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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媽的，都是賊，好像誰他媽仗義過了。」喬小瑞氣喘吁吁，加快了步伐。首尾相接在小衚衕里拉開了，喬小瑞邊跑邊往後看。許是跑了一天的緣故，他有些神情恍惚，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堆垃圾邊的爛西紅柿上，呼喇喇摔了狗吃屎，回頭看時……哎喲，哪個缺德的，往這塊倒了半筐爛西紅柿。

洋姜上前，衝著帶頭的鐵蛋，嘭唧一拳，直中鼻樑，亮著自己的證件道：「看清爺是誰，和你們自己人，你配么。」

「對，萬一折胳膊斷腿，可就不是治安事件了，成刑事案件啦。」另一隊員嚇唬著，喬小瑞又是一陣哆嗦，擦了擦血，頭腦清醒了幾分，卻是憂慮更深了。如果說先前是懷疑的話，那這幫協警這麼一折騰，把鐵蛋也給打了，自己的反水算是坐實了。

「他們反正也找不著，我就不信，沒人去試試。」

「是警察，就是為人民服務滴。」老鼠道。

「沒事，跛哥，就醫院一天那麼多人，有的是機會，不給他們正好。」又有一賊道。

「偷香竊玉，聽說過沒？」餘罪眼眯著在奸笑，駱家龍噗一聲笑噴了，林宇婧毫不客氣，直接給了餘罪一巴掌。不過她的臉卻莫名其妙紅了。

「這簡直是個作案專業戶啊，無家無業，無親無故。無所顧慮。」林宇婧驚訝地道。

「耍橫是不是？看清楚點，老子是協警，傳說中的臨時工，你告也白告。」洋姜亮著證件，翻開一頁，讓鐵蛋看了看，小本子扇了這貨兩下，嚷開吼著：「滾蛋，誰他媽再敢打小喬的主意，小心把你弄進去住幾年啊……」

駱家龍皺眉頭了，這麼拙劣的辦法，他實在懷疑可行性，他狐疑地問著：「這行嗎？」

「不配……」鐵蛋捂著鼻子，驚恐一退，靠上牆時，明白過來，氣急敗壞地嚷著：「警察，你更不能打人呀？」

他苦了，滿肚子苦水化成一句話，慘兮兮地求著：「大哥，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兄弟，我在營盤衚衕，趕緊來，拉兄弟我一把，實在混不下去了。

哎喲，喬小瑞突然發現，這世界最厚顏無恥的要數誰了，他不吭聲了，抱著頭，擦著臉，就那麼走了，還回頭看了看，意思是，要麼抓我，要麼讓我走……這下管用，來的協警都沒動作，一副任君自便的態度。

「也算是，不過我覺得更大的愉悅來自於，能站在警察的對立面，給他們製造麻煩，看著他們忙成一團，一無所獲，那是一種智商上的優越感……不信嗎？比如現在，我們看他愁得亂轉，是不是覺得有一種愉悅感呢？」餘罪問。

這回沒感覺到疼，而且是一股恐懼襲來，因為他看到了，衚衕外奔進來四五個人，為首是楊鐵，這個綽號叫鐵蛋的ｈｅｔｕbｏｏｋ•ｃｏｍ•cｏｍ傢伙是跛哥的嫡系，在團伙里一直就是打手的角色。

「什麼放過，我根本沒準備抓你呀，你現在是重點保護對象，瞧瞧剛才，要是我們不出現，你不慘了。」洋姜道。

隔著老遠，滑鼠弔兒郎當靠著牆觀戰，倒一筐爛西紅柿就是標哥的主意，此時他手裡持著一個怪模怪樣像平板的電子儀器，那是目標的追蹤器；滑鼠不遠，還有更多的反扒隊員來助陣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在一個小賊上費這麼大勁，不過他知道，一旦被餘罪盯上，那可比被抓難受多了……

「還是賊。」林宇婧笑著給了個定義。

「嗯，作為罪犯，這個年齡應該對物質生活的需求減弱，如果仍然繼續犯案，可說明他所做的事能給他某種精神上的愉悅。」餘罪道。

嘩啦啦走開了一片，不過還剩下的不少，領頭的老J回頭問著：「要真是他反水，可不容易找了。」

一毛賊飛奔而入，向坐著喝大碗茶的老跛彙報。

一碗餛飩，兩籠包子，喬小瑞狼吞虎咽地吃著，整整跨了大半個城區，跑到杏花區這塊來了。從上午逃出腫瘤醫院，就一直躲著，生怕熟人碰到，這一行雖然不勞而獲舒服，可不為外人所知的是，如果要觸了禁忌，那可就不是改行的問題了。

