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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國征服史

作者:cusl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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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之卷 第三十六章 異變(上)

九五之卷

第三十六章 異變(上)

「七年前,女真已立其國,盡滅契丹百萬大軍,但因其犯我遼南,大王又領大軍北上,一戰滅賊十萬,自此,金虜即絕足遼南,不敢南顧一步。」
高明光眼定定看了趙琦許久,突的一聲長嘆:「末將身負王命,須保得殿下平安無事。如今殿下意欲入虎口,末將豈能眼睜睜看著。也罷,就陪殿下入虜營走一遭!」
※※※
「慢著!」一個從廳外庭院的角落裡傳來的聲音突然急叫道,打斷了趙琦的動作,「皇帝真的是要瀛侯去宣德園陛見嗎?我怎麼聽說是金人恨我東海入骨,欲求瀛侯而甘心。所以皇帝聽信了讒言,準備將瀛侯獻出去求和呢?」
李鄴來傳的口諭很短,並無他事,除了又賞賜一些什物外,就是召趙琦入宣德園陛見。對此,趙琦絲毫不以為怪,東海是天下間唯一能壓倒金人的勢力,現在找他入宮,多半是為了求援。他雙手撐地,便要再拜領旨謝恩。
李邦彥胸有成竹:「東安王不是自承為太祖之後嗎?不若頒其玉冊,將其一脈之名列入宗譜,認了他的身份。如此一來,趙琦即為宗室,為國效死,理所應當,東安王當也無話可說。」
對方漸漸奔近,面目也越來越。清楚。宗望發現領隊的竟是他的叔叔,阿骨打和吳乞買的異母弟弟,東路軍名義上的主帥完顏闍母。
李綱立刻出班,與李邦彥針鋒相對:「陛下!這是金人的離間之計。東安王最為護短,為自家商隊,攻交趾、戰金虜,連起刀兵。如今若中金人之計,與他交惡,恐怕入夏后,東京城下的圍城之軍,就要換做東海人了。」
「夠了!」趙桓狠狠的一拍桌案,騰地站起,一把抓過御桌上的一塊透明雕龍的玻璃鎮紙,用力砸到地上。清脆的碎裂聲響起,無數玻璃碎片如水花般濺開。殿中眾人噤若寒蟬。
宗望縱馬回營,剛遠遠見著營門,就見另一個方向塵頭大起,也是一隊人馬同樣往大營這裏奔來。宗望不以為異,這段時間,他派出營去開封附近的州縣裡打草谷的隊伍實在數不勝數,看起來又是一隊滿載而歸。
「如果日後大王因今日之事起兵于海上,欲得給事和諸位的首級而甘心,你說……當今的皇帝會不會答應下來?!」高明光寒聲質問著。李鄴瑟瑟而抖,但高明光忽然間又轉顏一笑,滿面殺意化為一團和氣。在李鄴茫然的眼神中,只見高明光蹲下來輕拍著他冷汗涔涔的一張肥臉,語氣平和得如同在拉家常:「李給事,你已經去金營出過力了,何苦再趟這趟渾水。不過吃金虜一嚇,上皇就忙不迭的將張覺獻出。如今又是被金虜一嚇,今上又想將我家瀛侯獻出。這樣的膽子,日後大王要你的全家性命,官家敢不給?!……不如回家罷!你看你,一下流了這麼多虛汗,肯定是生了重病。如今的官家仁德,若是知道你突然得了急症,定然會好言撫慰,不會再逼你出來的……」
趙琦應聲跪倒,領著府中的僕役在廳中外院跪滿了一地,數十人大禮參拜。趙琦這一長串官位多半是這幾天剛剛獲贈,幾乎是一步登天的坐上了除了藩王以外,外藩之人能得到的最高官位。
「十一叔!」宗望驚道。
