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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魏文魁

作者:赤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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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邑成穢墟之卷三 第十二章 鄉野土產

高邑成穢墟之卷三

第十二章 鄉野土產

他一邊胡琢磨,一邊跟耿縣令、屠縣丞敷衍,相互言不由衷地互相恭維、告勞。等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眼瞧著能說的話都說完了,再繼續下去只能冷場,就見耿縣令朝屠縣丞使了個眼色,屠縣丞會意地點頭,隨即舉起酒杯來:「敢為上官壽。」
他閑得沒事兒干,就又把那判卷和契約來來回回瞧了好幾遍,順便用手指蘸了杯子里的水,在几案上練了會兒書法——嗯,那契約上的字跟狗爬似的,判卷上的字倒還不錯,也就比自己差個七八分而已……不知道是啥書吏寫的呢,還是屠縣丞的親筆?
「還有敝縣有名的臘肉……」只見他掀起兩條臘肉來,下面金光閃爍,分明是一錠錠的黃金。
他之所以特意把寧可拘過來,是怕耿縣令、屠縣丞他們耍出殺人滅口的絕戶計來。當案子還沒審決,更沒有得到郡府批複的時候,要是犯人突然死在牢里,那麼相關人等都要承擔管理不嚴的責任;可是如今郡中已經准了斬刑,寧可即便突然間不明不白的掛了,那些傢伙的責任都要輕得多,頂多罰個一兩斤銅而已。我靠他們都能吞沒人家百萬家財了,還在乎這一點小錢的處罰嗎?
寧可押來以後,是勛只是簡單地問了問他的姓名、年齡和財產情況。寧家的財產確實不少,光莊院就有三處,田地數百頃——雖然因為去年鬧黃巾而大多拋荒,但這些不動產總不會長了腿自己跑掉——核算家財,應該在百萬錢以上。是勛心說怪不得那位還沒見過面的黃縣尉要流口水哪,換了自己,要有這麼個吞沒跟老婆毫無血緣關係的小舅子產和_圖_書業的機會,說不定(kěndìng)自己也會動心……
只見他掀起一匹麻布來,下面五彩斑斕,分明還藏著不知道幾匹錦緞。
「這樣啊,」是勛急忙朝耿縣令作了個揖,耿縣令離席還禮不迭,「如此便卻之不恭了。只可惜今日未能得見黃縣尉……」
「還有敝縣有名的蒲扇……」只見他掀起幾張蒲扇來,下面瑞靄千條,分明是幾塊白玉。
他跟上面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拖延時間。寧可跪在地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只是哀求大老爺救命。是勛隔了好一會兒才把思緒給收回來,他瞧瞧寧可,又瞧瞧擺放在案上的契約和判卷,心說你小子是死是活的跟我無關,只是即便能夠揪到耿縣令他們的錯兒,也頂多讓他們停職待查,不可能取了他們性命,到了~那百萬家財還得落到他們手裡……這想起來就讓人不爽到了極點啊!
是勛端起酒杯來笑:「貴丞已經為某壽過好多回了,還有新鮮的么?」「新鮮的?有,有,」屠縣丞趕緊放下杯子來一拍手掌,「上官遠來,敝縣困窮,招待不周,只好備下一些土產,還請上官笑納。」
他派吳質去搜檢寧家和隔壁老王家,是因為按道理契約應該一式三份,雙方定約人各執一份,再抄錄一份在官府備案。如今既然官府的契約已經被刪改過了,那麼要是能找出那兩份來,就可以證明當初確實是借種生子,寧可不該死刑。當然啦,瞧耿縣令那機靈勁兒,是勛和盧洪都懷疑那兩份契約不是被毀了,就是也被刪改過了——毀了的可能性最大。但是不怕一和*圖*書萬,就怕萬一,尤其寧可本人是壓根兒不知道老爹跟人家立過這種約的,所以契約藏在家中哪裡,還是早就被老爹寧彤給毀掉了,他根本就一頭霧水,說不定耿縣令他們就沒能找到,更說不定自己運氣好,竟然這回被吳質給搜出來了。
是勛心說你就倒霉吧,倒霉事兒全都讓你老兄給攤上了,這回我要是救下了你的性命,你趕緊散盡家財找個破廟去當和尚算了——嗯,這年月佛教才剛傳入不久,還不流行,所以自己穿越以後還沒見到過一間佛寺哪……
是勛心說那不就是程立的行縣第一法嗎?這老子明白啊,你究竟想說些啥了?當下耐著性子聽下去,只聽盧洪又說:「長官雖然清廉務實,與那些敗類不同,但縣內的貪官污吏卻無法分辨。如今長官又揪住寧可一案不放,恐怕在那些污吏們看來,是為的索賄了……」
「這個……」屠縣丞微抬起頭,瞧一瞧是勛的表情,心下坦然,忙說,「不是我一個人的,還有縣尊的,共盛一箱,上官也方面攜帶。」
