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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興國垂下頭，片刻后又緩緩抬起臉，向我敘述了整件事。

興爺嘆了口氣，指了指我的肩膀：「射傷你的那枝弩箭，我已經叫人檢查了，是巴力野貓的標準配箭，我派人去刺探老五的口風，他卻說他的巴力野貓已經丟了。」

我讓所有校警見到秦亮時就把他穩住，並且第一時間通知我，不要驚動教務主任。

沈興國坐在椅子上，我準備提問題，他卻率先開口：「阿七，你喜歡小八嗎？」

「尤其是老五，自從我把他的公司交給小方管理之後，他就總有借口不來參加會議，我已經把新南區劃給他了，可他心裏還是有怨氣。」

眨眼間，三年過去了，其它勢力都被強大的實力衝垮，興爺在本市的地位已經牢不可破，他也不再僅僅是作姦犯科的黑幫大哥，而是光明正大人人敬仰的上位者，他還運用關係投資了大量的股票、建築、房地產以及娛樂產業，成為叱吒風雲的大人物……

誤會解除了，我盤腿坐在椅子上仰著頭止鼻血，小八臨走時，對我燦爛而靦腆地一笑：「七姐，以後我都讓你贏！」

「我已經向教務主任和詹老師交代過很多遍了，你要是不相信，不如直接去問秦亮，何必非要來問我？拜託你，別煩我好不好？你對付男同學不是很有一手嗎？別說是搞定秦亮了，連志哥那種——」

我不知道又跟方進宇談了些什麼，反正最後迷迷糊糊地掛掉了電話，頭緒一時還沒有整理好，想打個電話給小八證實一下，卻沒有機會——方進宇的電話剛掛掉，我的手機鈴聲就不斷地響起來，都是從前關係還不錯的兄弟，現在仍在幫裏面混的，紛紛打電話過來向我證實這件事情。

沸騰的黑夜，清澈的雨水沖淡了路上的血痕，這世界除了拚鬥還有什麼？

遊戲態度不端正，鄙視之。

我說的是實話，像這種沒有目擊證人的侵害事件，只要受害人一口咬定，嫌犯的嫌疑就幾乎沒有辦法反駁。

沈興國靠著椅背，豁達地呵呵而笑，「小八的生活雖然有了改變，但我不希望你的生活也跟著改變……阿七，這輩子我欠了你很多東西，平靜穩定的生活，是我能對你作出的最大的回報。」

羅侯的聲音活力四射，青春洋溢。

我吃了一驚：「洗手？你在說什麼？他把幫會交給誰了？」

小八睡著的話，會無視一切騷擾他睡眠的東西，有好幾次我誤以為他的屋裡沒人，黯然歸去，後來證實他只是睡得太死，沒有聽見我斯文的敲門聲，所以後來我再找他時，如果敲門沒人開，我就會直接踹，有一次不小心用力過猛，直接把他家門鎖給踹開了……面對隔壁鄰居震驚的目光，我只好虛張聲勢地衝著屋裡大喝：「警察辦案！」

我默默聽著，內心裡只覺得驚心動m.ｈeｔｕbｏok•cｏm•cｏm魄，這是一場看不見硝煙的戰鬥。

「回來了嗎？我接你去吃晚飯。」

我擦去濺在手上的水：「從道德上說，我不該再提，但基於職責，我還是該問清真相。」

興爺到底是怎麼想的？我的腦筋轉不過這個彎。

「那是……」

小八當然不姓小，他本姓呂，名東方，只是我們都管他叫小八叫得順口了，所以從來不提他的姓名。

我又向她確認一遍。

上了二樓，敲門，沒有人開，我毫不氣餒，繼續用力地拍門。

我對翡翠沒研究，這大概是很名貴的冰種翡翠，入手沁涼。

給羅侯一些模稜兩可的期許是種正面激勵，但我不能讓他真的對我痴迷，這違背我的道德觀念。

為了保證人身安全，從前天起小八已經換了手機，號碼我沒有問，興爺也沒主動說，小八還住進了豪華會所，那是幫會的產業之一，幾乎每次會議都在那裡開，看樣子今後不會再回這間又臟又破的小屋子了。

「興爺，你怎麼在這裏？」

我的右手邊是個小巧的黑絨盒子，是剛才沈興國送的禮物，像是件首飾。我靜靜地坐在床邊抽掉了一根煙，把煙頭捺熄在小八床頭堆得滿滿的煙灰缸里，順手拿起黑絨盒子，輕輕揭開。