「給事中李鄴?!」趙琦微微一愣,口諭倒沒什麼,這幾天接得多了,倒是來傳口諭的人選讓他有些驚訝。
「於此同時,金虜攜平燕滅遼之餘威攻我天津孤城,圍攻月余而不克,我三千守軍一戰滅虜萬余,當時金虜領軍的完顏斜也,正是如今的南侵主帥!」
李鄴剛被嚇走,高明光立刻摒去圍上來的眾人,拉著趙琦走到一旁,「馬植都逃了,殿下你還留在這裏做甚?末將不是早派人請你離城了嗎?為何只讓夫人公子離開……你知不知道,開封城就要破了!」他在趙琦耳邊急聲叫著。
回到大營中,闍母打個招呼便帶著搶來的女子去自已營帳中快活去了。宗望也回到自己的大帳中。在兩名漢女的服侍下,脫去盔甲,一身輕鬆的宗望半靠在軟榻上,計算著如今的局勢。
「西京城高濠深。王襄是怎麼守得城?!」第一個在震驚中回過神來,李綱立刻質問道。
高明光看看左右,雖然並無人偷聽,他仍壓低了聲音:「李鄴現在雖被我嚇走,但很快皇帝還會再派人來的。金虜與我東海新仇舊恨,深如淵海,若是殿下入其營中,必然難保!還請殿下早些更衣,即刻隨我離城。府外的五百皇城司人馬,我還沒放在眼裡!」
「十年前,交趾和圖書李乾德不過傷了東海百條人命,大王便親提大軍,南征萬里,滅其國,俘其王,于逝者靈柩之前數其罪而斬之。」
想到這裏,宗望不由得深深嘆息,道君皇帝跑得實在太快了,若是這次能捉到他,將他和東京城的趙家宗室都擄回北地,再立個外姓來做皇帝,天下必然大亂。東海王據說是南朝太祖苗裔,屆時他肯定要出兵來複國,不過以東海的兵力,等他收拾好南方,河北河東早就是大金的囊中之物了。
殿中一下陷入死寂。西京河南府,也即是洛陽,為西軍來援的必經之路,在另一個歷史上,金人第一次南侵時,由於完顏宗翰的西路軍被擋在太原城下,並沒有能佔領洛陽,當宗望的東路軍圍攻汴京城的時候,他還在河東的崇山峻岭之間打轉,所以大宋最為精銳的部隊,才能順利抵達東京城下。但如今西軍來援之路被堵,西軍主帥种師道、姚平仲雖為名將,想在旬日間就衝破洛陽之敵的攔截,幾乎不可能。
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東海。不過現在天寒地凍,旅順和天津的東海軍全都無法出動,但宗望總要為日後考慮。今次就算攻下東京,等開春時,他還是要回北方。若是之後宋人和東海合力復讎,大金可就有麻煩了。
而宋人的表現,也證明了他的決定並沒有錯。在黃河南岸布防的宋軍還未接戰就一鬨而散,在黃河邊渡河的五天五夜裡,也沒有一支宋軍來干擾。一直攻到東京城下,那個叫何灌、在黃河邊逃跑的宋軍將領,才被強逼著返身作戰,當然,結果可想而知。
李邦彥這時上前一步:「陛下,開封四面已被金虜圍困,現下西軍又一時難以來援。不從其欲,恐遭大劫!」
慘白的冬日照在汴京城上,一陣凜冽的寒風呼嘯著將塵土合著落葉一起卷上城頭。灰霾的天空如城上守軍的心情一樣陰鬱,空氣還隱隱藏著一抹死亡的味道。幾十隻寒鴉在空中飛舞,喳喳亂叫著。粗糙刺耳的聲音如銼刀一般狠狠銼著人們的神經,雙翅拍動間,不住散布著恐懼。
御桌之後,當年趙佶的位置上坐著如今的皇帝。二十六七歲的年輕人,相貌雖是遺傳了趙佶的端正俊秀,卻沒有年輕人應有的朝氣和銳氣,臉青唇白,雙眼無神,緋紅色袍服下的身體削瘦乾枯,毫無氣勢可言,用一句話概括,那就是『望之不似人君』。比他的父親還要不堪。
高明光緩步上前,眼光沉沉有如實質,濃濃的殺意罩在院中,連呼嘯了竟日的寒風在這一刻,似乎都停了下來。眼見他步步逼近,李鄴緊張得雙手握拳又鬆開,最後一咬牙,壯著膽子大叫道:「本官身負皇命,召你家瀛侯入宮陛見。你橫加阻攔,妄言恐嚇,你……你想作反不成?!」
