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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章

作者:徐公子勝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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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蠻荒時代 第三十七章 奴的出現

第一部 蠻荒時代

第三十七章 奴的出現

一般能邁入初境得以修行者,只要有合適的秘法指引,又沒出什麼意外,堅持不懈地修鍊下去,基本上都能進入二境。從二境邁入三境可能要難一些,需要足夠的幸運甚至說機緣,對於大部分人來說也需要漫長的修鍊歲月,但並非可望不可即。
黃昏之前,水婆婆帶著盤瓠趕回了村寨,給受傷的族人緊急處置了傷勢,同時聽蠱辛講述白天發生的事情。她也是震撼不已、百思不得其解。日落之後,水婆婆走進了虎娃的小屋,感應到虎娃的狀態又大吃一驚。
各部族長一開口,場面就熱鬧了,大家方才一直都沒敢說話,而此刻聲音都很大,爭得面紅耳赤。有魚一族今天的舉動,也讓各部族感到心驚,感覺不僅僅是氣憤,也有深深的后怕。他們當然都想嚴懲有魚村,爭執的只是不同的處置方式——究竟該不該殺么多人?
水婆婆吩咐,假如將來有人問起,就說幸虧山爺早有準備,命蠱辛率戰士攜強弓守護村寨,輕敵來犯的羽民族人正中埋伏。至於虎娃的事情,也不是一個字都不許提,就說路村的孩子虎娃從小擅使飛石,在戰鬥中用石頭砸下來不少羽民族人。
在場的有魚一族共三百多人,都眼巴巴地看著山爺,而且有魚村中還有近六百名男女老少,也在等著山爺決定他們的命運。山爺面無表情的朝西嶺點了點頭道:「我方才的話還沒說完,這一帶山中從未出現過蓄奴之事,若罰他們永世為奴,是不是太過嚴苛了?」
緊接著水婆婆又作了兩個決定。首先是已返迴路村和花海村的族人,在若山未回村之前,皆不可外出,此地消息也不得外傳,尤其是虎娃大發神威之事。但這件事今後必然會有人問起的,人們都很想知道羽民族襲擊花海村和路村的具體經過。
無論如何,慾望是不可能消失的,它也是人們得以生存與繁衍的根本。但由於智慧的出現,卻有了不可逆轉的演化形式。各部族將會變得更加富足與繁榮,這也是一種趨勢與進步,但它同時會伴隨著很多其他的東西出現,未必是人人所願見。這不是繁榮與富足本身的錯,源自於更多慾望與心機的滋生、所導致人們心境的改變。
西嶺不動聲色地瞄了若山一眼,不禁暗贊——人才啊!西嶺常給國君跑腿辦事,相室國中如今的各城城主,他幾乎全認識,雖然都有其出色之處,但比較之下,恐怕都不如這位山爺。難怪若山能得到這裏各部族的擁護與尊敬,最終也成了山水城的城主。
有幾個小部族在幾年前的鹽井爭鬥中吃過有魚的大虧,械鬥中還死了好幾名族人,假如不是山爺當年召集各部相商,他們早就被有魚村逼出中央谷地了,所以此刻表態應按君使大人說的辦,就此滅掉有魚一族。
三境九轉圓滿后,繼續修鍊可能會陷入到一種深寂的定境中,和-圖-書有些人甚至會出各種意外。他們並非是在蠻荒中遭遇毒蟲猛獸,就是好端端的在定坐之中,卻莫名會受傷。其傷在元神、由神而傷形,有人因此功力消退,更嚴重者會心性大變甚至癲狂,還有人因此而亡。
遠處樹得丘上的理清水暗自發出一聲長嘆,他身為山神守護此地已有百余年,如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各部族也終於走到了這一步。清水氏滅族之後,這一帶蠻荒中動蕩與變化之劇烈,是數百年來所未有。
能邁入初境得以修鍊者,比例將越來越小,但總還有人會成功,它是一種個人的覺悟與修行。還有一點也要想到,繁榮與富足會讓各部族繁衍出更多的人口,能邁入初境者的比例會越來越小,但在更龐大的人口中,總數未必會少太多。
此時天色已近黃昏,若山又作了一個決定,請朗日族族長宵白、樹正族族長月牛兒,陪同西嶺大人返回有魚村,向有魚村全體族人宣布這件事。仲壯帶著一支百人戰陣跟隨西嶺大人,伯壯仍率領最精銳的中軍戰陣駐守在中央谷地,以防情況生變。而若山自己將會同其餘各部族長審問此地的有魚族人——還有誰是魚大殼的同謀?
