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宋孤獨看了宋洮一眼，說道：「我之所以不見，是因為我知道他要見我做什麼。我不見，他便也知道我要對他說什麼。如此甚好。節省一些時間，又可以多吹一會兒風雪，多看幾眼梅花，豈不快哉？」

宋洮知道，爺爺賞梅，也賞的是梅花迎著風雪燦爛開放的風骨氣度，以及永不認輸永不放棄的精神。

「當年我還以為是那一對夫婦犯下什麼大錯，從而導致陸家大怒，將他們給驅逐出去。雖然心中存疑，卻也沒有將此事過於放在心上……卻沒想到，十幾年後，當李牧羊殺了崔家的崔照人，李牧羊父母家人即將遭遇崔家報復之時，陸家的媳婦公孫瑜又遠赴千里之外，親自將李牧羊的父母妹妹全接到陸府安居，不惜和當時處於暴怒狀態下的崔家刀兵相見。直至此時，我才知道當年那一對夫妻走得蹊蹺，走得另有隱情。」

「我相信爺爺一定會長命兩百歲。」宋洮笑著寬慰。

所有人都清楚，爺爺的存在對宋家意味著什麼，對整個西風帝國意味著什麼。如果爺爺過不了這個坎，怕是宋家現在的地位難保。畢竟，現在的宋家並沒有人能夠達到爺爺同等的修為境界。怕是就連陸行空那個老傢伙也難以抗衡。

陸行空臉帶笑意，看著那漆色剝落的古老大門，輕聲說道：「神洲浩大，想闖進這幢大門的豪傑強者不知凡幾，又有誰https://m.hetubook.com.com能夠成功呢？」

「帝國有句諺語：一個謊言需要一百個謊言去圓場。」老人的視線再次轉移到了那滿院的梅花之中，輕輕嘆息著說道：「可是，解開了一個迷團，又出現了一個新的迷團。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各種風言風語，嘲諷攻擊怕是如洪水般湧來。

「不見未償不是一樁好事。」陸行空若有所思的看著那幢院落，就像是視線能夠穿過圍牆，和院子裏面的那個老人對視交談。

「爺爺……」宋洮的心又懸了起來。自從在千佛寺求佛，結果出現菩薩眼睛流血那一幕之後，他就儘可能的陪伴在爺爺身邊。因為他也不確定，爺爺什麼時候就走了。

「羅旭。」陸行空出聲喚道。

「爺爺，你放心吧。有些大戲根本就不需要話本。我們只需要把他們給放到同一個舞台上面，想必他們就會照著我們的心意演下去。」宋洮一臉笑意的說道：「可是，陸行空這個時候來見爺爺，證明爺爺的猜測是正確的……李牧羊和陸家當真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所以，爺爺就默許我安排這一場大戲？」宋洮眼露精光，一臉笑意的說道：「想要試探一下陸家對李牧羊的真正態度……」

「老爺……」羅旭面紅耳赤，氣憤之極。主辱臣死，作為被陸行空從死人坑裡面拉扯出來hetubook.com.com的男人，這種遭遇比殺了他還要難以接受。「讓我闖進去吧。我倒是要看看，這宋家老宅是什麼樣的龍潭虎穴。」

再次憤恨的盯了宋家老宅那緊閉的大門一眼，羅旭躍上車轅，狠狠地一鞭子抽在馬股之上。

「宋家那位是在打臉呢……早就說了不喜歡陸行空，偏偏還要跑去湊熱鬧……」

「宋家是一道門。」陸行空沉聲說道。「他們是天都城的第一道城門，任何來犯之敵，先要將宋家老宅攻破，這才有機會去攻打第二道城門……千百年來，宋家老宅這第一道門從來都不曾被人攻破，天都城的這第二道城門也就從來不曾被攻破。天都城不被攻破，楚氏的江山也就從來都不會動搖。」

宋孤獨的年紀早就過了百歲，倘若再說『長命百歲』之類的話，那就是罵人早死了。

「倘若為了鬧中取靜的話，以國相大人的身份地位，城內就找不到好的地方？大相寺旁邊的象山、金湖旁邊的玉山，皇宮後方的狩獵園、哪一處不是風景清幽的絕佳居處之所？」

「老爺，他們走了。」管事笑著說道。

「將軍……」羅旭心有不甘。他不管宋家是什麼身份什麼地位，也不管宋家那位老爺子有什麼樣的身份地位。他們的將軍一生戎馬，為國戎邊，現在回來之後連宋家的大門都進不去。這種事情倘若傳出去，怕是將軍和https://www.hetubook.com.com陸家會滄為天都笑柄。

