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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人就是個無恥到犯賤的人。

「那這一次，運氣的成分有多大？」許平秋問。

萬瑞升看了史清淮一眼，兩人眼瞟著，都在觀察許平秋，老許一夜話不多，憂心忡忡的，聞聽此言時，他看了看國辦幾位，半晌才道：「別怪我老是潑涼水啊，到目前為止，我們得到的都是線索、消息，別說毒品和毒源，連毒渣都沒見著，我在擔心，我們撒大網，撈不住魚啊。」

會後，由市局督察處派出的一隊督察，十二人，分乘四輛車，齊齊駛向開發區分局。

「這個啊。」反泄密專員說話了，思忖道：「只能等抓到制販人員，沿著線往上查了，直接指向幕後的線索，恐怕在我們外勤的層面接觸不到，不過我相信，這些人里，肯定有人和我們內部的人有關聯。」

這個時候，在辦公室枯坐了近一個小時的餘罪已經聽到聲音，他最後一次撫過了放在桌上，疊得整整齊齊的警服，手感很好，從來沒有覺得那麼好過，當手撫到警徽的時候，冰冷的感覺那麼的清晰，他明白了，平國棟在最後的時間里為什麼對警服那麼的依戀。

「不算大，數據不會說假話，你們清掃查到的毒品也不會說假話，清掃之後短時間市場恢復這麼快，也不會講假話，事實就是：在太原，絕對有存在時間很久的地下制毒工廠。」李磊道，很確定地道。

討論到八時一刻，緊急會議的通知來了，對於這類突發的，影響警務形象的事件，必須要有一個明確的表態了，特別是證據確鑿到這種程度，據說市檢察院已經準備立案了，緊急會議的目的就兩項，辦公室的記錄員記得很詳細，一是討論餘罪同志的處分問題，二是討論對外發言的口徑問題。

李磊指著兄弟單位發來的信息，兩輛車正沿著陝晉高速行進，根據時間的計算，到太原需要五個小時的路程，七時出發，已經接近省境了。

九時五十分，孫天鳴奉命趕到，帶了十六名刑警，全副武裝，特警總隊派遣了兩名特警還架起了狙擊步槍，得到的命令是：遭遇反抗，可就地擊斃！

這個態度與以前的囂張幾乎是大翻盤了，讓李處長覺得反而不適應了，當然，指揮權對於九處自己是求之不得了，他怪異地看了看許平秋，許平秋臉色有點黯然地道：「李處長，能提個要求嗎？」

「交易的時間，肯定就在今天。」

……

那是四大桶聚胺酸脂，要用它做什麼不清楚，但絕對和洗選煤炭無關。

那是成就了他，也最終毀滅了他的東西，那既愛又恨的感覺，恐怕會讓他死不瞑目。

又提及舊事了，許平秋臉上尷尬了幾分，麾下隊伍不純潔，以至於本次行動一個地方禁毒部門的警力都沒有調用，這說起來ｈtｔｐs://m•ｈｅｔｕbｏoｋ.ｃom•ｃoｍ都是一種恥辱，他撇撇嘴道：「行，我沒什麼意見，不過這次的行動，我希望暫時不要驚動崔廳，統一指揮以九處為首，我們負責協調警力配製……全力配合九處同志，把這次行動拿下，我再次重申一遍，我們沒推諉責任的意思，但是茲事體大，還是由專業的人士來指揮更好一些。」

「這個意見提得好，許副廳啊，我建議請咱們崔廳坐鎮，這件力挽狂瀾的事，非他莫屬了。」李磊道。

餘罪一揚手扭身了，背對著大家道：「第二句，你們要換隊長了，再見了。」

監控的這些人在和兩個號碼頻繁的聯繫，一個在太原市，一個在高速上，另一端無法鎖定，不過根據緝毒警們長年和他們打交道的經驗，交易的時間，應該臨近了……至於準確的時間可能在交易的前一刻才會知道，除了跟著他們的人，追蹤他們的信號，不會有更好的方式。

在出入境管理處，安嘉璐撥了一天，還是沒有打通餘罪的電話，一撥就斷，她知道應該是被拉黑名單了，她有一種衝動，就想指著他質問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要這樣做。不過現在她覺得有點可笑，難道這樣做還需要什麼原因嗎？

