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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朋友，你多考慮一刻，她所要承受的痛苦也會多一分。」柳傾歌盯著他道，「你還要考慮到什麼時候？」

「嗤！」

看著眼前的倔強女子，唐安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長劍入肉，程采夕居然將那把從不離身的寶劍，在當日和唐安受傷的相同位置狠狠刺了進去！

到了第三天，飛雪悅蘭閣路邊的商販都已經見怪不怪了。同樣的畫面每天都在重複上演著：一群穿著褐色衣服的下人拉開架勢一陣叫嚷、胖子抖著一臉肥肉聲嘶力竭地吶喊、一頭雪白頭髮的柳傾歌給程采夕送飯，還有……那個無論如何都不肯離去、握著寶劍的絕色女子。

「這一下，我們算是扯平了，那……以前的不愉快……我們……都忘掉好不好？」程采夕聲音越來越低，眼皮也越來越沉。

「那……重新認識一下……」

她仰頭看向黑暗的天空，暗暗嘆息一聲。難道讓她也體會一遍他所經歷的痛苦，這就是老天爺給的懲罰么？如果真的是這樣，她不介意雨再大一些！

唐安看起來很憤怒，可是這種憤怒，卻讓程采夕很想哭。可惜的是，她似乎已經沒有了哭泣的力氣，只能用一雙灼灼的眼神盯著他，生怕一眨眼他就會消失不見一樣。

又是一個夜晚，喧囂的人群終歸沒有等到想要的美滿結局，搖著頭徐徐散去。

程采夕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然後「嗆」的一聲拔出寶劍，道：「所以，現在我只剩下一個辦法了。如果還不靈光，我以後都不會再來煩你。」

彷彿看穿了他的矛盾，柳傾歌道：「男朋友，程姑娘心不染塵，和圖書若非把你當做了至親至信之人，當初又怎麼會如此痛苦？現在真相大白的她，內心的痛苦一點也不比你少。」

殷洪的鮮血溢出來，又被雨水沖刷掉。少女的俏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緊接著，卻是一絲釋然的微笑。

一道閃電劃破長空，呼嘯的大雨傾盆而下。程采夕猶如大雨中的一葉扁舟，那搖搖欲墜的模樣，像是隨時都要被海浪吞沒一樣。

人們攀談著、議論著，不斷挖掘著關於程家的秘密。隨著討論的人越來越多，人們終於知道了這個女人的身份。出乎所有人意料，她居然會是程家的大小姐。

「程采夕，你想幹什麼！」

日升月落，又是一日。

這樣的身份，因為自己犯下的過錯而如此堅持，這份坦然的胸襟和堅持到底的態度，讓所有人都對這位大小姐好感大增。除了柳傾歌之外，甚至周邊的小商小販都會送上水果。大嫂拉著她的手苦勸，為了這樣一個絕情的男人多不值得；嬸子們嘮嘮叨叨，一邊誇她長得漂亮，一邊勸她多休息一會兒；大叔又是遞凳子又是遞汗巾，可程采夕都是微笑謝絕，堅持就這麼站著。

話音一落，程采夕便暈了過去，只是嘴角處，卻帶著一絲滿足的笑容。

可是，如果沒有以前的情，又怎麼會體會到無情的痛？

聽到外面的大喊聲，他坐在這裏的每一分鐘都是煎熬。那聲嘶力竭的「安哥回家」，讓他腦海中時不時浮現出自己每天都要跨過的小花園，池塘里時不時都要逗一逗的金魚，還有雖然簡陋卻溫馨的小屋……

想必那一天，他就是這種感覺吧和-圖-書？

「這麼大的雨，為什麼還不回家！你腦袋進水了么！」唐安一隻手擎著一把傘，另一隻手拿著一條手帕，不住擦著她頭上的雨水，眼裡滿是焦急。

荒涼的街，漫天的雨，沉重的腳步，將死的心情，好像全世界都把自己拋棄了一樣。

當日說的堅定，可是他發現當自己真的面對那些曾經熟悉的面孔是，自己遠沒有想象中那麼輕鬆。

唯有一道身影，仰著俏臉對著天空，任憑雨水像刀一樣割在自己身上。彷彿身體上的痛苦每多一分，她心裏的愧疚才會少一分。

雨水如幕，將整條街變成了水的世界。

彷彿應了程采夕的心愿，雨越下越大。密集的雨點不停敲擊地面，如同急湊的馬蹄聲。一道道看不見的雨線，很快便打透了大小姐的衣衫，不算平整的青石路上，已經積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渦，從琉璃瓦檐上流淌而下的雨水匯聚成一條條線，隔著雨幕，整條街都變得模糊起來。

程采夕微笑著說道，聲音卻是有氣無力：「只有這樣，我才不會覺得自己對你有所虧欠，我的心裏……才會舒服一些。」

閉著眼睛，回想起自己這些天的點點滴滴，虛弱感傳遍全身的每一個角落。感覺到眼皮越來越沉重，程采夕嘴角帶著一絲不甘，自語道：「還是堅持下去了么……」

人的心都是血肉長的。哪怕知道是程家對不起唐安，可是看看人家的態度，想想人家大小姐這些天吃的苦，你就算不說句話，出來露個面總行吧？總是關著門算什麼男人？

「不，我現在就要說！」程采夕一臉倔強，得償夙願的她和-圖-書放鬆了最後一絲防備，感覺渾身輕飄飄的，不知何時就會暈倒。所以她堅持到：「如果我不說，再讓你這麼跑掉，我會後悔一輩子！」

