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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塊下肚，側頭，李玫看著他，滑鼠挾著肉問著：「咋啦？」

「二冬要不願意呢？」

自嘲地一笑，史清淮知道這事沒假，兩人踱步著，聊著，一直到下午訓練開始，這撥在宿舍玩得不亦樂乎的才告別走人。

「那沒關係，是不是手下幹活人挺多的？」餘罪問，很好奇的樣子。

「能告訴我，作為一名刑警真正的感受嗎？我一直在內勤，現在要帶幾個人，免不了接觸刑事案件，而且我還想，過段時間讓他們接觸下傳統的偵破。」史清淮道。

「喲？這怎麼回事？打起來了。」史清淮異樣了。

人的心境總是容易被環境感染的，難得一見熱鬧的總隊大餐廳因為這一群不速之客的到來，顯得嘈亂了。

「吃……吃飽了，咱們一起減。」滑鼠不吃了，直接給胖姐挾了一塊。

「那件事幹得是我記憶里最糟糕的一件事，我沒欺負過人，就想欺負一次，結果還被人欺負了。」解冰笑著道，在回憶中找著那事的細節，這事是李正宏和尹波的主意，不過他不想埋怨別人，事後又被餘罪痛宰了幾千塊，他也覺得無所謂，那事給他的震撼不在事中，而在事外。

……

解冰想了想，若有所思地道：「一步彼岸、一步慾海，一步不慎就是萬劫不復；一面良知、一面法制，大部分時候他們是對立面；一面榮譽、一面毀譽，大部分時候他們是同生共長的；我們就在這種最激烈的落差中生活工作著，如果你精神不變得大條一點，是受不了的。」

「是嗎？有必然聯繫嗎？」史清淮真看不懂了。

「乾杯。」

滑鼠聞言根本不當挖苦，頻頻點頭，直道著：「就是啊，我離李姐還差一截呢。」

「是這樣的，刑警去掉那身官衣，大部分都是匪類。」解冰笑道，兩人正看到了那撥打鬧的同事，會心一笑間，都不覺此話還有貶義。

「我錯了，我心裏就沒裝自己吶。」餘罪訕笑著，斟上了酒，一杯一杯遞著，遞給解冰的時候，他稍稍有點不自然，反倒是解冰笑了笑，讓餘罪有更不自然了。

「那嚇破了嗎？」史清淮好奇地問。

這人和人吶，差別怎麼就這麼大呢？史清淮相比溫文爾雅，思維敏捷的解冰，越看自己這隊伍，越不像樣了……

情緒倒是真提上來了，感覺這五人小組，走得更近了，話比往常多了幾分，不過訓練可就落下來了，李玫說沒午休，跑不動，滑鼠也發牢騷，吃撐了，也跑不動，剩下那三位被二肥的樣子笑得稀里嘩啦，也跑得不像樣了。

「其實我也因為那件事到刑警隊的。」解冰看了史清淮一眼，溫和地道。

餘罪笑得既賤且淫，和-圖-書滑鼠愣了凸眼張嘴，半晌才哈哈大笑兩聲，然後一側頭一豎大拇指：「就是，絕配。」

「裝監控？」曹亞傑尷尬地笑道，要幫忙，就這事嘍。

「什麼一對？」滑鼠沒明白。

這麼夸人，聽得曹亞傑都膈應，刑警那個警種本就特殊，而這撥人似乎更是特殊中的另類，可不，吳光宇說了，平時的娛樂除了喝酒就是打牌，二隊的酒量就沒下了一斤的；熊劍飛卻是說了，這裏頭最厲害要數我們隊長，光會喝不會醉，我跟我一兄弟和隊長喝酒，三個人幹了九瓶，數我們隊長喝得多，最後反倒我們被喝趴下了。曹亞傑聽著這奇聞軼事，隨口問了句，哪個兄弟？

「乾杯。」

吃了七七八八，先離桌的是酒力不勝的史清淮，解冰借故跟著送人去了，駱家龍、孫羿、李二冬拽著俞峰，要請教專業知識了。熊劍飛卻是已經喝得有點醉眼迷離，和吳光宇嘟囔不清地在說著什麼，曹亞傑看著這倆人好不落寞的樣子，悄悄地問餘罪：「他們怎麼了？怎麼喝了酒這麼傷感？」

曹亞傑本待回絕的，這種小事他還看不上眼，也不想落那不是，不過一聽這句心裏驀地一動，凝視了餘罪片刻，他笑了，笑著道：「哦，這事不難……不過你就這樣求人辦事呀？不得自罰幾杯，這麼久了才告訴我？」

