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

聽二長老的口氣，他好像看上虎娃了，假如有可能的話，他希望虎娃成為自己的親傳弟子。而聽劍煞宗主的意思，虎娃是他先看上的，叫二長老不要跟他搶。

他們又向南荒更深處進發，由盤瓠這個最有經驗的「老獵手」帶隊。世上有很多東西，不去找它的時候經常不經意就能看見，刻意去找時卻很難發現，比如山林里的野豬。

虎娃首先走過去恭喜道：「小俊師兄，你終於破四境成功了。」

瀚雄與大俊聽聞此言，也趕緊上前祝賀，這真是意外之獲。小俊這段時間一直在修鍊武丁功，尚未達到能斬開那雲霧中的法陣的功力，今天修為卻自然突破了四境，他很感慨地向虎娃行禮道：「小路師弟，這要多謝你的指點！你讓我尋找的心境，也是一種修鍊，我邁過了這一步。」

瀚雄走拍著他的肩膀道：「太好了！接著好好修鍊武丁功，等來年春暖花開之時，我們一起登上主峰。」

大俊又說道：「那些人來得比我們早，假如明天再追不上的話，我們就直接去蛇女的村寨吧，……小路師弟，你既然知道大概的方位，我們應該能找到。」他現在關心的問題已經不是大肥豬了，只想攛掇虎娃去蛇女的村寨。

二長老連忙點頭道：「沒錯，瀚雄就是在武夫丘上突破了四境。宗主啊，您總是說這巴原上的世道要變了，可能是我等都不能預見的大變遷。而武夫丘還從來沒有出過修為這麼高的雜役弟子呢、更沒發生過最近這些事，連想都想不到，真是世道要變了嗎？……小路這等才俊，在何處不是人中龍鳳？就算現在去擔任國工，也毫無問題啊！」

盤瓠並沒有發現野豬的蹤跡，它在密林間的雪地上找到了幾行鞋印。是鞋印，不是腳印，看雪地里留下的紋路，還是加工很精緻的那種皮底，並非蠻荒中的妖族人所留下——有來自山外之人幾天前曾經過這裏。

小四長老亦笑道：「你就得了吧！我看小路帶的那條狗很不簡單，絕對是打獵的好手。就算找不到野豬，弄不好他們能給你把氂牛都扛上山來！……宗主，您說這孩子究竟會出自哪位高人門下？小小年紀便已有五境修為，他還要跑到武夫丘上來幹什麼？」

劍煞：「他當時跑掉，是去告訴同伴了。他的師尊既然讓他來了，又有什麼不願意的？他若真的登上主峰學劍，只要敢拜師，我還不敢收徒啊！……咦，二長老，你不會是想跟我搶吧？其實你沒必要搶，我們武夫丘自古以來的規矩，尊長只要看晚輩弟子順眼、誰都能指點。」

恰在這時，遠處山林中忽傳來盤瓠的連吠之聲，應是有什麼重要發現，眾人趕緊都跑了過去。

劍煞也站在眾人之間，眯著眼睛道：「能教出這樣的弟子，其師尊的修為和手段應不在我等之下。至於他為何來武https://www.hetubook.com.com夫丘，當然是為了歷練，巴原上還有什麼地方，能比武夫丘更適合用功勤修？他不是就在這裏突破了五境嘛！

二長老給了他們最多九天時間，而且是要十二頭活的大肥豬。假如剛下山就抓了一頭，卻遲遲抓不住另外十一頭，難道還要將那活豬帶在身邊養著嗎？所以虎娃說不著急，要動手便一次抓利索，先搞清楚哪裡有野豬出沒。

……

以他們幾人的本事，想抓幾頭角麋當然不難，可是需要的都是體形最大的那種，而且要活蹦亂跳地弄回武夫丘上去，這實在太難了。還不如野豬好辦，至少把野豬捆起來找根棍子扛上雪山，應該還是活的，而角糜就說不定了。

武夫丘上的很多規矩，是武夫大將軍五百年前留下的，與其他修鍊宗門相比，更有點類似軍中的習慣。比如雜役弟子拔劍斬開雲霧登上主峰，便可以成為正傳弟子。但若外人問他的師尊是誰，有時卻並不明確，山中任何一位尊長都可以指點他。

這天他們一直追蹤足跡走到天黑，臨時找了個營地過了一夜，天剛亮便繼續出發了。登上一道高坡時，盤瓠突然停下腳步豎起了耳朵，與此同時，眾人也都聽見了前方山林里傳來咔嚓一聲，居然像是有人在砍柴。再定睛望去，還真是有人在砍柴，而且他在砍一種很特別的樹枝！

