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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升職記

作者:鮮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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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瑋元公主齊葳已進宮陪我多日,見我整日里吃了睡睡了吃的,像是沒骨頭一般躺在床上不肯起身,便乾脆叫全了幾個兄弟姐妹,齊齊跪在我的床前,苦求道:「母后,求您節哀吧,您這個樣子,就是父皇在天之靈知道了,也會傷心的啊!」
我愣了一愣,這才反應過來他這話的意思,當下說道:「好事啊!」
沒想著劉麗妃比我情緒還激動,抱著我的大腿哭求:「娘娘,您就叫臣妾去了吧,臣妾這都給皇上值了好幾年的夜了,是碰都沒碰過皇上啊,臣妾是有苦說不出啊!以前好歹還有別的姐妹值個上半夜,現在就只剩下臣妾一個了啊,整整一夜都得是臣妾盯著啊。臣妾年歲漸長,熬一宿好幾天緩不過勁來啊!您瞅瞅臣妾這黑眼圈,撲了多厚的粉都遮不住啊!」
王氏位份雖然比黃氏低,可她畢竟是一個昭容,黃氏身邊的宮女怎麼敢打她,如虹的氣勢一下子就頹了,怯怯地收回了手臂。
太醫又繼續結巴道:「太後娘娘這是是是……喜脈。」
他的目光太過透徹,我沒法再繼續嬉皮笑臉下去,想了想,答道:「齊晟,你是皇帝,我是皇后,我們以後相互扶持,同舟共濟,這樣不是很好嗎?我已經決定把性命交到你手上了,你讓我把心留在自己這,叫我可以更理智,做一個更稱職的皇后。你已經贏了,幹嘛還非得那麼計較多?」
李弘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無語。
此話一落,城牆上頓時響起了一片哈哈大笑。
綠籬嘿嘿冷笑兩聲,說道:「娘娘定然是小瞧江氏了,她可沒死,後來又被我們家那位爺給救了。」
城下北漠將領面上有些變色,不過隨即便又鎮定了下來,高聲反擊道:「你這女子嘴尖舌利言行粗魯,哪裡有一國皇后儀態,分明就是假扮的!」
綠籬點頭,不屑地撇了撇嘴,繼續說道:「娘娘可知她是怎麼落到韃子手裡的?去年皇上將她送出了宮,聽說給她安排了去處的,若是她肯安穩,倒是能衣食無憂地過一輩子。那賤人卻偏不死心,見皇上御駕親征,竟然追去了江北,誰知卻被韃子逮住了。她也無恥,為求自保竟然詐稱是皇後娘娘,叫韃子送她去皇上那裡,她能勸說皇上從北漠退兵。」
宋太醫沒回話,起身先哆哆嗦嗦地跪下了,這才結巴道:「皇後娘娘,這,這,這……」
待我被人請過去的時候,雲鬢散亂,花容失色的陳氏正在殿外站著,一看我過去立刻就給我跪下了,泣道:「臣妾錯了,甘受皇後娘娘責罰。」
太皇太后哭得老淚縱橫,雙手合十對天而拜,哭道:「列祖列宗保佑,叫我大夏能一統天下,成祖皇帝遺志已達,本宮終於能安心地去見他了。」
趙王已經回來了?那就是說平寧之圍已經解了?我這才算徹底松下心來,哐的一聲砸倒在床上,嘆道:「太好了!」
事情一進行到這的時候,綠籬都會進宮看我,偏偏都趕在齊晟在的時候。她也不說別的,只是抱著我的腿哭訴說想我,心裏放不下我,幸好太皇太後有意給趙王納正妃了,一旦新人入門,她把王府後院事務交接完畢,她就再進宮來伺候我。
齊晟又向其他將領交待了幾句,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這才淡聲問太醫:「傷勢如何?」
在這震天的歡呼之中,我斜睨了齊晟一眼,笑著問道:「現在知道了岳家勢大的好處了吧?」
我用力搖了搖頭,打斷他的話:「還是做皇后吧,藉著這次北征將張家的兵權漸漸散了,叫他們做個富家翁,我回去認認真真地給你做皇后。」
……
我聽趙王那話里話外的意思,是給我這個新出爐的太後送面首來了?這青天白日的,他也太大胆了吧?也不怕齊晟氣得從皇陵里爬出來?
宋太醫正給昏迷的黃氏診著脈,神色卻是有些慌張,我仔細一看,好嘛,竟然還起了一腦門的汗珠。
齊晟低笑一聲,正與說話,面色忽地大變,猛地伸手過來拽我。我全無防備,被他扯著砸向他的懷中,電閃火花之間,一支鵰翎箭緊擦著我的肩側劃過。緊接著,就聽得一直站在旁側的李弘失聲驚叫道:「皇上小心!」
齊晟稍稍一怔,有些意外地瞅了我兩眼,復又躺倒在軟榻上,眯了眼睛打盹去了。
虧得王氏還真鎮定些,忙指揮著宮女們將黃氏架到了最近的陳淑妃那裡,然後一面派人去請皇后,一面派人去召太醫。
綠籬一拍大腿,囂張叫道:「他敢!他要是敢再和江氏牽扯不清,我就抱著他兒子跳井去!」
大統十四年時,皇太子齊灝已年滿十六歲了,千挑萬選之後納了太子妃。給他選其他東宮妃嬪的時候,我教導他道:「你若是喜歡,多娶幾個姑娘也沒關係,可若是不喜歡人家姑娘,那就一個也不要娶,別耽誤人家一輩子。」
王氏這人平日里看著有些木訥,可在這些宮妃里卻是最入齊晟眼的,以前侍寢的次數也比別人多些。
秋去冬來,不知不覺中,大統元年就這樣到來了。齊晟立了齊灝為太子,秋天的時候,我又被診出了喜脈,第二年夏,二皇子齊湘出生。同一年夏,李昭儀因身體不好,自請出宮養病,齊晟准了。
我從最初的驚愕,到後面的淡定,最後已是聽得津津有味了。
楊豫感激不感激齊晟我想他並不在意,齊晟在意的是我會不會感激他。
我點了點頭,澀聲道:「我知道。」
楊嚴被判了充軍五千里,直接發配到漠北打仗去了。
齊晟像是趴得不太舒服,皺著眉頭變換了一下姿勢,待又重新趴好了,這才答道:「老五已經回來了。」
趙王正在廊檐下蹲著,聽到動靜站起身來看我,一面跺著腳,一面笑著與我打招呼:「皇嫂,好久不見了。」
齊晟搖了搖頭,緩緩說道:「我堵上了性命才換的你的握手,若是只落一個稱職的皇后,我太虧了,你的性命和心我都要。」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下意識地往一旁縮了縮,給他騰出些地方來,嘟囔著問:「沒狀況吧?」
偏生又哭不出來,只覺得胸口堵得難受。
我嗓門子本就高亮,這次又是放開了喊的,順風一飄頓時傳出去老遠。餘音未落,城牆上已是一片叫好之聲。
齊晟回過頭來,若有深意地看著我,問:「你說我要是不殺楊嚴,只判他個充軍三千里,楊豫會不會很感激我?」
我瞞著齊晟,終辛辛苦苦地從宮女里又跳出十個年輕貌美的出來,又集中到一塊兒培訓。結果不知怎麼卻走漏了消息,於是自己這裏還沒看夠呢,齊晟就把這十個美人提去了大名宮女,一轉手都賜給了北面回來的功臣們。
「我知道,所以我不怪你。」
我愕然道:「趙王把她救了?」
齊晟聲音漸弱,停了停,又說道:「老九必須殺,不然灝兒的位子坐不住,你別心軟。」
拜完了天,老太太又轉過身來摟我,「孩子,難為你了,你是個好樣的。」
說完便出了我的興聖宮,一連幾天沒有露面。
不過,我怎麼就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呢!
