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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金主

作者:美味羅宋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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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映日荷花 第331章 馬首是瞻

第四卷 映日荷花

第331章 馬首是瞻

沈玉君一噎。
沈玉君強按下窘迫,道:「有現成的殼子幹嘛不用?還要另起爐灶,也不嫌麻煩!我並非不肯接納唐兄入股,只是要我以徐敬璉唯馬首是瞻,我心氣不順!」
徐元佐卻不覺得自己胡說八道:那些世界排名靠前的富豪富翁們,誰死死咬住百分之多少的股份不肯放?關鍵還得看股價。當然。若是落到他頭上,他更喜歡掌握絕對控股權。
「沒這打算。」徐元佐低聲回應表姐。看到唐明誠投來的微笑,知道唐明誠也不打算出讓。
——這不是在逼徐敬璉自認是狗么!
更悲催的是未必能玩不過人家……
沈玉君這才鎮定了些,壓低聲音咬牙切齒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沈玉君卻是恨不得甩袖離去,益發羞惱,對徐元佐喊道:「你應是不應!」
「敬璉,你們要對外招股?」唐明誠眼睛一亮,顧不得自首偷聽之罪。
「呃?什麼意思?」沈玉君頓時酒醒,微微後仰。眼中冒出了疑惑和憤怒。
「汪!」
「其實就跟打理族產和自己本房生意是一回事吧。」唐明誠側身出來,試探道:「同一個人做同樣的事,打理族產的時候他就是上海唐家;打理本房生意的時候,他就是唐家某一房;族產歸族產,本房收益歸本房收益。是這個意思不?」
眾人想到這層,難免不寒而慄。
正是語若驚雷,全場震撼!
「好!好名號!」唐明誠當即贊道。
徐元佐道:「不能按三千兩算。我家有的是棉布。光是賣布,獲利就在十四萬五千兩以上。你若是算上江南的漆器、細木家什,這價值就難以估測了啊。」
徐元佐迎著沈玉君的目光,解釋道:「這不是很清楚的事么?進京活動海運之事,我出力出人脈,最後獲得收益,這很正常啊。咱們公司又沒做什麼,只是提供了交通工具,這個我會叫他們結算給咱們公司的。」
沈玉君總算清理了頭緒,道:「我懂了和-圖-書……所以是我自作多情,以為攀上了高枝,其實只是個開船的船老大……」說話間,沈玉君漸漸悲憤起來。
「可你不就是股東么!」沈玉君這回沒敢喊出來。
沈玉君臉上頓時緋紅一片。
沈玉君從中挑不出毛病來,眉頭緊鎖:明明知道他在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為何還覺得挺有道理的呢?
他倆說的並不是秘密,所以也沒刻意迴避旁人。陸舉人聽了徐元佐的「二人說」,面露沉思,也是覺得有點亂:這不就等於自己有時候是這個人,有時候又是另一個人?
沈玉君吸足了氣,也不壓著嗓子了,在眾人面前道:「我只肯唯你狗首是瞻!」
沈玉君知道自己又敗了一城。想想從遇到徐元佐開始,自己就從未勝過他,一敗再敗,簡直敗得灰頭土臉。若是平素生意上遇到這種人,肯定要用盡各種手段,務必要殺之而後快!