虎娃苦笑道：「當初那位齊羅姑娘確實告知了她們村寨的大致方位，據說山中還有秘徑，可是蠻荒中地勢太複雜，不是幾句話能說清楚的。況且這種雪天，也根本看不見路啊！我就算想找，短時間內也未必能找到。

虎娃如今走得比山爺更遠，從北荒來到了更為險峻廣袤的南荒。

在各修鍊宗門中，弟子未突破四境之前，尊長通常不會讓他們隨意遠遊，需在宗門中下功夫勤修。突破至四境之後，弟子則可「出山」行游，結交各宗門同道、見識世間百態，心胸和眼界不能只局限在宗門一隅。但這種行游主要的目的是見世面、尋機緣。

山中的弟子身份首先是武夫丘弟子，然後才談得上是誰的傳人，弟子修鍊中有什麼問題，可以向各位尊長請教，並不局限於自己的師尊。

這孩子年紀太小，卻有這麼高的修為，在宗門中難免受寵過甚，不僅總受人誇讚，有時也會招至同門生嫉。而到武夫丘上為雜役弟子，可沒有誰寵著他、捧著他，二長老還經常想收拾他呢！他確實是來對了，而那位瀚雄，其父讓他上武夫丘的用意恐怕也是一樣的。」

在大雪封山的嚴冬，從已經看不清道路的磨劍峰走下武夫丘，僅僅在路上就用了差不多一個白天。下山之後前方還是山，起起伏伏千岩萬壑，高處陡峭的山岩裸|露，地勢較低或較平緩之處，植被茂盛，林間很多https://m.hetubook.com.com地方的積雪都有齊腰厚了。

……

那種深寂的定境，虎娃當初在太昊遺迹中曾經歷過很多次，反覆洗鍊心神。看小俊的樣子，他應該也不是第一次了，可能很久之前就到了這一步，卻遲遲未能勘破。這段時間小俊就如虎娃所言，心裏暫時放下了很多東西，就在山中做雜役弟子、每日勤修武丁功。

想讓虎娃登上武夫丘主峰拜師，也得他自己願意，而看起來武夫丘上眾尊長都挺希望他這麼做。

仔細看那些足跡，一共是六個人留下的，人的足跡旁還有一隻走獸的腳印，看痕迹應是一頭體形碩大的豹子。虎娃在一棵樹的樹皮上，還發現了黑色的獸毛，正屬於他曾見過的那頭黑豹。而盤瓠的狂吠聲也告訴了他，曾走過這裏的人，就是曾圍捕過蛇女齊羅的那夥眾獸山修士。

而突破五境之初，最好不要總是呆在洞府中清修，在天地間遠遊對修鍊也許更有幫助。但也有的修士並非如此，比如山爺突當年破五境后就一直呆在路村，因為他是族長有守護族人的責任。但山爺的心胸與眼界絕不僅限於一個蠻荒村落，他如今已是山水城的城主，而且也曾遠遊過巴原各地。

大型的成年角麋，論體重也和野豬差不多了。它們在冬天成群活動，刨開雪層啃食下面的草葉，同時也吃樹皮上的苔蘚。這種動物擅奔跑且極易受驚嚇，長著一對碩大的如樹杈般的長角，成群狂奔時也很危險。

二長老又問道：「假如他登上主峰學劍呢？那可就是武夫丘的正傳弟子了，他師尊能願意嗎？上次他已經打開長階，居然扭頭就跑了！」

大俊則沉吟道：「我也聽山中尊長說過，其實並非無痕，只是尋常人看不見。尊長還說了，武丁功修鍊到極致之境，身法也突破某種極致，快速奔行時亦可踏雪無痕……但不可能像小路師弟這樣似平常行走時也如此。」

虎娃走在雪地上，天地彷彿化為渾然大物，此物不可御，身處其中卻可御己之形。他的腳印越來越淡直至不留蹤跡，瀚雄最先注意到了，驚訝道：「你們快看，小路師弟已踏雪無痕，這就是五境修為的御形之功嗎？剛剛突破五境初轉，便能掌握得如此純熟！」

但武夫丘畢竟也是一派修鍊傳承宗門，按照各宗門的師徒傳承關係，是誰指引某位弟子邁入初境得以修鍊的，當然就是其傳法之師。武夫丘上的秘傳，包括御劍、煉劍、劍符以及劍陣，到了高深的境界則需要以神念心印傳授，那麼授神念心印者亦為師尊。

第二天並無什麼收穫，晚上又擇地宿營，繼續吃昨天留下的角麋肉。四境修士便可以開始嘗試辟穀，但此時的辟穀只是一種修鍊方式，在修為突破七境之前，任何人都不可能真正的辟穀不食，就算是虎娃也不能。

小四長老嘿嘿笑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知這孩子會在武夫丘呆多長時間？假如他在武夫丘上又突破了六境修為，那樂子可就大了！……我武夫丘居然能有六境修為的當世高人做雜役，我一想到萬一有這種可能，就忍不住直樂。」

