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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絨一言不發，疲憊的身體已經緊繃，隨時做好了出手的打算。只要唐安遇到麻煩，她就會不顧一切救他於水火。

「唐安！」

他面如寒霜，一連說了三聲「好」，手指微顫道：「唐安，你很好，真的很好！！朕那麼信任你，那麼苦心栽培你，讓你從一個小書童一躍成為無數人窮極一生也只能仰望的鎮西侯，你就是這麼報答朕的？身為大唐的一份子，居然和魔教妖女有染——而且這個女人還是企圖顛覆大唐的罪魁禍首！！你居然替她求情？你居然替她求情！！」

他們的兄弟、戰友、親人，都因為這場慘烈的戰爭而殞命，多少同胞流離失所，多少孩子成為孤兒。這樣的血債，豈能輕言泯滅？

「別喊，他娘的你給老子閉嘴！」

唐安轉身，溫柔似水地笑了笑：「媚兒，別白費力氣了。我明白你的心思，也知道這麼做未必會有結果，但我依然要這麼做。因為我沒法想象，今後的日子里如果沒有了你，我該怎樣活下去。」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唐安。每個人都很想知道，身為一個創造了大唐有史以來最大奇迹的創造者，國家大義和兒女私情，他到底要如何選擇？

說著，他有些慚愧地看了看浴血奮戰過後偏居一偶的復讎者聯盟的戰士們，他們個個挂彩，臉帶擔憂地回望過來，似是有千言萬語想說。

為了這片真心，她雖死無憾！所以，她更不能讓這個為了他可以犧牲一切的男人真的一無所有。她只能違背自己的內心，將這出騙不了任何人的戲繼續演下去。

一旁的程采夕與柳傾歌美眸通紅，雖然蘇媚兒可以說和-圖-書是二人的情敵，可他們依然被千軍萬馬之間這份超越生死的愛情而深深打動了。

只是一個細心溫柔的動作，已然讓蘇媚兒強自壓下的淚水再度積滿眼眶。

「唐安，你聽到了嗎？這才是大唐的呼聲！」秦天紅著眼喊道，「多少條人命，多少縷英魂。你來承擔？告訴朕——你怎麼承擔！」

去他媽的江山，老子只要美人，只要媚兒！

唐安輕輕摟著她，溫暖她凍僵的身體，笑道：「我也想，想一直陪你到白髮蒼蒼子孫滿堂，所以我不能看著你死掉。雖然來不及參与你的過去，但最起碼，我願意用一切交換你的未來。」

唐安回頭和蘇媚兒四目相對，道：「愛一個人，就會永遠把她放在心裡，只要看到她的笑，內心就會無比滿足。愛一個人，就會為了她不計較個人得失，付出全部也在所不惜。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親人，當他們遇到危險時，我想每一個人一定會奮不顧身捨命相救。對於我而言，她就是我的親人。哪怕她做錯了事，我也願意替她承擔。」

唐安並沒有因為她的嘶吼而遠離，他知道，那不過是這個笨女人想要保護他的手段而已。雖然手段很幼稚，卻代表了一片痴心。

「叱！」

「你走開！唐安，你不要妄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奴就算死，也絕不要你們唐人的憐憫！」

「在西域的時候，我耳聞目睹了鬍子所犯下的罪行，也時常告誡兒郎們一句話。我想，現在就是兌現這句話的時候了。」

秦天微微一愣，沒想到唐安會做出如此極端的選擇。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便看heｔubooｋ•com.ｃｏｍ見他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燦爛地笑了笑。

蘇媚兒將腦袋埋在他溫暖的臂彎里，抽泣道：「你知不知道這麼做……你會死的！奴不想你陪我一起死，奴想你活著，奴想你好好活著啊！」

唐安的話，讓秦天陷入了極度憤怒之中。

蘇媚兒失聲痛哭，搖頭道：「唐安，你好傻，為了奴一個將死之人，不值得的……」

秦天臉色鐵青，沉默了足足半晌，彷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就是你對朕的回答？這就是你的選擇？」

秦天大笑，震耳欲聾的呼喊聲彷彿是對他的呼應，證明他才是對的！

「不答應！不答應！不答應！不答應！」

聽到唐安的回答，程雲鶴搖頭，六王爺搖頭，連眼盲的鍾弄弦都微微搖頭。

在幾萬人的注視之下，唐安卸下盔甲，脫下了帶有自己體溫的外衣，疊好墊在了她的膝蓋下面，讓她能少受一些冰寒之苦。

秦天微微錯愕，眼神不著痕迹地瞥了瞥如同白蓮花般的慕絨，卻旋即被掩蓋下去，沉聲道：「你想說什麼？」

天空烏雲密布，雪漫整個京城。

嘴上不承認，可她臉上想要劃清界限的急切和眸子里噙著的淚水，卻讓人越發認定了二人的關係。

他們面色發白地看向大街盡頭彷彿被世界孤立的一男一女，所有人的心直沉下去。

「是。」唐安嚴肅地點了點頭，回答的無比果斷。「皇上，您一定沒有愛過一個女人吧？」

他們開始為二人祈禱，可是越來越陰暗的天氣，卻隔絕了他們內心的聲音。

所以唐安微微搖頭，道：「皇上，微臣別無他求，只希和*圖*書望皇上能夠高抬貴手，饒內子一條性命，唐安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不，不是這樣的！」

