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恩。走吧。」十二微微頷首。臉上似蒙了一層冰霜。月光下。更是冷氣逼人。順著山路下行。走了一兩個時辰。才總算是抵達山腳。牽過馬匹。三人快馬揚鞭。回到客棧。十二吩咐他們倆自己回房安置。等到房門都關上了。她才招手叫已經趴在木桌子上歇息的小二醒來。

十二寂寥的身影獃獃的站在已經全是木炭的木柴堆旁。渾身僵硬。猶如一具石化的雕塑。

三人中。唯有十二與蘭心感情最是深刻。可她卻也是最為冷靜的一個。不似邱樓那般驚天動地。不似明夜那般哭得歇斯底里。甚至連眼淚。他們也不曾見她掉過一滴。

「人啊。真奇怪。活著的時候那麼大一個。可死掉了。你們看。就只剩下這麼一丁點。」十二神色晦暗。指了指懷裡只裝了半盒的罈子。百指愁腸點染眉宇。眸光暗沉。渾身被一股死寂的氣息籠罩著。

對不起……

小二慌忙接過。笑得一張臉都皺成了一團。眼睛眯成兩條縫。朝著十二又是點頭又是哈腰。好像看到了財神爺。

會在她修鍊時。提醒她要多加休息。

火紅的雲彩成綺。彷彿錦繡綢緞。大雁歸巢。在天際劃出一道道尾痕。山巔之上。十二靜默的站立在柴火邊。伸手接過明夜手裡的火把。胳膊僵硬著。怎樣也點不下去。

「蘭心。你在下面可要好好的。等我們哪天在地府碰面。說不定還能重逢。」

房間又再一次幽靜下來。十二一把撕扯開酒罈的瓶口。將www.hetubook.com.com紅布扔到地上。一手高舉酒罈。對著骨灰盒。抿唇道：「來。蘭心。這杯小姐我敬你。希望你下輩子投胎。莫要再遇到像我這種只會給人帶來噩運的傢伙。」

可這並不代表她心裏不難受。明夜看得出。十二是難過的。他微嘆口氣。出聲道：「主子。天要涼了。我們下山去吧。」

「幫我撿骨灰。」十二的聲音有些沙啞。她從納戒中取出一個空的黑色罈子。走到木柴堆前。上面還殘留著大火焚燒過後的溫度。溫溫的。彷彿是蘭心的體溫。十二小心翼翼的從各個地方找到蘭心的蠱惑。將它們通通裝入罈子里。

日後她聲聲喚著她。卻再無人回無人答。

邱樓勉強扯了扯嘴角：「這種時候。還是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吧。我們都不是她。體會不到她的心情。只有她自己想透了。想開了。才會恢復正常。」

只要一想到她帶笑的臉龐。十二的心就悶悶的疼。胸口像是被誰鑿開了一個大洞。冷風呼嘯著在裏面肆無忌憚的刮進刮出。冷得她渾身發抖。唇齒髮顫。

大火熄滅時。已經是月上枝頭。冷清的月光肆意的灑在地上。灑落一地清輝。

邱樓擦了擦眼淚。一個鯉魚挺躍。也從地上翻了起來。「是啊。如意。我們走吧。」

「所以。」明夜眼眸一暗。雙手環住肩膀。挑眉反問道。一襲深色錦袍。襯得他那張冷若冰霜的面頰愈發抑鬱。彷彿一塊千年難化的寒冰ｗｗw.ｈeｔuｂoｏｋ•cｏm.coｍ。與十二如出一轍。

「客官。這麼晚了。你還要喝酒啊。」小二揉著惺忪的睡眼。朦朦朧朧的嘀咕道。

作為朋友。她唯一能夠做到的。就是給十二一個清凈的地方。讓她一個人獃著。

即使到死。你也不曾知道。你所效忠的那個人。早已經香消玉殞。

會在她起床時。第一時間送來洗漱工具。

「不過。如果你遇到投胎的機會也千萬莫要錯過。如果能重頭再來。你記住。別再傻乎乎的把自己的性命託付到別人手上。這樣做根本不值得。聽見沒。」

畢竟蘭心陪伴了她太久。突然離開。對她的打擊一定很大。

第二天。邱樓起了個大早。她洗漱完畢后。來到十二的房間外。靈敏的鼻子嗅到裏面傳出的酒味。心頭一澀。苦笑著搖了搖頭。對著剛剛出門的明夜做了個噓聲的手勢。兩人一同下樓。來到客棧的後院。從這裏。可以看到十二屋子緊閉的窗戶。

免得她在這裏觸景傷情。

待看清眼前這人是誰時。背脊一寒。哪裡還有半點睡意。直接從板凳上蹦了起來。連滾帶爬的開口：「是是是。小的馬上去做。馬上去做。」

一直以來給你的關心不夠。

耳畔是柴火炸裂的咔嚓碎響。火星在跳動。大火在焚燒。

身體搖搖晃晃的從凳子上癱軟下去。十二喝得酩酊大醉。只是兩罈子酒。若是平時。她或許只醉上五分。可如今。不過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罷了。

