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陰魂不散
庄錚終於微笑起來，將荷花燈遞過來，道：「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式樣的，這隻荷花燈，是我親手所扎。」
「小姐，姑爺的模樣兒，太招眼了。」七巧在華灼耳邊低聲道，她們站在角落裡，只這麼一會兒工夫，已經看到至少三位花樣年華的少女磨磨蹭蹭地從他面前走過了，有跺腳的，有故意想摔倒的，還有故意掉了帕子的。
在某個討厭的傢伙的倒抽冷氣聲中，華灼強忍著笑，一本正經道：「庄世兄這隻鍾馗面具選得十分合適，正適合鎮一鎮魑魅魍魎，還月色一片清明。」
「叫什麼？」
她一邊說一邊就笑著，招蜂引蝶這詞，竟還能用在男子身上。
宮彩的眼珠子瞪圓了，真的不是姑爺。小丫環趕緊緊張兮兮地躲回小姐的身後，時不時探頭看一眼，他是誰呀？
華灼轉過身，便見庄錚站在宮彩的身旁，正神色古怪地看著那隻小豬面具。
「姑爺，我把小兔子讓給你。」宮彩漫無心機，顯然沒意識到對庄錚來說，小兔子比小豬更讓他感到尷尬。
華灼很想踹他幾腳，但那樣太不淑女了，而且她已經看到庄錚的身影在人群中閃現，只是臉上多了一個鍾馗面具，忽然間，她彷彿明白庄錚先前的話。
「小姐，戴上這個，就不用帷帽了。」宮彩蹦蹦跳跳地拿過來一隻月里嫦娥的面具，她自己則戴了個小兔子的，還給七巧拿了個小豬面具，氣得七巧追著她跑，最後從面具攤上又買了一hetubook.com.com隻小鹿面具，這才心滿意足地戴著。
「誰跟你有靈犀，我是認出你手上這把扇子，除了你，還有誰沒事在大冬天里隨身帶把扇子，而且還是美人扇……」
「娘子，小生這廂有禮了。」
七巧忍著笑把她提起來，低聲道：「這位韋三少爺心眼極小，你這會兒笑他，小心被他記恨。」
庄錚習慣性地側過臉，微微欠身，華灼恨恨一跺腳，獃子，果然沒認出她，詩中說什麼心有靈犀一點通，看來她與庄錚之間是沒有這份默契了。
華灼頓時氣得臉都白了，這個傢伙怎麼可以永遠都這麼讓人討厭。
庄錚的眼神又一次變得古怪起來，輕咳一聲道：「換一隻面具行不行？」
「噗……」宮彩小丫頭再次笑得站不起來了。
「不是吧，這樣你也認得出來？」少年一把摘下龍王面具，露出一張鬱悶的臉，果然是韋浩然。
宮彩連忙努力止住笑，可是忍得十分艱難，不一會兒就又蹲下去了。
「啐，姑爺好不要臉。」宮彩跳腳，心裏卻樂不可吱，姑爺有時候還挺好玩的。
「宮彩，那隻小豬面具呢？」
一樣的身形，一樣的衣裳，剛才韋浩然來的時候，她沒把他當成庄錚，而現在，看到人群中那道身影，儘管面具擋住了面容，可是她知道，那就是他。
「世妹……」庄錚從韋浩然的身前走過，一腳踩上某人的腳，然後抬手正了正臉上的鍾馗面具，手肘
www.hetubook.com.com又正好打在某人的鼻尖上，「這隻鍾馗面具，可還入世妹的眼？」少年彷彿渾然不覺，彬彬有禮地向華灼詢問。宮彩愕然：「小姐，他不是姑爺嗎？」小丫頭糊塗了，明明一樣的衣裳。
韋浩然跳腳：「表弟，你踩了我，又撞我……」
走出十幾步遠，她停下腳步，微微氣惱道：「宮彩，把小豬面具給他送過去。」
兩個丫環馬上就興奮起來，仍是七巧最為機靈貼身，馬上就搶過去扶著華灼，宮彩撇撇嘴，只好在後面跟著，主僕三人就這麼學著先前幾位少女的姿勢，輕移蓮步，扭著腰肢，磨磨蹭蹭地到了庄錚的跟前。
韋浩然用美人扇擋住臉，陰陽怪氣道：「我不在，不在，表弟你隨意，就當我不在好了。」
「你們等我一會兒。」
雖然看不到庄錚的表情，但是華灼知道他一定擰起了眉，因為她現在也是這個表情，韋浩然實在太討厭了，尤其是當他的動作表情再配合上他的語氣時。
「你怎麼曉得是我？」
「娘子……」
「娘子……」
「狡辯。」華灼噗哧一笑，心中更加歡喜，哪管他說的是真是假，劈手從宮彩手裡奪過小豬面具，扔給庄錚道：「快戴上，莫要招蜂引蝶。」
華灼卻赫然變色，厲聲道：「你是誰？」
華灼提著荷花燈，眉開眼笑道：「庄世兄，方才聽人說，前頭有戲聽，咱們也去聽聽。」她提都沒提韋浩然，全當他是透明人。