我實在是困,立刻從諫如流地睡了。
我這裏做著齊晟會火冒三丈的準備,誰知他聽了卻只是挑了挑眉頭,眼都沒離開摺子,不在意地說道:「黃氏賜條白綾,王氏與陳氏兩個直接送入廟裡就是了。」
那北漠將領一愣,拍馬回到車旁,探過身用手抬了江氏的下巴起來給齊晟看,嘿嘿笑道:「她可是自己說是你的皇后,對你宮中的事情都清楚的很。你可瞧仔細了,千萬別因為怕傷臉面就不認結髮夫妻了。若她真是你的皇后,我就將她好好送還給你,若她是在撒謊,那我可就把她充作營妓了。」
雖然自始至終他從沒看過我一眼,我心裏卻明白他的意思。他雖一直追隨茅廁君,卻從沒想過追隨著他賣國通敵,如果他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那日就不會棄我而去。
趙王沖我嘿嘿一樂,說道:「這人定能治好皇嫂的病,臣弟www•hetubook•com•com先告退了。」
齊晟問道:「這就是黃氏她們出家的寺廟,她們就在這裏,你想見一見嗎?」
我鬆了口氣,只要別打壞了人就成。
齊晟冷笑一聲,朗聲回道:「你們也不知從哪裡尋了個女人過來,竟然就敢說是我的皇后,當真可笑。」
五年過去,我終也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了船頭上。
城下北漠人衝鋒的號角聲響起,賀秉則帶著部眾引弓還擊,又一輪的守城戰開始了。
「說吧,朕要實話。」
我心頭一震,不及反應,齊晟已是抱著轉過身去,將我全部護在了懷裡。越過他的肩頭,我眼睜睜地看到第二支鵰翎箭帶著疾風襲來,重重地射入齊晟的背心……
齊晟又是淡淡一笑,「你下去吧,叫他們來拔箭。」
趙王府消停了,齊晟總算放心了。
我就開解自己,我與齊晟好歹也一起過了二十年,就是養個貓啊狗的,這麼長日子也處出感情來了,更何況是個活生生的人,心裏難受是自然的,待緩過這個勁來,自然一切都會好起來。
門口男人伸手摘下了兜帽,緩緩抬起頭來,露出硬朗深邃的五官。他衝著我咧嘴一樂,低聲問道:「芃芃,你總算是成了太后,可是如願了?」
齊晟面容平靜,緩聲說道:「你們先退下,選個手穩的人來給朕拔箭。」
我就覺得,我和齊晟是被那夫妻倆一塊給算計了。
我一直撩著眼皮打量這位李侍衛,時間久了,他臉上就有了些尷尬之色,低垂了目光,以手按劍往後退了半步,他這下意識的動作反倒是提醒了我,不管做男人還是做女人,都該以德報德,以直報怨,肆意恩仇才是。
城下的北漠將領也有些意外,又撥馬往前走了幾步,仰臉看了看我,又看向齊晟,問道:「蠻子皇帝,你不會是怕丟面子,找了個侍女來假扮皇后吧?」
大統三年春,有朝臣奏請齊晟光選秀女以填充宮室,齊晟只以一句「此乃朕的家事,不勞愛卿費心」了結了此事。
二月里,齊晟宣布北征勝利,帶著兩千北漠皇族宗室人員與無數的金銀珠寶,由平寧返程。因為人多,又不用趕時間,所以路上走得便有些慢,待到達泰興時,都已是進了三月。在泰興歇了兩日,渡江時我與齊晟上了龍船,由阜平水師軍艦護送著渡江。
說完便摘下了頭盔,將束髮的帶子胡亂一扯,任由滿頭青絲傾瀉而下。就這聲音,這頭髮,這模樣,誰要還看不出來我是個女人,那才是眼瞎了呢!
齊晟卻不肯鬆開手,只靜靜地打量著我,好半晌才嘆了口氣,輕聲道:「你還是在應付我,是不是?你依舊不肯全然信我,是不是?」
我橫了她一眼,沒理會她,抬腳邁入了殿內。
江氏怎麼會到了戰場上?她怎麼又會到了北漠人手上了?怎麼還落得個這樣的境況?我嘴巴幾次張合,最後只能嘆道:「她……怎麼還穿一身白啊?」
趙王瞪大了眼,故作驚愕地看著我,「皇嫂,你真還不知道呢?皇上叫臣弟帶兵出去就是為了攔截韃子救援上京的援兵,現在援兵都給咱們滅了,上京沒得兵救,估摸著都快被楊豫給打下來了吧?」
我一時都傻了,暗嘆黃氏的膽可真不小。當然,那位太醫的膽子更是大,綠帽子都戴到皇帝頭上來了。
我久久無語,好半晌才嘆息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生死相許。」
齊晟很不屑地看我,糾正:「我說的是我心悅你。」
我回頭看他,嘆道:「這冰天雪地的,尤其是那些嬌滴滴的后妃公主們,還不知道得遭多少罪呢!該叫楊豫過了年再來的。」
十二月初,楊豫傳來消息,北征軍攻破上京,韃子皇帝、太后、后妃等兩千皇室宗貴被俘。
皇帝回宮兩個月不到,皇妃卻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這與那「丈夫出征二十載,回家兒子整十八」的傳奇倒頗有些相似之處。
王氏一攔,黃氏的巴掌沒落到宮女臉上,卻是打到了她的身上。王氏只愣了一愣,便果斷地選擇了自衛反擊。
我猛地坐起身來,急聲問道:「現在什麼時候了?」
當天夜裡,齊晟並沒有離開城牆。我隨著他把各個城門都巡了一遍,然後就裹了他的大氅躲進了北城樓里。正打算眯覺呢,寫意卻找了過來,竟然還給我抱了套被褥枕頭來。
關鍵問題都是……這到底是誰乾的?