西嶺大人只得進一步解釋,奴是給主人幹活的,主人讓他們幹什麼就得幹什麼,而且所收穫的物產並不屬於自己,而由主人來決定怎麼分配、給他們怎樣的吃穿。就連他們本人也是不屬於自己的,而是相當於主人的私人財物,比如還可以拿出去跟別人交換東西。
至於城郭什麼規模、什麼時候算建成,這山路修到什麼程度算修好,也不知是哪年哪月的事,而且到時候也是山爺說了算。但有希望總是好的,在場的有魚村族人紛紛拜倒在地,大聲感謝山爺,很多人甚至喜極而泣,對山爺是感激涕零。
水婆婆帶著盤瓠返回村寨后,此日黃昏之前,仲壯也帶著一支百人軍陣回到了路村。此時蠱辛已率人將兩座木橋重新修好,戰士們各自返回家中。中央谷地中大事已定,用不著再留那麼多人,而這些壯勞力也是臨時集合趕往谷地的,不可能全部都長期離開村寨。
宵白今年還不到三十歲,便已突破了三境,剛剛成為樹正族的族長不久。他雖不如當年的若山,但在如今的蠻荒中,應該是人們所知的最年輕的三境修士了。但水婆婆今日方知,這一帶最年輕的三境修士絕非宵白。
水婆婆考慮得很周全,虎娃這孩子不知為何已有這等修為,這肯定不是她或者若山教的,必然另有高人指點。虎娃這些年就生活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她和若山竟然毫無察覺。那位高人的手段真是了不得,而且應該也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
雖然這麼做太狠,但有魚村先前不是更狠嗎,竟然想滅了路村和花海村,既然如此,就莫怪別人用同樣的手段對付和_圖_書他們。在蠻荒原始部族中,大家共同生活勞作,物產也統一收集分配,所以在他們的觀念里,凡是以整個部族的名義做的事情,其後果當然也要由全體族人來承擔。
帶傷的大毛就算注意不留下行跡,也會留下氣息,盤瓠帶著水婆婆找到了他。在路村後山深處一個非常隱蔽的地方,大毛趕走了一窩貘獸,躲在了它們棲息的洞穴里,但還是被盤瓠揪了出來,又被水婆婆當場斬殺。
況且虎娃小小年紀竟然有三境九轉圓滿修為,如今卻遭遇到修鍊中的困境,更須少受打擾。各部族結盟大事已定,若山成了山水城城主,也是結盟后的山水氏一族的族長。那麼下任城主及族長又應該是誰呢,水婆婆越想越覺得是虎娃最合適——她想得倒挺長遠的。
這種深寂的定境水婆婆當然了解,在三境九轉圓滿、邁入四境之前才會出現。想當年她就有此經歷,而且在她看來,這是進入四境最大的障礙和困擾。如今虎娃的狀態必然是三境九轉圓滿,且看他的樣子似乎是遇到了問題,正被此關障擋在四境之外。
水婆婆既察覺了虎娃的狀態,也清楚不能打擾他,命蠱辛繼續在此守護,她則帶盤瓠連夜進入深山,去追殺帶傷逃走的大毛。
但也有很多族人表示不太贊同,因為山爺已經說了,在結盟之日殺這麼多人、將蠻荒中人口最多最富足的一個部族全部斬滅,既是不祥之兆,也是部盟的損失。有魚村族人還可以留著打魚呢,假如他們都沒了,大家往後也就吃不到今天這麼好吃的魚了。但魚大殼與幾位主事者肯定得死,哪怕是給路村和花海村傷亡的族人償命也好,反正絕不能放過。
西嶺大人心中暗道——我也沒說永世為奴啊!表面上故意皺起眉頭道:「這已經是最輕的處罰了,若山大人難道沒有聽見諸位族長方才的話嗎?」同時又在心嘀咕,這位山爺要他來做這個惡人,可自己做好人也做得太過分了,很懂恩威並用之道啊。
有魚村今日召各部族商談結盟之事,目的就是要在中央谷地建造城郭、並開鑿擴建通往巴國的道路。這應是有魚村全體族人事先商量好的,那麼就由你們來承擔此事。當城郭建成之日、山道開鑿完成之時,本城主將賜有魚一族解脫奴身。」
奴的出現,表面上看是一部分人成為另一部分人的奴僕,但是對於坐在樹得丘上的理清水而言,他看見的是深山中所有的部族之民,這也意味著人們成了自己之奴,因為利益所導致的慾望。
然後水婆婆又讓蠱辛趕往中央谷地,單獨轉告若山這裏所發生的事情。假如若山那邊能脫開身,就趕緊返回村寨,其餘雜事便讓蠱辛去代表山爺處理。
虎娃這孩子十二歲便已三境九轉圓滿,世上竟有這等不可思議之事,至於他何時突破的三境,更是無人所知。和圖書