李綱大驚,正要出班反對。趙桓卻一抬手,將其阻住,西京的戰報讓他終於下了決斷,大宋皇帝無奈的嘆道:「李卿……且醫眼前瘡……」
太學生們肆無忌憚的嘲笑著被金虜嚇破膽的李鄴,但趙琦卻不能怠慢,連忙出門相迎。
同時宗翰那邊聽說進展的也十分順利,在火藥的幫助下攻克太原城的消息宗望已經收到。太原是南朝河東核心所在,太原陷落,宗翰就能全師南下,按計劃進逼洛陽。如果沒有什麼變亂的話,宗翰的西路軍應該就在這幾日便能攻下大宋的西京,將從關中來援的南朝西軍,一起堵在潼關的另一邊。
只是這位浪子宰相,現在還在為城外金虜突然提出的新的和談條件,而與李綱辯論著。
「斡離不!」完顏闍母也遠遠的大叫著宗望的名字。
在趙琦的作陪下,身材矮肥的六如給事腆著肚子昂首直入主廳之中,與走避不及的太學生們撞個正著。李鄴胖臉上的眉頭一皺,隨手一指太學生,說了一句「逐」,隨行而來的五六名侍從便如狼似虎的衝進來,把閑雜人等向外趕去。六如給事負手仰頭盯著房上的大樑,看也不看廳內的亂象,一舉一動,都詮釋著什麼叫小人得志。
『如果時局真的如此展開的話,按著大哥的謀划,與東海平分天下也不是不可能。』宗望遺憾的想著。但現在道君皇帝不知道逃到南面的哪個地方去了。有他在南方坐鎮,南朝的天下亂不了。而且東海王據說對道君皇帝一向恭順,一年四季貢使不絕。如果道君皇帝向他借兵求助,他至少八九成可能會答應下來,那對大金將會是個很大的麻煩。
宗望拍馬迎上前去,臉色微沉,闍母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怎麼能隨便。出營!當初,宗望以自己身為侄兒不便對叔叔發號施令的理由,將東路軍的主帥之位讓給了闍母,不過實際上領軍的還是身為監軍的他。但就算是名義上的主帥,闍母也不該以身犯險,貿然出外抄掠。若是出了意外,對軍心士氣的打擊不會小到哪去。
高明光的聲音越提越高,說道最後一句,幾乎是吼叫了出來。原本就被他嚇得膽寒的李鄴,不禁畏縮的向後連連退去,卻不意被一塊翹起的石板絆了跟頭。幾名侍衛忙過去攙扶,高明光卻冷笑著搶上前,手一提,半出鞘的腰刀將幾人嚇得不敢稍動。
他甩開高明光的手,先恭恭敬敬對高明光拱手一禮,直起腰輕笑道:「多謝高兄弟你這幾年對我的看顧,若沒有你常來探訪,這日子還真難過。也多謝高兄弟你前些日將我的妻兒送出城去,不然生離死別,臨到頭來倒真讓人受不了……還請高兄弟回去與王兄說一聲,請他念在一母同胞的兄弟情分上,多多看顧我那幾個孩兒。我這做弟弟的,怕是不能看見他身披龍袍登上皇位的樣子了!」
李綱差點要破口大罵,李邦彥這根本就是要引誘趙瑜造反啊!他幾年前曾被貶福建南劍州,為沙縣監稅。對於東海過在福建的勢力之大,趙瑜的威名之廣,他是清清楚楚。若是趙瑜有了宗室身份,再拿趙琦之事為借口,起兵入閩,福建各州幾乎能傳檄而定。而趙瑜的老家兩浙,其勢力更是根深蒂固,一旦趙瑜起兵,江南不復國朝所有。
據完顏宗望所知,南朝的軍隊分為禁軍、廂軍和鄉兵三部分,其中廂軍和鄉兵都是湊數的,沒有什麼戰力。而作為軍中主力的禁軍,同樣分為三部分——河北軍、西軍以及京營,至於南方各路,所有的禁軍加在一起,其數量也不及以上三部分中的任何一部。
李鄴臉色驟變:「是誰在胡言亂語?!」
給事中李鄴,本為通直郎、陝西轉運判官,當金人剛剛南下的時候,他便上書自請奉使議和,以求幸進。大喜之下,道君皇帝便給了他一個借給事中的名頭,讓他去了金營。等他前日從金人那裡回來后,便四處宣稱敵強我弱,所謂『賊人如虎,馬如龍,上山如猿,入水如獺,其勢如泰山,中國如累卵』,必須議和才能保國。故而時人遂稱其為『六如給事』。