「好啊，放你沒問題，把事給跛哥說清楚，你他媽和條子在一塊說什麼了？小馬和羅威怎麼進去的？」鐵蛋虎著臉問道。這是一個簡單的命題，要不是內部有人反水，誰能知道保安和扒手是一路。

「把他變成棄子，然後證據就來了。」餘罪笑道，摸著步話，呼叫著：「滑鼠……人在哪兒，回話。」

駱家龍回看了一眼，提醒著道：「也不是沒有，我電話諮詢過當年抓他的民警，現在已經是南關區分局副局長了，第二次入獄，他老婆帶著孩子就走了，沒告訴他，看這樣，他也沒去找過。」

念及此處，他下定決心了，對眾手下說著：「大家分頭去找，馬上去找，一定要找到小六下落。」

是警察？還是同行？

「放……放……放過我吧。」喬小瑞嘴唇哆嗦著道：「我……我再也不當賊了……我……我。」

吃著吃著，他的手顫了顫，是他經常夾錢包的手。他曾經親眼見過，有個在派出所咬出同夥來的，回頭就被跛哥矇著腦袋摁住，剁了兩根手指，食指和中指，扒手丟了這兩根手指，相當於飯碗不保了。就這，還算這行最輕的懲罰。

「有個棋子得好好用用，用好了，就是最直接的證據。」餘罪笑道。

「跛哥，跛哥……壞啦壞啦……小馬和羅威讓警察扣了，一點消息都打聽不到。」

監視鏡里，完整地記錄下了這一賊眾聚hｔｔｐs://www.heｔｕbｏｏｋ•cｏｍ•coｍ會場面，林宇婧笑著把畫面放到餘罪面前，餘罪饒有興緻地看著如果熱鍋上螞蟻的賊頭老跛。

「看來傳言不虛啊，在抗打耐折騰方面，你們賊和小姐都很勇敢。」洋姜笑著道。

「盯緊嘍。」餘罪道。放下了步話，緊跟著摸出了一部手機，一部很破的手機，駱家龍笑話他了，至於窮成這樣子嘛，現在交話費都送手機呢，餘罪嗤了聲，亮著手機不屑道，你說的還送話費，我這可不掏錢，而且是摸喬六根身上的手機，你覺得還破嗎？

又稍慰軍心，可現在連老跛心裏也犯疑，手下喬小瑞也算是老手了，要在他身上塞東西栽贓，還真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可如果是同行的話，這其中的迴旋餘地就大了，最起碼不會有牢獄之虞。

「不勞而獲，自然就是一種愉悅。」駱家龍笑著道。

他扔下碗筷，掉頭就跑，那些人蹭蹭蹭追來了，楊鐵吼著：「老六，站住，再他媽跑，別怪兄弟不仗義了啊。」

完了，喬小瑞抱上粗大腿了，眾賊怒火中燒，瞪了喬小瑞一眼，不過明顯惹不過這撥警察的走狗，如逢大赦般地掉頭就跑。

餘罪笑著道，有時候越拙劣的手段越管用。駱家龍可沒想到，給喬小瑞塞東西栽贓，餘罪還順手把人家的手機給摸了，半晌他才奇怪地問著林宇婧和餘罪：

「我真的什麼都沒說，那警察坑我……」喬小瑞道，話到中途，啪啪啪又是一幾個耳光扇來，又暈菜了，就聽鐵蛋罵著：「我他媽就不信條子是神仙，那麼多保安不問，就傳羅威。媽的，不給你上點厲害，你是不吭聲是不是？」

他還在躊躇，可畢竟眼線敵不過監控，保安內應沒消息，這兒就成了聾子、瞎子。

「喬小瑞？怎麼用？」駱家龍反應過來，自然是用那個被設局誣成「反水」的賊，他現在恐怕是疲於奔命了。

哇，把駱家龍嚇住了，餘罪翻查著手機，除了黃簡訊，就是小廣告，翻著通訊錄，對比著駱家龍查到的聯繫方式，編輯了一個簡訊，開始瘋狂地群發：

鐵蛋是接了個電話才來的，平素和喬小瑞關係一般，可沒想到這時候他主動打電話，喬小瑞早被幾個耳光甩暈菜了，鼻血長流，慘兮兮地求饒：「鐵哥，放我一馬……來日兄弟再報答你。」

一拳當臉捶來，喬小瑞只覺得天暈地眩，滿眼星光燦爛，跟前眾賊撲上來了，拳打腳踢，沒頭沒腦地捶著踢著，喬小瑞蜷得像只大蝦米，木然地挨著狂風暴雨價的教訓。

「都他媽耷拉著腦袋幹什麼？小偷小摸都沒多大個事，他們能有多大個逑事？」老跛開口了，直訓著，他深深知道，人心一散，隊伍可就不好帶了，而幹這種事，最容易和和_圖_書最怕的就是人心散亂。

