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高賓，你怎麼了？」莉迪亞感到很奇怪：「你們……怎麼都不說話？！」

「如果你是前者，我根本不會來，來了也不會找你。」

「你以為不管誰想見莉迪亞大人，都可以見到？！」那精靈感覺韓進的口氣很託大，心裏有些不滿。

「那我就叫你一聲大哥吧。」韓進輕聲說道。

「你可以用這個理由說服我，但說服不了我的軍隊和將軍。」韓進緩緩說道：「而且你的允諾本身就存在著變化，你還活著？如果你真的鬥不過他們呢？」

「站住！」黑暗中陡然傳來清脆的喝聲，接著那聲音變得遲疑起來：「你是……人類？」

「當然是有事。」韓進不想回答。

「是我。」

這段路要長了一些，而且莉迪亞好像刻意繞了彎，也不知道是為了躲避什麼，還是為誰爭取時間，整整走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她才停下腳步，用手指著前方的營帳：「就在那裡了，他還沒休息，這些天……他都這樣。」莉迪亞的神色有些惆悵。

「你不介意就好。」高賓直視著手中的酒杯，不知道在想著什麼，接著呵呵一笑：「我比你年長，那麼……」

「不。」韓進的語調有些吃力：「我很喜歡，至少這讓我感覺……很舒服。」

「天……我真不懂你怎麼會養成那種臭毛病！沒有你喜歡的那種劣酒！」莉迪亞滿臉無奈地說道：「再說拉斐爾是客人，你以為他也會和你一樣？」在「工作」中，她是高賓的副手，絕對會配合高賓，不過在生活里，兩個人是無話不說的朋友，所以她的語氣很自然，也很不客氣。

「我可沒這麼說。」高賓不知道韓進的酒量，當然要儘力避免任何讓韓進不舒服的因素，他轉頭看了看，自己的營帳很簡陋，根本沒有藏酒，只得對莉迪亞說道：「莉迪亞，幫幫忙，去搞一些酒來。」

就在這時，另一個精靈湊過去在那首領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麼，那首領臉色一變，說話的口氣也跟著變了，不等韓進回答，他先急聲道：「您先在這裏等一會，我馬上去通知莉迪亞大人。」

「你聽誰說海柔爾投靠我了？」韓進不認為這個消息有多麼重大，也沒看到莉迪亞在一邊拚命向他使眼色：「她已經死了，死得很慘……」

「你們變成含羞草了？」莉迪亞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把酒盤重重放了下去：「沒有酒，你們就不會說話？！」

「都散了吧。」莉迪亞心領神會，轉頭下和圖書達了命令，接著把視線轉回到韓進身上，小聲道：「您到底是……」

高賓放聲大笑，他的笑容張狂而又爽朗，隨後給自己的酒杯倒滿，一飲而盡，接著正容道：「說些正事吧！」

「你是……」高賓同樣有些錯愕，他沒想到莉迪亞竟然帶一個人類過來：「拉斐爾？」

「沒關係的。」韓進一付無所謂的樣子，可是當莉迪亞走在前面時，他卻在用若有所思的目光打量著莉迪亞的背影。原因無他，莉迪亞好像對他沒有任何防範，他有些不理解，這種信任是從而何來的。

韓進和高賓異口同聲地回道，莉迪亞在一邊微笑一邊細心的在另一隻樹墩上拂了拂：「坐吧，你們倆坐著聊。」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胡攪蠻纏。」高賓嘆氣道。

高賓不由抬起頭，用饒有趣味的目光看著莉迪亞。

「不，那樣對我們的合作並沒有好處。」韓進搖了搖頭：「現在的安普杜拉威信大受損失，只能靠引起別人的同情，來保護自己的地位，普魯登斯的處境更是凄慘，被剝奪了所有的指揮權，你認為，他們最需要什麼呢？」