這件事給我的震撼極大，以至於我差點連小八的號碼都找不到了，心裏只念著方進宇說的那個名字：呂東方。

我以為我能忘掉這些殘酷的回憶，就連殺戮都在朦朧中變得華麗而又美妙，皮膚因刀鋒劃過而鮮血噴濺，然而劇痛感在夢中真實如烈焰焚灼，屢次把我驚醒，沿著掌紋，烙著宿命，今宵夢醒無酒。

「你不會不知道吧？」

這件事詭異得可怕，我好像站進了一個漩渦里，絲絲縷縷的謎團拉著我一直往下陷。

徐婉清的話戛然而止。

怪不得她對我有莫名敵意，原來是誤會了我對洪大志的意圖。

可是這個時候，我不想去找羅侯，更不想去找秦亮，更懶得去想那些什麼教務主任、詹老師，他們在我眼中與草包何異？當然，我在他們眼中大概也是個飯桶罷了。

小八年輕氣盛、難以服眾，這些困難因素，難道興爺沒有考慮到？如果連這些都考慮不到，那還配叫興爺嗎？

「我沒這麼說！」

我的回答自然是一樣的：別問了，老娘自己也是一頭霧水！

中國最讓人失望的就是教育和足球，小半輩子為了應試教育拼死拼活，即使考上北大、清華，萬一哪天想不開了被或者碰上垃圾老師，爬到樓頂去整個自由落體運動，家長照樣崩潰……足球我就不說了。

他做事太沒腦子——也許有一點，絕對不多，而且他好勇鬥狠，嘴毒手賤，死要面子……

「只要小八能暫時頂一段時間，我安插的人就能查出幫里https://m.hetubook.com.com的內奸到底是誰……還有，我走之後，你越低調越好，最好不要接近小八，他們會保護小八，卻不可能保護他身邊的女人……呵呵，阿七，你別愁眉苦臉的，過來，大哥有件禮物送給你……」

沈興國臨走之前，把小八家的鑰匙丟給了我，我一個人默默坐在這房間里抽煙發獃。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笑著搖搖頭：「倒沒有。」

羅侯的聲音里透出濃濃的關切：「疼得厲害？我去看看你好嗎？」

趁她喝水的工夫，我問：「能跟你談談嗎？」

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買女角色，如果喜歡漂亮的人設，為什麼要玩ＣＳ？應該是為了配合洪大志的喜好而已……

等等……她剛才說了詹老師？

「放心，我一走幫里必然大亂，小八可能會有危險，但是真正想要權位的人都會保護他，畢竟幫會一旦散架，對他們也沒有好處，而且小八的形象素來就是沒腦子、好拉攏，如果能名正言順地掌握實權，誰也不會選擇殺人……

匆匆打完卡，大步邁出學校，我正伸手叫車時，羅侯的簡訊發了過來，他知道我今天回來，約我一起吃晚飯。

悲憤的徐婉清下一局直接開了友軍傷害，無視殭屍，呼呼地對著那群色鬼扔手雷，在一片臭罵聲中退出房間，恨恨地把耳機摘下來摔在桌上。

似乎一切都井井有條，可是就在這一天的下班前，我接到了此生中最震驚的一通電話。

我胡塗了，我發覺自己的心智在興爺面前就像個孩子。

沈興國笑著問。

她一直反覆提起讓我去問秦亮，莫非是個暗示？

「還有詹老師？」

沈興國笑而不答，用手中的鑰匙打開門：「來，我們進去聊。」

她玩的人物是傑茜卡，在飛彈基地，首先很熟練地跳上房頂的橫樑，這對人類來說是不錯的策略，但她忘了自己的遊戲角色是一位穿著超短裙和網眼襪的超級性感辣妹……

「沒愛上吧？」

我心裏半是驚喜半是疑慮，忍不住問：「老方他們說的都是真的？你為什麼要退出？」

「我知道。」

沈興國淡淡倦倦地敘述，聲音無比寂落，「再這樣下去，大概來不及查出底細，我就已經被幹掉了，所以我想暫時出去避避風頭。

我一愣，完全下意識地回答：「喜歡。」

她是不是敏感得過分了？我一不年輕二不貌美，過去也只有被人劈腿的記錄，為什麼她對我表現得比我自己還有信心？

我無聲地翻了個白眼，把被單往旁邊踢了踢，坐在床沿。

我微微偏頭看了看他的身後，黑衣保鏢不在，應該是在樓下的車裡把風。

電話是方進宇打來的，我剛接聽，就聽見他劈頭蓋臉地問我：「陳七，興爺是怎麼回事？」

奇怪的是，明明是非法入侵民居，可我和圖書跟在沈興國身後卻覺得很坦然，一點也沒有忐忑感，他就是有這種神奇的力量，似乎跟著他做什麼都有膽氣。

「他離開學校了，現在找不到他，何況他的證詞並不重要，現在就看你怎麼說。」

我不禁撫上自己的肩傷：「……是五哥？」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本幫會底層的一個小混混，興爺看中了他勇猛無匹的身手，親自吩咐他今天過來的。