「許副廳啊，看來今天是最後一役了，再有幾個小時，就要見到分曉了。」

什麼事都敢答應，可這種事偏偏把九處同志難住了，個個為難地相視著。

這是在前一天哄傳出來的消息，開發區分局副局長一夜之間又成名人了，召妓、收黑錢、訛詐商戶、種種劣跡被先曝到了網上，又曝到了省紀檢、省檢察院，據說還是從北京轉回來的，影響極其惡劣……理論上一個屁大點的小分局長，還是副的，實在輪不到省紀檢和省檢出面查他，於是批複往下走，一走更了不得了，傳播得更廣了，特別是那段一龍三鳳群P的視頻，據網警統計，被下載了至少十一萬次以上，擋都擋不住，連省府里的大員也有人過問了，就一句話：影響太惡劣，嚴肅處理！

一個分局，大部分內勤都趴在窗口指指點點，知道即將發生什麼事，風頭正勁的余副局長，要落馬了！

許平秋輕聲道著，一副痛悔的表情，他想像過最壞的結果，可他沒有想過能到他也無法控制的地步，從省府到省廳到市局，對他的所作所為已經是無法容忍了，他知道，恐怕今天都堅持不過去了。

指揮部里一片興奮，這張從外圍撒開的大網收縮到極致了，答案幾乎要呼之欲出了。越到這種時候，行動愈發地小心謹慎，甚至連近距離監視也放開了，生怕驚走了這些地下制毒的。

對外發言的口徑是：有關部門正在組織調查，一經查實，決不姑息…hｅtubｏｏｋ.cｏm.cｏｍ…

……

他有多少存款知道不？好幾百萬。

他愣了下，肅穆的表情里多了一份溫馨，事情被爆出來，發酵了一天，差不多今天就知道結果了，不過他明顯已經拙於言辭，想笑覺得不合適，想慷慨幾句，又覺得中氣不足，所以只能保持著沒有表情的臉色，慢慢地往外走。

第二天了，消息沒有被封鎖住，反而愈演愈烈了，警察懂異地用警，市民也會異地鬧事了，據說消息都是從其他地方紛傳出來的，後來太原的好事者挖了不少餘罪的照片，兩廂一比，得，沒跑了。

「隊長。」

九時一刻，餘罪被督察滯留的消息傳回了支援組，對於這個預料中的結果沒有人意外，只是有點傷感而已，肖夢琪一遍一遍在支援組的臨時辦公地點走著，她無計可施。

登上車，逃也似的出了莊子河刑警隊，走了很久，院子里的隊伍還沒有散，那種既惋惜又無法挽回的糾結，讓所有的人，都感覺一種難分難捨。

「但是這裏的案子，這一年你們在廣州經歷的事，又有什麼聯繫呢？」許平秋再問，信息在這裡是斷層的，憑想像解決不了這種問題。

「不，是真的。」餘罪道，緩緩地回過頭，看著一隊朝夕相處的隊員，他意外地笑了笑，放大了聲音道：「我說兩句話，第一句，有好事的時候把我朋友，那不算朋友。可攤上爛事還把當朋友，那就是兄弟了……謝謝啦，兄弟們。」

事情，也正向著這個方向發展，場景更迭，很多需要出現的配角就粉墨登場了，桃園公館的保安隊長吳沛龍、二勞分子李冬陽、孫笛、還有在前段掃毒中被關起來，又放「撈出」的西城區很出名的楊鐵城，據民警摸底，這個綽號「小鐵」的人不一般，兩年間成功地從混跡街頭碰瓷的水平，到現在開上進口車了。他究竟幹什麼其實從馬鑠能出面撈他就看得出來，肯定是一個出貨不菲的下家。

一個小時后，根據地上的血跡化驗比對，很快找到了吻合的人，因為上級給的比對樣本只有兩個人，都是警務檔案里的留存的樣本，一個是杜立才，一個是馬鵬。

噢，不是白白出讓這份功勞的，李磊抬手道：「請講。」

「大家看，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李磊問道，今天要畢其功於一役了，憋屈了一年多，該著警察揚眉吐氣了，他問向了史清淮，在山西省這一干領導里，史清淮給他的印象很好，整體方案就是他經手的，史清淮笑了笑，道：「方案是死的，真正的行動的時候，只能隨機應變了……我們也是傾盡全力了，把總隊和禁毒局能用的追蹤、通訊設備全部用上了，我需要提醒的是，指揮一定要協同步調，千萬不能出現各自為戰的失誤和_圖_書。」