庄錚微微點點頭，剛要舉步，韋浩然「嗖」地一聲跳出三步遠。
庄錚詫異地「啊」了一聲道：「三表兄不是不在嗎？何時又來了？」
韋浩然從腰間抽出一把美人扇，呼的一聲打開，晃了兩晃，弔兒郎當道：「就你這門板一樣的扁扁的身材，天下只此一家，別無分號，認不出來才是見鬼。倒是你，怎麼知道是我，難道你跟我之間有靈犀，哎呀呀，好冷的感覺……」
因為，這一天，她沒空，庄錚約了她去看花燈，很可能，這是她和庄錚在成親之前最後一次相見了，所以，她很珍惜。
姑爺太好玩了，小丫環的雙眼眯成了彎月狀，亮晶晶的。
宮彩才應了一聲，忽又「啊」地叫了起來：「小姐……」
夜裡戴帷帽畢竟不方便，華灼轉身面向牆壁，取下帷帽，換上了嫦娥面具。
活該！
華灼狹促一笑道：「拿好了，走，咱們逗逗他去。」
華灼接過來，見燈型雖不十分精巧，但蓮花上題著一首荷花詩，字跡遒勁有力，正是庄錚的親筆，可見他並不是虛言誑她，心中氣惱早已消散無蹤，反而略覺甜蜜。
「枯月大師怎麼沒把你關個一年半載。」華灼沒好氣道，這個沒正形的傢伙，上次被擁著送回佛光寺后，枯月大師就把他關起來，讓他對著被弄破的袈裟誦懺悔經，本來她還以和_圖_書為要關上至少三個月，沒想到這麼快就出來了。
夜了，長街燈火通明，人群熙攘，無數的花燈將京城裝點得宛如天上人間。
少年仍舊拖著唱腔，但華灼已經猛地反應過來，氣道：「韋浩然，捉弄人很好玩嗎？」她完全忘記了，剛才她還捉弄了庄錚呢，雖然沒有捉弄成功。
「在這兒呢。」新來的小丫頭連忙從腰上解下那隻沒人要的小豬面具。
「哼！」少女重重一跺腳，心裏暗罵一聲不解風情的獃子，扶著丫環怒沖沖地走了，少年這才往前一步，站回原來的位置，目光繼續在人群中穿梭，不急切，也不煩躁。
庄錚就站在街口處，手裡提著一盞荷花燈，並不東張西望，也沒久等的不耐，時不時便有幾個也戴著美人面具的少女，扶著丫環的手，從他面前慢吞吞地走過，那樣的身姿，在下叫做蓮步輕移，弱柳扶風。
「一年半載，喂喂喂，不用這樣惡毒中，開個玩笑而已。」韋浩然叫了起來。
韋浩然瞪圓了眼睛，捂著又酸又麻的鼻子，半晌沒說出話來，旁邊響起一連串清脆如銀鈴的笑聲，卻是宮彩捧著肚子，笑得蹲了下去。
「等等，你怎麼認得出我？」華灼也鬱悶了，被庄錚認出來也就算了，他們心有靈犀還說得過去，可是韋浩然居然也認得出她，這不是見鬼了吧。
「讓世妹久等了。」庄錚走近了，仍是一揖為禮，然後看向韋浩然，淡淡道：「表兄也在。」
「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就是你。和圖書」
庄錚的目光落在嫦娥面具上，黑亮清澈，澄明似水，他真誠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就是你。」
「我說錯什麼了嗎？」小丫環一臉茫然，無辜地望向自家小姐，卻只見自家小姐已經笑得必須扶住七巧才站得穩了。
少年說完，轉身就走，仿若落荒而逃。
上元節轉眼即至，就在前一天，程寧羞答答地上門了，沒等她開口，華灼就知道她的來意，笑嘻嘻地告訴她，京中酒樓早已經留好了包廂，程寧喜歡之餘，又想請華灼跟她一起去參加上元雅集，被華灼婉言拒絕了。
華灼就一直沒想明白過，枯月大師怎麼就沒收了韋浩然這把扇子，她更想不通，韋浩然在一群和尚中間，天天晃著把美人扇，那些和尚怎麼就沒把扇子撕了。
華灼對他怒目而視。
少年回來得很快，面上戴著一隻龍王面具，仿著戲詞，捏著唱腔，對華灼深深一個揖禮。
比豬還笨，這面具正適合他。
「你怎麼跟過來了？」華灼目瞪口呆。
「咳……」韋浩然摸摸鼻子，「剛在戲台下聽了一會兒戲，入迷了，口誤，口誤……世妹啊，你在這兒等誰呢，該不會是我那表弟吧……嘖嘖嘖……」
在菱花鏡前細細裝扮著，她第一次知道女為悅己者容是什麼感覺，紅裳羅裙俏模樣，自己原也長得不醜呢。
少年目不斜視，禮節性地側過臉，然後微微欠身，少女心中一喜，以為他要搭訕，不料等了好久，才發覺他已直起身體，退後一步，然後轉過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