因為天色的關係，營地內靜悄悄的，只偶爾能看到幾個急匆匆走過的精靈，戰爭的壓力在他們或她們的臉上畢露無疑，幾乎看不到笑容，這倒是容易理解，勝利者才有資格去笑，和以前他們進攻拜特盟時的場面相比，反差格外鮮明。

「好。」韓進也舉起酒杯，一飲而盡，他心中長鬆了一口氣，甚至可以說是如釋重負，終於說正事了，這半個小時實在是難捱，而且他心裏很急，根據萊茵內爾的消息，獸人族的援軍會在明天，不，是今天的黃昏到達野柳城，他必須趕過去，所以一定要儘快和高賓談妥。

「高賓，你什麼意思？不喝酒的就不是好人了？」莉迪亞笑道，帳內這一個人、兩個精靈，唯有莉迪亞是最輕鬆的：「那是不是酒量越高，人就越好？」

高賓這一次是完完全全的愣住了，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韓進，而莉迪亞也隱隱明白這一聲「大哥」意味著什麼，雖然高賓扯到年紀長短，就是為了這個目的，但韓進搶先應允，已足以證明他的誠意與善意了。

「現在看起來局勢還可以，只是因為弗薩的野心太大，他想一口氣吃掉所有的精靈，當他發現，這個願望是不切實際的……」高賓頓了頓：「弗薩改變計劃的那一天，也就是我撐不住和圖書的時候。」

現在已經到了後半夜，獸人族大軍緊緊咬住精靈們不放，所以雙方營地的距離只有六十余里遠，但韓進說服萊茵內爾用去了大量的時間，其實他一點沒耽擱，和萊茵內爾告別之後便立即趕過來了。

「我知道你不能，所以，讓我來幫你吧。」

「你們在做什麼？？」莉迪亞問道。

「好的，你們先聊著。」莉迪亞一笑，邁步向帳外走去。

「好……」過了半晌，高賓長吸了一口氣，隨後笑道：「那麼我也不矯情了，兄弟，什麼時候能出手救救老哥？說實話，這樣下去我快撐不住了。」

「呵呵……」聽了韓進的話，莉迪亞不由笑了起來：「事實上，他也一直想見您，跟我來吧，為了避免驚動元老院，我們只能悄悄進去了，希望您不要介意。」

「有件事，我需要和高賓談談。」

高賓聳了聳肩：「對了，拉斐爾，我也有件事問你，聽到你打敗扎古內德之後，海柔爾已經投靠你了？她現在怎麼樣？過得還好嗎？」

「這個我可以向你保證，他們什麼都不可能知道。」莉迪亞道。

「我不太挑剔的，什麼酒都可以。」韓進微笑道。

「瞞過精靈倒容易，瞞過生命之樹就困難了。」高賓笑道：「沒關係，莉迪亞，從你的衛士們腦袋上隨便摘下一頂樹心之冠送過來就可以了，嗯……你要這個做什麼？」

「好的，麻煩你了。」韓進點了點頭。

「呵呵……」高賓笑嘻嘻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喝酒么？」

「你是誰？」在前面那叢叢蔓藤組成的暗影中，鑽出來十幾個精靈，為首的精靈開口問道。

「如果是安普杜拉呢？」高賓輕聲問道。

韓進沒想到高賓憋了半天憋出這麼一句，他愣了愣，點頭道：「喝。」

「過幾天，我會派人和你們聯繫的，對了……我今天來找你們，會不會引起安普杜拉他們的警覺？」韓進問道。

「我可以把我的手伸出來，但我要知道，我會握住誰的手，是你，還是安普杜拉？」

「我同意你的計劃！」莉迪亞突然道。

「是我。」

韓進一般不會犯以貌取人的錯誤，問題在於，高賓是仙妮爾的親哥哥，何況聽說高賓也是個美男子，雖然比不上普魯登斯那麼妖異，但也是很出名的，而且精靈族本身極好修飾自己，甚至可以說，他現在親眼見過的精靈已經成千上萬了，但從沒見過一個留鬍鬚的精靈，戰俘營里的那些精和圖書靈夠潦倒了，連基本自由都沒有，但下巴也是光光的，眼前高賓的造型，讓他無法接受，美男子是這樣子的？！