雖說東京城防嚴密,一時難以攻克,但宗望還有一招殺手鐧,只要再等幾日,就足以讓他昂首走進汴梁城。所以這幾天,他一邊使人試探性的進攻,一邊對南朝新皇帝派來的和談使節獅子大開口,要南朝割讓太原河間中山三鎮,並輸款金五百萬兩、銀五千萬兩,還要派親王出來做人質。不過,這隻是宗望無聊時的一點遊戲,耍個樂子罷了。等他打進東京,想要什麼都有,不需要與人討價還價。
「陛下!」李綱竭盡全力壓下火氣,對趙桓解釋李邦彥提議的危害,「若是將東安王一脈編入宗譜,若是日後他因此起了不臣之心,又該如何?!」
趙琦見著不妙,連忙插到中間,溫言將太學生們送出了府去,唯恐兩方在他府中鬧出事來。現在的太學生們一團怒火聚集於胸,對李鄴這等鼓吹求和的官員銜恨入骨,若是將他們的火氣逗上來,衝上來報之老拳都有前車為鑒。
這些不吉的黑色幽魂,不時落下地面,叼起幾條血肉,又撲騰著飛上天空。就在寒鴉的落處,無數刀槍矢石散落於地,上百具殘破不全的屍首橫七豎八的躺著,鮮血已經凝固發黑,但從創口中冒出來的屍臭和一點血肉被滾油潑過後產生的焦香,仍混入風中向四周散布開去——一場人數不多但依然慘烈的戰鬥剛剛在這裏結束。
金人尚未圍城的時候,上皇先帶了大批的臣僚離開。有他做榜樣,很快工部尚書張勸便棄職南逃,衛仲達、何大圭等五十六人也跟著棄職南逃。童貫帶著三千勝捷軍跑了,殿帥高俅也帶著三千禁軍跑了,還有蔡京,他帶了一大家子上千人一起向南去找太上皇去了——趙桓私下裡真是很服這位四次為相的權奸,這麼一大家子,竟能在金人眼皮下順利南下,蔡京活了八十歲,當真不是白活的。
趙桓微微頷首,他的李太宰說得很有道理,雖然他是想靠東海解圍,但遠水解不了近渴,金人與他只隔了東京城的內外兩重城牆、三十里地,而趙瑜的兵卻在萬里之外,的確是該先把金人敷衍過去。
「斡離和圖書不,你看著漢女如何?」與宗望雙馬交匯,闍母。大笑著抓著頭髮把馬上女子的上身扯起。那女子十五六歲的樣子,面上涕淚橫流,卻依然能看出是一名絕色。
扶著御桌劇烈的喘息了一陣,趙桓最後頹然坐了下來,雙頭抱頭,人又縮了一圈。
宗望有些不屑的看回自己的叔叔,身為主帥,任何劫掠來的戰利品他都能分到最好的一份,何必自己動手,有這個時間,還不如想想如何打破東京城。東京城裡的貨色更多也更好。
『朝中無人啊……』趙桓暗嘆著。現在他能借重的,只有如李邦彥這等佞幸之徒,李綱、吳敏,只懂用大道理逼著他做事,不懂為君分憂,而他能信重的東宮舊臣,如耿南仲、唐恪等人,由於資歷不夠,在李邦彥和李綱等諸宰臣的聯合打壓下,連說話都輕聲了許多。
「李鄴!吾等有功名在身,你竟敢命這等小人辱我!」一個三十余歲的高瘦太學生將扯著他膀子的侍從推開,指著李鄴的鼻子大罵著。
趙琦猶豫了一下,卻搖了搖頭:「我不走!」
太宰李邦彥,善調笑謔罵,能踢蹴鞠,經常以街市俚語為詞曲,曾言『賞盡天下花,踢盡天下毬,做盡天下官』,自號李浪子,人稱『浪子宰相』,為世人所不值。但這些年來,鄆王趙楷謀奪太子之位,王黼、童貫、蔡京等人皆站在鄆王一邊,宰臣中惟有李邦彥一人始終不渝的支持趙桓,有護持擁立之功,所以趙桓甫登基,便升李邦彥為太宰,即為首相。
等廳中閑雜人等一概被逐出,李鄴提著嗓子高聲唱道:「皇帝口諭,中大夫、瀛海軍節度使、歸德將軍、汲郡開國侯、上護軍、賜紫金魚袋臣趙琦領旨!」
趙府。
只是闍母渾然不覺侄兒的怒意,輕輕一夾馬腹,同。樣迎著宗望過來。在他的馬鞍前,打橫架著一名女子,雖然面朝下看不清面目,但能被闍母看上,也不會是普通的美人。