車子晃晃悠悠停在小八住的那棟舊樓下，我啪地一聲把鈔票狠狠拍在司機的大腿上，在他痛呼聲中開門下車。

接著大模大樣地闖進去。

持續拍門無效，我正想飛腳踹門，眼前突然出現了一串鑰匙，身後有人笑著說：「阿七，需要這個？」

沈興國輕輕揮了揮手，制止我的話，「老三和老五我已經信不過了，老四在精神病院，老六在坐牢，現在就只剩下老二、你和小八……其實你最合適，智勇雙全，不過你畢竟是個女孩子，我不忍心給你這麼大的壓力。老二的年紀已經大了，他這個人也太老實，還有家庭要維護，只能暫時委屈小八一段時間。」

我忍不住出言插嘴：「可是小八真的不合適，他這個人膽大心粗，怎麼斗得過……」

「沒有就好，我放心了。」

我被問得一愣一愣的。

沈興國迅速截斷了我的話，理性地分析：「我相信不是老五，以他豐富的狩獵經驗，如果是他下手，你不可能只受這麼一點輕傷。如果他真想謀殺我的話，大可以買槍，為什麼用弩來要暴露自己的身分？」

午休時間，我去了女生寢室，徐婉清對我懷有很深的抵觸情緒，我啟發誘導了半天，說得口乾舌燥，她仍是置若罔聞閉口不言，戴著耳機全神貫注地打ＣＳonline的殭屍三模式。

果然沒有猜錯，裏面是條精緻的玉石項鏈，鮮艷的紅繩拴著一隻晶瑩剔透的翡翠朱雀如意，只有一個尾指關節大小，雕工堪稱完美。

我火冒三丈，恨不得把他踹到一邊去自己開，不過我連自行車都不會騎，只能忍住對他犯罪的慾望。

我耐住性子，繼續問她：「前天晚上的事，能不能再說一遍？」

「走之前，我必須先確立一個管理人，否則用不了多久幫會肯定四分五裂……這個管理人必須對我忠心耿耿，如果此人起了異心，我多年的心血毀了不要緊，他可能也容不下我再活著回來了。」

「啊？」

方進宇聽出我是真胡塗，冷靜了一下，把事情經過原原本本地告訴我。

方進宇語氣里的不滿，隔著電話都能聽出來，「興爺突然洗手不幹了，把幫會交給小弟打理，現在到處都找不到他！」

「那天之後，我又遭遇了幾次暗殺，幸好都沒成功，不過足已證明幫里有內鬼。」

相比于幫會事務即將陷入混亂，其實我更擔心的是小八。

hetubook.com.com這些缺點放在一個普通混混身上不算什麼，但若是放在一個幫會最高領導人的身上，絕對是致命的。

徐婉清垂下眼帘不看我，冷冷地問：「你先去問秦亮吧！」

徐婉清的聲音冰涼，跟上次在食堂對我的態度相比，真是曲體向前翻騰四圈半最後腦殼著地的大轉彎。

雖然他們也知道我多年不問幫里事務，這次開會名單也沒有我，但仍抱有一線希望。

呂東方！

倏地轉身，面前是一個我絕對想不到會出現在這裏的人。

他和我臭味相投，為興爺穩固地盤立下了不少功勞，雨夜喋血，嘯傲街頭，為了保護大哥被二十多個小痞子團團圍住，我們一邊呼喝廝殺，一邊拚命往對方的位置沖……

那個教解剖的也參与了這件事？

「談吧。」

不管了，今天要高調，離開女生寢室，我直接去找校長，死說活說，總算拖住了他，讓他答應暫時保留秦亮的學籍，也暫時不通知他的母親。

我直覺這裏面有貓膩。

走進小八好像狗窩似的房間，沈興國打量著地板上凌亂的毛巾被，笑道：「小八這家夥……」

端詳了一下子，手機響了，是羅侯打來的，我的右手扔把玩著翡翠如意，左手按下通話鍵將手機貼在耳邊：「什麼事？」

「二十號那天晚上，五哥他們那一級別的都接到了興爺的通知，到一家休閑會所去開會，結果一進房間就被軟禁了，一連三天不能出去，不能與外界聯繫。就在那三天里，興爺宣布了自己退會的消息，並且欽點了呂東方接他的位子來管理幫會，這事還是五哥今天回來以後我才知道的……」