「你這個傻丫頭，你怎麼這麼傻！」唐安徹底震撼了，抱著她就要往飛雪悅蘭閣里趕。

「女朋友，我……」

話說到一半，春蔥般的食指便貼在了他的唇上。柳傾歌微笑道：「什麼都不必說，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沒有人再規勸程采夕，因為誰也知道除非那個叫唐安的男人出現，否則再怎麼勸也沒用。心病，還是需要心藥來醫。

屋子裡，柳傾歌的臉上帶著一抹焦急，道：「她都這樣做了，你還不準備見她么？」

待到兩扇門不斷忽閃，柳傾歌的眼裡才閃過一絲黯然，喃喃道：「傻傻的男朋友，我何嘗希望你離開呢？我只是……不想你不開心而已……」

自從程采夕傷了自己之後，他已經發過誓，從此程家的一切，與他唐安再也沒有任何關係！

一聲驚雷，就是對她的回答。

「你並不知道，自從傷了你以後，我的每一天都是怎麼度過的。得知真相以後，每一時每一刻對我來說，都只是一種煎熬。但是我太笨，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你回心轉意。我能想到的，只有這一個辦法了——這一劍，是我還給你的。」

「三天時間，她都沒有離開過一步。如果不是難過至極，誰能做出這樣的事來？」柳傾歌嘆息一聲，看著雨幕中倔強的女子，「每天只能在冷風裡睡幾個時辰，飯也吃不上幾口，又要頂著大太陽，真不知道她這小小的身軀，怎麼能支撐到現在。」

見他hｅtｕbooｋ.com.coｍ不再言語，程采夕露出一個嬌美的笑容，道：「現在我知道，哪怕我再怎麼道歉，也沒法挽回你的失望，讓你對我的恨少一些。」

唐安不言不語，眉頭卻擰的更緊了。

柳傾歌一聲驚呼，那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傳遍全身。還未來得及體會這種前所未有的美妙感覺，卻發現唐安已經像一陣風一向竄了出去。

「唐安……你終於肯見我了么？」

程采夕忽然退後一步，閃身進了雨幕之中，道：「這三天時間里我一直在想：到底怎樣才能讓你會心轉意？但是這場雨讓我體會到了你當時的心情，更讓我明白了我的天真——心如果死了，要拿什麼救？」

唐安微微錯愕，程采夕的舉止讓他心中警惕，可是來不及細想，卻聽她又悠悠說道：「我腦子笨，沒有你那麼聰明，想來想去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程采夕！」

程采夕拖著搖搖欲墜的身子，感受到渾身上下傳來透骨的寒冷，嘴角帶著一絲苦笑。

「噓！」

唐安咬著牙，聽著外面陣陣奔雷，左右兩種思想不斷交會，讓他頭痛欲裂。

程采夕整個人都怔住了，好半晌才揉了揉雙眼，以為自己看到了錯覺，直到聽到唐安一聲咆哮，這才如夢初醒。

忽然，雨停了下來。

唐安沉默不語，只有那散不開的眉頭在訴說著他的心情。

一時間，對唐安的聲討四起。小販們舉著蘋果雞蛋，口號也從「安哥回家」變成了「唐安出來」。

家人，如果是家人的話，還會刺那一劍么？

唐安大驚失色，內心忽然湧起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扔掉傘便衝著大小姐沖了過去。

唐安掙扎了和-圖-書半晌，表情無比猶豫。

沒有人知道，他其實比外面的那些人，要承受更多的痛苦。

「有這樣的家人，是你的福氣。我若是你，現在一定不會坐在這裏。」柳傾歌的聲音悠悠響起。

「我不聽！要說進屋說！」

今天是幾天來唯一沒有月亮的晚上，烏雲遮蔽了滿天繁星，雷聲陣陣，沒過多久，雨點便噼里啪啦地落了下來。

「程采夕！把劍放下，你要幹什麼！」

聽著她夢囈般的聲音，唐安不顧滿臉的雨水，趕忙道：「好，我答應你！只要你好起來，我什麼都答應你！」

倒在他懷中的大小姐將纖細的食指筆在蒼白的唇上，臉上的笑意卻越來越濃。

程采夕驀地睜開眼睛，發現頭頂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把油紙傘。傘下面，這些天來一直在腦海中盤旋的面孔，就這麼毫無徵兆地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看看倔強的少女，想想「負心」的漢子，人們不由暗暗嘆息：都說天底下情字最傷人，殊不知無情更傷人。

唐安終於鼓起勇氣，一把將柳傾歌攬進懷裡，道：「女朋友，謝謝！」

不管外面如何精彩，那個這幾天紅遍整條街的男人就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彷彿就算天塌下來也不會現身一樣。

程采夕臉上終於揚起比花還美的笑容，顫抖地伸出小手，斷斷續續道：「你好，我叫……程采夕……」

可是，自己還能回得去么？

程采夕一把抓住唐安的手，有些虛弱地道：「我只有幾句話，讓我說完。」

「咔嚓！」

唐安一個箭步將她攬在懷裡，死死瞪著眼睛，一把把劍拔了出來，緊緊按住傷口，道：「你瘋了么！你……」

「轟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