我趁熱打鐵地往他身邊挪了挪,貼近了他臉邊,笑道:「我覺得吧,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估計是有那麼幾分真心的。」
齊晟每次都忍不下,第二天就跑一趟太皇太后那裡,也不知和老太太說些什麼,老太太就會暫時忘了給趙王納妃的事。
齊晟卻是若有所思地看看我,第二天就約我去逛翠山的古寺,問我道:「芃芃覺得不幸福?」
我怔了一怔,閉目停了片刻之後,才低聲說道:「你先退下去吧,這事誰也不要說,皇帝也不行。」
大軍是在三月二十六進的盛都城,整個盛都城都沸騰了,當時的熱鬧已經不能用言語形容。南夏北漠對峙三百余年,期間你打我我打你,大仗小仗無數,兩國都出現過強勢之君,都試圖一統天下,可卻從沒人能真正的實現過。
又想著自己現在年紀也不算大,正是徐娘半老的時候,就算是為了避免內分泌不調,也得偷著養幾個面首才好。
被實踐檢驗過的真言是:一把頭髮在手,要抽要打都有。
太子早已大了,又幫著齊晟處理朝事多年,咋聞噩耗雖然悲慟卻沒驚慌,帶著兄弟們照章守法地處理了齊晟的後事,然後便登基為帝了。
正胡亂想著,就聽得李弘在後面出聲說道:「江上風大,皇上請娘娘回艙內。」
我心中一急,忙伸手按住了齊晟的手,微微搖頭道:「這樣不行,反而顯得咱們心虛,當場射殺一個弱女子,也會有損士氣。」
齊晟身子還沒恢復過來,一直有些懶洋洋的,正蓋著狐裘斜倚在軟榻上眯著,聞聲輕輕地「嗯」了一聲,問道:「怎麼了?」
黃氏與王氏兩個完全不要了宮妃的體面,打得很熱鬧。四周的宮女們忙上前去拉,王氏宮裡的一個宮女不知拉了黃氏那裡一把,黃氏雙眼一翻,竟然就暈死過去了。
齊葳與齊灝姐弟倆半年多沒見我,都有些生疏了,站在那裡打量了我半天,這才撲進了我懷裡。抱著他們兩個軟軟的小身子,我這才真心實意地落了淚。
他說完,用力地磕了一個頭,隨著父親退了下去。
齊晟卻是突然惱了,抬手將我推開了,傲嬌道:「當時傷口太疼,我忘記當時說什麼了。」
在香煙繚繞的佛堂內,我前所未有的誠實,答道:「幸福,很幸福。」
我奇怪了,問道:「難不成還是絕症?」
李弘重重點頭,快速地換上齊晟剛脫下來的鎧甲,抱著頭盔向齊晟磕了個頭,率先轉身出去。
我思量了半天,還是覺得這事我一個人處理不了,乾脆就叫人看住黃氏與王氏、陳氏三個並她們身邊的宮女,自己則帶著這宋太醫直接奔了太皇太后那裡。
我愣了一愣,隨即笑道:「悅你,悅你,我也悅你。」
綠籬轉身就向齊晟磕了個頭,爽快應道:「奴婢領旨。」
茅廁君低頭看著那金三角,淡淡地笑了笑,問道:「娘娘是要棄盟了嗎?」
太子畢竟還年輕,還不太懂美色的妙處,忙點頭道:「兒臣心中只喜歡寧兒一個,不用再娶了。」
我笑了笑,答道:「感激,十分感激,不過畢竟是犯了大錯,三千里有點近了,不如再加上兩千里吧!」
我心中一痛,卻是咬著牙低聲回道:「放心,你不會這麼容易死的。」
說著說著,我都忍不住動了感情,紅了眼圈。
他淡淡一笑,伸出手來撫摸我的頭髮,輕聲道:「芃芃,我怎麼忍心叫你受良心煎熬,她們……我都放了,雖不能保證榮華富貴,卻也容她們選擇自己要過的日子。」
城牆上沒人答話。
說完用帕www.hetubook.com.com子抹了抹眼淚就退下去了。
他的唇輕輕地刷過我的耳朵,我被驚得猛地直起身來,驚愕地看向他。
關於未來生活,我想得很多,想得也挺好,只可惜身子卻是極不爭氣,怎麼也爬不起床來。
齊晟抬眼看我,答道:「那是因為你不知道他的身世。」
城下北漠軍陣中又馳出一騎來,在江氏車前繞了個圈,然後那馬上的將領便看向齊晟處,用手中馬鞭指著江氏,高聲問道:「南蠻子皇帝,你可認得這個女子?」
我想了想,搖頭答道:「這不是覺得嶺南路途遠,想給你添點路費嘛,好歹也是塊金子。」
齊晟笑了笑,說道:「楊將軍攻下上京是大功,楊嚴雖是有錯,卻也是受人蒙蔽,再說朕這裏也是有驚無險。楊將軍不必憂心,先下去好生歇上一歇,待回盛都后再論賞罰吧。」
他不懂,愛的基礎不是寵,不是疼,而是平等。而他是皇帝,我是皇后,我們永遠都不會是平等的。
「那你告訴我。」他說。
「等一下,」齊晟卻忽地說道。他又抬眼看向我,因疼痛而緊皺的眉頭緩緩鬆開,面上露出一絲淺淡的笑意,「你湊過來,我還有句話沒告訴你。」
這一下子眾人都嚇住了。
太醫很快就來了,跪在地上診了會子脈,頭上卻是滾下豆粒大的汗珠來。
我身子一僵,全然失去了控制,只心中還留著一絲清明,暗道這果真是特么一份驚喜!