喲，說到這兒，熊劍飛眼睛一紅，嘆了句氣，說了句走了，然後一大杯子，全悶下去了。

喲？餘罪一激靈，趕緊地倒了半大杯，恭恭敬敬一舉杯，一飲而盡。

「落差？」

「這是我干過的最沒出息的一件事，是因為一個女孩，您相信嗎？」解冰笑著道，有點羞赧。史清淮瞪了瞪，還真有點不信，不過解冰補充道：「這就是真相，刑偵思維，真相和想像往往會大相徑庭的。」

「……」

「嗯，不吃了，撐死了。」滑鼠抹了把嘴，放下筷子了，周文涓幫著食堂里的師傅收盤子，李玫卻是看這群光棍實在不咋地，和文涓一起幫去了，兩人好像挺說得來的。她們一走，滑鼠叼了根煙，打著火，剛起身，又被摁下了，餘罪賊頭賊腦湊上來了，小聲地道：「給你說個事。」

「你不減肥么？」李玫問，眼光有點饞地看著紅燒肉。

「沒怎麼回事，他們一直就這樣。」解冰已經見怪不怪了。

操場上，人影飛奔，讓踱步的史清淮訝異了下，沒見過嚴德標同志還能跑這麼快呀？很快就聽到追殺的聲音，嚴德標同志再快也快不過那些外勤刑警，被一個小個子頂在護欄上，噼里啪啦接受臀部按摩。

孫羿、駱家龍、李二冬，三個人和俞峰湊在一塊和-圖-書，又是挾菜又是敬酒，老是板著臉的俞峰今天像變性子一樣，和眾人聊得那叫一個來勁，什麼副本、什麼開掛、什麼技能……哎媽呀，史清淮反正是一句沒聽懂，不過他現在知道自己為什麼理解不了俞峰了，根本沒有共同語言嘛。

「是啊，現在孩子的承受力都夠嗆。」史清淮同嘆道。

「有，最好接觸下前沿的東西，不能按咱們警隊老一套『傳幫帶』來，那樣的話只會禁錮大家的思維，現在的很多案子，我越來越感覺腦筋跟不上了……社會進步，價值觀多樣化，精神荒漠的擴大，物質時代的這些問題反映到個體身上，就是那些層出不窮的精神疾病，以及因為這些問題導致的犯罪率上升。年前十五中發生一件案子，有個高二女生被人勒死在汾河邊上，案子偵破后才發現是她早戀的男朋友，同班同學，才十七歲，動機僅僅是因為那個女孩要和他分手。」解冰惋惜地道。

哎喲，這麼曖昧，把駱家龍、俞峰那幾位討論遊戲的，看得渾身直起小疙瘩。

「他們……」，這個詞讓史清淮感覺到了，似乎解冰在下意識地把自己和這幫人區分開，但他也感覺到了，他在行動上卻試圖和這些人融為一體，這自相矛盾的感覺，讓史清淮斟酌了片刻，突然問了句：「小解，我還記得那年去你們那兒招人，正碰上了打架，就這幾個人好像。」

這個場合吧，解冰就有點接受不了，他一直在細嚼慢咽著，史清淮有點嘴苦，不好意思說了，適應訓練看來白費了，別說減肥，不增就不錯了，不過場面上得應承下來，他叫著餘罪，數著酒杯，要給大家敬一杯，餘罪喝得面紅了，拿著一堆杯子數著腦袋：「十二個，誰還沒有？人手一個啊，都得喝啊。」

「十三個，蠢貨，沒數自己。」李玫突然道，旁人一看一數，果真少數一個，看著餘罪糗得臉紅，再看李玫似乎故意挑刺，又是笑得跟著罵餘罪蠢貨。

「誰說的，我女朋友家開的，我幫幫忙。」曹亞傑俊臉一紅，不知道餘罪所為何來。

「站住……滑鼠，老子今天非砍死你！」

「不用說，尼馬又讓我推銷大米白面。」滑鼠打預防針了，餘罪賴他干這事不止一回了。

他們的旁邊那一撥也找到共同語言了，曹亞傑和熊劍飛居然是老鄉，這老鄉當得和旁人可不一樣，他不勝酒力，老鄉熊劍飛直接把他的酒，一仰脖子全倒嘴裏了，驚得餘罪直豎大拇指讚歎：熊哥您成功由飯桶晉陞了，簡直是泔水桶吶，酒量見漲啊。