是勛心說來了,就等你這招呢,於是笑吟吟的不說話。時候不大,就見兩名土兵扛上來一口大竹箱,瞧土兵的腳步沉重,這箱子分量應該不輕。把箱子放到是勛的桌案之前,屠縣丞親自走過來打開箱蓋,一邊翻檢,一邊介紹:「都是些鄉野土產,不成敬意——這是敝縣有名的細麻……」
雖然都在預料之中,三人仍然難免覺得頹喪。是勛最終只好對盧洪說:「只能看先生的判斷是否中的了。」話音剛落,門外有人招呼:「縣尊請上官赴后廳用膳。」是和圖書勛揚聲道:「把膳食端來此處便可。」門外那人趕緊又說:「上官遠來,縣尊特意備下了酒席,宴請上官,請上官勿辭。」
是勛還沒有表態,吳質先在旁邊問:「如此,可能救得下寧可的性命嗎?」盧洪搖搖頭:「恐怕不能。」是勛就問吳質:「汝究竟是要助某剷除害民的蠹蟲,還是只想救寧可一人?難道那寧可與汝有何關聯不成嗎?」吳質聞言,一張臉憋得通紅,好一會兒,才囁嚅地回答道:「並無關聯,但都居於一鄉,年齡相若,少小便即相識,實在不忍見他無辜受戮……」
是勛一拂袖子,順口就來了句未來(北宋)的話:「一家哭何如一路哭?」可是轉念再想想,這兩者之間好象根本沒什麼必然聯繫。寧可啊寧可,你就安心地去吧,老子會給你報仇的……可是等等,怎麼報仇?就算行賄上官,貌似最重也不過罰銅、去職,然後那幾個貨轉過臉就喜笑顏開地去享受寧家那萬貫家財……
臨近黃昏的時候,吳質和盧洪都兩手空空的回來了。果然吳質就沒能搜到契約,他還稟報說,隔壁老王初次告發寧可毆父的次日,縣署就已經派人過去抄撿過了。至於盧洪,他說賬目上多有刪改,耿縣令仍然以地方窮,即便官府也要經常取用舊牘的理由來搪塞,而庫中錢糧雖少,倒是勉強都對得上賬。一句話,耿縣令沒留下任何把柄來給他們抓。
盧洪白天跟是勛說「守株待兔」之計:「人無欲方能無畏,那些貪官污吏,整日戰戰兢兢,既怕官位不保,又怕財貨被抄。是以某些督郵行縣,便張傘蓋、乘華車,入傳舍m.hetubook.com.com而不查官庫,單等著一縣長吏送賄上門……」
可是自己真有這種好運嗎?好吧,就算真搜出契約來了,救下了寧可的小命,可是頂多算屠縣丞斷案不明,也沒法證明他跟黃縣尉有勾結,要謀奪他人的家產啊。斷錯了一樁案子,哪怕是差點兒把個無辜送上了斷頭台,這罪過都不至於剝掉他的官服,而那最可惡的耿縣令,更是完全可以脫身事外。不爽啊不爽,怎麼琢磨都是不爽!
「黃縣尉晚間應該能夠趕回來,」屠縣丞自以為明白了督郵的心意,急忙說道,「相信他也會有一份心意的。」
據耿縣令說,因為郡中要趕在春耕前疏浚濟水旁的幾條溝渠,所以臨時徵發了一場小勞役,黃縣尉就督役去了,估計起碼要到晚上才可能返回。
是勛等人休息了並不長的時間,就又開始活動了。是勛首先叫來屠縣丞,說要重審寧可一案,讓把寧可押到自己休息的偏室中來,又派吳質領著一名家奴去搜檢寧宅和隔壁老王的家,同時,派盧洪去核查官倉和往來賬目。
是勛光問他為啥年已及冠還不娶妻。寧可回答說,自己本來定過一門親事,不想前年妹子才剛出嫁,老爹就感染了時症一命嗚呼,為了守孝,所以耽擱了下來,然後去年鬧黃巾,未婚妻全家都遭了難,一個都沒跑出來。
這頓酒宴倒是挺豐盛。當然啦,這年月的飯食,就算再豐盛也好吃不到哪兒去,主要是沒有發明炒菜,無論魚肉還是蔬菜,不是煮就是烤,烹飪手法太過單一,再加上香料種類也不豐富……是勛在前一世說不上美食家,勉強也算是個美食追求者,可hetubook.com.com是淪落到了這一世,翻來覆去吃差不多的東西,就都快要吃膩味了。他有時候也想啊,《氾勝之書》里就說「豆有膏」,可見這年月是能夠榨出植物油來的,為啥自己打聽了好久,就他喵的沒人會這門技術呢?要是有了植物油,自己再叫人打口鐵鍋,那不就能夠炒菜了嗎?
聽到這兒,是勛終於回過味兒來了:「你是說,我只要在這兒等著,他們自然會送賄上門?」盧洪點頭:「不錯,到時候便可行文郡中,彈劾他們賄賂上官之罪。以曹濟陰之明,及其對長官的信重,彈劾必准,如此,便可懲治這些污吏了。」
所有土產,都只裝了上面一層,屠縣丞略略一掀,露一眼下面的財帛,然後重新又給蓋上。是勛乍見到這些財物,幾乎是本能地抬起袖子來擦了擦口水,嘴裏還撇清:「啊啊,不想貴丞倒知道我最喜食臘肉。成陽的臘肉很有名嗎?那倒要仔細品嘗一下了。只是……貴丞的禮太重了,有一半就足夠了……」
「這就太叨擾了,哈哈哈哈~~」是勛一邊笑,一邊心裏在矛盾:這份禮物,老子究竟是收呢還是收呢還是收呢?
是勛沒怎麼向寧可詢問案情,因為就連寧可本人都是一頭霧水——怎麼我不過打了隔壁老王幾拳,他就突然變成我爹了?怎麼著昔日錦衣華服的大少爺,就一朝罹難,陷入囹圄,而且據說還是問的斬刑?我是衝撞了哪家太歲才引來這場飛來橫禍的呀!
是勛瞥了盧洪一眼,盧洪捋著鬍子,微笑點頭。於是是勛就吩咐吳質和管巳好好看管著寧可,先別讓縣裡的人把他提走,自己帶著盧洪,出門直奔后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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