蘇媚兒再也忍不住，淚水簌簌而下，通紅的眸子帶著似海一般的深情盯著唐安，哽咽道：「你走……你走啊！」

情之一字，最是傷人。

北風呼嘯，雪花無情地拍打在唐安的臉上，像是在逼他做出決定。而他就如一堵牆一般挺立在蘇媚兒身前，為她遮蔽這漫天風雪。

復讎者聯盟的人四處遊說，妄圖阻止這股聲浪。奈何群情激奮，以他們的人數和力量，根本不足以平息戰士們的怒火。

無數將士齊聲吶喊，聲震千里。

如唐安所說的一樣——付出全部也在所不惜！

蘇媚兒依然在苦苦相勸：「相公，媚兒不值得你這樣……你這般待奴，奴已經雖死無憾了……」

他傾注所有心血的一個人，居然當著所有人的面，狠狠地打他的臉、傷他的心！

唐安笑著搖搖頭，輕輕將她攬入懷中，閉著眼睛道：「我走了，你會害怕。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裏陪著你。」

能逼皇上退步，主動給人鋪就台階，說出去已經足以自豪了，也足見他在秦天心目中的分量。一朝天子一朝臣，他知道自己就是秦天選擇的那個能幫他安社稷定江山的人，可是牽扯到原則問題，唐安卻不打算讓步，也不能讓步。

「喂，喊什麼喊！你想害死咱們唐大人么？」

唐安安慰似的拍了拍蘇媚兒的後背，深深吸了一口氣，背轉過身來對著秦天，絲毫沒有因為他蘊滿怒氣的眼神而感到怯懦。

他們都知道，這並不是秦天想要聽到的答案。

可是這一刻，蘇媚兒卻怔和_圖_書怔地盯著唐安，心中被暖暖的陽光所填滿。能夠聽到世上最美的情話，能夠得到心愛之人至死不渝的垂青，她的內心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雖然他們同樣為這份超越種族與國家的愛情而感動，可在血海深仇面前，他們別無選擇。

讓一個倔強不屈的人親手殺掉摯愛，這是何其殘忍！為何要讓兩個有情人經受這般磨難？

秦天伸出一根手指，強壓下火山般的怒意道：「唐安，你有才學、有膽識、有擔當，乃是萬中無一的人才。若是忠心於朕，將來的成就必定不可限量，千萬不要因為意氣用事而自誤。朕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若能親手殺了這個女人，今天發生的這些事朕都會既往不咎，你依然是鎮西侯，依然是平叛功勞最大的那個人！」

「血債，當然要用血來償還！」

死亡真的很可怕么？也許是，因為那會讓一個人再也享受不到與愛人長相廝守的甜蜜。又或許不是，因為她已經檢驗了所愛之人的一片真心。

呼喊聲停止了。

唐安緊緊攥著匕首，狠狠地插|進了自己的身體里！

正說著，他忽然從腰畔掏出一把匕首——那是他在戰場上最後的保命手段。

忍無可忍的秦天大喝一聲，看著唐安旁若無人的與魔教妖女互訴衷腸，他簡直要爆炸了！

他張開雙臂環顧一周，憤怒地眼神看向一片狼藉的大街，看向疲憊不堪的將士們，怒吼道：「唐安，你睜開眼睛看看，看看這滿地的血，看看咱們傷痕纍纍的戰士，看看這滿目瘡痍的汴京城！這一切是拜誰所賜？就是她——你身邊的那個女人！！她害死了多少無辜之人，又有多少人將m.ｈetｕbｏｏｋ•ｃｏm.ｃom要為此而喪生？這樣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你居然讓朕放了她？就算朕答應你，你問問他們答不答應！！」

「你拿什麼承擔！」秦天大吼道，已經全然失去了風度。

這就是他的臣子？這就是他千挑萬選的棟樑？

慕絨、大小姐、柳傾歌和復讎者聯盟一干人臉帶不忍。他們知道，唐安已經被逼上了絕路。如果不殺了蘇媚兒，他就會和十三年前的凌冰焰一樣，被整個大唐視為叛徒，遭受天下人的唾罵。

點點頭或許能獲得榮華富貴，卻會讓他失去一生的摯愛。江山與美人孰輕孰重？唐安心中早有定論。

做完這些，他無比小心地將插在她身上得箭矢從中折斷，滿臉心疼的問道：「痛么？」

跪在地上的蘇媚兒抬起頭來，嘶聲道：「他胡說！奴乃是神武教聖女，怎麼會看上一個大唐男人？就憑他也配入奴的法眼？這位唐大人，你沒糊塗吧？」

聽著他深情的表白，蘇媚兒已經哭成了淚人。

說白了，他們無比期盼唐安能夠拿起屠刀，和那縷孽緣一刀兩斷！

他的步子更加堅定，一步一步朝著蘇媚兒走了過去，在她面前緩緩蹲下。兩個東翎衛的士兵都似被他的氣勢所攝，竟然挪開了架在她脖子上的刀。

沉默了好久，直至一頭黑髮被雪花所覆蓋，唐安終於慘然一笑，道：「皇上說的對，媚兒確實犯了錯。作為她的男人，她的過錯便是我的過錯。只是……這累累的血債，要怎麼還才能還的清呢？」

所有人終於相信，原來魔教聖女真的愛上了一個大唐男人，而且愛得如此之深。否則的話，她又怎會願意舍卻性命也要保全他的名聲與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