這個場合沒有時間考慮細節的，史清淮端著杯子，跟著全桌起立，這位在和_圖_書學校就見過的心理學專家笑吟吟地道：

叮里噹啷一杯，聊得笑逐顏開，吃得杯盤狼藉，就連解冰也覺得這裏伙食味道相當不錯，只是他還不太習慣這麼嘈亂的吃飯環境。瞧吧，熊劍飛和餘罪劃上拳了，滑鼠在教李玫怎麼划拳，怎麼揮手腕耍酒令。駱家龍那邊已經親熱到互摟著，手機自|拍基友照了。

「招不到你很遺憾，對了，解冰，你的檔案我見過……當年高考你的分數是545分，完全可以選一個名牌大學，怎麼上了不入流的省警校啊，這是你的理想？」史清淮笑著問。

「哎，好嘞。」

「不是，我幾個哥們開了糧油店，這樣，大米、白面、油，你們工人總得吃吧……就不統一吃，肯定回家也得吃吧，幫忙給推銷點，要不發福利也成呀？我保證給您最優價格，這春夏淡季，生意還真不好做。」餘罪得啵地說著，又開始推銷糧油了。

「這就是正義的源動力，不是因為警察這個職業有了正義，而是因為正義，本身就源於人的本性。」史清淮道。

就聽他道：「事後，許平秋處長把我一個人叫到校外，劈頭蓋臉訓了我一頓，說我這樣的紈絝子弟他見得多了，心裏這麼陰暗，將來就到警察隊伍里也是敗類……嘖。」

「對，那起案件我參与了偵破，找到了真兇。」解冰道，這話里，多了份成就感。

「落差感很強。」

幾位看著一對滑鼠的，都吃吃地笑，沒人勸標哥減肥，反而有勸著，標哥，紅燒肉湯都是你的啊，你得胖點，不胖一點特色都沒有。

「長話短說啊，我代表總隊歡迎二隊的同志來做客，不但這次歡迎，而且歡迎你們常來做客……提醒一句，不能喝太多啊。」

「那趕緊去探探口風呀。」

「所以你過關了？」史清淮好奇地問。

「說說而已，又不是包辦……趕緊去。」

這麼坦然地講出來，倒是讓史清淮有點意外了，曾經許平秋籍此判斷這個人心理陰暗、氣量狹小，看來也不全準確嘛。

這裏頭可能就數滑鼠舒服了，別人喝，他在吃，別人喝完了，他還在吃，李玫都看不過眼了，捅了捅這傢伙示意著道：「別吃了，剛鍛煉一個月，全白搭了。」

「來了來了……讓讓讓……傅師傅的紅燒肉啊，咱們總隊的一絕。」滑鼠從廚房奔出來了，端著一盆小碎步走著，桌上的側身讓著，他放到了中央，立時有幾雙筷子伸進去了，標哥也不忌口，坐下來，一大塊往嘴裏一塞，吃得那叫一個頻頻點頭。

旁人一笑，李玫聽到了，然後伸手一擰滑鼠，親密地斥了句：「你個死鬼。」

「對，落差。」

「對，我找的人，和*圖*書想收拾餘罪，結果我自己身受其害了。」

「嘖，不是……你說她，和二冬是不是一對絕配？」餘罪把想說的報出來了，滑鼠毫無徵兆地呃了聲，又嚇壞了，餘罪又小聲解釋著：「一般巨胖的喜歡骨感的，比如你和細妹子……說不定土肥圓就喜歡二冬兄弟，胖瘦搭配，摟著好睡呀。」

這種怪異的心境是怎麼來的，對於從警日久的曹亞傑還是能理解一部分的，那特殊的警種，那個一直行走在黑白界限上的兄弟，除了對酒當歌，恐怕沒人能理解他們的心裏，於是曹亞傑也放下身架了，和這幫年齡差一截的小警，聊得那叫一個火熱。

其他人有點納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餘罪聽到時，好不懊喪，看來這紅娘確實不好當，又碰壁了，他悄悄地蹙著牆角溜了……

史清淮瞥了眼，有點驚嘆于這個小伙的思路，幾乎也是和建隊的初衷契合的，只是遺憾的是，他並沒有看到解冰很想接受這個計劃的意向，再要問時，解冰笑著反勸上他了：「史科長，我懂您的意思，不過恐怕我來不了，二隊每年接案有幾十例，都是重案……其實我也想休息啊，可由不得自己，只要接觸到案子，大部分人都會被見到的罪惡刺|激，拚命去尋找真相，抓到真兇。」

