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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拉寸步不讓的迎上安琦艾爾的目光，半晌之後，嘴角忽然又掛上了玩世不恭的笑意，聳了聳肩說道，「我有點矛盾。」

「您笑什麼？」尼古拉奇怪地問道。

「好不容易去一次惡魔殿，我總得做點什麼吧。」韓進笑了笑。

尼古拉沒有回答，只是轉移了話題：「深淵戰士也是這個世界的孩子，您應該同樣包容他們才對，為什麼要和我們一起闖入深淵世界呢？」

高塔之上又出現了那個高大的身影，即使距離遙遠，韓進三人也能感覺得到那束冰冷的目光。

「走吧，看看唐納德都為我們準備了些什麼。」尼古拉的表情變得認真起來，領先向灰谷城走了過去。

灰谷城那邊顯然也已經發現了韓進的身影，無數道目光凝聚在天空中那道紫芒上面，但卻沒有人做出任何動作，灰谷城裡依舊是死一般的寂靜。唯一有所變化的是，城中那座巍峨聳立的尖塔頂端，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尼古拉和安琦艾爾的角度看過去，那身影彷彿已經與上方漆黑如墨的穹頂連成了一體，雖然距離遙遠，但仍然能感覺到一股如山嶽般沉重的氣勢撲面而來。

「我來的不算太晚吧？」韓進微笑著說道，身上的衣甲依舊整潔，一點都看不出有戰鬥過的痕迹。

尼古拉和安琦艾爾對視了一眼，氣氛顯得很安靜，他們知道，韓進絕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虛誇。

尼古拉的直白讓安琦艾爾愕然不已，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大家都清楚，只論個人作戰能力的話，擁有瞬間移動和大地守護的韓進明顯要比唐納德難纏得多，何況韓進有兩條命，既然唐納德加上數百深淵惡魔都沒能留下韓進，那麼即使他們兩人一齊出手，恐怕也只能做到擊傷韓進，完全沒有可能殺死。

這可是赤|裸裸的譏諷，尼古拉似乎沒想到安琦艾爾會如此直接，錯愕了良久，一絲笑意浮上他的嘴角：「有意思，我竟然……看到了一個比傑狄斯還要純粹的教徒。」

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這都是一座武裝到了牙齒的城市，只是詭異到了極點的寂靜給這座城市蒙上了一層死氣沉沉的灰暗，就好像是一隻行將步入暮年的上古凶獸，在默默等待著最後一刻的到來。

安琦艾爾甚至能夠感覺得到，此刻的灰谷城正在從內到外散發出濃郁的死志，心底忽然浮出一個奇怪的想法，眼前的異樣似乎與和圖書韓進有著某種聯繫。

「沒關係，那些低階戰士根本無法對我們造成傷害，不是么。」尼古拉微笑道，當他做出和韓進兩人闖入深淵世界的決定時，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來面對即將爆發的慘烈戰鬥，而安琦艾爾的加入更是令他信心大增。

「唐納德不會是想在這裏和我們決戰吧？」尼古拉輕撫著下巴，目光落在城市中央一座高聳入雲的尖塔上面，尖塔的每一層都有一個提著鐮刀的深淵惡魔矗立著，這樣看來塔中一定有什麼重要的東西需要守護，或者說，有一個身份尊貴的人在那裡。

如果說尼古拉和韓進對上率領著數百個深淵惡魔的唐納德，很有可能處在下風的話，那麼安琦艾爾就成為了一個足以左右戰局的砝碼，這不是二加一那麼簡單的問題。

「一些該做的事。」韓進迴避了話題：「但我可以保證，我們將面對一個瘋狂的唐納德。」

而這時城頭上的深淵戰士們也發現了三人的身影，在一陣短暫的騷動之後又重新歸於平靜，除了把手中的武器握得更緊了之外，再沒做出其他多餘的動作。

「好像不是。」由於距離過遠，再加上惡魔們的樣子看起來都差不多，安琦艾爾也有些不能確定。

片刻之後，韓進落在了尼古拉和安琦艾爾身前。

「您猜錯了。」安琦艾爾一笑：「不談這些了，拉斐爾快到了。」

「難道這傢伙是在擔心唐納德不能發現他嗎？」果然，尼古拉的下一句話就令安琦艾爾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你想做什麼？」安琦艾爾察覺到了尼古拉的異樣，臉上的笑容逐漸冰冷。

