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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伯壯也是有身份的，他是山水城的兵師大人，由山水城正式上報國君、受到國君冊封的。高城的巡城軍士行不符禮法之事，還持刀兵以下犯上，企圖行刺兵師大人，那麼其護衛當然要全力斬殺刺客。

西嶺答道：「我明白主君您的意思，不想看見國中起紛爭。但此事由高城而起，做錯了事情的人若不受懲罰反受安撫，那麼效仿者就會更多。方才提到悅耕城主對山水城單獨提高貨稅的做法，依禮法而論，也不是沒有，但只在一種情況下才會出現。」

身為相室國採風大人的西嶺，當然聽說了高城一帶發生的事情。當國君問他時，他便講了自己所知的情況，向國君解釋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

但是西嶺卻沒有失望，他認為這個職位非常重要。各城郭的採風官都歸他管轄，他們看似無足輕重，卻往往都是最受各地民眾歡迎的人物。在那樣的年代，生產原始落後，生活也樸素單調，人們幾乎沒有什麼精神娛樂活動。聽採風官講各地發生的故事，恐怕就是最好的享受和娛樂，也會被人們談論很久。

一支山水城的商隊謊稱是別的城郭來的，而守城的軍士聽到命令也學精了，檢查貨物發現都是蠻荒特產，於是按悅耕城主的命令，不僅要罰沒貨物，而且還要將人抓到城主府門前去挨板子示眾。這夥人當場就炸窩了，和守城的軍士們動手了。

這支軍陣有三十多人，列隊帶著刀槍武器，領頭者是一位二境修士，還有兩位練成開山勁的小隊長，對付一般人當然是手到擒來。結果他們可倒了大霉了，因為山水城來的這支商隊，領頭者是伯壯和月牛兒。

伯壯動手也不是沒有理由，因為相室國中並無規定，商隊必須要在城郭中交易。只是在城郭集市中交易更方便、更省事，就算交了貨稅也是值得的，去的人多了，集市和城郭便更加繁榮。可是高城對山水城的商隊徵收那麼高的貨稅，就沒必要再進城交易了。

當高城的使者到達國都的時候，山水城的使者也已經到了。國君很震驚，處於國境大後方的兩座城郭之間竟然起了內亂，山水城的人殺了高城三十多名士兵，這可不是一般的衝突啊！但雙方使者各執一詞，國君不好分辨是非曲直，便召來國中最了解情況的採風大人詢問。

山水城這個做法很正常，巴原上各城郭也幾乎都是這麼做的，可是消息傳到高城中，悅耕城主卻很不高興。前一段時間商道開通，悅耕組織高城的商隊前往蠻荒貿易，當然是賺了，他幾乎壟斷了這條財源，因為地理位置的關係，別的城郭也不可能和他爭啊。

若山也覺得有道理，於是將這件事交給蠱辛負責。蠱辛在各部中組織物產和人手，編成商隊到巴原上去貿易。出售與交換物品的地點，當然主要是高城中的集市。高城就是巴原邊緣離這片蠻hｔｔps://wｗw•ｈｅｔubｏok.ｃｏm.cｏｍ荒最近的城郭，山水城的人出了蠻荒繞不開高城的地域。

進入山水城轄地必須經過山水關，沒有任何商隊能避開這個關口。但高城卻不一樣，巴原的商隊完全可以不進城啊，只在附近村寨中交易，雖然做起買賣比較麻煩，但也比進城有利。

可是沒過多久，山水城也自行組織商隊來到了高城，他們學得倒挺快！而且這些人自幼生活于蠻荒，皆是經過訓練與挑選、身強力壯的武士，更善於穿行那樣的道路，來回的速度也更快。巴原的商隊往返兩次的時間，而山水城的商隊就已經往返三次不止了。他們將蠻荒的物產直接運到高城來賣，然後就在當地收購巴原上出產的東西，所需最多的是各種器物和牛馬牲畜，當然是降低了高城商隊所得的利潤。

高城被宰了三十多名軍士啊，他們都是在執行悅耕的命令時送的命，悅耕城主差點沒氣瘋了。他想找山水城報仇，卻發現自己沒什麼好辦法。就憑高城中三百多名軍士的日常守備力量，不可能穿越蠻荒道路去攻打山水城，就算這麼做了，吃虧的也還是他。

束辛只得在暗中一嘆，他看得很清楚——悅耕不是若山的對手。

這樣一來，無非是兩種結果：一是悅耕受到了教訓，知道怕了不再亂來；二是悅耕惱羞成怒，甚至大受刺|激，行事會更加瘋狂。而據山水城的工師束辛大人分析，悅耕城主恐怕只會惱羞成怒，而山爺就是想將這場衝突鬧大，能鬧到國君那裡甚至是舉國皆聞才好！