昨夜他可能是在修鍊運轉武丁功的勁力之後、調息涵養神氣之時，無意間又自然進入了這種深寂的定境。盤瓠跑回來了，見此情景也沒出聲，又跑到去了遠處的山林中。等到太陽已經升得很高時，小俊終於在定坐中睜開了眼睛，神情似恍然經歷了一場大夢。

至於武夫丘的尊長們是如何處置的，結果不得而知，可能會傳話警告眾獸山吧。而那些人當時也未能得逞，後果亦並非不可挽回，恐怕用不著千里迢迢去興師問罪。

小俊望著周圍的山野道：「雖得到小路的指點，但我欲找尋的心境卻一直未能完全純凈。可是走下武夫丘進入這無人的山野，感覺就像解開了無形的束縛。我首先不是登上了主峰，而是突破了四境，這便是機緣啊！」

眾人晚上吃的是烤角麋肉，其肉質有些韌但很香，且頗有滋補之效，大俊隨身帶著調料，親手為師弟們烤制美味。第二天再出發時，瀚雄帶上了剩下的肉，而小俊將那張完整的角麋皮處置乾淨、卷好，連同那對長角一起背在背後道：「這些都是有用的好東西，可不能浪費了！」

虎娃上了武夫丘之後，並沒有再提蛇女齊羅的事情，但瀚雄卻對同屋的師兄們講過上山之前的遭遇，大家也都聽說了。大俊還曾向尊長稟報——有眾獸山的修士在紅錦城外圖謀不軌，企圖用奸計打一位蛇女的主意。

大俊在路上說道：「小路師弟，我先前怎麼就忘了你認識妖女呢？你在上山之前曾救了那名懂修鍊的妖女，聽說關係好得很啊，她一定告訴了你前往蛇女村寨的秘徑。這次下山是好機會啊，二長老簡直是在獎勵你，就是讓你趁機去找那蛇女的，……兄弟，我太羡慕你了！」

虎娃道：「我們先找好今晚的宿營之地，然後在附近看看，就算髮現了野豬足跡，今天也不著急去抓，盡量多走一些地方，心中有數便好。」

虎娃等人在黃昏前進入了一片林海中的雪原，放眼鳥獸無跡。瀚雄嘟囔道：「二長老要我們下山弄十二頭大肥豬的時候，我還在想，到山下的村寨里買就是了，就是扛上山很費勁。沒想到他是把我們派入南荒，看來就是不想讓我們打偷懶的主意啊。」

瀚雄悄然以眼神詢問，虎娃則輕輕點了點頭表示確認。小俊此刻正在一種深寂的定境里，渾然已忘身處何地。虎娃曾見證過瀚雄破四境，也能察覺小俊此刻的神氣特徵，他清楚小俊正在經歷什麼，只是沒想到會是此時此地。

在追蹤的過程中，虎娃發現那伙人並沒有什麼明確的目標，好像就是在蠻荒深處尋找著什m•heｔｕｂｏｏｋ.ｃoｍ.coｍ麼，沿途還採取了一些靈藥與特產。可他們這麼兜來兜去，漸漸就接近齊羅所在村寨的大致方位了。

虎娃形神內融合了自幼服食的不死神葯靈效，可以慢慢煉化吸收，他辟穀修鍊幾年不吃東西都行，但並不能永遠如此。至於剛剛突破四境的瀚雄以及尚未突破四境的大俊、小俊與盤瓠，當然更不能不吃東西了。

可沒想到這夥人居然還沒走，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他們的傷也應該養好了，此刻足跡卻出現在南荒深處。難道他們還是賊心不死，仍想打蛇女的主意嗎？齊羅所在的蛇女村落很偏僻隱蔽，並不容易被找到，可虎娃還是覺得有些不放心。

當天的宿營地是盤瓠找的，在一處避風的山坳里，上方並沒有發生雪崩的危險，岩層下有一個天然的向內凹陷，正適合點上篝火過夜。在天黑之前，盤瓠又發現了獸群的蹤跡，帶著小俊獵了一頭角麋回來。

大俊又問道：「假如我們找不著呢，難道真要去抓比野豬還大的猛獸嗎？」

盤瓠卻嗚嗚叫了兩聲、搖了搖頭，虎娃俯下身看那些足跡道：「已經很近了，這些痕迹像是昨天剛留下的，他們也不可能知道後面有人追蹤，不會走得太快。按正常情況，我們明天就應該追上，……假如明天還是追不上，我們就先去找齊羅姑娘所在的村落。」

他此刻忽有一種純明的心境，元神彷彿也隨著視野舒展于天地間，很像在那奇異的悟道之境中的感受。二長老讓他此時下山，其實對其修鍊是很有好處的，突破五境之後要做的事，並非是繼續枯坐洞府，最好能有一番遠遊、感受天地間萬事萬物的新奇。