我愣怔了片刻,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不想見。」
我一時有些傻眼,獃獃地看著淚流滿面的劉麗妃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與她商量道:「要不,我和皇上商量商量,叫他不召你過去侍寢了?」
我將劍尖抵在了他的胸口,笑著問:「那能不能指教一下,若是只想刺破人的皮肉,卻不傷人心脈,這力道該如何掌握?」
齊晟卻是嗤笑一聲,眼也沒睜地說道:「我江南的將士都能受得住這寒,這些長在此地的韃子又怎麼會熬不住。放心吧,凍不死幾個的。」
我點了點頭,心裡頭也因白天的事而十分地高興,當天夜裡就投桃報李地服侍了他一回,齊晟不服老,結果第二天早上,他便又誤了早朝。
齊晟的傷在背上要害之處,只能爬在榻上,可他心志極堅,到了此刻仍是保持著神志清醒,交待道:「我受傷的消息絕對不能泄露,李弘穿了我的鎧甲出去坐鎮,一定要再撐得兩日,援軍定能到了!」
眾人俱是一愣,賀秉則最先反應過來,忙扯開了嗓子放聲高呼道:「皇後娘娘,皇後娘娘!皇後娘娘中箭了!」
說完便站起身來,衝著我拱手行了一禮,轉身往外走。
我的耳邊有一剎那的寂靜,下一秒鐘卻又猛地炸開,各種聲音蜂擁而至。賀秉則與李弘等人俱都撲了過來,還有人挺身擋上前去,防備著再有冷箭射來。
宋太醫臉上的神色卻是十分古怪,偷偷掃了一眼四周,然後悄悄伸過來一隻手,比劃了一下:「三個多月。」
齊晟本有心親去上京,可無奈天氣嚴寒不便行路,他身上又箭傷未愈,所以便耽擱下了,只傳旨命楊豫留下人鎮守上京后,親自押著北漠皇族南下。
王氏得了信趕過去,不願意叫黃氏就這樣打自己的臉,於是很仗義地挺身而出擋在了那宮女的身前,嬌喝一聲:「我看誰敢動手!」
他嘆了口氣,拉著我轉身出了佛堂。回到宮裡的時候,他卻又高興起來,回身對我笑道:「眼瞅著就要二十年了,你今年生辰的時候,我送你份驚喜。」
李弘水性果然不差,跟著船遊了大半個江面,竟然沒被怎麼落下,被撈上來的時候,也只不過嘴唇有些發紫,身子也隱隱地有點哆嗦。
李弘苦著一張臉,說不出話來。
齊晟又轉頭看向我:「皇後過來,朕有話要交待你。」
齊晟的嬪妃本就極少,就是一年少一個都熬不上幾年,大統五年的時候,宮裡碩果僅存的一個劉麗妃也要潛心向佛去了。
宋太醫生怕我不識數一般,執著地我面前比劃著他的三根手指,強調:「三個多月了,三個……」
我將劍尖又往前遞了幾分,見那頭上冒出血跡來,這才笑著抽回了劍,說道:「哎呦,對不住了,我一時沒掌握好力道,李侍衛快點下去找人包紮一下吧。」
齊晟很是意外地挑了挑眉,問:「什麼驚喜?」
我心裏雖然有些奇怪,不過照著他說的做了。待陳淑妃她們退出殿外后,這才聽得宋太醫緊張地說道:「賢妃娘娘身體無大礙。」
「不是誤會,是真有。」我看著綠籬,平靜說道:「說到底,其實我與黃氏等人是一樣的,要說有差別,無非就是齊晟現在愛我,因為愛,所以寵,也是因為不愛,隨意才對黃氏等人絕情。可又有誰替黃氏等人想過,她們也是被名正言順地抬進這宮中的,又何其無辜?」
我沒法子,只得向他們妥協了,叫他們給我請個太醫來,然後該幹嘛幹嘛去。
連環箭!第一箭射我,是為虛,第二箭射齊晟,方為實。
我聽出這話裡有話,怔怔地看著他。
那將領哈哈一笑,又叫道:「你的皇后千里迢迢來尋你,你若是不敢認,我可就把她賞給部下了啊!」
我愣愣地坐了許久,直到眼前的事物都看得模糊起來,這才回過神來,點頭道:「驚喜,真是驚喜。」
我走上前去,在他身邊坐下。他看著我,低聲道:「這回你怕是要如願了。」
我差點感動得哭了,一時也顧不上記仇了,連誇了幾句寫意是個好姑娘,然後便爽利地脫了鎧甲鑽入了被卷之中,頭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我氣得差點吐血,私底下抱著齊晟的龍袍狠狠地咬了幾口,然後又儀態萬方地去了大明宮,勸齊晟道:「後宮本就是為了繁衍皇嗣而存在的,皇上執念了。」
齊灝是皇帝,心思最多一些,立刻就接道:「母后一天不肯延醫問葯,兒臣們就不起來。」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王昭容去陳淑妃那裡串門子,途徑御花園的時候覺得身上有些涼,就叫身邊的小宮女回去取披風。不想小宮女跑得急了些,一個不小心就衝撞了正在御花園賞菊的黃賢妃。
我一面搖頭暗嘆齊晟此人太過心狠,又忍不住問道:「你敢用老五也就罷了,你怎麼還敢用楊豫呢?他不是有一半的北漠血統呢嗎?」
齊晟平靜的面容終於有了絲裂縫,扭曲了一下,答道:「我也不知道。」
於是,不及三個月,皇后又悲催地懷上了。
齊晟只是笑,答我道:「我用人心換人心,一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一輩子。」
(正文完)
這一昏可不要緊,竟是比齊晟醒得還要晚。睜開眼來,發現躺的地方換了,齊晟正趴在一邊瞅著我,「醒了?」
我的心頭一松,眼前卻是一片眩黑襲來,昏過去之前我腦中只閃過一個年頭:我擦,我真特么沒用啊!