這些蠻荒野民也知道闖禍了，就連攜帶的貨物都不要了，牽著馬丟下牛，在城中大隊人馬趕來之前就跑了。出了這樣一件事，令悅耕城主深為震怒，恰好接到報告，山水城還有一支商隊在城郭外的村寨中與人交易，於是派了一隊巡城軍陣趕去拿下處罰。

根據悅耕的彙報，山水城的化外野民不服禮法，商隊入高城時不僅不按規定交納貨稅，反而行兇打傷了守城軍士。更有甚者，在高城派軍陣查處之時，山水城的野民居然行兇殺死三十多名士兵，席捲大量掠奪來的財貨逃回蠻荒。

伯壯為何要殺人？原因很簡單，因為對方已動刀兵，這些蠻荒野民自然也不會手下留情，既然是戰陣對沖，還有什麼好客氣的！

國君沉吟道：「可是這樣做，會不會引起高城氏懷恨，將來與山水氏的衝突更甚？」

國君想了半天，又問道：「那該如何處置悅耕？」

「採風」是一種官職，職責就是關注國中各個地方發生的事情，搜集民間的傳聞包括各種軼事傳說，甚至還有歌謠，彙報給國君以及國都中的眾人。另一方面，採風大人派的下屬在搜集各地風聞的同時，也要在各地向民眾講述國中發生的各種事情。城郭中也設有採風官。

怒極的悅耕下令，和-圖-書搜拿高城境內所有的山水城商隊，卻一無所獲。因為山水城也不可能派很多支商隊來到高城交易，這次來的就這麼兩支，已經全都回去了。若山聽到伯壯的彙報的情況之後，立刻派使者下山，從村野繞過高城城郭去稟報國君，同時也命令山水城的商隊不再出山。

這個消息簡直是火上澆油啊，悅耕城主詢問屬下有什麼辦法收拾山水城？結果真有人獻上了一條妙計——設關封路。

伯壯是一位二境圓滿的修士、山水城的兵師大人，同時練成了開山勁中的武丁功；而月牛兒則是山水城樹正部的首領、一位三境修士。他們帶的手下約有二十人，皆來自山爺訓練的精銳軍陣中，且都練成了開山勁。

悅耕城主派出使者之後，仍怒氣難消，從高城來往國都還需要一段時日，悅耕暫時沒有等到國君的消息，他下令繼續在轄境內搜拿山水城的商隊。結果守城的軍士也真賣力，抓住了兩支來自山水城的商隊，他們謊稱來自別處想混進高城，被罰沒了貨物併當眾打了板子，還被關了起來。

但很快便發現這是個誤會，兩支商隊並非來自山水城，是守城的軍士邀功心切故意這麼指認的，又只能放人了。可這兩支商隊怎麼會有來自蠻荒中的貨物呢？再一打聽，原來不少商隊最近都跑到山水城去交易了，山水城不再派商隊出山，卻獲稅頗豐。

西嶺鄭重答道：「是國對國之事，比如一國對另一國，邊境往來自有關卡，也會對商隊徵收貨稅，稅值如何視兩國情況而定，但此權只屬國君。至於各城之主，是無權這麼做的，因為各城皆都同屬一國，悅耕城主難道還想施號令於國中諸城嗎？」

山水城的長老會也看到了其中的利益，便向若山建議，山水城也可以組織商隊去巴原上貿易。這條路就是山水城打通的，好處也不能全讓巴原來的商隊佔據。要說穿行深山負重行走，誰比得上自幼生活在蠻荒中的各部族人呢？

國君聽完之後，皺眉問道：「那伯壯的確是山水城的兵師嗎？」

而且蠻荒中的族人原本是很老實的，入城時守門的軍士問他們從哪兒來的，都會如實回答，他們的服飾打扮也和巴原其他地方人不太一樣，很容易辨認出來。但是時間長了，因為利益的選擇，人也自然學會了狡詐和偽飾。有的山水城的商隊便打扮成巴原居民的模樣，進城時謊稱是別處來的，所交的貨稅仍然是三十取一。

當擁有更多的牛馬牲畜之後，蠻荒中的生產水平不僅得到了極大的提高，商隊能運送的貨物也更多了。如此也就罷了，高城也不能阻止外來的商隊，好在還有更多的貨稅收入。可是緊接著山水城也開始徵稅了，交稅的大部分都是高城的商隊。

