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366章 春風不改舊時波
「青葉！拿鏡子來！」楊大學士許久不照鏡子，對自己鼻子的模樣有些模糊，有必要重新認識一下才行。
現在看來，十三娘沒讓人失望，這就好，這就好啊！
他這一嗓子喊出，楊氏的一陽指立即就到，重重地點在他額頭上：「你休得胡來，小孩子不能照鏡子，照了鏡子晚上睡覺會做惡夢哭鬧。」
「娘，孩兒知道了。」
船兒悠地駛進了東水門，東京城比以前更繁華了，南來北往的舟楫連成一片，整條汴河幾乎擁塞住了！
「好了，今天爹爹剛回來，就放你一天假吧，記不牢的明天要補上。」
看到這些，楊逸只是覺得東京城比以前更繁華了，而作為第一次踏入東京的禛子，眼睛早就看花了，嘴裏不時發出毫無營養的感嘆！如果杭州是天堂，那東京是什麼？不知道，禛子就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但這些都是背著楊氏才敢幹的，現在鐵蛋衙內把這事捅出來，十三娘可就慘了，肯定要被楊氏數落幾天。
十三娘恨得不揍這小子一頓，見他還要說，立即搶斷道：「娘親會給你別的獎勵，但你得先把學過的三字經背完才行，快背，你爹爹等著呢！」
十三娘、韓碧兒她們一個個不是仙女就是狐狸精，楊逸的心思豈能瞞得過她們，幾人對視一眼，紛紛掩嘴而笑。
終於到家了！朱門大戶，玉宇華庭。
楊逸好笑的同時，也放心了，他一直擔心十三娘她們對兒子過度溺愛，疏於管教。
「嗯，妾身什麼時候不和-圖-書相信楊郎了。」
李湘弦梳了個驚鵠髻，這種髮式形如鳥振雙翼狀。在漢末三國時就有，馬縞在《中華古今注》中描述道：「魏宮人好畫長眉，令作蛾眉、驚鵠髻。」
大廳里幾個女人含笑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從楊氏手上接過兒子，楊氏還有些不放心，嘴一嘮叨個不停：「兒啊，你可要小心點，手臂要托孩子的脖子，孩子還小，這頸椎可經不得晃悠，瞧你這笨手笨腳的，這左手用來幹嘛？還不快托住孩子的臀背……
楊逸以前也背過三字經，這三字經雖然只有一千多字，但卻包含天文地理，教育歷史，倫理道德，言簡意賅，生動活潑而又朗朗上口，是極佳的兒童啟蒙讀物。
江南的米糧、布匹、茶葉，荊襄的瓷器、漆器，南洋的珍珠、瑪瑙、象牙、玳瑁，日本的硫磺、寶刀、屏風、摺扇，無數的物資都通過這條汴河源源不斷地輸入東京。
「可是娘……
「這好生生的，照你自己幹嘛？」
不光清娘想家，楊逸也有些想家了，韓碧兒在年前產下一子，他至今沒見過呢。
「來，二蛋，讓爹先瞧瞧！」
小傢伙顯然有些怕娘，低著腦袋一副做錯了事的樣子。
還有在河邊垂釣的、讀書的、下棋的、玩耍的、放紙鳶的、處處擠滿人影；驢子背上馱著貨袋、獨輪車上推著各種物什，賣涼茶的搖頭扇子趕蟲；
鐵蛋衙內挪著小步，好不容易走到楊逸面前，也不敢看他，身子歪歪斜斜地www.hetubook.com.com跪下，磕了個頭脆生生地叫道：「孩兒拜見爹爹！」
一別半年，看到夫君躍馬歸來，連十三娘也不禁淚眼朦朧，問一聲，淚一滴，點點染紅妝。
李湘弦人本就美，驚鵠髻配上綉金紫羅衣，更是人比花嬌，艷麗動人；她上前盈盈一拜，喜色滿臉地說道：「楊郎，今年正月太後下旨了，准在封丘門內建摩尼寺，宣揚光明神的教義，楊郎，太后真的下旨了！」
二蛋很快被楊氏搶回去，留在楊逸手上她感覺總是提心弔膽。
考慮到兒子的啟蒙教育問題，去年楊逸便提前將這三字經弄出來了，雖然某些地方記憶有些模糊了，但修修改改，大致走樣不大，而且還加進了一些自然科學方面的內容。
十三娘含笑走上來，輕撫了一下兒子的腦袋，柔聲鼓勵道：「大郎不是答應過娘，等爹爹回來就背三字經給爹爹聽嗎？現在爹爹回來了，你若能背出學過的句子，娘親有獎勵哦！」
收稅的小吏、維護治安的衙役，騎著寶馬的公子哥招搖過市，坐著香車探頭出來觀看街景的貴婦名媛……
楊逸一臉無辜地解釋道：「娘，你誤會了，我讓青葉拿鏡子是要照我自己！」
「這……楊大學士總不好說記不清自己鼻子長什麼模樣了，一時語塞。
李湘弦也不禁展顏輕笑，她摟著楊逸的脖子，故意嗔道：「楊郎真吝嗇，家裡誰都捐過了，連大咱們家大郎都把壓歲錢捐了出來，就你一毛不拔，哼！吝嗇鬼。
