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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媚兒的目光中閃過一絲留戀：這懷抱如此讓人留戀，如果有可能，誰願意遠離幸福，去到一個黑暗又陌生的世界呢？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

唐安心如刀絞，泣不成聲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說著，他在蘇媚兒額頭輕輕一吻：「都怪我不好，讓你經歷了太多險惡，遭遇了太多苦難。但是，這一切都過去了，你等我一下，當我做完這最後一件事，我就帶你回家——回到屬於我們的家。那裡沒有爾虞我詐，也沒有陰謀詭計，只有安寧與甜蜜。」

……

「沒事的，你一定會沒事的！」唐安拉緊她的手，只知道不住搖頭，眼神中滿是濃的化不開的悲哀，哽咽道：「答應我……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他不停親吻著後者的額頭，像是怎麼也親不夠。即便如此，他仍舊能夠感受著後者越來越弱的生命力。

他忘不掉，捨不得，放不下。可陷入沉睡的女人，卻讓他的世界沒有了任何顏色，只有那怎麼也止不住的淚水，訴說著天地間最為深沉的悲哀。

過了好半晌，一直注視著西方的季晨眉毛挑了挑，道：「大哥他……站起來了。」

幾人都說不出話來，只感覺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他們替蘇媚兒而惋惜，同樣替唐安而感到擔憂。

他還保持著擁抱的姿勢，可是隨著伊人輕闔的眼帘，卻讓他看起來猶如死人。

「相公……」感受到生命力正一點點流逝，蘇媚兒輕喚一聲，努力撐著即將閉合的眼帘：「抱緊奴好么？」

他們的感情，所有復讎者聯盟的人都看在眼裡。可是上蒼為何如此不開眼，讓這對有情人飽經坎坷，卻又要生離死別？

看著她無比凄慘的模樣，想象她所承受的痛苦，唐安嘶聲吼道：「去他娘的狗屁誓言！我只要你，我只要你活著！」

看著懷裡安靜的女人，唐安的心彷彿被人狠狠捅了一刀，怎麼也不敢相ｗｗｗ.hetuｂook•ｃom.cｏｍ信這是真的。

他就像護住自己生命一樣，將蘇媚兒摟的嚴嚴實實，近乎神經質般地呢喃：「不……你哪裡也不許去！我不要你只活在我的記憶里，我要你在我身邊，永遠陪伴著我！」

西路一路隨行，如歡爭吵不休的歡喜冤家；

當見到兩個人依偎在一起，蘇媚兒生死未卜時，他心中暗叫可惜。要控制諾大的西域，神武教的作用尤為明顯，失去了這樣一枚棋子，由不得他不心疼。如果最後不能把唐安招致麾下，那這筆買賣就賠大發了。

……

如同臨終遺言一般的傾訴，讓唐安瞬間變得慌張起來。他內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彷彿看到了張開翅膀的天使就在自己身邊，隨時要帶走她的摯愛。

「媚兒嫂子她……」

……

蘇媚兒迷人的眸子帶著絲絲溫柔，繼續道：「奴就連輸……也輸得這般心甘情願……奴……好沒出息……」

大軍陣中。

……

「沒出息的人是我！我不是英雄，而是一個混蛋——一個總會讓自己女人受傷的混蛋！」

代天涯長劍吞吐，一連又砍翻三個胡人。每每有空閑，他都會忍不住向西看上兩眼。

所有的感情，所有的遺憾，都化作一道悔恨交加的眼波。眼波里有道不盡的相思，還有數不清的哀愁。

最簡單的話語，卻是世間最真摯的告白。她是在用自己的性命，闡釋著對一個男人無可比擬的愛。

聽著他霸氣的宣告，蘇媚兒留戀地笑了笑，用盡最後的力氣道：「唐安……就算是來生……奴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也絕不會忘記你。謝謝你……給了奴最甜蜜的曾經……謝謝你……讓奴領略了這世上最美的風景……唐安……」