「不要擔心。」宋孤獨知道自己的這個孫子在擔心什麼，笑著說道：「不要擔心。大限未至，我還有幾天時間……這滿院的梅花都還沒有開罷，我怎麼會連幾朵梅花都不如呢？」

「不見。」宋孤獨伸手捧起茶杯，茶水已經冰涼，他也渾不在意，細細地抿了一口。

「死了也進不去。」陸行空笑著說道。「知道為何宋家老宅不在天都城內，卻建在這天都城的城門外面嗎？」

羅旭想不明白。

「那是為何？」羅旭出聲問道。

「外敵尚且不能攻破的宋家老宅，豈能任由我們西風自己人給攻破了？那樣的話，世人將如何看待我們？」

現在的爺爺就像是那一樹樹的寒梅，那即將而至的天劫便是這漫天的風雪。他能不能像院子裏面的這些梅樹一般熬過風雪，來年再次綻放出嫩芽，此時還是一個未知之數。

「卑職寧死。」羅旭惡狠狠地盯著那道大門，出聲說道。

那個時候，陸家會如何報復宋家這麼多年的壓制，這還需要言明嗎？

身後，是數十身披重甲頭戴狼首的狼騎鐵馬跟隨拱衛。

「就是。見之何益？」宋洮提著一壺滾開的開水出來，為宋孤獨的茶杯裏面注滿開水，說道：「都已經撕破臉了，難道還要相聚一席把酒言歡不成？」

等到外面馬蹄聲音漸遠，老僕管事抖落身上的風雪，和*圖*書朝著院子裏面喝茶賞梅的老人走過去。

「李牧羊的父母曾經是陸家的丫鬟和車夫，十幾年前的一個夜晚，也就是陸家那個名叫契機的小丫頭出生的當晚，李牧羊的父母帶著同樣是當晚出生的李牧羊悄然離開天都，隱居江南……」

「陸家也能和宋家相提並論？怕是給人提鞋都不配……」

一聲輕喝，黑鐵打制的馬車開始前行。

「嗯。」宋孤獨披著一件單衣坐在廊檐下面的蒲團之上，一臉入神的看著那風雪中盛情綻放的梅花，說道：「知道了。」

「我們只是心中不服。」陸意也在旁邊說道。

「這次怕是把國尉大人給得罪狠了。」老僕笑著說道。

宋孤獨放下茶杯，輕輕嘆了口氣，說道：「見之何益？」

「陸行空不是一個只抓不放的人。他是一個聰明的敵人，也是一個厲害的對手。如果一個人不懂得取捨之道，他是沒辦法爬上高位坐在今天這個位置上的……但是，這一次的所取和所舍，完全不符合他的個人利益和陸家的個人利益。」

「欺人太甚。」銷魂鞭羅旭沒想到國尉大人親至，宋家那個老傢伙竟然如此的不給面子。氣憤之極，就想衝上台階再次拍門。

「一家一族，守一城一國之平安。這是其它家族比擬的？也正是因為這樣，天都城的百姓們對宋家極其尊重愛護。世人皆稱宋家為『帝國文庫』，其實在我看來，宋家不僅僅是西風之文庫www.hetubook.com.com，更是帝國之鐵膽。有此膽在，西風便有勇氣面對任何困難挫折。」

「回吧。」陸行空轉身朝著黑鐵馬車走去。

「嗯。希望如此吧。」宋孤獨毫不在意的說道。「就連陸行空這隻老鷹都坐不住了，證明外面應該已經鬧成一鍋粥了吧？你也不要總窩在這老屋陪我這個老頭子，自己編排的大戲……總不能讓他們走偏了才是。我和你說過很多次了，不要輕易的動手，不要輕易的與人為敵。但是，每一次出招，都要力求一擊必殺，有所斬獲才是。」

「是。」羅旭答應一聲，趕緊跑過去幫陸行空掀開布簾，請他入內。

駕！

※※※

勞師動眾的來投帖拜訪，別人卻拒絕接見……不見怎麼能夠是一樁好事呢？

「僅僅是一對傭人而已，他們何須在這種關鍵時刻，在內外受敵，就連君上都開始對他們百般不滿的時候，強行跳出來和崔家以及君上對著干？這樣對他們而言又有什麼好處？倘若不想立即謀反，用得著這樣忤逆君王的意思？用得著給君王難堪？丟出去幾條小魚讓君王和陸家泄泄火不就得了？」

「陸家的那個老傢伙不是厲害嗎？怎麼連宋家的大門都進不去？」

可是，陸家和宋家的地位就相差如此懸殊嗎？

「不是為了鬧中取靜？」羅旭冷笑。「聽說宋家那位……喜歡清凈，所以就自己搬出來居住在老宅裏面。」

「老爺當真不見？」管事忍不住出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