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贅婿

作者:憤怒的香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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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集 老蒼河 第六五九章 大潮飛逝 花火散消

第八集 老蒼河

第六五九章 大潮飛逝 花火散消

這些時日以來,他想的東西很多,有可以說的,也有不能說的。他偶爾會想起那個畫面,在幾個月以前,景翰朝的最後那天里,金鑾殿里的情況。秦嗣源已死,猶如之前每一次政爭的收場,人們如常的上朝,慶幸自己得以保全,而後皇帝被摔在血里,那個年輕人在金階上持刀坐下來,用刀背往皇帝頭上拍了一下。
南來北往的水陸客商聚集於此,自信的文人墨客聚集於此,天下求取功名的武人聚集於此。朝堂的大員們,一言可決天下之事,宮廷中的一句話、一個步子,都要牽涉成千上萬家庭的興衰。高官們在朝堂上不斷地辯論,不斷地勾心鬥角,以為成敗源於此。他也曾與無數的人爭辯,包括一貫以來交情都不錯的秦嗣源。
朝堂起用唐恪等人的意思是希望打之前可以談,打之後也最好可以談。但這幾個月以來的事實證明,毫無力量者的妥協,並不存在任何意義。六甲神兵的鬧劇過後,汴梁城即便面臨再無禮的要求,也不再有說半個不字的資格。
君武抬了抬頭:「我手下幾百人,真要有心去打聽些事情,知道了又有什麼奇怪的。」
這些日子以來,或有人回憶起那大逆不道的一幕,卻從未有人提起過這句話。今天寫下名字的那一刻,唐恪忽然很想將這句話跟滿朝的大臣說一次:「……」
「你閉嘴!」周佩的目光一厲,踏踏走近兩步,「你豈能說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話來,你……」她咬咬牙齒,平復了一下心情,認真說道,「你可知,我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朝堂和睦之氣,何其難得。有此一事,往後皇帝與大臣,再難同心,其時彼此忌憚,皇帝上朝,幾百侍衛跟著,要時刻提防有人行刺,成何體統……他如今在北方,也是叛軍之主,始作俑者,你道其無後乎?」
寧毅當初在汴梁,與王山月家中眾人交好,待到反叛出城,王家卻是絕對不願意跟隨的。於是祝彪去劫走了定親的王家姑娘,甚至還差點將王家的老夫人打了一頓,雙方算是鬧翻。但弒君之事,哪有可能這麼簡單就洗脫嫌疑,就算王其松曾經也還有些可求的關係留在京城,王家的處境也絕不好過,差點舉家下獄。及至女真南下,小王爺君武才又聯絡到京城的一些力量,將這些可憐的女子盡量接過來。
老人當然沒有說出這句話,他離開宮城,轎子穿過街道,回到了府中。整個唐府此時也已死氣沉沉,他正室早已過世,家中女兒、孫女、妾室大多都被送出去,到了女真軍營。剩餘的懾于唐恪最近以來六親不認的威儀,在唐府中過著飽一頓飢一頓的日子,也大都不敢靠近。只有跟在身邊多年的一位老妾過來,為他取走衣冠,又奉來水盆供他洗臉,唐恪如往常般一絲不苟地將臉洗了。
他的悲觀主義也從未和_圖_書發揮任何作用,人們不喜歡悲觀主義,在絕大部分的政治生態里,激進派總是更受歡迎的。主戰,人們可以輕易地主戰,卻甚少人清醒地自強。人們用主戰代替了自強本身,盲目地以為只要願戰,只要狂熱,就不是懦弱,卻甚少人願意相信,這片天地是不講人情的,天地只講道理,強與弱、勝與敗,就是道理。
南面,同樣激烈的動蕩正在醞釀,能夠收到訊息的社會中層,愛國情緒激烈而亢奮。但對於軍隊來說,先前與女真人的硬撼證明了軍隊不能打的事實,高層的掌權者們壓住了最後的一些軍隊,鞏固長江以南的防線,抑制著消息的傳播。也是因此,許多人在仍舊繁華的氣息中度過了冬天和萬物復甦的春天,雖然擔心著汴梁城的安危,但真正的氛圍與女真當初攻雁門關和太原時,並無二致。