若你真的敢把我的摯愛奪走，那麼……

聽著她斷斷續續的呢喃，唐安的雙臂越來越緊，就連淚水打濕了前襟也毫無所覺。

唐安擁著她的身體，就像和_圖_書是擁抱著自己的全部。不知道看了多久，早已流干淚水的眸子終於泛起一絲笑意，只是這笑容里，卻充滿了自欺欺人的苦澀。

愛是什麼？

唐安始終默默看著蘇媚兒的臉頰，看的那麼認真。

不到二百米的距離，他的目光牢牢被一對戀人的生離死別而吸引，彷彿這一場生死戰的結果比遠方大軍之爭更為吸引人。

狄馬城惜別之時，依依不捨猶如痴男怨女；

聽到了唐安的召喚，蘇媚兒勉強撐著眼帘，蒼白的臉頰毫無血色。可哪怕被後續疼痛鑽心，她卻仍倔強地抬起無力的小手，輕輕印在了唐安的胸口。

當誓言不再是負累，蘇媚兒終於放下了心頭沉重的包袱，彷彿從來沒有什麼時候比這一刻更為輕鬆。

唐安的心中無比恐懼，嘴唇微顫，輕喚道：「媚兒……」

風止了，雲停了。

沒有人知道，一個把心丟棄的男人，將會用什麼手段毀滅這天地。

君情濃似焰，飛蛾如我心。天若知憐惜，來世再相見。

「可是奴沒想到，你會一步一步住進奴的心裏……怎麼趕都趕不走。當初連螞蟻……都不如的小人物，今日已化成一條蛟龍，直至……影響天下格局。奴是天下無雙的神武教聖女，自負天資聰穎……智計過人，卻總會輸在你手裡。可是……」

蘇媚兒輕輕拭去他臉上的淚痕，笑著打趣道：「曾幾何時，奴憧憬過……未來另一半會是怎樣一個人？那時奴就想，他一定要英俊瀟洒，成為一名蓋世英雄，帶著數不盡的大軍開疆拓土，揚名立萬……為世人所敬仰。可是……當初奴剛遇到你的時候，你連一件完整的衣服都沒有，就像一個……徹頭徹尾的無賴，那隻想著要佔便宜的嘴臉，讓奴好生厭惡……」

同樣停止的，還有一顆跳動的心。

唐安……別了！

深深看了蘇媚兒一眼，唐安終於再度站起身來。

哪怕身受重傷，哪怕命懸一線，她所關和圖書心的仍舊是自己的安危！

唐安說完，輕手輕腳地將蘇媚兒放到黃土地上，彷彿她是一件美麗又脆弱的瓷器。

他最愛的女人，又一次為了他而受傷！而且傷的如此之深，深到讓他痛徹骨髓，深到不知道還能不能與他廝守一生。

他不明白，愛情到底有怎樣的力量，可以讓一個人放棄最為寶貴的性命，為另一個人而不顧一切？

無需多說，唐安已經這麼做了。

說著，他抬起頭來，掛滿淚痕的臉對著蒼白的天空，用盡渾身力氣嘶吼道：「我不許你帶走她！她是我的女人！！」

「細細想來，奴這一生也算值了。哭過，笑過，恨過……愛過。就算長生天要帶走奴，奴也不會再有遺憾了。」

「納然烏朵，這麼做……值得么？」

看著他像孩子一般痛哭，蘇媚兒只感覺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再度被輕撥，撫慰道：「別哭了……好多人……在看呢……」

蘇媚兒不在介意他任性般的發泄，如水的眸子看著他的臉龐，看的那麼認真。

汴京城裡紛飛的鵝毛大雪中，一番違心的決絕誓言，讓鐵骨錚錚的男兒淚灑成冰，讓孤獨相離的女人肝腸寸斷。

真情縈繞耳畔，玉人的手臂卻無力地垂下，墜到了一路伴隨二人得黃土之上。

「奴……愛……你！」

不，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比眼前的女人更珍貴！

「不，你不是！」蘇媚兒堅決地搖了搖頭，玉手再度撫上他粗糙的面頰，眼帶堅定道：「奴這一生……最幸運的事，便是遇到了你。所做的最正確的選擇……便是愛上了你。哪怕重來一次，哪怕……明知道活不過今朝，奴也不會後悔……愛過你！」