可這事聽得曹亞傑有點蛋疼，一起集訓的同志吧，商量的還是這事。他稍猶豫的時候，餘罪拉著他，語重心長地道：「曹哥，都是原來反扒隊開除的協警兄弟，能幫幫一把，不幫也怨不著您，您千萬別為難。」

「你看土肥圓……」餘罪眉飛色舞，示意著，滑鼠回頭，自然是指李玫了。說實話這胖妞性格相當的不錯，人又熱情，五人小組裡，反倒是她來此的目的最純潔。滑鼠看餘罪淫邪的眼光，他愕然地嚇得咬自己的拳頭了，嚇壞了，小聲問：「喂喂，余賤，你沒喝營養快線啊？怎麼這眼神又淫又癢……不能饑渴到這程度吧的，對肥姐也想下手。」

「想得美。」餘罪回絕了，不給滑鼠鑽空子的機會，滑鼠拂袖要走，又被餘罪揪著，小聲教唆著：「我剛才突然靈光一現，發現了一對。」

「那輪不著你，曹哥給辦了。」餘罪道，滑鼠一看不入眼了，胖指頭戳著餘罪訓著：「你咋這樣涅？鄉下呆了一年，越來越不要臉了……推銷了多少？要不生意算我一份？」

「那就好。」餘罪嚴肅地道，就在曹亞傑覺得很不舒服的時候，餘罪卻覥臉一笑求著：「曹哥，我可一直把你當哥啊，兄弟有點小事，你得幫個忙。」

「有幾十個吧，裝監控當然需要的基礎員工多了。」曹亞傑隨口道，這事擺不到桌面，可也藏和-圖-書不到別人看不出的地方。

「這算好的了，再喝多點，不傷感，不過要傷人滴。」餘罪笑道。曹亞傑一笑，不問了，有些人確實也真性情吧，可你未必接受得了。餘罪卻是想起什麼來了，湊上來問著曹亞傑道：「曹哥，聽說您開了兩家公司？」

有個土豪朋友就是好，生意談成了，曹亞傑直接讓他送哪兒哪兒，而且是現金結算，把餘罪給激動得呀，就差叫親哥了。

「嚇破了就不會呆二隊了，二隊的張法醫人很不錯，那天我呆在那兒，看著解剖，渾身都打戰……張法醫告訴我啊，要懷著一種尊重的心情去看，因為我們警察找到死因，找到真相，找到兇手，本身就是對生命的尊重，只有心裏有尊重，眼裡才不會有恐怖……」解冰道，無人知道他生活中發生的這些事，今天似乎也遇了一位知己了，他的談興頗濃。

「您別緊張啊，曹哥，不是犧牲了，是被個女人勾引走了，然後作為基友的熊哥，就一直難以忘卻，基情嚴重受傷，嘎嘎。」餘罪沒心沒肺笑著道，惹得熊劍飛隔著人扇他後腦。

「對呀，這個理由好。」李玫拊掌一樂，心結去了，大大方方吃了一塊。

似乎不願回憶那點往事，那是他聽到過最犀利的嘲諷，很受刺|激，他看了看史清淮，又笑了：「他說得很對，不過不太適合我……實習我就到二隊去，他又故意刁難，讓我們幾個呆在解剖室里，試圖把我們嚇破膽。」

史清淮用心聽著，他發現這位小警，對於工作的認識比那些混了一輩子的都不差，而這樣的人招不到麾下，越來越讓他感覺到遺憾了，他徵詢似的問著：「對於我剛才講得那個計劃，有什麼意見和建議嗎？」

滑鼠也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主，這麼好的事當然要當仁不讓了，樂顛樂顛奔出餐廳，大老遠嚷著李二冬。

這邊沒叫，那邊的已經叫上了，吳光宇嚷著，曹哥，甭理那賤人，要幫幫這位兄弟，老大不小了別說摸妞，泡妞沒泡過。曹亞傑一愣，熊劍飛卻是火了，叫嚷著，少尼馬拿我說事，隊里一群光棍，誰笑話誰呢？兩人說著就嚷上了。

「不，我說的不是這層意思……假設這樣的人再推遲幾年犯罪，在接受過高等教育之後，某種誘因導致他犯罪，那問題就更大了，因為他會把自己積累的知識無意識地應用到他所做的事上，那對於我們工作就更是挑戰了。比如，＊＊大學那例投毒案，懸了幾年，最後因為證據缺失，都沒有還給死者一個公道。」解冰道。

「那事……是因我而起的。」

結果很快出來了，坐在餐廳里都聽到了李二冬氣急敗壞的吼聲：

「好像體工大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