https://m•ｈｅｔｕｂｏok•coｍ.cｏm」這鼻子好象也差不多！
好哩，你掐我，這回有你好看！楊逸向她眨眨眼，滿是興災樂禍。
李湘弦神情極為激動，不顧琴操她們在場，撲進楊逸懷裡，笑中帶淚，一聲一訴，似夢似幻。
邊上的韓碧兒一聽這話，忍不住啐了他一口，笑得如狐妖降世。
不等他說完，包括性子最恬淡的琴操在內，幾個女人無不笑得花枝亂顫，紅霞滿臉。
楊逸大驚：「難怪，難怪啊！我說咱們家鐵蛋衙內怎麼整個腦袋光溜溜的，就剩下頂前一蕞毛了，感情是被仙兒你拔光了啊！這……也太過分了，連小孩子也不放過，不行，本官這就進宮去，讓太后收回旨意，嚴禁摩尼教……
嗯嗯，兩隻眼睛黑亮有神，迎著門外射進來的光線時會輕輕眯起來，有藐視一切的氣概，像我！不錯，不錯，嘴巴也像，還有耳朵，也像。
反倒是楊氏了有孫兒分神，沒有像往時一樣喚兒聲聲。
才兩歲多的孩子，也不知道是誰教他的。
「三字經！娘親說這是爹爹給我寫的。」
鐵蛋衙內立即回望十三娘，小聲地答道：「是娘親教的。」
岸邊的柳蔭下，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小攤，賣香葯的、賣幞頭的、賣鞋襪的、賣珠花頭面的、賣小食的、賣魚賣肉的，應有盡有，叫賣聲此起彼伏。
船夫們赤著膀子，喊著號子，撐舵的，掌帆的，拉縴的，船上岸上，處處是人。
「娘親還教了你什麼？」
「哈哈哈，好，你背來聽聽！」
這時在十三娘的鼓勵下，老大鐵蛋衙內有些忐忑不安地走上來，他的小腦門上留著「鵓角」，所謂的鵓角，是時下小孩子最普通的一種髮型，整個小腦袋剃光，就在頂前留一小塊頭髮，若是頭髮長了便用絲繩扎縛起來，成一個小小的辮子。
由於這種髮髻能把女子形貌襯得更為典雅美麗，歷經兩晉、隋唐，至大宋東京城內仍流行這種髮式。
最是湘弦，乍嗔還笑，手兒軟，腰兒酥，不斷輕捶著他，這個家，有他在，才會真正舒心的暢笑啊！
楊逸進家得到的第一個消息，就是她又把二蛋給霸去了，韓碧兒要見兒子，也只得成天往楊氏那邊跑。
不管了，不求全像，有進步就行。
瞧著十三娘又是氣惱，又是尷尬的樣子，楊逸幾乎忍不住要暴笑出來，他早就從清娘那兒得知，十三娘私下會給兒子葡萄酒喝，有一回當著楊逸的面，還豪氣地聲稱他兒子喝半杯沒事。
大廳里，鐵蛋衙內用他那清脆的童聲背誦著：「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昔孟母，擇鄰處，子不學，斷機杼。竇燕山，有義方，教五子，名俱揚。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子……
楊逸摟住她的纖腰笑道：「仙兒，這下該相信我了吧？」
背到這兒，鐵蛋
和-圖-書衙內便背不下去了，他「子」了半天，就是接不下去，小臉憋得微紅，小心翼翼地偷看了十三娘一眼，見十三娘盯著他，連忙把小腦袋低下去。
楊逸沐浴過後，一家人用過飯，聚在一起細說別後光景。
但十三娘顯然不滿意，或者是剛才的氣未消，她繃著臉兒說道：「教過你的還有五六句呢，才一天就忘光了？」
不管楊氏如何羅嗦，楊逸只顧著往二蛋臉上瞧，三四個月大的人兒，粉嘟嘟的，白裡透紅，那種感覺楊逸難以形容，反正就怕一碰就給碰壞了。
不知為什麼，離家越近，那種近鄉情更卻的感覺越是強烈。
「娘，我這就去背！」
見他雖然生分，但有規有矩，楊逸老懷大慰，將他抱起來問道：「這是誰教你的？」
「娘，是獎勵葡萄酒嗎？」
「哈哈哈，你急不可耐的來告訴我這件事，是想找我募捐建寺的經費吧，那你可找錯人了，本學士為官清廉，兩袖清風，那點俸祿養這一大家子都不夠，可沒錢捐給你，你呀，應該去找韓大財主，她如今可是天下第一富婆，吐出的口沫星子都是金燦燦的……
好在這時鐵蛋衙內已經開始背書，楊氏一時沒找她算賬。
童兒無忌，心直口快，鐵蛋衙內這一嗓子喊出來，那邊抱著二蛋的楊氏頓時望了過來；十三娘一臉窘迫，連忙氣惱地訓道：「大郎不許胡說，小孩子怎麼能喝酒？」
兒子還不到兩歲半，能連貫背出這麼多已經不錯了，這回楊逸沒有扮嚴父，這麼久不見，總得給兒子一個親近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