陳不平、季晨和李大壯都看到了這一幕，頓時無語凝噎。

最後一眼望去，他看到了那個衣紅如火的女人被唐安攬在懷中，而背負了所有大唐意志的唐安，則始終保持著靜坐的姿勢，留給了所有人一個滿是落寞的背影。

可惜這和-圖-書世上有太多的事與願違，也有太多的無可奈何，所以人活一世才會有萬般遺憾。

輕盈的黃土飛揚，似是也因這對苦命的有情人動了惻隱之心。

沒有任何一刻，他比眼下更痛恨戰爭、更痛恨自己！

或許，這就叫命運吧。

不必多說什麼，所有人都能看到那彷彿石化的身影徐徐起身。只不過和原先不同，哪怕相隔老遠，眾人也能感受到他那有如實質般的磅礴殺意。

只不過如今的他，嘴角那一抹讓人心酸的笑意早已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令天下為之色變的殺意！

唐安就像是毫無知覺的木偶，一雙沒有焦點的眸子里填滿了鋪天蓋地的悲傷。熾熱如火的午後，一瞬之間變成了千里冰封的冰天雪地。

可是一瞬間，他又燃起了濃濃的好奇。

萬般感慨，終化歸一聲無奈的嘆息。

一滴如水晶般的淚珠滑落，帶著心中萬般不舍，蘇媚兒那蒼白的朱唇微啟，用三個字留下了話別的心聲。

她微笑道：「奴現在……很幸福。你不必再被誓言……所約束，奴……好開心。」

唐安全然不理會這些，周圍人的眼光算什麼？家仇國恨、改朝換代又算什麼？

一男一女，在太陽下重疊成了一個影子，連微風拂過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牽動他們心中的傷痛。

「唐安，你知不知道……其實……奴不曾有一刻忘記你。奴一直在愛你，愛的快要發瘋了……」

蘇媚兒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輕聲道：「奴後面……好痛……」

無數像他們一樣愛的熾熱的戀人，卻要因為金鑾殿上一個人的野心而陰陽永隔，這是何等的殘酷！

聽著情郎在耳畔的話語，蘇媚兒強忍住劇痛，反而帶著一臉微笑，看了看那蒼白的天空，彷彿在像神明證明——我們的確以死相爭過。如果你還是要殘忍地執行誓言，讓我們分出一個你死我活，那麼……

「別說了，別說了！」唐安揮淚如雨，不停地輸送著僅ｈｔｔps://ｍ.heｔｕbｏｏｋ•ｃｏｍ•ｃｏm剩的功力，道：「你不會死，你會健健康康地活下去，穿上最美的婚紗，坐在八抬大轎里進入唐家大門，成為我的新娘！我不會讓任何人把你奪走，絕對不會！」

夏王趙無極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睡夢中的女子沒有拒絕，就像是甘願沉淪唐安給她勾勒的美好夢境里不願醒來。

我願化身為魔，永墜地獄！

哀大莫過心死。

心如果能說話，一定會告訴所有人：愛是兩個名字。

她的睫毛很長，鼻樑很高，那雙眼眸猶如掛在瓜子臉上的一對星辰，明媚而靈動。如果以後生女兒隨她，一定會是一個傾國傾城的美貌女子。

一個字？一段情？還是一首悲傷的歌？

一個叫唐安，一個叫蘇媚兒。

唐安心中大驚失色，忍受著逆流成河的悲傷，無比驚恐地道：「媚兒，看著我！留在我身邊，不要走好不好？算我求你，不要走！」

……

可是這雙眼睛，如今已經緊緊閉合，不知道會不會再睜開。

蘇媚兒好想多看他幾眼，可是越來越沉重的眼皮，卻讓這一眼凝聚成了萬年。

當感受到那顆心臟還在有力的跳動時，蘇媚兒終於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用微弱的聲音說道：「還好……你沒事，還好……你……還活著……」

唐安跪在地上，輕輕攬著蘇媚兒，動作無比輕柔，就像抱著一件稀世珍寶一般。

再度抬頭看了冷酷無情的天空一眼，唐安心中暗暗呢喃。

我死，他活！

馬尚率話說到一半，餘下的話便梗在喉嚨里，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媚兒，我知道你只是睡著了而已。這樣也好，眼前的畫面太血腥，你不會想要看到的。從今以後，你只會看到紅彤彤的夕陽，翠綠的竹林，還有……我的臉。」

說著，似是想起了唐安當年的模樣，她竟兀自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又惆悵地嘆息一聲。

唐安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悲傷，放聲大哭：「為什麼……你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