水婆婆當年三境九轉圓滿之後,也曾在此「困境」中用了很長時間,得山神的指引才有幸突破了四境。對於修士而言,這幾乎相當於是一道劃分界線。而羽民族的族長大毛,竟然也有幸突破了四境,實在是妖族中難得的異數。
水婆婆一邊感慨一邊擔心虎娃,這孩子也陷入了三境九轉最終的困境中嗎?他能否有驚無險的解脫,解脫之後將來能否突破四境?這是水婆婆最關心的問題,至於虎娃為何能擁有如今的修為,只有等他本人醒來后才能回答。
西嶺大人身邊的那名護衛大聲呵斥道:「你們都別說話了,聽若山城主如何決定!」
其實有魚一族的祖先,當年就是理清水的奴僕,只是跟隨理清水來到蠻荒中另行擇地定居之後,其後人不再是這種身份了。
永世為奴?這是啥意思,各位族長又紛紛追問西嶺大人,才得到了更多的解釋。原來「奴」相當於主人私產,若永世為奴,那麼他們生下的孩子仍然是主人之奴,將世代如此;至於本人,當然永遠都沒有脫身的希望,至死都是主人之奴。
這就像某個人邁入初境得以修鍊,無論是身體的反應還是心境的狀態,都必須邁過某個關口。
大毛的翅膀被弓箭洞穿無法再飛行,只有在深山中步行逃去。漫漫蠻荒,他不可能走得很遠,更不可能就這樣走回到羽民族的地盤,只有找一個地方躲起來療傷。盤瓠已算一條通靈的狗妖,除了震吼神通之外,他的嗅覺也極為敏銳,甚至成了一種感應神通。
奴?這是什麼東西?各部族長大部分都沒有聽說過,紛紛好奇地追問。西嶺大人簡單解釋道,所謂奴就是給人幹活的。大家更驚訝了,深山部族中人人都得幹活啊,不幹活早就凍死餓死了,這算什麼懲罰、與不罰又有什麼兩樣?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但是從三境突破到四境,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卻是一道終生難以逾越的關口,並非漫長歲月中勤修苦練之功便可突破,不僅需要大幸運與機緣,還有很多難以言述的玄妙在其中。就算已經突破到四境的修士,回過頭來也未必能夠清晰地總結。
一聽此話,各部族長也紛紛嚷道:「山爺,您太仁慈了!留他們性命已經是天大的恩賜,當然應該永世為奴。」
西嶺大人前一陣子就住在有魚村,今天仍要在有魚村過夜,但有魚一族的命運已經發生了徹底的變化。消息要由西嶺大人來宣布,反正是讓他惡人做到底的意思,還有另外兩位族長陪同,而山爺自己不去。
山爺咳嗽一聲,大家也都安靜下來,只見這位「城主大人」沉吟道:「我已經作出了決定!有魚一族必受嚴懲,主事者當誅,餘人將舉族為奴。但不是給我路村和花海村這些戰士為私奴,如今各部族已結盟,那麼就為整個部族之奴。
這時西嶺又說道:「若山和_圖_書大人若不忍將有魚村人盡數誅殺,倒是還有另一種辦法。查明並斬盡主事之人,而其餘普通族人,就配與今日這些勇士為奴。」
山爺的話一出口,就等於作出了最終的決定。有魚村將舉族為奴,不是給某些人的私奴而成了山水城之奴僕。若山城主還給了這些人一線希望,就是城郭建成、山路也開鑿擴建完成之後,可以讓他們不再為奴,後代也不必永世為奴、仍是部盟之民。
可能是因為清水氏一族的突然覆滅,留下了一片利益與權威的真空,打破了各部族長久以來保持的平衡與寧靜,引起了各種衝突與爭奪。人們之所以學會爭奪,是因為世上有了可以爭奪的東西。
水婆婆這天一直就守在虎娃的小屋中,而定坐中的虎娃卻始終不見醒轉。她沉思了很久,在天黑時走出小屋,命盤瓠繼續守在門口,並令所有族人不得打擾。其實蠱辛早就下過同樣的命令,這兩天甚至沒人敢靠近這裏。
……
大家說得不錯,迎接君使大人、邀集各部族相商定盟,包括此前的操演軍陣三年、今日擺開軍陣威逼,是有魚村舉族之事,所有族人都參与了,都應受到懲罰,而主事者更當重罰。但勾結羽民族之事,未必人人知情,需要查實。」
他已經忘了自己坐在哪裡,什麼都沒想,好似周圍的天地已不存在,對外界所發生的一切也毫無所知,就是一種無知無欲的狀態。
若山看著前方跪地哀求的有魚村族人,除了那百名軍陣戰士之外,今日在中央谷地中的還有二百多名族人,他們眼中都充滿了悲傷和絕望,期待著山爺能賜予一線生機。若山沉吟道:「方才諸位族長的話我都聽見了,如今最重要的問題,就是欲襲滅路村與花海村之事,有魚村的大部分族人知不知情?