「跛哥，要讓小馬和羅威把我們咬出來，那該著多麻煩？」有位賊說道，細辨是昨日那位高個子，頭額前還纏著繃帶。

……

「啊？」老跛一驚而起，差點摔倒，旁邊有兄弟們馬上攙著。

「一下子攪了裡應外合，等於掐了咱們的眼睛，以後想干可就只能摸著黑幹了。沒那麼好的現成飯了。」老跛道。眾人理解了，原本在腫瘤醫院，對慣犯們來說，只要收買通保安，憑著自己的技藝，醫院的交費大廳簡直就是提款機了，而現在，盟友出事，只剩下孤軍奮戰，又要和街上同行一樣，靠天吃飯了。

「我……我不需要保護，我沒事。」喬小瑞強忍著道。

噝……疼了下，喬小瑞皺著眉頭，不小心把自己舌頭咬了，吃得太急，不小心自己咬了，好疼。

「我看吶，這種人好對付，想法子在精神上或者在他的專業領域打垮他，他就一蹶不振了，你沒發現嗎？他雖然是賊頭，可他不具備做賊的條件了。」餘罪道，他看到了在小小的舊式院落里，徘徊著一個孤獨的殘疾老頭，一頭雜毛、滿臉風霜，拖著一條殘腿，能支持他的精神支柱還有什麼？

「棺材早做好了，就等著他掉淚呢。」洋姜道。他往後看了眼。

「別害怕，我們雖然是臨時工，可也算警察。」洋姜道。

「啥意思？」笨賊問。

「傷得重不重小瑞，要不要去醫院？」又一位隊員道，是大毛，老反扒隊員了，比這幫年輕人穩重點，生怕嫌疑人出了事。

老大一躊躇，跟班就發懵，眾賊竊竊私語著，齊齊聲討喬小瑞真他媽不地道，沒過兩個小時就把兄弟們的飯碗砸了，對了，還有另一撥新來的同行，眾人一直奇怪地拉著李雲昌追問，最多的一句就是：你真沒看見他怎麼放進去的？

「那就把他抓回來上家法。他在外面可是顆定時炸彈。」老跛道。

「這才是有理想有追求的賊，除了一個目標，其餘的都拋舍下了。」餘罪笑著道，又是怪腔怪調的評價，這一次林宇婧發現餘罪說得很嚴肅，並沒有玩笑的味道，那要呵斥的話，生生地咽回去了。她看著專心致志的餘罪，又看看那個監拍下的畫面，有點不解，問著道：「看出什麼來了？」

「哇，這臉都快打成猴屁股了，還說沒事。你不要這麼堅強好不好？讓人家好生敬佩。」老鼠逗著道。

這是極度置疑兄弟們專業的水平的事，當然最關心了，李雲昌的回答也是一句：介個真沒有，他說他是三爺家的，連喬小瑞也是糊裡糊塗著道了。

老跛懶得訓斥了，對於這些沒有點起碼戰略眼光的後輩，他實在看不入眼，他知道這些人再放出去，遲早都是被警察提留走的主，而能聚在m•hｅｔｕｂooｋ.ｃｏｍ.ｃｏm他的左右，無非是利益和安全，現在，他感覺到了一絲威脅。

他現在心裏一千個、一萬個詛咒著坑他的警察出門被車撞死，回家掉便池淹死。那些保安不少人都接受過扒手塞的好處，要是這事被捅出來，那等於斷了團伙財路，他真想像不出，一貫心狠手辣毫不留情的跛哥會怎麼對付他。

哇，這麼親密！？當看到林宇婧也毫無顧忌地坐下來，就挨著餘罪，一起觀賞滑鼠發現的這個窩點時，他不好意思地側過頭，撅了撅嘴，對於這兩人的驚訝，比發現賊頭目是個殘疾人的驚訝更甚。他倚著欄杆，極目遠望，監控點設在直線一千四百米的樓頂，已經黃昏時分了，這兩日的推進速度極快，惹得他心胸大開，看著一抹金燦燦地夕陽，有一種想喊出來的衝動。

「上。反正沒人看見。」洋姜一甩頭，那幾位反扒隊的隊員撲上來，摁著鐵蛋，啪啪咚咚又是一頓拳腳，把這哥們揍得沿著牆壁慢慢地坐下來了，嘴裏兀自嚷著：「老子要告你們。」

「哎，小高啊，再小的事也是事，這次咱們是碰上高手了……」老跛憂慮地道，不知所指是警察還是那幾位不知名的同行。

「喬六指到現在還沒找著，肯定就是他說的。」有人附和了句。

老跛撥拉開扶他的人，伸手拄著一條彎拐，緊張兮兮地站著，又猶豫不決地走了幾步，周圍側立的一干群賊都驚恐不定地望著老大。以往老大總能突出奇招，化險為夷，而自昨日開始的種種，先是堵人失利，后是內部反水，讓人嚴重懷疑這個組織的凝聚力和安全性了。