她沉吟半晌,又道:「你可知,女真人在汴梁令張邦昌登基,改元大楚,已要撤兵北上了。這江寧城裡的各位大人,正不知該怎麼辦呢……女真人北撤時,已將汴梁城中所有周氏皇族,都擄走了。真要說起來,武朝國祚已亡……這都要算在他身上……」
半年之前,女真兵臨城下,朝堂一方面臨危起用唐恪、吳敏等一系主和派,是希望他們在妥協后,能令損失降到最低,一方面又希望武將能夠抵禦女真人。唐恪在這期間是最大的悲觀派,這一次女真尚未圍城,他便進諫,希望皇帝南狩避難。然而這一次,他的意見仍舊被拒絕,靖平帝決定君王死社稷,不久之後,便重用了天師郭京。
此後的汴梁,歌舞昇平,大興之世。
幾個月以來,曾經被視為天子的人,如今在城外女真大營之中被人當作豬狗般的取樂,曾經九五至尊的妻子、女兒,在大營中被肆意凌|辱、殺害。與此同時,女真大軍還不斷地向武朝朝廷提出各種要求,唐恪等人唯一可以選擇的,也只有答應下那樣一樁樁的要求,或是送出自己家的妻女、或是送出自己家的金銀,一步步的幫助對方榨乾這整座城池。
朝堂上,以宋齊愈牽頭,推舉了張邦昌為帝,半個時辰前,唐恪、吳敏、耿南仲等人在詔書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說起那一位的事情,周佩情緒每每激烈,兩人在這段時間,也有過不少爭論了。從最初的懶得回答,到最後的針鋒相對,也算是耗盡了君武的耐性。他此時撇了撇嘴:「幾百侍衛跟著,又有何害處?荀子云,水則載舟、亦則覆舟,為君之人身負千萬人的身家性命,就只想被載?能多怕一分覆舟之險,就能多將事情做好一分,為君者多擔心一點,千萬黎民便都能多得一分好處。千萬黎民多一分好處,難道還不值得幾百侍衛跟著的麻煩?為了體統?千萬黎民的好處,抵不上一個體統?」和_圖_書
不久之前,已經開始準備離去的女真人們,提出了又一要求,武朝的靖平皇帝,他們不準備放回來,但武朝的基業,要有人來管。於是命太宰張邦昌繼承皇帝之位,改元大楚,為女真人鎮守天南,永為藩臣。
「她們是寶貝。」周君武心情極好,低聲神秘地說了一句。然後瞧瞧門外,周佩也便偏了偏頭,讓隨行的丫鬟們下去。待到僅余姐弟兩人時,君武才拿著桌上那本書跳了起來,「姐,我找到關竅所在了,我找到了,你知道是什麼嗎?」
他至少幫助女真人廢掉了汴梁城,就如同面臨一個太強大的對手,他砍掉了自己的手,砍掉了自己的腳,咬斷了自己的舌頭,只希望對方能至少給武朝留下一些什麼,他甚至送出了自己的孫女。打不過了,只能投降,投降不夠,他可以獻出財富,只獻出財富不夠,他還能給出自己的尊嚴,給了尊嚴,他希望至少可以保下武朝的國祚,保不下國祚了,他也希望,至少還能保下城裡已經一無所有的這些人命……
這天已經是期限里的最後一天了。
她轉身走向門外,到了門邊,又停了下來,偏頭道:「你可知道,他在西北,是與西夏人小打了幾次,或許一時間西夏人還奈何不了他。但黃河以北天下大亂,如今到了汛期,北方流民四散,過不多久,他那邊就要餓死人。他弒殺君父,與我們已不共戴天,我……我只是有時候在想,他當時若未有那麼衝動,而是回來了江寧,到如今……該有多好啊……」
若非如此,整個王家恐怕也會在汴梁的那場大禍中被送入女真軍中,飽受屈辱而死。
作為如今維繫武朝朝堂的最高几名大員之一,他不僅還有抬轎子的家奴,轎子周圍,還有為保護他而隨行的侍衛。這是為了讓他在上下朝的途中,不被歹人刺殺。不過最近這段時日以來,想要刺殺他的歹人也已經漸漸少了,京城之中甚至已經開始有易子而食的事情出現,餓到這個程度,想要為了道義行刺者,畢竟也已經餓死了。
曾經也算是落入了所有人眼中的那支反逆隊伍,在這樣浩浩湯湯的時代大潮中,暫時的平靜和龜縮起來。在這所有人都自顧不暇的時間里,也極少有人,能夠顧及到他們的動向,甚至有人傳出,他們已在寒冬的時節里,被西夏大軍掃蕩過去,點滴不存了。
「在汴梁城的那段時日,紙作坊一直是王家在幫忙做,蘇家製作的是布匹,只有兩者都考慮到,才會發現,那會飛的大孔明燈,上面要刷上紙漿,方才能膨脹起來,不至於透氣!所以說,王家是寶貝,我救她們一救,也是應該的。」