若山派仲壯率一支百人軍陣回村,就是在當眾斬殺魚大殼之後。對有魚村首腦人物的查問,其實並不難,雖然蠻荒中也有魚大殼這等狠毒狡詐之輩,但大部分族人還是很淳樸的,連撒謊都不太會。多問幾個人再一對口供,很多事情的內情大致就能推理出來。
……
無論最終的結果如何,也都要等到第二天再處理其他的事情了,假如一切順利,明日正午將在中央谷地處決魚大殼以及與之同謀之人,各部結盟之事便塵埃落定。除了有魚村之外其他各部族皆大歡喜,而有魚村的普通族人也在慶幸能劫後餘生。
大毛確實有本事,也遠比其他羽民族人幸運與聰明,其心機手段非常人所能比。可就是這樣的一位異數的出現,本應是羽民族之福,最終卻成了斷送羽民族之人。
理清水又想起了自己曾思考多年的有關「初境的難題」,為何越是生活在天真古樸狀態中的人們,在同樣的指引下,邁入初境得以修鍊的可能性就越大?而巴原上那些富庶繁華的城郭中,同樣數量的人m.hetubook.com.com口中,能邁入初境者卻更少?答案可能就與此有關吧。
西嶺趕緊打斷他道:「太過便宜了他們嗎?那就全部殺了,又何必商議這麼久!……其實我認為,這些有魚族人未必都那麼陰險狠毒,留下他們或許還有用。」這位君使大人的神情故意顯得有些不悅,彷彿在說——不想殺他們的人是你,現在我給了另一個建議,怎麼猶猶豫豫的又是你?
雖然癲狂或身亡者畢竟是少數,但絕大多數人有此遭遇都會受到極大的困擾,修為有退失之憂。就算能在困擾中解脫而出,很多人往往也很難繼續突破;哪怕下苦功修鍊的神通法力再強,但境界亦永遠止步於此。
各部族長這下全聽懂了,都覺得西嶺大人實在是太聰明了,居然能想出這麼妙的辦法來懲罰那些有魚族人,紛紛稱讚不已。西嶺大人只覺得好氣又好笑,這算什麼聰明,巴原五國中早就有蓄奴之事,只是這些深山野民沒見過罷了。
大家吵了半天,還是沒有達到一致意見,最終仍然要請山爺決定。
既然如此,在情況未明之前,就不能對外界透露過多的消息,以免引人起疑。虎娃的身份來歷實在太敏感,當年屠滅清水氏一族的兇手至今毫無線索,也不得不防。若山日前在中央谷地和魚大殼論辯國中理法,只宣稱自己是路武丁的後人,卻沒把虎娃的身份給說出來,這也是一種保護。
現在到了山爺一言決生死的時刻,有魚族人忍不住紛紛叫道:「君使大人說得對,我們還有用!……我會捕魚!我會造船!……我會織網!我會種地!我會打造農具!……我還會把魚苗撈出來放到花海裏面,以後花海就有魚了,我給花海村打魚!……我會做特別好吃的魚,今後給大家做魚!……我們會開鑿鹽井、煮鹽製鹽!」
而奴的出現,最早就來源於爭奪中的失敗者,同時也意味著人們可以創造出更豐富的物產供他人享用。生產的發達、生活的富足當然是一種進步,但慾望也會伴隨著利益滋生,這是人們漸漸走出蠻荒的年代,所必需經歷的考驗或者說過程,終究無法避免。
在這片蠻荒中,花海村的族長蠱辛是三境,有魚村的族長魚大殼是三境,而朗日族的族長宵白、樹正族的族長月牛兒也都是三境修士。擁有神通手段、有強大的個人修為,也是他們被推選為族長的重要原因,族長本身也承擔著祭司或巫祝的職責。
不提理清水有怎樣的感慨或感悟,西嶺又問道:「若山城主大人,您以為如何?」
……
中央谷地發生一系列驚心動魄的變故之時,虎娃則定坐在自己的小屋中。他的神氣已耗盡,身體和精神彷彿都處於一種深深的休眠狀態,想動都動不了,但保持著最後一絲元神清明,讓元氣自行運轉,進入了一種奇異的深寂定境。
……
若山沉吟道:「這樣做,是不是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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