※※※
「殿下!」高明光急得直跺腳,都這時候了,趙琦還在犯倔。不由分說,他強扯起趙琦的袖子就要往後院去。
「某豈欲作反……」高明光低低回了一句,突然舌綻春雷,一聲怒喝震得眾人耳中嗡嗡作響,「是皇帝想逼大王作反!!」
趙桓沉吟片刻,緩緩點頭,「李卿言之有理。」
「四年前,倭國劫掠了我一東海子民,大王再次親征,三月之內,盡屠百萬倭人,在倭都以四十萬首級立三十丈京觀,倭國遂滅。」
賓客盈門,趙琦現在便在主廳中,聽著十幾個太學生們在那裡高談闊論,亂侃著如何鋤奸、退敵、滅金、復燕,繼而直搗黃龍的策略。指點江山是士子們的特權,趙琦面掛微笑,聽著大宋未來的棟樑滿嘴不著調的言論,不時頷首擊掌,以示讚許。
不過當完顏宗望圍城后,趙桓就不用再苦惱了,反正已經跑不掉了,現在要考慮的,究竟是戰還是和的問題。只是李、耿二人爭論的焦點,也從守和走變成了戰與和。宰輔們有的要戰,有的要和,金人圍城已有數日,而趙桓的主意依然搖擺不定。
今次南下攻宋,比起對付遼人還要順利許多,遠遠出乎宗望一開始的預計。當初的計劃雖然明裡說著要打進東京汴梁,但實際上,宗望只準備攻到黃河邊,逼宋人割讓河北河東就打道回府。只是有了東海新聞上的地圖指引,又有了郭藥師這個幾年來多次去過東京、深悉大宋內情的識途老馬,他才最終決定冒險渡過黃河。
睿思殿中一片愁雲慘霧。
※※※
趙桓愁眉苦臉著,他並不是有決斷的人。剛開始,金人還沒圍城時,他便猶豫于走與守之間。李綱說要死守東京,否則宗廟難保,趙桓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但等到耿南仲建議他巡幸陝西,趙桓又覺得的確先去陝西避避風頭更安全些。李綱、耿南仲爭執不下,其餘的宰臣也分作守、走兩派互相攻訐不已。
「的確不錯!」宗望。敷衍著說了一句,雙眼在那個被擄來的漢女臉上一掠而過,掃上闍母的隊伍。只見人人馬上架著一女,而隨行的戰馬上更是大包小包裹了不知多少財物。
儘管計劃失敗,不過宗望還是從中看出了城內守軍的虛弱。他曾從當年的長生敗軍那裡聽說過東海人的箭陣,僅僅百人就能密如雨下,使精騎不得突入。而東京城頭的強弩,威力不弱於東海商人們在北地販賣神臂弓,但準頭和協調性卻遠遠比不上東海。真正死於箭下的士兵其實很少,更多還是葬身於當頭而落的石塊https://m•hetubook•com•com和滾油。而且城上的守軍幾乎是不要錢的往城下擲石潑油,石塊堆得有兩尺高,油料匯成了小溪,這些守城的寶貴物資被浪費得實在太多,遠遠超出必要的限度。
「但只能防爆破,不能防火炮。」高明光立刻介面道,他沒時間再與趙琦磨嘴皮子,急急的把手上的情報直言相告:「末將剛從滑州查探回來,完顏宗望此行總計帶了八門火炮南下,昨日剛過了河。雖然有兩門落水,但其餘六門都在往東京城下運來。以他們的速度,三天之內必至,只要火炮開火,東京城保不住的。」
李鄴敢自請入金營,縱然人品不堪,卻也是有著一點以命相搏的勇氣,自不會將這些只有嘴皮子的太學生們放在眼裡。一番劈頭蓋臉的喝罵,將那個三十余歲的高瘦書生,國子監三千學子的首領,伏闕上書、乞誅六賊的狂生——陳東駁得一時訥訥難言。
當時趙桓是左右為難,李、耿兩人一個是助他登基的功臣——當初趙佶意欲南逃,但只準備讓趙桓以太子身份監國,是李綱與門下侍郎吳敏出言逼著趙佶退位內禪——一個則是從龍的東宮舊臣,在趙桓身邊服侍了十四年之久,情誼非常。他倆的話,趙桓都能聽得入耳。雖然從心裏上講,他還是想逃遠點暫避兵鋒,但身邊的班直護衛家室都在東京,逼著他們拋妻棄子,全軍登時潰散都不是不可能。