「這傢伙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都這樣了，還妄想回歸組織？」老鼠道，他看到這傢伙一瘸一拐就那麼走出小衚衕，沒來由地有點佩服這個毛賊了。

眾賊一看，不認識，有人呸了口：「卷兩根毛，充奧特曼呀，滾蛋。」

一個失手，被後來的壓住了，追得有點生氣的鐵蛋二話不說，拎著喬小瑞啪啪啪左右開弓幾個耳光，惡狠狠地呸道：「跑啊，再你媽跑啊……不是讓兄弟拉你一把嗎？跑什麼呀？」

……

「你看你這人，我們對你知道的沒興趣，就負責保護你。」洋姜道。

林于婧和駱家龍笑了，大胸姐踢了餘罪一腳，示意著好好看，別說怪話。駱家龍此時心思倒不是老跛身上，而是看著林宇婧和餘罪兩人的嫌疑更重了。

「NO，NO，偷的最高境界我還達不到，你們別太誇我，我不能驕傲，還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餘罪嚴肅地道。一嚴肅，林宇婧上當了，不解地問：「那偷的最高境界是什麼？」

是個瘸子，這也是綽號的由來，他原來是個帥哥的，傳說在九十年代嚴打，在牢里咬死了，丟了半條腿才撿https://www.hetubook.com.com回條命來，之後帥哥就成了跛哥。普通人那是心中之痛，不過對於混自由世界的，那可是資本了，那期嚴打斃得斃，關得關，碩果僅存下來的，自然是后一輩作姦犯科之人學習的楷模。

身後、衚衕前，衚衕牆上，呼里隆咚跑來的、跳下來的，七八個人，見面二話不說，對著施暴的眾賊噼里啪啦一頓痛扁，打得眾賊哭爹喊娘：「哎喲喲，別打別打，大哥，哪個窩子的，自己人……」

這個透著促狹的論調無從證實，不過也差不到哪兒，現在駱家龍對於餘罪的手法可算是佩服至極，他蹲下來，好奇道：「那接下來怎麼辦？快天黑了。你沒忘了吧，還有兩天，可刑警隊那邊，一點證據也沒有。」

他一抬頭，想喘口氣，卻不料又噝了一下，又把舌頭咬了。

「余兒，你說偷東西的叫賊，可連賊都被你偷了，得怎麼稱呼你？」

「在小營路……營盤衚衕，那小子餓極了，鑽衚衕里吃餛飩了。」步話里傳來了滑鼠的聲音。

一聽這個傳說中賊王的名字，大家心頭都是一凜，都看著大哥老跛，老跛不屑道：「現在頂著三爺名號作案的太多了，可誰知道真假，別被唬住了。」

「你是指……他的身體條件？」林宇婧問。

「你豬腦袋呀，你以為警察都跟你們一樣烏合之眾，捉姦拿雙，逮賊要贓，誰哪隻眼看見你們扒竊了？保安沒少拿咱們的好處，這事他未必就敢說出來，咱們不怕腦袋上扣屎，他們可怕身上沾上點事……還是那句話，只要沒被當場逮著，誰也拿咱們沒治。」老跛精闢地分析道，這是集一輩子作姦犯科之事的金石之言。

「都住手。」有救兵從天而降了。

是洋姜兄弟出來了，他也對呸了一口，傲氣凜然地一吼：「兄弟們，上。」

幾個隊員笑著，圍上喬小瑞了，洋姜掏張面紙，幫這賊哥們擦擦臉上的血，喬小瑞卻像見鬼一般，哆嗦著，躲著，驚恐地看著一幹警察。

「對，我就看不慣他們，咱們偷錢，他們分贓。靠。」另一賊附和著。

對呀，本身就是點小事，何況又是沒證沒據的小事，一下子把人心安撫了，眾賊心裏稍慰，不過有一個小心翼翼問著老跛道：「跛哥，那您老愁什麼？」

「老跛，本名毛大廣，我在內網查到了他四次前科，盜竊、傷害、聚眾滋事以及強|奸，最長入獄八年，最短六個月，現在五十一歲，六年前出獄后，再沒有任何記錄。」駱家龍道，蹲下來了，把筆記本遞給餘罪，餘罪笑著評價道：「喲，人才吶，複合型人才，不多見。」

眾人領命，齊齊出門，在小院落門前，凌亂地一堆電單車，破麵包車，還有步行出了路口，直接打的走的，這一個團伙經營到現在，怎麼看也是具備相當規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