……

所以高城的做法並沒有得到什麼利益，反而使商隊更願意去山水城交易。山水城商隊的和*圖*書做法也被悅耕大人察覺了，於是命人注意查處，結果導致了兩次很嚴重的衝突。

西嶺答道：「應將事項對國中諸大人說明，交由理正大人，按國中禮法處置。」

西嶺笑了：「主君的擔憂很有道理，就看理正大人如何處置了，您想手下留情也可以，但不處罰是絕對不行的。如果不這麼做，才會引起更大的衝突，甚至是兩城內戰。有錯不罰，只會使人越錯越深，所以最重要的是讓國人知曉悅耕城主錯在何處，而主君處事既寬厚仁慈、又公正嚴明。」

可是山水城並無城門，連城牆都沒有影子呢，那麼徵稅的地點就設在山水關，那裡是出入這片蠻荒必經的門戶，至於稅率與高城一樣，也是三十取一。出關不收稅，只在進關時交稅，而山水城自己的商隊當然是免稅的。

高城原本壟斷了這條財源，悅耕所組織的商隊最開始擁有高額的利潤，如今他的獲利大為下降。悅耕城主當然很不滿，在他的眼裡，山水城的城主是誰並不重要，若山無非是另一個魚大殼。他還等著若山的巴結，送上種種好處呢，卻沒想到若山會這麼不把他放在眼裡。

但世上的好處也不是那麼容易得，商隊要在荒涼險峻的山野中走十來天，很多地方仍是崎嶇難行，有時還要遭遇山洪暴雨、毒蟲猛獸的威脅，牛馬人手都有可能損失，往往都需要雇傭武士護衛，每次出入蠻荒都是成本很高的冒險，但利潤也很大。

當高城的軍隊衝來的時候，伯壯毫不猶豫地下令動手了。他手下這些精銳戰士，都曾在險惡蠻荒中常年與各種猛獸搏殺，又練成了開山勁經過了戰陣訓練，一動手便大獲全勝。悅耕大人派來的隊伍丟下了十幾具屍體，倖存的少數人大多都帶了傷，棄刀槍武器倉皇逃去。

山水城的商隊進入高城時，卻遇到了他們從來沒有想到過的事情，就是要交稅。修建城郭與集市，提供安全的地點以便人們集中買賣、各取所需，並不是沒有代價的。巴原上各城郭對入城交易的商隊所征貨稅基本上都是三十取一，也就是運送三十張獸皮的話，要上交一張。

最近採風官對各地民眾講述的國中大事，便是蠻荒野民向國君朝貢，西嶺大人出使蠻荒主持各部結盟，國君又封建了一座山水城，城主名叫若山。這件新奇事又在民間口口相傳，各個城郭的民眾幾乎都聽說了。

蠻荒野民可能還沒學會別的很多事情，但其打起架來可一點都不怕，只會更加野蠻兇悍。若山就是想教訓悅耕以及高城氏，要麼不起衝突，要麼就打個出其不意，把對方狠狠打疼甚至打吐血！

如今相室國的採風大人，便是曾出使蠻荒的西嶺。西嶺促成蠻荒結盟歸附相室國，當然是立了大功，於是得到了這個實職。但這個職位有時也被稱為「風正」，而在很多位高權重的大人們眼中，這隻是一個wwｗ.ｈｅｔuboｏｋ.ｃom.cｏm無聊的閑職，平時搜集國中的各種事情，然後再派人給各地民眾講述。

國君又說道：「國中確實沒有規定，民眾不得在城郭以外交換物品。悅耕城主派守備軍隊以刀槍相向，是無禮在先。可是在城門處發生的衝突，是因為山水城的商隊拒交貨稅。本國可有規定，城主不得單獨向另一城的商隊提高貨稅？」

大多數時候，商隊都是以物交稅，城郭收了這些東西之後，要麼分配給為城郭效力的眾人，要麼就拿到集市上專門的店鋪里出售。也有的商隊是以貨幣交稅，所謂幣，就是交易的中介、人們所使用的錢。金銀布匹皆可為幣，當時民間使用最多的是貝幣，巴原並無海貝，人們用的是陶制貝幣。

西嶺搖頭道：「確實沒有明確的規定提到城主不可以這樣做，但原因是根本就無人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也從來沒有出過這種事。入城交貨稅，對於商隊來說當然都是一樣的，誰會特意對另一座城郭的商隊加稅呢？

離高城大約二十里的地方有個比較大的村寨，高城對山水城的商隊征重稅之後，很多人就選擇在這裏進行交易，漸漸竟形成了一個規模不小的集市，今天悅耕大人就派了一支巡城軍隊來抄這個集市了。