他大踏步的走到李鄴兩步之外,將趙琦護在身後,凜然說道:「我家大王最是愛惜子民,若有外人敢傷,雖遠在萬里,亦必提兵誅之。若是大王唯一的親弟被你們騙去獻媚于金虜,你說大王會怎麼做?!」
「三郎!」府中的老都管貼著牆邊走進廳來,在趙琦的身邊說道:「給事中李鄴帶官家口諭來了。」
他站在幾乎要失禁的六如給事面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冬天的陽光從他背後照過來,面目盡遮在陰影中,李鄴等人只能看清他冒著寒光的雙眼和說話間不時露出的森森白牙。
趙桓坐在他父親的位置上看著殿中,偌大的睿思殿空空落落,當年能入這殿中的文武官員足有數十人,但現在,卻連區區十幾名宰輔都沒到齊。
趙桓眼睛亮了,如果能用一點虛名安撫下趙瑜,他不會吝嗇認這門親戚。
趙桓悚然一驚。也對!得罪了東海,等到入夏后,金人說不定會因暑熱退兵,但東海人可不怕熱,若是趙瑜再乘勢起兵,他的位置可就坐不穩了。
完顏宗望嘖了嘖嘴,能用區。區百條人命,就交換下來這麼多守備物資,這筆買賣實在很划算,反正死得都是常勝軍,他沒必要替郭藥師那個三姓家奴心疼。撥轉馬頭,領著一眾親衛,往大營奔回。這裏離東京城太近了,當年澶州城下,死於床子弩的遼將蕭達凜就是太過大意,才讓宋人撿了個便宜。宗望深悉歷代戰事,不會在無謂的地方冒太多的風險。
……金虜主帥完顏宗望想要東安王趙瑜的親弟趙琦為質!……
三百名神箭手護著百名工兵硬衝到東京城下,城中的宋人不敢出城驅逐,便用強弩勁弓加上石塊滾油拚命的丟下城來。雖然神箭手儘力護持,用弓箭射下了幾十名冒冒失失的守軍,但百名掘土的工兵還是死傷了大半,順利退回來的只有二十餘人。
「某乃大王帳下一走卒……奉王命守護瀛侯。」高明光一身深藍色的東海軍服,手扶腰中佩刀緩緩從陰影中一步步走了出來。他面沉如水,平日里一直掛在臉上的謙和笑容收斂不見,胸章上的一枚金星亮得炫眼。身為東海職方司外放主事中唯一的一名中郎將,舉手投足便能攪動京中局勢的王牌間諜,當他拋棄一切偽裝,從骨子裡透出的精悍,如同寶劍新礪,鋒芒直攝人心。一露面就鎮壓全場的魄力,讓人不會當真以為他只是一無名小卒。
何況那些庸脂俗粉有什麼味道。相貌雖好,但身份太差。宗望一向喜好貴家女眷,身份越尊貴,他玩得越痛快。就算是半老徐娘,只要跟皇家王室沾點邊,在他眼裡,也比那些國色天香的民女強上百倍。他的帳幕中,充斥著遼國的嬪妃和公主,還有一些重臣家的妻妾。不過遼國再怎麼比不上大宋的。聽說南朝道君皇帝的後宮中儘是沉魚落雁的佳麗,那些帝姬更是個個絕色,想到這裏,宗望心頭一片火熱,呼吸都粗重了少許。
李邦彥玉立殿中,這位銀匠的兒子以美風儀著稱,他往殿內一站,那身姿便讓人賞心悅目。大宋首相高聲激辯:「……趙瑜遠在東海和_圖_書,金虜就在城外,一在天邊,一在眼前。還是先把金虜敷衍過去再說。」
「本官奉旨降諭,閑雜人等自當退避,如何還能在此糾纏。爾等既入太學,這點規矩難道不懂?!還不速速退去,如再糾纏不休,本官當奏請聖上,奪了你這等不知禮法的狂生之功名!」
隔著半里多地,完顏宗望看著東京城下寬闊的濠河不禁搖了搖頭。昨日他找了幾十條船從汴河上試探性的進攻了一下東水關,雖然被守軍用飛石勁弩給擊退,但也順便測出了濠河的深度。一丈半的水深,想用地道炸開城牆,至少要挖到兩丈半的深度,才能防止地道滲水,要不然就得從城牆根底下直接開挖。而這麼做的結果現在就在城下。