韓進送給安琦艾爾的戒指，被她用一根絲線系在了白皙的手腕上，安琦艾爾用指尖輕輕撫摸著泛著金屬光澤的戒指，灰谷城擺出如此龐大的陣容顯然是由於某種特殊的原因，讓她想不通的是，唐納德應該比誰都清楚，這些低階的深淵戰士即使再多上十倍，也不可能對她這種程度的強者造成傷害。

在強大的領域面前，這些看似強壯的深淵戰士們，改變不了淪為炮灰的命運。

「嗯，去惡魔殿看了眼。」韓進點點頭，看了眼遠處高塔頂端的身影，隨即笑道，「那些傢伙竟然比我來得還快，看來是真怒了。」

「但惡魔們有足夠多的炮灰做掩護了。」安琦艾爾說道。

「您是在為教廷不平嗎？」尼古拉輕聲說和_圖_書道，事實上，面對著唐納德的壓力時，他不止一次想過，如果日不落教廷依然存在，雄光帝國的局勢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那些拚鬥到最後一息的光明騎士們，那些用身體去保護日不落群山、保護聖殿的高階祭司們，面對著深淵世界的入侵時，必將釋放出強大的戰鬥力，至少，他無需孤身冒險了，但，尼古拉絕不是一個願意為過去懊悔的人，他也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

「嗯。」安琦艾爾點點頭：「很多年了，我始終無法忘記他的影子，尤其……忘不掉那雙眼睛，清澈得象泉水，溫柔得象月光，充滿了智慧，好似能穿透心靈……」

「他就是象您那樣回答的？」

「他知道您的身份？」

「知道么？」尼古拉續道：「就連傑狄斯那個老實人，在如何對待龍族的態度上，也始終保持著強硬，您身為龍族的成員，怎麼會對教廷……」

「你剛才說，他真的怒了？那是什麼意思？」尼古拉忽然想起韓進方才說過的話。

「您剛才說他眼睛里充滿了智慧，怎麼又……」尼古拉是真糊塗了。

「在某些領域，他的天賦是無法想象的，可在另一些領域，他又變得獃頭獃腦，比如說，二十多歲的成年人，竟然不懂得照顧自己，我離開之前幾個月，他還生了一場重病，還落下了病根，其實那本應該是可以避免的。」

「不，他是個傻瓜。」

「朋友？」安琦艾爾不禁一怔，「我們能一起闖入深淵世界、並肩奮戰，難道還不是朋友么？」

「聽你這麼說，我也覺得有點奇怪。」尼古拉誇張的伸了個懶腰，隨著軀體的伸展，渾身上下的骨骼發出一片細碎的脆響： 「不過，那又怎麼樣呢，這點垃圾，改變不了什麼。」尼古拉完全有資格這樣說，在他的星空領域面前，不論是身強體壯的牛頭怪還是動作敏捷的地獄犬，都沒有任何區別，只要進入了他的領域，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一個永遠殺不死的敵人意味著什麼，安琦艾爾能夠理解尼古拉的殺機從何而來，但卻無法容忍。