黃氏一看這個更怒了,一面感嘆著身邊人靠不住,一面自己捋起袖子就上去了。
親衛們掩護著我與齊晟退進城樓內,隨行的太醫圍上前來,割開了齊晟衣甲處理傷處。我愣愣地坐在一旁看著,只覺得手腳有些冰涼。
這場熱鬧一直持續了兩個來月才算停了停,朝中政務慢慢走上了正軌,齊晟雖忙碌依舊,可總算能抽空回後宮歇口氣。
倒是張家最是省心,無功無過,無賞無罰。不過此次北征軍中又湧起不少新貴,各大世家的兵權再次被分散了,張家也毫不例外。
這樣想著,我的手就往鎧甲扣帶上摸去,誰知剛一動,齊晟就像是窺破了我的心思,手已是覆了上來,順勢將我往懷裡一拉,低聲怒道:「別胡鬧!」
李弘抬眼看我,「娘娘……」
太醫們備好了止血之物,有人給齊晟嘴裏放了參片,那個最年長的太醫用手輕輕地握上了留在齊晟背上的斷箭,低聲道:「皇上,卑職這就要替皇上拔箭了。」
我其實不太喜歡這些皮草,不過看他高興,便也點頭和_圖_書應道:「你說的啊,別說空話。」
我抬頭怔怔地看向齊晟,問道:「咱們兩個是不是都被這丫頭利用了?」
楊豫忙磕頭謝恩,一旁的楊嚴卻是愣愣地跪著,沒有反應。他比與我上次分手時瘦了許多,神色很是萎頓,一直低垂著視線,直到臨走時才啞聲說道:「我不知道他會把平寧的兵力告訴韃子,否則,那日我就不會……去救他。」
我冷笑一聲,掙開齊晟的手臂,向城下那人指著身後的守城將士們,朗聲說道:「你問問這城牆上的大夏男兒,誰人不知我張氏乃是護國大將軍張生的嫡親孫女,我祖父當年叱吒江北,殺得你們韃子聞風喪膽。我父是當朝的兵部尚書,我叔父鎮守靖陽一十七載,我的叔伯兄弟們個個都是軍中好漢,我本就是將門虎女,上陣殺敵都不在話下,為何要學那些小家女子做扭捏之態!」
而現在,齊晟做到了。
有了齊晟的聖旨,綠籬辦事極是利索,回頭就派人將江氏送出了盛都。趙王也沒什麼反應,不悲不喜的,只到城門外送了送江氏,然後便回王府抱兒子去了。
太皇太后聽了這事先是一愣,緊接著臉色就變了。不過姜還是老的辣,她先叫我藉著打架這事將黃氏與王氏兩個都禁了足,然後這才暗中派心腹審問黃氏身孕之事。
說完,也不等齊晟說話,便大步地走了出去。
劉麗妃卻是死活不依,尋死覓活地出家去了。
齊晟不能死,絕對不能這個時候死!
茅廁君抬眼看我,怔怔看我片刻,忽地沒頭沒腦地問我道:「如果當初娶你的那個人是我,事情到現在是不是就全不一樣了?」
我有些納悶:「到底怎樣?有話直說。」
我卻很是鬧心起來,因為後宮的嬪妃們不知為何都開始迷上了宗教,一個接一個地看破紅塵。
綠籬聽得驚愕,忍不住叫道:「黃氏不守婦道!」
我沒多想,點頭:「不好,不好,還是換個平和點的法子比較好。」
他又笑著問我:「這可算是個驚喜?」
宋太醫小心地瞄了我一眼,又繼續說道:「她,她,她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了。」
齊晟有些意外,「你可憐她?」
可現在特么不是現代啊,按歷史書上的說法就是萬惡的封建集權的舊社會啊。你敢給皇帝戴綠帽子,皇帝能叫你死一戶口本外加一通訊錄啊!
我就想著,等身體好了就搬出這皇宮去,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蓋個大園子,把各樣的美人都養一些,每日里光看著都賞心悅目。
半個月後的一個夜裡,有快馬飛馳入宮,說齊晟狩獵時被驚了馬,墜馬身亡。
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江氏自己假稱皇后,但這個北漠人倒是真沒按一點好心,不管齊晟怎麼回答,這都將是一個極大的羞辱。
可我卻是最不怵頭和人逗嘴皮子的,當下就大聲「呸」了一聲,叫道:「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瞧瞧本宮到底是不是大夏皇后。我朝誰不知道皇帝獨寵本宮一個,僅有兩個孩子都是本宮一人生的。你再回頭瞧瞧你們手上那個,就那小身板也能三年生出倆個來?也就是你們腦子裡塞茅草的北漠韃子才會信她是皇后!還把個弱女子綁到兩軍陣前來,哎呦呦,你這臉皮也夠厚的,我之前還納悶你們平寧城的城牆怎麼這麼厚呢,原來竟是照著你那臉皮建的!」
我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黃氏那裡能不能不死?」
睡到半夜,身邊就多了一個人。
齊晟轉頭詢問地看向我。
我奇道:「那你抖什麼?」
平寧城行轅內,我隨手翻看著各地送過來的奏報,忍不住嘆了口氣。
說完了就吩咐寫意給李弘送姜水過去。
我只覺得眼睛乾澀無比,只得用力閉了閉眼睛,沒有說話。
「婦道?」我不由笑了,「齊晟對她們可又履行過夫道?難不成就該她們守一輩子活寡?若是我,怕是也會守不住的。」
「胡鬧!」齊晟怒聲喝斷了綠籬的哭求,「他當皇家臉面是什麼了?江氏怎能再入皇家,送走,送走!」
又過了沒幾日,茅廁君也要走了。他的流放地是嶺南,遠離盛都,自此算是離開了權利中心,又加上通信不便,齊晟總算是能放下點心來了。
我又問:「李侍衛,你應是會水的吧?」
我聽得城下忽地沒了動靜,心中奇怪,便也從齊晟身後往下扒望,就見那車上樹了一個十字木架,上面五花大綁著一人,披頭散髮,身形纖弱,竟似是個女子。
說完竟就繞過門口那人,走了,順手連殿門都替我關上了。
我笑了笑,岔開了話題,問道:「仗打得怎麼樣了?」
我一愣,那日平寧城下,江氏被捆于兩軍陣前,後來齊晟中箭,我就再顧不上她是生是死了。再後來,我也一直沒問。那樣的戰場,武藝高強的將軍尚會陣亡,更別說她那樣一個弱女子了。
齊晟的在天之靈?他有個屁的在天之靈,這都死了兩個多月了,早不知道跑哪裡投胎去了。
他這樣一說,一下子引起了我的八卦之心,我估摸著這種隱秘之事就是綠籬也不知道的,我若是知道了,回去一定能震一震她。我走到軟榻旁,伸手推著齊晟往裡面靠一靠,自己也坐了上去,將腳伸進他的狐裘內暖著,有些興奮地問道:「說說,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太醫重重地磕了個頭,退了下去。
不過這事得隱秘著點,怎麼也得給皇帝兒子留個面子。
綠籬眼珠轉了轉,忽地低聲問我道:「娘娘可知道江氏的事情?」
就聽得齊晟低低地應了一聲,然後手一抄把我攬進了懷裡抱緊了,低聲說道:「睡吧,明天還有硬仗要打。」
守了二十年,我終於能坐上太后那個位子了,可為什麼心中沒有絲毫喜悅,卻只想放聲大哭?