「莉迪亞，又在和誰說我壞話呢？」裏面傳來了一個聲音。

從身份上說，一個是聖冠城的領主，一個是精靈族的軍事統帥，他們坐在一起，話題必然是正規的、嚴肅的，而高賓極擅長言辭，在元老會上一個人把一群元老罵得啞口無言，連安普杜拉也是含恨而走，足以證明他的厲害了。高賓也設想過和韓進見面的時候，應該談些什麼，誰知道真的看到了韓進，他卻突然啞火了。

「不用……通知他一下？」韓進見莉迪亞走過去就要徑自掀起帳簾，開口說道。

「好，喝酒的好！」高賓用力說道。

「拜託……你是讓我去進攻元老院！」高賓以手加額。

「我們？」高賓認真的問道。

高賓乾咳幾聲，假裝被聽到莉迪亞的話，親手放好酒杯，接著端起酒壺，不過剛給韓進倒了一點，他又急忙挑起酒壺，不滿地說道：「不要這種酒！」

「用不著，和這傢伙千萬別客氣，你越客氣，他便會越瞧不起你。」莉迪亞笑道。

「沒做什麼啊。」高賓乾笑著：「不是等你把酒送過來嘛……」

大約用了十分鐘，莉迪亞端著酒盤走了回來，她先是在帳外聽了片刻，見裏面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心中很驚訝，急忙掀開帳簾，發現韓進和高賓依然那麼對坐在樹墩上。

高賓沉默了許久，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具體想怎麼做？」

「弗薩並不算什麼。」韓進緩緩說道：「我之所以一直沒動，問題在你們身上。」

「我說兄弟……」高賓突然頓住了，他是故意的，趁機觀察韓進的神色，他看到韓進的眼皮猛地跳動了一下，心頭不由有些發涼，但他很快調整了自己的情緒，笑道：「拉斐爾大人，不要介意，因為我在人類世界混的時間太長了，所以沾染了一些習慣，如果這種稱謂有冒昧的地方……」

韓進緩緩講述著，而高賓和莉迪亞都在認真的聽著，大約過了二十多分鐘，韓進把高賓該做的事情前前後後仔細交代了一遍，而且他知道，有些東西是瞞不過高賓的，所以他很坦誠，高賓和莉迪亞的臉色變幻不定，直到韓進說完了，他們依然保持著沉默。

「你做了么？！」莉迪亞再次問道，說完她才發現自己的表現有種撒嬌耍賴的成分，臉色變得發紅了。

「只要我還活和*圖*書著，便絕對不可能有第二次！」高賓斬釘截鐵地說道。

「你要去對付安普杜拉和普魯登斯？」高賓一愣。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想過……」高賓的語氣變得艱澀了，隨後極認真的說道：「但我不能那麼做，真的不能！」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莉迪亞自然會明白的。」

韓進是有備而來的，可他敏銳的發覺了高賓的異常，這種異常的原因是不言而喻的，所以，他也覺得有些尷尬了。如果高賓和他閑談一些別的，或者是直接步入正題，他完全可以應付自如，可現在，他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那首領帶著半數精靈轉身便急匆匆的離開了，剩下六、七個精靈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他們已經清楚了面前人類的身份，在恐懼之餘，內心也有些期待，希望這個人類領主能給他們帶來好消息，通過茱莉亞和康斯坦絲現身說教，一傳十、十傳百，現在已經有很多精靈知道了韓進對精靈族抱有善意的事實。