尼古拉反手抽出了長劍，嘴角又掛上了那抹略帶絲邪氣的笑容，「他是漢尼親王，不過……管他是誰，殺了不就得了。」

「教徒？您在說我？」

韓進等三人走到距離灰谷城一千米左右的距離時，同時停下了腳步，再向前就進入灰谷城的攻擊範圍了。hｔtps://ｗｗｗ.hetｕｂｏoｋ•com•cｏm

「傷得重嗎？」雖然在韓進身上看不到傷痕，但畢竟韓進獨自承擔起了最大的壓力，安琦艾爾于情于理都要表示一下關心。

「我知道您說的是誰了，蘭度大帝！」尼古拉緩緩說道，蘭度大帝便是二百余年前土崩瓦解的大帝國的締造者，據史料記載，蘭度大帝雖然有不少王妃，但一生未立后，可能就是眼前這個安琦艾爾的緣故。

「您為什麼要離開？」尼古拉一邊問一邊思索著，看得出來，安琦艾爾口中的年輕人，與安琦艾爾的關係極深，而且，能得到安琦艾爾這樣的評價，那年輕人日後必將名震天下。

「為什麼他就不能像我一樣低調些呢？」尼古拉一臉認真的表情。

「就因為這個？」

「他的病剛剛康復，無意中看到了鏡中的自己，發現他在十幾天的時間一下子蒼老了許多，臉色蒼白、枯槁，然後又看到我……呵呵，然後他問我，相識已經有五、六年了，為什麼我的容貌始終沒有改變過。」安琦艾爾輕聲道：「我知道，我應該離開了。」

「因為他們要毀滅我們。」安琦艾爾搖了搖頭：「我說的包容，絕不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我說的謙讓，也不是想讓人們變成羔羊。」說到最後，安琦艾爾突然笑了起來。

偌大的灰谷城內聲息全無，氣氛沉重到了壓抑的程度，如此多的深淵種族匯聚在一起，卻不合常理的沒有發出一絲噪音，連身體之間的摩擦都沒有，似乎他們站在這裏之後，就再沒有移動過。

尼古拉的意思很直白，他希望能與安琦艾爾成為朋友，這與龍族無關，需要的只是安琦艾爾的個人友誼，不過，安琦艾爾明顯在裝糊塗，她那句「我們」當然包括韓進，否則沒必要強調一起闖入深淵世界，話說到這種地步，再說下去已經沒有意義了，安琦艾爾絕不會改變自己不偏不倚的立場。其實，也正是因為安琦艾爾的存在，韓進和尼古拉才會合作，否則，其中兩個聯合起來擠兌另一個，被孤立的人肯定選擇離開。

「你做什麼了？」尼古拉和安琦艾爾異口同聲問道。

「呵呵……我應該是什麼樣子？」

尼古拉和安琦艾爾的表情這才趨於正常，只有這樣才說得過去，如果韓進真的能隨意出入惡魔殿那種戒備森嚴的地方，那也就意味著只要韓進想殺一個人，那個人就沒有逃脫的餘地。

hetubook.com.com「惡魔殿？」安琦艾爾和尼古拉都怔住了，他們都以為韓進去的是惡魔山，事實上只是為了牽制唐納德的話，韓進在惡魔山附近活動就已經足夠了。可誰都沒有想到韓進竟然敢深入到惡魔殿裏面，那樣做的後果意味著風險係數將成倍增加。

「我曾經遇到了一個很有趣的年輕人，也曾陪著他走過了一段路。」安琦艾爾那雙柔美的雙眼緩緩眯了起來，好似在回憶什麼：「當時我就像您一樣問過他，既然說要學會包容，為什麼一定要殺死那些對手？」

「沒錯。」尼古拉又嘆了口氣：「其實我是想說，安琦艾爾，您真的是龍族中的另類，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和您一直做朋友。」

終於，天際亮起了一線紫芒，向尼古拉和安琦艾爾飛速射來。

「太帥了。」尼古拉雙手抱胸，說出的話不禁讓安琦艾爾有些意外，以她對尼古拉的了解，應該不是一個樂於誇獎對手的人，哪怕對方在此刻的身份是他的戰友。

「知道我們要來，唐納德做出這樣的布置也不足為奇，雖然作用不大。」尼古拉笑道，一點都沒有把城頭上林立的深淵戰士放在眼裡。

不知過了多久，安琦艾爾系在手腕上的指環忽然亮了起來，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去惡魔山了？」安琦艾爾問道。