「你也要讓幾面出去么?」沈玉君問道。
徐元佐也不惱,和顏悅色道:「你這麼說就過分了啊。我們各自出銀組建的江南船行,我還給船行帶來了生意,對不?咱們是在盈利的,而且大頭歸你家。我只分三成九,你家完全沒有吃虧吧。」
這是民族習慣,強求不得。老祖宗靠著這種習慣,從炎黃時候的一縣之地起家,佔據了幾乎整個東亞,後人也不能以短短百年的利益損失就將之徹底抹殺。
這就是因為長久以來的禁海政策。官辦的船廠都熬不住,臨港的海商只能小心翼翼靠走私獲得收入。只要賺夠了心理價位,立刻洗腳上岸,買地當地主去了。那些真正的大地主,也只肯以實物或是資本入股,分一筆紅利,絕不肯自己冒險造船出海。
唐明誠離開席位,走到徐元佐與沈玉君身邊,叫人搬了椅子,死皮賴臉卡了進來,道:「愚兄痴長几歲啊,託大說兩句:這生意嘛,終究是落在『多財善賈』四個字上。有錢和_圖_書進來,何必往外推呢?再說,我只是入股分紅,生意決策還是全聽你徐敬璉的呀!」
徐元佐本來是看不上唐明誠的,但是矮子里拔高個兒,跟底下那幫小商賈一比,這位唐家公子還是很出眾的。
眾人本來就是七分相互說話,三分留意主席,聽到沈玉君這話,頓時又都安靜下來。整個廳堂間落針可聞,彷彿被神仙施了法術。
沈玉君聽著只覺得胸悶。她當年江海之間闖蕩,也是十分自負的。雖然不能否認徐元佐的才幹,但是要她居人之下卻很不爽。
「那更好啦!」唐明誠知道他們是表親,所以才沒直接上來挖牆角,聽徐元佐這麼一說,當即表態道:「你我兩家股份對半,我出七成的銀子,多出來的兩成算敬璉的身股。」
底下漸漸傳開曖昧不明的鬨笑。
徐元佐想了想道:「文鏡兄想入股多少?」
「所以我只有在以公司名頭出面的時候,才是這個人的一部分,盈虧歸於公司。」徐元佐道:「我若是以徐元佐、徐家的名頭出面辦事,我還是我,跟公司這個人沒關係呀。這就是公私分明,不能亂來呀。」
沈玉君想了想,微微點了點頭。
徐元佐低聲道:「我的意思是:公司若要用這些令旗堪合,可以從我這裏租呀。」
徐元佐對此極不樂見。
沈玉君美滋滋地笑著。
沈玉君叫道:「顯然還是江南船行更大氣些!」
「當然不是……」沈玉君氣勢頓時弱了下去。
沈玉君暗道:十五稅一,跟田稅一樣,不多不多。
倒霉的是,沈玉君跟他一個性格。
徐元佐抽了抽嘴角,正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板,道:「再說到你家家業。家業是什麼?是那麼幾條船么?太膚淺了!家業得是真金白銀的影響力!你看,假設說咱們再對外招股,有人拿了銀子進來,咱們一股作價二兩賣給他。看起來咱們的股份都少了吧?但是銀子是不是多了?你出門辦事。人家是m•hetubook•com.com你看有多少股份,還是看你有多少銀子?」
徐元佐瞟了她一眼:「慢著,你好像比我還高興吶。」
「你現在覺得自己吃虧。其實是因為你沒佔到便宜。」徐元佐臉色冷了下來:「沒佔到便宜就是吃虧么!」
眾人連忙低下頭,繼續自己的生意。
徐元佐呵呵一笑,端起面前的黃酒一飲而盡。
徐元佐最希望做的事,就是把蘇松的勢家拖下水。可惜這些人只有肥肉放在嘴邊了才肯咬一口,對銀子的慾望遠遠比不上小商人。這或許正應了那句話:缺什麼才追求什麼。徐元佐這種人在他們眼裡才是怪胎異類,好好的讀書人偏喜歡陶朱之術。
徐元佐乾笑一聲:「這些銀子可不全是我的。海貿的生意雖然是我在做。但人家看的是徐老先生大人的面子。我若是將這收益算在自己頭上,那非但不懂事。簡直要天怒人怨了。」
「也不是撇開,江南船行仍舊由你執掌,我也就是分些紅利。」徐元佐笑道:「文鏡兄與我是要辦個新公司,譬如說……雲間航運?」
沈玉君雙手捂了捂臉頰,果然麵皮發燙,忍俊不禁道:「是么?」
只是這樣的異類在大明會越來越多,到了萬曆年間,就算山寺老僧也知道放高利貸,投資商貨,賺取紅利。
「那你說如何?」徐元佐掌握著主動權,從容淡定。
兩位大佬都不出手,下面的拍賣就成了小份額的配比轉讓,單位細緻到了「石」和「百斤」。徐元佐因此才發現,原來還真有自家沒海船,純粹來買額度的人。這是對海貿很有信心的。反之也有人連船帶額度都肯出賣,顯然並不看好徐元佐認定的朝陽產業。
「剩下的才是我的。」徐元佐在「我」字上的咬了重音。
席上沒有烈酒,只有黃酒,沈玉君卻有些醺醺然:「若是按照三千兩算。什麼都不做,光是轉賣這些令旗堪合,就有九萬兩!」
原本喧雜的廳堂里,突然間和_圖_書鴉雀無聲。眾人一同望向沈玉君。
陸舉人和唐明誠連忙轉過頭去,生怕聽到什麼令人尷尬的話。同行一場,誰看不出沈玉君是個女子啊!