我聽了就納悶了,問他:「怎麼治?」
我這裏不斷造人,趙王與綠籬那裡也沒閑著,像是和我們比賽一般,孩子也是一個接一個地往外蹦。不過,趙王一直沒有再娶正妃。每當提到這事的時候,太皇太后就忍不住有點眼紅,總覺得虧了趙王,然後便叫各世家推薦合適的女子。
寫意被齊晟賜婚給了李弘,小福兒成了我身邊得力的大宮女,腿腳一如既往地利索。
齊晟目光深處地看我良久,淡淡說道:「黃氏也送進廟裡吧。」
這事不能瞞齊晟,我挑了個他心情不錯的時候,委婉地和他說了此事。
我與宋太醫大眼對小眼,相望無言。
只是……有時候想起來這樣的幸福背後是幾個女子青燈古佛的一輩子,我就覺得心裏不踏實。
平淡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眨眼功夫,三皇子就有了。
我張了嘴想說,卻又不知道能和他說些什麼。我能告訴他說只要他一天是皇帝,他就是我的主宰,當我的性命都握在他的手上的時候,我怎麼能不顧生死地去愛他。
齊晟低低地笑起來。
我一下子愣了,上京一破,那豈不是代表著北漠已是被滅了?
「一樣,一樣,反正意思是一樣的。」我一邊笑著,一邊從床上爬起身來,跨過齊晟往床下邁,「我餓了,得去找點東西吃,你要不要?」
好歹成太后了,皇帝是自己的親兒子,上面也沒有正經的婆婆,只要不賣國不奪權,估計是沒人敢管我的。
我看著他的背影,覺得做人還是留點餘地的好,便又出聲叫住了他,說道:「若是遇到了難事,就叫人給我捎個信來。」
茅廁君臉色又一剎那的僵滯,他低垂了視線,輕聲說道:「平寧之事,我純是困獸之舉,實屬無奈。」
我忙應景地掉了幾滴眼淚,裝模作樣地用帕子擦著眼角。
趙王衝著門口拍了拍手,就見門外走進一人來,身形高大,戴著兜帽,看不清面容。
不是自己手裡的人,送起來真尼瑪大方啊!
齊晟笑著回我道:「我也覺得宮中孩子還是有點少,咱們兩個再加把勁吧。」
城下的晚了一步,待再喊出「南蠻子皇帝中箭了」的時候,已是被淹沒在南夏將士的呼聲之中https://m.hetubook.com.com,「韃子無恥,暗箭傷人,皇後娘娘中箭受傷!殺!殺光了這些韃子!為皇後娘娘報仇!」
我去了劉麗妃那裡苦勸:「年紀還這樣輕,幹嘛非這般想不開?有什麼事不能解決呢?這些年過去,宮裡的老人就剩下你我了,以前七八天才能輪上一宿的旱日子都熬過來了,現在皇上除了留在我這裏就是去你那裡了,怎麼卻要鬧著出家了呢?廟裡哪有宮裡好?整天吃齋念佛的,留下來吧,也當給我做個伴,有我一口肉吃就不叫你吃素!」
很快黃氏的貼身宮女便招了,姦夫竟然是太醫院的一名年輕太醫。
齊晟認真地考慮了好幾個晚上,終於答應了要認真考慮一下我的建議。
我又嬉皮笑臉的湊近了,說道:「我記得啊,你說你愛我的。」
第二天,趙王進宮來探病,看我還歪在床上,對著我擠鼻子弄眼的,笑得不懷好意,說道:「皇嫂這病臣弟知道怎麼治。」
嘿,這倒也是個靈透明白人!
江上的風還有些涼意,撲到麵皮上有些刺人。看著茫茫的江水,我不覺有些出神。那一年,我也曾與齊晟同船渡江過,只不過那次是由阜平去往泰興,他站在船頭,而我藏身艙底。
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勁地揉了揉,指著木架上的那個白衣女子,結巴著問齊晟:「那是是是江氏?」
誰知後來楊嚴卻從平寧救走茅廁君,茅廁君脫身後就將平寧城內的兵力部署泄露給了一支北漠軍。對方見援救上京已是不及,索性返回身來往死里打平寧,就想著趕在楊豫攻破上京前逮住齊晟。
「可我若說自己以前曾喜歡過那個張氏,你信嗎?」齊晟並沒看我,只把視線放在了空處,澀聲說道:「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她雖嬌蠻莽撞,卻也率真美貌,都是少男少女,怎會毫不動心?可張家之勢太大,已經賞無可賞,若不剪除必成後患,所以張家一日不退,她就一日不能生子。宮廷之中,要女子不育的法子多的是,可我卻不忍心叫她家勢敗了之後還落得個一生無子,所以只能先遠著她,冷著她。可她卻不懂,她只知愛我,卻從不懂我。慢慢的,那點喜歡也就淡了,沒了……」
我瞧這宮裡空蕩蕩地實在不像樣子了,只得親自勸齊晟選秀女,苦口婆心地勸他道:「何必非得這樣呢?宮裡鶯鶯燕燕熱熱鬧鬧多好,我都不在意這些,你何必非得抓著這些不放呢?」
齊晟微微眯了眯眼,淡淡答道:「後來徐氏死了,麥帥為救楊豫而身受重傷,差點死在北漠。崔衍這才知道自己被利用,又見徐氏身死,懊悔自責之下也引劍自盡了。一夜之間,楊豫父母俱喪,養父重傷,這一切都是拜北漠所賜,我為何不敢用他攻北漠?」
我問道:「怎麼樣?」
這話一出,別說是守城的將士,就是我都聽傻了。
我也便跟著挪了挪地方,終於成太后了。
齊晟察覺到了,問我道:「怎麼了?」
齊晟只不在意地笑了笑,卻沒說話。
他點頭笑著,上馬而走。
張放專門進宮與我見了一面,商討了半天,終於決定扳正張家日後的發展方向,務必要堅定地走「純將」路線,力爭將「軍中世家」做好做久。
你扇我一耳光,我再還你一巴掌,接著你再打我一巴掌,我緊跟著再抽回去一下……那是演電視用的,不實用的。
我回過頭去,上下打量著這位老熟人。那年也就是他偷偷帶著我出了阜平行宮,又領著我在這宛江上轉了一圈后,一劍將我逼落了江中。那時倒不知道他會是齊晟心腹,後來更是以親衛隊長的身份隨侍齊晟左右。
齊晟卻是笑了,湊近了低聲說道:「虧得不想見,你若是想見,我還真沒法給你變出幾個大活人來。」
這尼瑪都不能算是話本小說了,這都快成傳奇小說了。
李弘驚呼道:「皇上!」
我忙摁下綠籬,勸道:「別衝動,別衝動!有事好好商量,動不動就撒潑上弔的不是好女人!」