「這才是奇怪的地方，我一直以為唐納德會在惡魔山等著我們，畢竟那裡才是他們的主場。」

這次輪到尼古拉沉默了，而且他的眼神變得很怪異，片刻，尼古拉緩緩說道：「這不應該是傳說中的安琦艾爾……」

「在想什麼？」見安琦艾爾始終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尼古拉好奇地問道。

「是啊，理智。」尼古拉嘆了口氣，「該死的理智，我一直在想，最大的敵人到底是唐納德，還是拉斐爾呢？您能給我一個答案嗎？」

「已經無礙了。」韓進這時發現，高塔頂端的身影又已消失不見，看樣子是想隱藏起來等待著發出致命一擊。

「那個是唐納德？」韓進有些不敢相信，以唐納德的智慧應該不會蠢到把自己先暴露出來吧。

「這個問題您不應該問我。」安琦艾爾的目光如刀鋒般銳利，「至少，我們都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以您的智慧，應該會做出合適的選擇。」

「您確實很低調。」安琦艾爾看都不看尼古拉，沒好氣地說道，「教廷已經在您的低調下覆滅了，或許您可以再低調一點。」和*圖*書

聽到安琦艾爾的話，尼古拉臉上的表情馬上變得複雜起來，從大局方面來講尼古拉衷心的希望韓進能夠平安歸來，那樣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就會增加很大的勝算。但當他得知韓進真的做到了這一點時，尼古拉的內心深處卻無法抑制的湧上一種強烈的危機感，心底瀰漫起濃濃殺機。

聰明如安琦艾爾自然聽得出尼古拉的潛台詞，警惕地看著尼古拉，「希望您能夠保持理智。」

「看來他找到我們了。」安琦艾爾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對於韓進的勇氣，安琦艾爾是無比欣賞的，膽敢獨闖惡魔山的人，以前從未有過，或許以後也不會再有。

深淵的世界中沒有日升日落，在無邊無際的黑暗天穹籠罩下，尼古拉和安琦艾爾的身影顯得有些單薄，兩人很有耐心的靜靜站在土丘上面，遙遙望著遠方同樣安靜的灰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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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拉聳了聳肩，莫名其妙的沉默了下來。

尼古拉抿緊了嘴唇，目光在韓進臉上梭巡著，試圖分辨韓進話中的可信程度。安琦艾爾也是難以置信地看著韓進，良久之後才長嘆了一聲，「拉斐爾閣下，真的想不到您居然能在惡魔殿里全身而退，我不得不說，您的魔法實在是太神奇了。」

「哪有那麼誇張，最後還是受了點小傷的。」韓進坦然說道。

安琦艾爾也隨後跟上，兩人都沒有選擇在空中飛行，那樣只能成為一個鮮明無比的靶子，雖然未必會對他們造成傷害，但大戰將至，能多保留一分體力或許就能成為天平上的那最後一顆砝碼。

安琦艾爾張了張嘴，卻什麼話都沒說，沉默了好半晌，才輕聲說道：「不管教廷是多麼的讓你不滿意，也不能成為必須毀滅的理由，我們都是這個世界的孩子，應該學會彼此包容、謙讓。尼古拉大人，您有沒有發現，您的利慾心太重了，也許……在您眼裡這個世界的生命只分成兩種，一種是聽話的，一種是不聽話的。」

似乎是受到尼古拉的氣勢影響，四周的風都變得凝滯起來。

「我在想，灰谷城本來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他的實力進步得很快，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就會感應到我的力量，所以……」

三人對視了一眼，同時發動，韓進的身形在原地消失，尼古拉則邁開大步迅猛絕倫的筆直向灰谷城沖了過去，沉重的腳步踏在大地上發出如雷般的悶響，在身後捲起了漫天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