徐元佐站起身,面色嚴肅,負手而立。就在眾人都以為他惱了時,徐元佐啟口道:
目前的時代非但信息不對等,資源也不對等。有的人家勢力頗大,進士兩三位,舉人一大堆,但是因為地理位置的關係,就是拿不到商貨,所以他們也不可能參与今晚的盛宴。
徐元佐笑道:「你看啊。咱們兩家辦了個公司,這公司對外經營,有盈利有負債,它像不像一個人?一個靠契書合同擬定出來的人?除了不吃喝拉撒,跟活人沒區別吧。」
在他看來,蘇州太倉嘉定這些商人,能量都太小,政治用途幾乎為零。當然,他作為前首輔的親族,看別人家都是小官也很正常。然而能量小可以用銀錢鋪路呀,偏偏這些商人的銀錢也不很多。
徐元佐安慰道:「也不能這麼說。我這種小股東。本來就是蹭點紅利的,自然要先緊著辦自己的大事。」
沈玉君眉毛一挑,長臂一揮:「跟你們無關!」
「這事在這兒三兩句也說不清,我們還得回去清理資產,才能估算出現在一成股份值銀多少。」徐元佐道。
沈玉君扶住額頭,手肘撐在檯面上:「有點亂,讓我想想。」
「一成足矣,敬璉不妨開個價。」唐明誠當即表態道:「日後公司之事,必以敬璉馬首是瞻!」
徐元佐笑吟吟看著沈玉君。
雖然唐明誠壓低了聲音,不過旁人也有耳尖聽清的,暗道:原來這是人家打情罵俏沒掌握好分寸呢!
唐明誠點頭表示同意。心中更加遺憾不能跟徐元佐合開個「公司」。他從聽說這種新式的合夥開始,便心中發癢,頗想一試身手。到底進學之心已經斷了,若是能成為一方豪商巨賈,也很風光。
偏偏是親戚不能玩橫的……
徐元佐從沉思中出來,最後聽到是有人三千兩買和圖書走了陸舉人的令旗和三分之一的漕額。顯然其他人的渠道也都不很通暢,就算光販賣棉布,還有極大的利潤空間。
徐元佐心中暗嘆一聲。不說蘇州人。就連松江人里也是上海人居多,華亭人陪襯。這也難怪,有海船的人家本來也不多。沒海船的人家誰愛趕上幾千里路湊熱鬧?
徐元佐正要客套兩句,就聽沈玉君急道:「這就要撇開我家了么!」
沈玉君哼了一聲:「你仍舊是在打我家家業的主意!」
在網路供需平台出現之前,供需雙方的信息是極不對等的。
若是有人至今還覺得徐元佐只是靠著徐階的名頭才能成事,那他也太過天真了。
「放心,我不是說要跟你家拆夥。」徐元佐笑道。
唐明誠到底年紀放在那裡,穩得住,勸道:「滿松江都知道敬璉是小財神,這回上京辦事又如此順利,大家都賺得盆滿缽滿,可見敬璉真是有才有運,這樣的英傑,自然甘附驥尾哉。」
沈玉君冷靜了一下:「這倒也是。你要給公家交多少?」
徐元佐道:「利小不足以讓人支持,每年萬兩是要交的。若是我賺得更多,還要再按份收取一些。」
——這些人中,也就唐明誠算是能入眼了。
沈玉君關注點卻不在這裏,叫道:「什麼叫唯他馬首是瞻!」
唐明誠連忙拉了拉沈玉君,勸道:「你們表親開玩笑也要有個度,豈能落了自家人顏面?」他壓低聲音又道:「萬一日後親上加親,豈不是連自己的顏面都落了?」
徐元佐呵呵笑道:「承蒙明鏡兄看得起小弟,若是實在有心一起做番事業,咱們也可以另起爐灶。」
「呃,只是打個比方……」徐元佐道。
「等等!」沈玉君失聲叫道:「從你這裏租!」
徐元佐朝唐明誠敬了敬酒:「果然是勢家子弟。一語中的。公司與私人,關鍵就在『名』上。以公入私,則妨害其他股東權益。以私入公,看起來公司得利,其實卻亂了規矩,必然不能長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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