黃河以北,女真人押送俘虜北歸的隊伍猶如一條長龍,穿山過嶺,無人敢阻。曾經的虎王田虎在女真人不曾顧及的地方小心地擴張和www.hetubook.com.com鞏固著自己的勢力。東面、北面,曾經以勤王抗金為名興起的一支支隊伍,開始各自劃定勢力範圍,翹首以待事情的發展,曾經流散的一支支武朝潰軍,或就地修整,或逶迤南下,尋求各自的出路。北方的許多大族,也在這樣的局面中,惶恐地尋找著自己的出路。
周佩皺了皺眉,她對周君武研究的那些奇技淫巧本就不滿,此時便更加厭惡了。卻見君武興奮地說道:「老……那個人真是個天才,我原本以為關竅在布上,找了好久找不到合適的,每次那大孔明燈都燒了。後來我仔細查了最後那段時間他在汴梁所做的事情,才發現,關鍵在紙漿……哈哈,姐,你根本猜不到吧,關鍵竟在紙漿上,想要不被燒,竟要塗紙漿!」
折家的折可求早已回師,但同樣無力救援種家,只得龜縮于府州,偏安一隅。清澗城、延州等大城破后,無數的難民朝著府州等地逃了過去,折家收攏種家殘部,擴大著力量,威懾李乾順,也是因此,府州並未受到太大的衝擊。
西北,這一片民風彪悍之地,西夏人已再度席捲而來,種家軍的地盤近乎全部覆滅。种師道的侄子種冽率領種家軍在南面與完顏昌苦戰之後,逃竄北歸,又與拐子馬大戰後潰敗於西北,此時仍舊能聚集起來的種家軍已不足五千人了。
轎子離開朝堂之時,唐恪坐在裏面,想起這些年來的許多事情。曾經意氣風發的武朝,以為抓住了機會,想要北伐的樣子,曾經秦嗣源等主戰派的樣子。黑水之盟,縱然秦嗣源下去了,對於北伐之事,仍舊充滿信心的樣子。
……
周佩自汴梁回來之後,便在成國公主的教導下接觸各種複雜的事情。她與郡馬之間的感情並不順遂,全心投入到這些事情里,有時候也已經變得有些陰冷。君武並不喜歡這樣的姐姐,有時候針鋒相對,但總的來說,姐弟倆的感情還是很好的,每次看見姐姐這樣離開的背影,他其實都覺得,多少有些落寞。
他自小聰慧,但此時對於姐姐的話卻並未細想,將手中汴梁城慘劇的訊息看了看,作為年輕人,還很難有複雜的嘆息,甚至於作為清楚內幕之人,還覺得汴梁的慘劇有些咎由自取。這樣的認知令他眼中更加堅定,不久之後,便將訊息扔到一邊,專心研究起讓熱氣球起飛的技術上來。
轎子微微搖晃,從晃動的轎簾外,傳入微微的臭氣與哭泣聲,外面的道路邊,有死去的屍體,與形如屍體般枯瘦,僅余最後氣息的汴梁人。
不久之後那位年邁的妾室過來時,唐恪唐欽叟已服下毒藥,坐在書房的椅子上,靜靜地死去了。
那一天的朝堂上,年輕人面對滿朝的喝罵與怒斥,沒有絲毫的反應,只將目光掃過所有人的頭頂,說了一句:「……一群廢物。」
皇朝www.hetubook.com.com的傾覆猶如爆散飛逝的花火,金朝與武朝的對撞中,餘波沖向周圍,自女真南下的半年時間以來,整片大地上的局勢,都在劇烈地動蕩、變化。
他是不折不扣的悲觀主義者,但他只是謹慎。在許多時候,他甚至都曾想過,如果真給了秦嗣源這樣的人一些機會,說不定武朝也能把握住一個機會。然而到最後,他都痛恨自己將路途之中的阻力看得太清楚。
周佩的目光稍有些冷然,微微眯了眯,走了進來:「我是去見過她們了。王家固然一門忠烈,王家遺孀,也令人敬佩,但她們畢竟牽涉到那件事里,你暗中活動,接她們過來,是想把自己也置在火上烤嗎?你可知此舉何其不智!」
這已經是一座被榨乾了的城池,在一年以前尚有百萬人聚居的地方,很難想象它會有這一日的凄涼。但也正是因為曾經百萬人的聚集,到了他淪為為外敵肆意揉捏的境地,所展現出來的景象,也愈發凄涼。
後世對他的評價會是什麼,他也清清楚楚。
周佩盯著他,房間里一時安靜下來。這番對話大逆不道,但一來天高皇帝遠,二來汴梁的皇族全軍覆沒,三來也是少年人意氣風發,才會私下裡這般說起,但畢竟也不能繼續下去了。君武沉默片刻,揚了揚下巴:「幾個月前西北李乾順打下來,清澗、延州好幾個城破了。武瑞營在那等夾縫中,還派出了人手與西夏人硬碰了幾次,救下不少難民,這才是真男兒所為!」