齊晟看著我,反問:「你說呢?」
我轉過頭去看他,見他面色雖然蒼白,但精神頭卻是不錯,便小心地問道:「你拔箭之前可是說過一句話的,是真話嗎?」
我雖一直覺得這事是有些巧,可卻也沒想著齊晟處理事情這樣簡單粗暴,一時就有些發愣。
齊晟抿唇不語,卻是向著身側的李弘伸出手去。李弘遲疑了一下,將一張強弓遞到了他手上。
我上前兩步,不急不忙地抽出他腰間的寶劍,看了看那鋒利的劍刃,又問他:「李侍衛劍法也是不錯的吧?」
我卻沒動地方,只叫了那幾個太醫過來,然後緊緊地握住了齊晟的手,平靜說道:「我在這裏陪著你。」
我聽得傻了,驚愕問道:「黃氏怎麼樣也就算了,可這事與王氏與陳氏兩個有什麼關係?」
茅廁君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走了。
齊晟的手微微一僵,我趁機抽出了自己的手臂,人還沒走到門口,卻聽得齊晟在後面輕聲問道:「你一直覺得我對以前的張氏太過無情,是么?」
我也沒了繼續說下去的興趣,只笑了笑。
綠籬眼中閃出一絲狡猾,問我:「娘娘也覺得這樣不好?」
眾人的視線都聚集道了我的身上,牆上牆下都是一片靜寂。
若是第一箭射來的時候齊晟能將我推開,而不是將我拉入他的懷裡,這第二箭他未必躲不開,可他的手在抓到我的手臂時,卻是毫不遲疑地將我拉向了他的懷中。
原來茅廁君以死士刺殺齊晟后,齊晟將計就計假作受傷,領兵駐紮平寧,一面吸引住北漠兵力,一面命趙王暗中將大軍從平寧城帶出,伏擊北漠各地援救上京的兵馬,為楊豫掃清外圍障礙。
待過了晌午時分,北漠最後一次衝鋒過後,城牆下卻突然意外地安靜下來。北漠士兵有組織地往後退了下去,然後一輛大車便從北漠軍陣后被人緩緩地推上前來。
太醫身子抖得更厲害了,伏在地上結巴道:「不不不是。」
我心中那口惡氣總算出來些,頓時舒服了不少。齊晟知道了卻是哭笑不得,用手點了點我的額頭,最後只是無奈笑道:「也好,女人就是該小心眼一點。」
我也沖他咧嘴笑了笑,答道:「太后……懷孕了。」
茅廁君回過神來,伸手將那枚金三角緩緩地推了回來,低聲道:「我既然送出就不會收回,東西是,誓言也是。」
齊晟眼中閃過一絲意外,隨即便又釋然了,「好。」
齊晟面容平靜,連個喜怒都看不出來,只點了點頭,「像是。」
當中最年長的一個顫聲說道:「箭頭緊擦著心脈而過,拔箭時會有些兇險,若是皇上能忍過,便無大礙。」
我用力支撐著齊晟的身體,一把掰斷他背上的箭翎插在了自己身前,用冰冷卻又鎮定的聲音說道:「中箭的是皇后,喊皇後娘娘!」
太醫沒有應聲,手卻是猛地將斷箭拔出,血流如箭一般竄出,齊晟悶吭一聲,身子反射般地隨之向上一彈,瞬間僵滯之後便又砸了下來,再無聲息。
第二天的戰事果然更為激烈了,只一個上午過去,北漠人已是發起了三次衝鋒。齊晟親自執了弓箭站在城垛之後,這才壓下了北漠人的衝鋒。
「江氏也是命大,竟然沒死,我們家那位爺回援平寧的時候,在亂軍中就把她給救了。」
趙王袖著手,十分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要不說皇上是個重情的人呢,皇嫂以後總會明白過來的。」
我笑了笑,掩飾道:「宮中嬪妃本就不多,這一罰倒好,差不多陣亡了一半,明年怎麼也得新選些秀女入宮了。」
誰知這個時候後宮里卻是突然出了事。
我一驚,忙說道:「這玩笑可開不得!」
齊晟用手攬了我的腰,並不答言。
我又說道:「齊晟,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也送你一個驚喜,好不好?」
正說著,齊晟卻是從外面進來了,看到綠籬在我這,原本就不悅的臉色更是黑了一色。
我躺在床上,只覺得心中口中都是一片苦澀。和圖書齊晟倒是走得乾淨利索,卻是給我留下個遺腹子,這事叫我怎麼和兒子女兒們說?
我忍不住苦笑,「你現在是這樣想,可以後卻就不會這樣想了,我給了你心就做不好皇后了,就如以前的張氏做不好你的太子妃一樣。」
宮妃們雖然看起來個頂個的高貴嫻雅,可她們也是女人。既然是女人,那打起架來都差不多,基本上就像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踢、打、掐、抓、撕、撓招招不落。
如此幾次之後,等太皇太后再提給趙王納妃的時候,各世家都是已不當一回事了,家裡適齡的姑娘也都因各種原因不能嫁了。最後沒法子,齊晟也不忍心看著趙王兄弟打光棍,就把王府里僅有的一個孺人扶成了正妃。
大統十年的時候,太皇太后終於駕鶴西遊了。齊晟與這位皇祖母感情極深,很是消沉了一陣子。第二年,更有光明正大的借口不選秀了。
我琢磨他們這是不信我是個女人呢,還是不信我就是皇后張芃芃?若是不信我是個女人,我就再把外面的軟甲脫了站到垛口上去,也叫他們見識一下張氏這曼妙的身材。眼下雖然穿得厚實,不過也絕對是該翹的地方翹,該細的地方細。
可看著這幾個孩子都跪在地上哭求,我也是心疼,說道:「你們都回去吧,我這就好了,放心吧。」
黃氏前一陣子就鬧身子不好,三天兩頭地召太醫過去診脈,大夥都沒把這當一回事,誰知道她竟然把太醫召到床上去了……
楊豫請罪道:「都是這逆子冥頑不靈,救走了逆王齊翰,這才泄露了平寧城的虛實,讓皇上身臨險境,臣教子不嚴,請皇上責罰。」
齊晟引弓搭箭,瞄準了城下,竟是要當場射殺江氏。
李弘默了下,悶聲答道:「小人明白了。」說完,自己轉身跳入了江中。
我挺無奈的,「齊晟,你不懂。」