桃園公館什麼地方知道不？他在那兒是貴賓。

「隊長。」

嘭，門開了，四位督察虎視眈眈地站到了他的辦公桌前，領頭的很厭惡地看著餘罪，看到了桌上的警服，他憤然道：「敗類，你不配穿這身警服。」

九日凌晨，一直在監控視線中的一輛送貨車，毫無意外地駛進了閣上鄉，進了精睿洗選煤廠，等出來的時候，貨已經卸了。

餘罪沒敬禮，拱手答謝，一隊刑警齊齊敬禮。

或者，挖出潛藏的毒源所在，對他們來說不啻于致命一擊。

對，惋惜，卻無法挽回。

當天下午，也沒有出乎意料的是，重點監控的人物馬鑠、姚曼蘭、申均衡等數名疑似掮客和托家角色的人，全部離開太原。這個伎倆瞞不過經常和毒販打交道的緝毒警們，真正的幕後和負責聯繫的托家，從來不接觸毒品，抓到他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你有直接的證據。

……

十日凌晨，遠在陝西的禁毒部門發來了消息，那邊買貨的，出動了……

整九時，督察處的車齊齊衝進了開發區分局的院子，白盔的督察排成兩列，高調地整隊，邁著正步，直向樓上走來。

方案落錘，乘著凌晨的夜色，在指揮部的調配下，從特警總隊、從重案二隊、從省廳後勤裝備，駛出去警車悄無聲息地，靜靜地在霧霾籠罩著的城市周邊，拉開了一張恢恢法網……

問題很好解決，暫停餘罪同志一切職務，由督察正式介入調查。

東南南北直徑122公里，整個是個大口袋的形狀，這是要一鍋燴的架勢，不管你藏毒、制毒還是販毒，要集中警力清掃乾淨了。這個方案是國辦九處和省廳聯合制定出來的，理論上講，動用上千警力的大圍捕，幾乎沒有疏漏的可能了。

「大致情況是這樣……」萬瑞升點著警務防控三維圖，把圍繞太原地區的警務防控點更形象化出來，抽調走了特警總隊的大部分警力，以他們為主防和突擊力量，在北到太原、南到榆次六條省道、國道、四條高速上設卡，各檢查點相互策應，可以在最短時間里形成合圍。重點抓捕力量以第九處外勤全部、省公安廳直屬重案刑警兩組為主，集中針對浮出水面的嫌疑人，只要發現交易出現，立即抓捕。

他恨啊，那些好事者，總恨不得把比他們強的人抹得一無是處。

是兩個人的血……

「隊長。」

這一時間有很多人幸災樂禍，比如曾經仰望那幾乎不可及的功勞的人；當然，也有很多人嘆息，比如那些曾經和他一起共事的同志，總覺得事情不應該這樣結束。

他從容地起身，被督察帶著下樓，領頭的回看了一眼，那熠熠生輝的獎章，有一枚滾落在桌底了，他猶豫了片刻，沒有撿，重重地和*圖*書扣上了門。

桌上的照片被她摳下了，隨手扔到了廢紙簍里。她努力不去想，可那些紛傳的閑話一直往她的耳朵里鑽，讓她感覺到一種揪心的疼。

輕呼一聲，莊重敬禮，即便不齒他的人品，可沒有人懷疑他的水平，半年的時間，連下數起大案，把莊子河刑警隊帶成了一個全省優秀基層單位，他做人不一定成功，但他當隊長絕對是成功的。

九日上午十時，從第九處又傳來了一個新的消息，遠在陝西省的禁毒部門提供的，該省跟蹤監視數月之久的一個販毒團伙，據他們挖到的消息，近期可能有大的交易，這樁消息最終確定是相當可靠的，是打入販毒團伙內部一名特勤提供的，他的消息和太原的情況可以印證。

那意味著是持槍逃犯？持槍的逃犯還有誰。肖夢琪嚇得渾身發冷，這些天難道那兩位前禁毒局警官，一直和他在一起？

「我們前期和嫌疑人近距離接觸的一位外勤出問題了……我希望，如果以九處的名義干涉一下，可以爭取到更好的結果。」許平秋把心裏事吐露出來了，一下子萬瑞升和史清淮都把憋著的那口氣舒出來了。