他回到書房,整理好這些天來翻得凌亂的書架,整理好書桌上的紙筆。冬日的寒冷已漸漸逝去,陽光懶洋洋地從窗外照射進來,已是晚春初夏時節的陽光。汴梁城裡已經沒有什麼了,女真人該走了,他想。
周佩對於君武的這些話半信半疑:「我素知你有些仰慕他,我說不了你,但此時天下局勢緊張,我們康王府,也正有許多人盯著,你最好莫要亂來,給家裡帶來大麻煩。」
周佩嘆了口氣,兩人此時的表情才又都平靜下來。過得片刻,周佩從衣服里拿出幾份情報來:「汴梁的訊息,我原本只想告訴你一聲,既然這樣,你也看看吧。」
朝堂上所有人都在破口大罵,其時李綱鬚髮皆張、蔡京目瞪口呆、秦檜喝罵如雷、燕正悚然狂呼,無數人或詛咒或發誓,或引經據典,陳述對方行徑的大逆不道、天地難容。他也衝上去了,但那年輕人只是漠然地用鋼刀按住痛呼的皇帝的頭,從頭到尾,也只說了一句話,那句話也只有前方的一些人聽到了。
年輕的小王爺哼著小曲,小跑過府中的廊道,他沖回自己的房間時,陽光正明媚。在小王爺的書房裡,各種古怪的圖紙、書本擺了半間屋子。他去到桌邊,從衣袖裡拿出一本書來興奮地看,又從桌子里找出幾張圖紙來,彼此對比著,不時地握拳敲敲書桌和-圖-書的桌面。
唐恪坐著轎子傳過汴梁城,從皇城回府。
江寧,康王府。
在京中為此事出力的,便是秦嗣源下獄后被周喆勒令在寺中思過的覺明和尚。這位秦府客卿本就是皇族身份,周喆死後,京中風雲變幻,不少人對秦府客卿頗有忌憚,但對於覺明,卻不願得罪,他這才能從寺中滲出一些力量來,對於可憐的王家遺孀,幫了一些小忙。女真圍城時,城外早已凈空,寺廟也被摧毀,覺明和尚許是隨難民南下,此時只隱在幕後,做他的一些事情。
所以他心中其實明白,他這一生,或許是站不到朝堂的高處的,站上去了,也做不到什麼。但最後他還是儘力去做了。
舊時代的火花衝散,西北的大山裡,叛亂的那支軍隊也正在泥濘般的局勢中,努力地掙扎著。
轎子里的老人衣冠整齊,面目獃滯、卻又有些漠然,他望著前方的帘子,沒有動靜。
張邦昌以服下砒霜的表情登基。
一道身影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門口,小王爺抬頭看看,正是他的姐姐周佩。他心情頗好,朝著那邊笑了笑:「姐,怎麼樣,王家的老夫人和那些姐姐,你去見過了吧?果真是書香門第,當初王其松老爺子一門忠烈,他的家人,都是可敬可佩的。」
「哼。」君武冷哼一聲,卻是挑了挑眉,將手中的本子放下了,「王姐,你將武朝國祚這麼大的事情都安在他身上,有些自欺欺人吧。自己做不好事情,將能做好事情的人折騰來折騰去,以為幹什麼別人都只能受著,反正……哼,反正武朝國祚亡了,我就說一句,這國祚……」
四月,汴梁城餓死者無數,屍臭已盈城。
對於所有人來說,這也許都是一記比殺死皇帝更重的耳光,沒有任何人能說起它來。
周佩這下更加擰起了眉頭,偏頭看他:「你為何會知道的。」
此時汴梁城內的周姓皇族幾乎都已被女真人或擄走、或殺死。張邦昌、唐恪等人試圖拒絕此事,但女真人也做出了警告:七日之內張邦昌若不登基就殺盡朝堂大臣,縱兵血洗汴梁城。
老人的這一生,見過許多的大人物,蔡京、童貫、秦嗣源乃至追溯往前的每一名叱吒風雲的朝堂大員,或張揚跋扈、意氣風發,或穩重深沉、內蘊如海,但他從未見過這樣的一幕。他也曾無數次的覲見皇帝,從未在哪一次發現,皇帝有這一次這般的,像個普通人。
街頭的行人都已經不多了。
他因為想到了反駁的話,頗為得意:「我如今手下管著幾百人,晚上都有點睡不著,成天想,有沒有怠慢哪一位師傅啊,哪一位比較有本事啊。幾百人猶然如此,手下千萬人時,就連個擔心都不願要?搞砸了事情,就會挨罵,打不過人家,就要挨打。汴梁如今的處境清清楚楚,只要體統有什麼用。我未曾振興武朝,有什麼理由,您去跟女真人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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