她的態度引起了我的懷疑，聯想剛才她的言行似乎也不像是受害人的態度，煩躁鬱悶比較正常，但面對警衛主任的詢問居然毫不在意地反駁，這就比較反常了。

結果下面一群色鬼都在仰望美眉的黑色小內褲，連殭屍來了都沒注意，只有她一個人在開槍死扛，最後全體變成了「它們的奴隸」這副場面很有喜感，我乾脆不廢話了，坐在旁邊看她打遊戲。

想再見小八一面，恐怕很難吧……

「有可能是栽贓，有可能是利用，總之在事情沒弄清楚之前，老五還是脫不開嫌疑。」

我跟小八算是不打不相識，那時候幫會的基礎還不算牢固，常常遭到外部小勢力的震蕩，在那種情況下，小八突然騎著摩托闖進興爺的會所，我誤以為他是敵對幫會派來襲擊的打手，迅速躲進路旁，趁他經過時一把將他從車上掀了下來，他惱羞成怒，從地上爬起來一拳打得我鼻子出血，原來我出手掀他時不慎抓中了他的褲襠，以至於他現在總用「猴子偷桃」嘲笑我……

他說到此我已無話反駁，只得愣頭愣腦地坐著，聽興爺繼續說下去。

我手受傷的那天晚上，小八給我打了十幾通和圖書電話，莫非跟這事有關？

沉默了片刻，我終於抓住機會問他：「您為什麼要退出？為什麼讓小八接手？」

總之，我只想趕快找到小八，下班時間正是交通高峰，計程車的速度慢得像當機了一樣，音響里播放著軟綿綿的歌，少女的歌聲中有一種蛋蛋的哀傷，司機投入地跟著節奏搖頭晃腦，堵車的時候還閉起眼陶醉不已。

徐婉清聽見我追問，眼神有些閃躲，不再說話，算是默認了。

我抱著胳膊，笑盈盈地打量他一身裸|露的肌肉：「你說得對，我就是來抓流氓的。」

這名字令我如遭雷擊。

「不用了，我自己喝點熱茶就會好。」

「那天你被射傷之後，我立刻著手作了一次大範圍的調查，結果讓我很震驚……幫會最近這一年來只是表面看來穩定，其實許多人都在暗中培養自己的勢力，不少帳上的金額與實際數字都對不上，還有很多任命都沒有得到我的允許，全然是私自行事。

興爺就是有這種讓人感動的本領，我自認是個冷靜而厚臉皮的人，卻也抵抗不了這種溫情脈脈的言語。

強壓著心中顫慄，我打了小八的手機，卻仍然關著。

再後來，他就成了興爺的第八個兄弟，大家的八哥，我的小八。

徐婉清停止喝水，忽然將杯子重重往桌上一頓，水花四濺，她冷颼颼地瞪著我：「每個人都逼我說一遍，這故事聽起來有意思是嗎？」

請不要怪我坐的地方含有性暗示，小八屋裡的陳設非常簡陋，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個衣櫃，還有一張柔軟的大床，我總得把椅子留給興爺坐吧？

「興爺怎麼了？」

我越是感動，越要拒絕。

現在我幾乎可以開始考慮了，假如這事真的是被老詹算計了，我該怎麼做？

他坐的是背光位置，窗帘沒有拉起，光線更暗，我看不出他臉上是什麼神情。

二哥、三哥、五哥，他們三個人哪一個不比小八的資歷老？

我婉拒：「改天好不好？我今天有點不舒服……嗯，大概還是生理期的原因，肚子很疼，想在家裡休息。」

羅侯的情緒有些失落，聲音也陰沉下去，我狠心掛斷了電話。

DUST 2地圖，遊戲一開始大家都朝平台上躲，拚命往美眉身上擠，結果倒數計時一結束，殭屍出現在人堆里，於是人間慘劇就發生了……

沈興國語速緩慢，語氣沉重，顯然是經過了深思熟慮：「而且，他最近跟老三的聯繫越來越密切，我所有的帳目一直都是老三在管，想要出現這麼多錯漏只有老三自己動手，所以我推測他們有什麼需要大量花錢的計劃——可能是我多疑，但事態卻不容我不疑。」

習慣裸睡的小八驚跳起來，然後趕緊用被子遮住下體，對我歇斯底里地尖叫：「流氓啊——我操！你不會敲門？」

話語里還頗有點氣急敗壞的質問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