現在，他清楚地感覺到那種心境，最希望的是一件最不可能的：如果一切可以從頭再來多好。

可他無計可施，連電話也沒打，他知道，現在幹什麼的都是徒勞的。

「所以我交出來了，就怕你受不起啊。」餘罪道，手裡把玩的幾枚獎章順手一扔，叮噹著和警服滾在了一起，那樣子，棄如敝屣。

八點，餘罪從莊子河刑警隊辦公室下樓，意外的是，全隊到場，站在門廊直到院子。

整個抓捕沒有什麼花哨，十六名近戰刑警穿著防彈衣一擁而上，液壓破門，一進門傻眼了，房間空無一人，幾處血跡，地上還扔著幾枚彈殼。

萬瑞升不意外這個結果，但他意外的是，後果這麼嚴重，現在恐怕就省廳也只能順乎民情，向他開刀了，他不止一次對這個人牙疼，不過真到了這種時候，他還是覺得很惋惜。

「萬政委，警力部署，你們這兒沒有什麼問題嗎？」外事聯絡員段嘯雲問道，太原與會的幾位，似乎還在猶豫什麼。

「這個命令是我下的，我命令他想辦法變成黑警察，想辦法和太原地下販毒市場搭上線……他做到了，最早的市場調研，是他組織一手做出來的；最早以打擊終端，逼出中間商的事，是他做的；最早發現毒源的範圍和可能的藏毒方式，也是他……我可以不要這次行動的任何功勞，可我希望，能給他一次機會。」

她哭了，就那麼抹著淚在哭，桌上手機屏幕，還放著那幾幅齷齪的圖片，她覺得，那對她是一種難堪的羞辱。

言及此處，九處的幾位來人笑了，段嘯雲是個老禁毒工作者m.hetubook.com.com了，他笑著解釋道：「許副廳，禁毒工作和其他警務稍有差別，見到贓物之後再抓嫌疑人的可能性不大，大多數時候，我們都是根據精準的線索去圍堵這些毒販子……坦白地講，成功率不算很高，五五分吧，這一行運氣的成分比較大。」

這一時間，在市局剛上班的辦公室也是議論紛紛，傳說這位分局長居功自傲，索賄、招嫖、訛詐、買放等等之類的事，一個個說起宛如親見一般。

「他發來了最後一條消息……是個地址。」李玫道，補充著：「要求直接上報任處長。」

永遠不要低估人心的險惡程度，很多照片就是警務網內部的照片，很多興風作浪的恐怕也是自己人。

「地址？」肖夢琪愣了下，轉身過來了，看著解碼出來的字，南寨小區、12幢、2單元、402室。她一下子省悟到什麼了，趕緊接通任紅城的電話，即時報出。

「許副廳，我理解您的心情，作為反泄密專員我接觸的特勤比較多。」楊正道：「他們的行徑我不敢恭維，之所以稱為『特』，不光是他們的特殊性，而且代表著我們必須做特別處理……您認為，一個人的榮辱，和全警的榮譽，那一個更重呢？」

「隊長。」最後匆匆來的巴勇，趕在餘罪上車前敬了一個禮，爺們有點難受，差點掉一眼淚。

知道他怎麼上去的不？手裡有錢吶。

「我知道，既然無法挽回，那就讓他的犧牲有點價值吧。」許平秋道，兩眼如炬，神情如怒。

……

他恨啊，那個餘罪啊，怎麼能幹這麼齷齪的事，居然還被人拍了照片，錄了視頻。

這個消息誰不知道和什麼有關，不過隨後的命令讓諸人嚇了一跳，要求肖夢琪協調三隊孫天鳴，直接進行抓捕，標識危險等級：五級。

「那些不是真的，有人誣衊你。」師建成道，兀自氣憤不平。

后經小區的出入監控確認，在一個小時前，有一輛金杯商務車出入，一位目擊者提供了消息，有兩人被挾持上車，對方有四到五個人，從單元里架出來人時走得很急。

其實會剛結束，消息比行動傳得更快。

「許副廳長，說句套話叫，革命工作不是講價錢，也不是談條件，我知道您在招人的時候不拘一格，但有時候原則還是需要的，馬鵬的事就是一個教訓，餘罪同志的事，也是一個教訓。」李磊道，隱晦地道出了一個結果：原則還是要講的，餘罪同志當個教訓吧。

……

整八時，杏花分局，副局長劉星星看著電腦，像得了老年痴獃一樣，有點傻眼。

反泄密專員楊正，顯得異常興奮，他看了看，凌晨五時四十分，兩方案情商討了一整夜，不過似乎都沒有疲憊之意。

他開的什麼車知道不？寶馬。

載著落馬分局長的督察車輛，呼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