虎娃：「先看看這一帶都有什麼，等有把握了再說。」

他們這番話在外人聽來多少有點搞笑，因為虎娃年紀輕輕已是一名五境修士，放眼巴原各國都算高人了。以他如今的本事與手段，做一位國工已是綽綽有餘，收這樣的弟子，簡直是在搶現成的便宜！

劍煞也呵呵笑道：「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不論他的師尊是誰，也不論他的修為有多高，畢竟也做過我武夫丘的雜役弟子嘛！這也是自古以來各宗門前所未有之事。」

武夫丘中就有一座砍柴峰，砍柴峰上有一種奇異的樹木叫做寒火松，其木質堅硬緻密，生長得極為緩慢。但原始叢林中樹齡已有數百年的寒火松亦十分高大，生長了近千年的寒火松，其樹身高處有時會出現一種很特別的枝條，表面是紅色的且十分光滑，在針葉落盡后的冬季里，看上去就像一根分叉的紅珊瑚。

那頭黑豹及其主人曾被虎娃打傷，而另外的五名眾獸山修士當時或多或少也都受了點傷。後來虎娃登上武夫丘之時，並沒看到那伙修士，估計他們要麼在養傷、要麼已離開紅錦城，應該沒膽子再到武夫丘附近露面。

虎娃看見這些鞋印當即臉色一變，對眾人道：「先ｗｗw•hｅtuｂｏoｋ•ｃom.ｃom別去找野豬了，我們得趕緊追上這些人，看看他們想幹什麼？……瀚雄，這些人我們見過，就是那伙來自帛室國眾獸山的修士！」

除非實在沒辦法，暫時還是不要打角麋的主意了，且記住這一帶有成群的角麋出沒。

幾人下山時，高處的雲端上，武夫丘的幾位尊長也腳踏虛空在那裡看著。三長老火伯對二長老說道：「宗主的意思，只是讓你找個機會讓他們去南荒中走一遭，可你派的任務倒也新奇，竟讓他們抓十二頭活的大肥豬回來！」

再說了，蛇紋族的習性，並不歡迎男子進入村中，就連蛇女和自己的男人相會時，都是是單獨去村寨之外，我們這幾個異族大男人闖進去算怎麼回事？……我只是有點不放心那夥眾獸山的修士，想看看他們到底去了哪裡、在幹什麼？」

虎娃並沒見過紅珊瑚是什麼樣子，只是聽人如此形容，而山神也曾以神念向他介紹過。據說巴國王宮中就收藏了一株珍貴的紅珊瑚，是當年開國之君鹽兆帶來的。

在高山雪原上行走並在不斷找尋中，極耗體力，他們又都在修鍊開山勁，食量頗為驚人，那一頭角麋的肉，恐怕也只夠吃幾天的。這一路上小俊顯得很平靜，跟在虎娃後面很用心地觀察周圍的景物。他也是第一次進入南荒，每天休息之時，仍不忘定坐運轉形神中的勁力。

到了第三天黎明，盤瓠已經先跑去探查周圍情況了，而眾人紛紛起身舒展了一番筋骨，驅散周身的寒氣。然而小俊卻一直端坐在那張鋪開的野糜皮上，沒動也沒反應，似對周圍發生的事情渾然不覺。虎娃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大家都靜靜地待在不遠處守候。

這種特殊的枝條，可能是寒火松的一種自然變異，很少能見到，也是武夫丘弟子每年都會在山中尋找的東西。它的質地異常緊密堅韌，尋常的刀斧都很難砍斫，掉到水裡就如石頭般會直沉至底。

虎娃回頭笑道：「行走坐卧皆是修鍊，我不過是在印證某種狀態，原先朦朧有所悟，此刻才體會清晰。」

二長老笑道：「既然是分派任務，總不能告訴他們出去玩一圈吧？那還叫什麼處置，簡直成了獎勵！……我倒是想看看，他們有沒有辦法把活蹦亂跳的大肥豬弄上武夫丘。最多在九天之內，假如完不成任務的話，我就又有機會收拾他們了。」

眾人得知情況后，也顧不上去找野豬了，沿著眾獸山修士留下的足跡便追了下去。那些人已經走過去好幾天了，幸虧這幾天山中並沒有下雪，雪地中留下的許多痕迹還在，他們在山野中就這麼追了兩天。

小俊也說道：「若實在找不到野豬，我們可以找蛇紋族的村落試試。據我所知有的妖族村落也是養豬的，假如蛇紋族也養豬就好了，……我們也不白要人家的東西，可以另打一些獵物去交換，人家可不是二長老，不會一定要求是比肥豬更大的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