「蘭心……和圖書」從胸腔盪開的澀意。順著四肢百骸漫入血液。湧上眼眶。不知是不是這火把的火光太刺眼。以至於十二的眼角也隱隱有了一層薄薄的水光。五指在身側握成一團。手背上青筋直冒。一條條縱橫交錯。指骨泛白。

會在她口渴時。體貼的端上一碗茶水。

「主子。」明夜哽咽的喚了一聲。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眼眶紅腫。卻不再如方才那樣。哭得歇斯底里了。

邱樓再也克制不住。蹲在地上。雙手捂住臉。哇地一聲嚎啕大哭起來。「蘭心……蘭心…」

對不起……

明夜心頭凄涼一笑。他竟只能夠在這裏。看著她。守著她。任由她獨自一人舔舐著心裏的傷口嗎。心頭。一股無助感。徒然升起。明夜低垂了眸子。嘴角滑開一抹苦澀的笑靨。

一滴淚。悄無聲息的順著十二清秀的臉廓滑落。沒入腳下的土地中。她一揮手。火把在空中旋轉兩圈。筆直的落在柴火堆上。大夥熊熊燃燒著。火光宛如一隻張開血盆大口的猛獸。很快就吞沒了蘭心嬌小的身軀。

一整晚。十二都在屋子裡自顧自的說著話。時不時喚著蘭心。可無論她怎麼呼喊。蘭心的身影也再沒有出現過。她已經徹徹底底消失在了十二的世界中。絕對沒有回來的可能。

一直以來總是在享受你給的溫柔體貼。

對不起……

也只有這種時候。在孤身一人時。他才可以放任自己的情緒爆發。

「嗯。動作麻利點。」十二提點了一句。抬步上了二樓的客房https://m.hetubook.com.com。吱嘎一聲推開門。屋內空無一人。被子還是她離開前摺疊好的整齊模樣。床被沒有更換過。甚至連洗漱的工具都各自擺放在它們原本的位置上。十二將裝著骨灰的黑色罈子擱到桌上。難得的沒有了修鍊的心情。端坐在木椅行。頭微微抬起。眼帘半合。斂去了眸中的難過之色。

她聲嘶力竭的吼著。叫著。彷彿要將心裏的難過痛痛給發泄出來。明夜也是止不住的掉著眼淚。一副悲戚的模樣。

可今天之後。再沒有人會在她耳畔念叨。再沒有人會為了她真心著想。

十二一個勁的說了很多。兩罈子烈酒。很快就喝了個見底。兩頰紅潮漫天。臉色卻極其蒼白。清秀的臉頰上。有嫵媚之氣。也有英姿颯爽。可更多的卻是落寞與難過。

……

猶記得。最初。她初來乍到。什麼也不知道。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只有她。日日陪伴。會為了她的一聲命令。同司馬府的侍衛對抗。被打到吐血。身負重傷。

輕輕搖晃手裡的酒罈。脖子一揚。清澈辛辣的烈酒灌入嘴腔。十二很少這麼豪爽的一個人喝酒。剛開始被嗆得直咳嗽。咳嗽得眼淚鼻涕不住的往外掉。她趴在桌上。單手摟住蘭心的骨灰盒。嘴裏絮絮叨叨的念叨著什麼話。

一路走好……

「如意多半是喝醉了。」邱樓眺望著那扇緊閉的雕花窗戶。澀澀開口。「她心裏一定很難過。」

從不知。身邊的人永遠的離開。那種滋味會是這樣的煎熬。

當大火最後焚燒掉整座和圖書木柴堆。十二才緩慢的閉上眼。心底默默念道。

蘭心……

「給我送一罈子好酒上來。」從錢袋裡掏出金幣。一股腦仍在桌上。十二冷聲吩咐道。

「出去。」十二一揮手。小二才從財迷心竅的思緒的中回過神來。對上十二冰冷的視線。頭皮一麻。哪裡還顧得上其他。幾乎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出房間。當然。走時他還不忘將門跟順手帶上。

她要離開府邸。也是她一路陪伴。明明膽子小得連看到死屍也會尖叫。卻偏偏強忍著。一次有一次跟隨她在死亡的邊緣。在激烈的戰鬥中成長。沒有絲毫怨言。

邱樓整個人幾乎是平躺在地上。胸腔上下起伏著。情緒近乎崩潰。她哭得最是慘烈。彷彿這輩子所有的眼淚都在今天掉了出來。

唯有十二。神色冷漠。孤傲的站立在原地。一雙眼緊緊的盯著眼前這團團大火。看著它將蘭心的身影吞沒。看著它一點一點將蘭心的四肢燃燒掉。她就這麼看著。絲毫也不放過。彷彿要將這些通通記在腦子裡。

……

明言看她這幅模樣。心頭揪成了一團。幾次張口。卻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她。

私自佔用了你的忠誠。卻未曾將實情告訴過你。

小二很快就敲響了房門。左右兩隻手各抱著兩罈子上等女兒紅。還用紅布蓋住壇口。他一甩肩頭的抹布。殷勤的笑道：「客官您慢用。有什麼吩咐只需要說一聲。小的立即為您準備好。」

「拿去。」十二有扔出了一小袋金幣。大概有四五十個。是打賞給小二的小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