山水關的貨稅維持三十取一不變，而高城則單獨對山水城的商隊收高價貨稅。這種情況沒過多久，就發生了改變。

國君又問道：「採風大人，你去過山水城，依你看該如何處置呢？聽悅耕城主的意思，是想讓寡人以巴國的名義懲處山水城，這當然不妥。可是山水城剛剛結盟歸附，他們來往巴原必經高城屬地，我也不想看到國境後方起更大的內亂，如何安撫雙方才好？」

西嶺點頭道：「是的，我見過此人，也親眼見他率領山水城的軍陣。」

這樣一來，情況彷彿又回到了最初，想和山水城做交易，只有外來商隊進入蠻荒。但此時外來的商隊已經更多了，山水城享有比起初時好幾倍的貨稅之利。暴怒的悅耕也派使者向國君控訴，欲治若山之罪。

人們的生活日復一日是如此簡單，假如沒有大的戰亂或災害，一個地方哪怕再過幾十年，看上去彷彿並無什麼變化，也很少有什麼特別重大的事情發生。所以那些被舉國傳播的消息，往往都會在民間被不斷轉述、流傳很久。大家議論的時間可不是一天兩天，在那種年代環境下，對於重要的事件，是以多少年甚至是幾代人來計算的。

山水城的商隊雖然驚訝，但也是按照規定交了貨稅，等回來之後便向長老會稟報了這件事。山水城的長老會商討了半天，大部分人都贊同山水城也對外來的商隊徵收貨稅。既然是長老會的決定，若山城主也就同意了。

國君聞此言，臉色當場就變了。西嶺沒有繼續再深說下去，但悅耕城主的這種做法，不僅是越禮，甚至能套得上謀逆的罪名啊！https://www.hetubook.com.com

蠱辛為何會在這種隨時可能起衝突的情況下，恰好派出這樣一支誇張的「商隊」，甚至連山水城的兵師大人都派出去了，這當然是山爺的意思。若山城主早就料到可能會出什麼事，派出伯壯就是在等著出事呢，這有點像人們在魚海中釣魚。

眾口相傳之中，故事也會發生很多改變。比如有人說若山頭生雙角、背有雙翅，相貌猙獰，手持巨斧力大無窮，一斧子能劈開一座山，他的祖先就是為巴國開國之君劈山開路的。如今他征服了某片蠻荒中的各個部族，被國君封為山水城城主。據說山水城建在絕壁高崖之上，要抓著繩索爬很多天才能到達城門……

國君聽明情況后，心中也暗暗鬆了一口氣，三十多名士兵被殺，他差點以為起內戰了，原來只是貨稅之爭。但是他更不想情況惡化，想把雙方都安撫下去，於是就問西嶺該怎麼辦。

至於山水城的商隊，打人固然不對。但他們若不想交貨稅，可以轉身離去。可實際情況是，高城的守城軍士要把他們抓起來打板子，還要罰沒貨物，這也與禮法不符。」

這些傳說不管是真是假，人們信或不信，總之已與採風官當初說的不太一樣，多年後又變異成各種民間故事。

伯壯與月牛兒事後竟然沒有逃走，他們接著完成了交易，又組織好隊伍揚長而去，像往常一樣返回山水城。眾人拿著奪來的兵甲武器，在路上也列成了軍陣。悅耕大人聽說消息之後，又派了另一支人數更多的軍陣趕來追殺，仍被打得大敗，又丟下了十幾具屍體。

蠻荒中的商貿交易大多是以物易物，商量好交換的物品和數量之後便可成交。商人們在巴原上收購的物產運到山水城中，出手的價值可能會翻很多倍；同樣的道理，從山水城收購的物產，運到巴原上出售也可以賺很多倍。這一來一回，利潤頗豐啊！

於是悅耕下了一道命令，對山水城來的商隊徵收的貨稅提高兩倍，變成了十取一，而其他城郭來的商隊仍然照原先的三十取一。消息傳回山水城之後，長老會眾人都很憤怒，也紛紛要求若山將對高城的商隊徵收的貨稅提高到十取一。若山卻搖頭道：「假如有人做了一件愚蠢而不應該的事情，難道我們也要效仿嗎？」

一般的商隊不可能有這麼誇張的武力配備，頂多雇傭幾名這樣的武士護衛而已。但山水城的商隊不一樣，若山訓練了一支完全脫產的精銳軍陣，但在如今的蠻荒中卻無用武之地，守護山水關也用不了這麼多人，假如解散又太可惜了，還不如讓他們組成商隊，既能保證路途安全，也算是行軍操演。

山水城派出商隊成員，其中可沒有老弱病殘，一律都是驍勇善戰的鬥士，蠻荒中民風古樸，同時也剽悍異常啊。平日守城門的軍士人數本就不太多，打起架來也根本不是對手，一個個被揍得鼻青臉腫。

國君追問道：「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