此事不可不防。一旦認了東安王一脈為太祖之後,等於讓趙瑜有了爭奪帝位的權利,對趙桓他自然大為不妙。既然拿不出好籌碼安撫趙瑜,那就不能再開罪於他。趙桓現在覺得為免後患,還是拒絕金虜的提議比較好。
自金軍南下的消息傳開之後,他這位東海王弟突然熱門了起來。趙佶、趙桓都是一日三遍賞賜,每日拜訪他的官吏幾乎把他府邸的門檻踩壞。而自從趙瑜自稱是太祖遺脈之後,便絕足趙府的太學生們也紛至沓來。任誰都知道,能對抗女真鐵騎的只有東海。
隨著殿外廊間一陣倉促的腳步聲,趙桓的親信內侍王孝竭這時捧著最新的戰報慌慌張張地衝進殿來,「陛下……陛下……西京陷落!」
趙琦苦笑搖頭:「本以為開封城防完固,濠河水深……」
宗望抬頭盯著帳頂,苦思冥想,『得想個辦法讓東海與南朝翻臉才行。』使人找來南朝的降臣,他問道:「東京城中可有東海的人?」
李鄴用眼角餘光瞥著陳東,意甚不屑。他當然認識陳東。三天兩頭聚眾鬧事,入不了上舍,考不上進士,只能用這種辦法求名聲的蠢貨,東京城裡只有一個。天子、宰輔都對陳東的這種行徑厭煩得緊,不會有誰喜歡下面的人天天添亂,就算是李綱,也不待見他。若非如此,何必連個同進士出身都吝嗇不與。陳東鬧了許久,現在竟還是個白身。李鄴以己心度人心,把陳東看得甚低。
「金虜兵鋒突至城下,河南尹王襄畏敵如虎,連夜棄城而逃。主帥不見城中守軍一齊潰散,金虜不發一矢,便順利……」
趙琦現在忙得不可開交。
李鄴的視線在廳里廳外來回梭巡,終於發現了出言之人,他眯起眼,對站在牆下陰影里的高明光寒聲質問:「你是誰!?」
趙琦死死釘住腳:「我不能走,我這一走,府中之人必然遭人報復。他們服侍我多年,雖為主僕,實如家人,我豈能棄他們而去?何況京中多少士民苦盼東海來援,若是我臨敵潛逃,對我國的名聲殊為不利。且我常年在東京,為東海無尺寸之功,今次自當略盡綿薄之力。我這一入金營,王兄就能名正言順的起兵了,我知道王兄等這天等了很久,不能讓他錯過。」
「當真是某在胡說嗎?那為何府外會被皇城司的五百兵馬圍上?」聲音繼續從院牆下的陰影中冒出來,趙琦的臉色也微微一變,那是高明光的聲音——看起來這道口諭確是有問題。
就在趙桓他剛剛登基的時候,太學生陳東領著一幫只知道添亂的書生伏闕上書,勸他誅蔡京、王黼、梁師成、童貫、李彥、朱勔六賊以謝天下。趙桓不是不想殺這六賊,但上皇留給他的臣子們,儘是六賊的門人黨羽。他還沒點頭,朝臣便逃了大半,若是點了頭了,還能剩下幾人?如今趙桓的朝堂上,少了整整近一半官員,剩下的一半也有大半是沒來得及跑而不得不留下的,再少人,政府就要垮了。
現下河北禁軍在他的打擊下全軍潰散,要麼散入鄉間,要麼龜縮在河間、中山這些他沒攻下的城池中,一兩個月內不可能再集合起來。而京營禁軍,宗望已經見識過了,比河北軍還差,完全不值一提。至於南朝最精銳的西軍,党項那裡會牽制一部分,剩下的只要宗翰把好關,也不成問題。
「是那個六如給事?!」旁邊的一名耳尖的太學生叫著,隨即一群太學生就嗤嗤笑了起來。
高明光曆數著東海建國以來豐功偉績,百勝雄威讓趙府中人聽得熱血沸騰。盯著面無血色的李鄴,高明光狠狠得踏前一步:「李給事,你只道金虜『六如』,言其『人如虎,馬如龍』,那你可知道,金狗在我東海大軍面前,當真只如狗一般被宰殺!你家皇帝畏懼金人,獨不畏懼我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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