齊晟笑了笑,沖我勾了勾手指,待我換坐到他那一頭,這才與我扒道:「此事極隱秘,楊豫之母徐氏是江北人士,盛元年間韃子南侵,徐氏流落豫州時曾失身於北漠先鋒將崔衍,從那有了楊豫。麥帥與徐氏有舊,憐其遭遇而娶了她,不過卻是只掛了個夫妻之名。楊豫長成後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曾去上京尋過崔衍。崔衍這才知道徐氏給自己生了個兒子,要說崔衍那人對徐氏倒也有情,見徐氏因自己苦了半生,便要將徐氏母子接回上京。誰知崔家人卻死活不願,因徐氏身份特殊,又與麥帥糾葛太深,這事不知怎地捅到了北漠皇帝那裡。當年就是麥帥領軍將北漠趕出了靖陽關,皇帝一直記恨,便出面應允崔衍接回徐氏母子,暗中卻想著藉此引出麥帥……」
齊晟面色一僵,惱羞成怒,一甩袖子轉身就走了。
齊晟忽地一把扯住了我的胳膊,轉過頭來看向我,問:「你呢?」
我腦子「轟」的一聲,頓時明白過來癥結所在了。
綠籬張著嘴,半天沒說出話來,最後只能說道:「我說不過娘娘,不過這事皇上卻沒錯,是娘娘婦人之仁了。」
他卻笑得越發燦爛起來。
臨走前,茅廁君進宮來給宋太后磕頭,竟又順道來我宮裡求見。我本不想見他,可想了想還是叫人把他請進殿內,然後把他送我的那枚金三角還給了他。
幾個太醫互看一眼,誰都沒敢說話。
我聽得驚心動魄,忍不住問道:「後來呢?」
我便與齊晟商量道:「咱不生了,成嗎?這都馬上就要當外祖母了,我真是沒臉生了。」
不知為何,明知道他此刻說的張氏和我毫無關係,可我的心中卻是酸澀無比,彷彿一張嘴就能吐出口苦水來。
我的各種感官似是一下子都失去了功能,眼前只餘一片血色。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得有人在我耳邊低聲喚道:「娘娘,娘娘,皇上沒事,皇上撐過去了。」
茅廁君先是刺殺皇帝,又是暗通敵軍,本該是個死罪,宋太后披頭散髮地跑到大明宮哭鬧了一場,又拿出了先帝留下的不準齊晟傷害手足的遺旨,這才算是保下了茅廁君的一條性命,卻是被削了爵位,廢為庶人流放嶺南。
怎麼辦?這事要趕在現代社會,大不了一個離婚完事,若是律師請得好了,沒準黃氏還能從齊晟這裏討些贍養費過去呢!
我點了點頭,走到近前看他,笑道:「你和齊晟倒真是好兄弟,他竟然還敢把全部的身家性命都放在你手上,你竟然也沒辜負他。你那次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這真真假假還真不是我能看得透的,慚愧,慚愧,倒是我眼皮子淺了。」
城下的江氏一直沉默,直到此刻也不曾開口說過一句話,只默默地抬頭看著齊晟。
都三個多月了?那更好啊,胎兒已經穩固了,也不容易出什麼事了。難怪黃氏之前一直鬧身子不好呢,原來竟然是有了,現在想來是一直瞞著的。要說這後宮的女人心思真是複雜,連懷個孩子都跟做賊一般瞞著。
在我生辰之前,齊晟離宮去江北狩獵,說定要給我打幾隻白狐來做禮物。
他卻是輕輕一笑,對另一旁的太醫說道:「動手吧。」
齊晟抬眼看我,似笑非笑地問道:「你覺得此事中,她們兩個能脫了干係?」
楊豫日趕夜趕,還是沒能趕到年前來平寧城獻俘。待他到時已是過了正月十五,出人意料地是他竟然把楊嚴也跟捆來了,父子倆個一同跪在了齊晟面前請罪。
齊晟一連在前朝忙了好幾天,又是祭天又是祭祖,插空還得論功行賞。當然,就是再忙他也沒忘了罰有罪之人。
綠籬知道了這事對我又是劈頭蓋臉一陣訓,恨鐵不成鋼地說道:「皇上分明是有意驅除宮中妃嬪,這還不是為了娘娘,娘娘非但不領情,還替那黃氏求情,糊塗!這下皇上一定誤會娘娘對黃氏是有兔死狐悲之意了!」
我一怔,停下了腳步,緩緩轉回身去。
我聽得兩眼冒光,就差抓把瓜子來嗑了,想也不想地問道:「我擦!這兩人不會又舊情復燃吧?他還能給江氏一個王妃做?」
幾個太醫小心地退到稍遠處。
齊晟微微一愣,靜靜地看向我,片刻后低低地嘆了口氣,說道:「我若身死,你就叫李弘先假扮著我,只要再撐得住兩日,老五的援軍就能到了。到時候由他護著你退往靖陽,再召回楊豫等人,緊閉關門以防韃子反撲。然後秘不發喪,留老五與賀良臣守靖陽,帶著楊豫與賀秉則回盛都,扶灝兒登基即位,聽清楚了嗎?」
黃氏本來就一直瞧她不順眼呢,一看是她身邊的宮女撞到了自己手裡,二話不說就叫人上前扇那宮女耳光。
我猛地坐起身來,驚愕地看向他,說不出話來。
綠籬眼角一瞄,卻是一甩帕子跪在了我的腿邊,抱著我的大腿放聲大哭道:「娘娘,您可得給奴婢做主,趙王殿下要是復娶江氏,奴婢可是沒活路了,誰人都知道那江氏是不肯與人共夫的。奴婢沒地方去,還請娘娘收留,奴婢必會知恩圖報,忠心伺候娘娘一輩子的。」
我搖了搖頭,「隨口一說,算了,當我沒說吧。」
我一看全國範圍的選美是不成了,便想著再從宮裡篩一遍,矮子里還能拔將軍呢,更別說這一宮上千個宮女了。
我深吸了口氣,然後雙手一撐城垛奮力往上高高跳起,盡量拔高了聲音,扯著嗓子叫罵道:「無恥之徒滿嘴胡言!我這個皇后明明就在這裏,你竟然還敢找人前來假扮,真不要臉!」
我沒多想,伏下身去將耳朵湊到他嘴邊,就聽得他低聲說道:「芃芃,我心悅你。」
待到大統十三年的時候,我與齊晟早已是老夫老妻,連孩子都生了三男二女,足足有五個了。那一年,齊晟將闔朝的青年才俊都捋了一個遍,挑出一些看著順眼的,又查了人家祖宗八代,這才將我們的長女瑋元公主嫁了出去。
宋太醫低垂著頭,繼續結巴:「還還還請皇皇後娘娘屏退他人。」
嶺南貧苦,宋太后光怕兒子吃苦受窮,不但把自己的私房錢都貼給了茅廁君,還恨不得把半個皇宮的東西都搬到嶺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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