高賓正在給韓進倒酒，他的動作突然停住了，接著慢慢抬起頭：「有意思……那麼我屬於前者還是後者？」

韓進停下了腳步，輕聲道：「大精靈莉迪亞在嗎？你們去通知她一下，就說有個老朋友找她。」

「好。」韓進點了點頭：「我還有一件事，你們有沒有什麼辦法，讓我混到精靈當中不被發現？」

「關鍵是，我在和什麼人一起喝酒。」韓進淡淡的續道：「和有些人在一起，就算面前擺著百年美酒，也引不起我的興趣，和有些人在一起，就算喝的是水，也能讓我喝出壯懷激烈的味道來。」

「莉迪亞，在你眼裡，我就是那種什麼事情都不敢做的傻小子？」高賓無奈地問道。

「一場勝利，一場可以讓他們重新變得趾高氣揚的輝煌的勝利。」韓進微笑著說道：「我今天來找你，就是要和你商量，怎麼把這個勝利送給他們。」

只談大事，未免要傷害兩個人之間那種模模糊糊的親情，談私事？韓進和高賓心裏都有鬼，從韓進的角度說，仙妮爾完全是無辜的，而他身邊已多了一個雅琳娜，他有什麼面目去認親？從高賓的角度說，精靈族先是佔領了韓進的領地，又搞了個假的仙妮爾，把韓進誘入死局，可算是把事情做徹底了、做絕了，現在精靈族面臨危機，然後他和韓進拉關係？那也太無恥了一些！

高賓又變成啞巴了，而莉迪亞則咯咯笑了起來，按理說，被毀掉半張臉和_圖_書的莉迪亞是很醜陋的，可她笑起來卻流露出一種嫵媚的女性風情，讓韓進都有些失神。

「是的。」韓進微笑道：「你們應該能了解我的誠意了，如果泄露出去，我的處境會變得非常不妙。」

「我來找你談談釋放精靈戰俘的事情。」韓進緩緩回道，隨後視線向左右掃了掃。

「撐不住？好像沒那麼嚴重吧？」韓進很想笑。他沒料到，高賓的不矯情會如此的毫無遮掩，高賓可是精靈族現在的軍事統帥，就算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也要使用一些模稜兩可的用辭，免得別人誤認他太過無能，

「我已經提出過很多次建議，你做了么？」

一個是仙妮爾的親哥哥，一個是仙妮爾願意託付終身的男人，兩個陌生者在仙妮爾這條紐帶的聯繫下，本應成為真正的親人！可因為種種陰差陽錯，他們都不知道應該怎麼給自己定位、給對方定位。

「這是你……自己想出來的？」高賓低聲問道。

「進來吧。」莉迪亞一甩頭，掀起帳簾便走了進去。

韓進只能選擇客隨主便，也跟著走進營帳，一眼看到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端坐在樹墩上，他的視線只在那大漢身上停留了一下，便轉到了別的地方，他在找高賓，只是這間營帳的面積很小，最多需要一秒鐘，他的視線已經轉了一圈，除了那大漢之外，營帳內並沒有別人。韓進的視線不得不轉了回來，此刻才注意到那大漢長著一雙尖耳朵，他呆了呆：「你是……高賓？」

時間不長，莉迪亞從營地里大步迎了出來，剛才回去稟報的精靈們都跟在她身後，老遠看到韓進，莉迪亞並沒有露出驚訝的神色，只笑道：「什麼大事值得您親自跑一趟？康斯坦絲呢？沒和您一起回來嗎？」

「你懂什麼？酒，一定要夠烈，喝下一口，就能感覺有一團火焰從胸腹里噴出來，那才有味道。」高賓笑道：「拉斐爾，你說是不是這樣？」

「你不應該問的，因為你知道我會做些什麼。」韓進笑了笑：「精靈族的主要問題，還是在你們內部，這個問題無法解決，我就無法信任你們，半年前，你們沒有任何理由便突然浸入我的領地，我怎麼知道沒有第二次？！」

「你的意思是……」

「看什麼看？！」莉迪亞白了高賓一眼：「就算你反對，我也會按照拉斐爾的計劃去做！」

韓進沒有客氣，走過去緩緩在樹墩上坐下了，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尷尬，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