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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空之上。月朗星稀。晚風拂面而來。十二緊抿著唇線。抬腳與凌宇寒同道離開校場。先一步抵達農田。

酒罈被她拋擲在地上。嘩啦啦摔成碎片。

所有人肅穆、悲拗的站在這上千的材堆旁。十二手裡舉著一個火把。火光將她的臉照得晦暗不明。眉目肅殺。李岩、雲若寒、甚至是邱樓。他們各自手中握著一個紅彤彤的火把。

十二順從的接過。喝了一口。喉嚨的乾澀才舒坦了不少。緊蹙的眉心緩緩鬆開：「我睡了多久。」或許是因為難得酒醉的緣故。嗓音聽上去多了幾分嘶啞。

「安息吧。」十二呢喃一聲。閉上眼。手臂一揚。火把被拋擲在材堆中。灑滿了烈酒的木材瞬間被大火點燃。火光衝天而起。屍體被火龍吞沒。

「是。」明夜拱手領命。狠狠瞪了凌宇寒一眼。轉身朝著主帳飛去。他一刻也不敢耽誤十二所說的命令。李岩聽聞此事。立即調派近三千士兵。趕赴堤壩。準備將屍體運送至農田。

凌宇寒心疼的難受。接過空了的茶杯隨手放到一邊。然後自己撩袍側身坐到十二身邊。一隻手抵住她的眉心。輕輕揉動著：「睡了一整天。現在剛過三更。」

十二在三更時分就已經醒了。頭疼得厲害。她剛想從床榻上坐起來。卻發現手被人緊緊握住。眼睛微微一轉。便看見了守候在她床側。趴在床沿的木板上。墨發凌亂。紅衣艷艷的凌宇寒。他睡得並不安穩。一隻手死死包裹著她的右手。即使是在夢中。也不曾鬆開過一下。

「這地已經不能用了；。」凌宇寒彎下腰。墊了墊農田裡硬邦邦的沙泥。httｐs://m•hetubooｋ•cｏｍ.cｏｍ

只不過是開戰的理由不同而已。

話是衝著凌宇寒說的。明夜就算不喜他。也不會出言得罪他。想來想去。肯定是這人調笑了明夜。這才使得明夜一張臉黑乎乎的。明顯是動怒了。

「雲若寒說等你醒了。再火化。」明夜恭敬的回道。「如今屍體還堆積在堤壩。」

等到大火熄滅。木材被燒成黑漆漆的木炭。十二親手捧著一個黑色的四方盒子。將木炭上方的骨灰一點一點收集好。士兵很快在田中挖出了大坑。足足有兩三米的深度。眾人圍在坑旁。十二半跪在地。鄭重的將骨灰盒放入坑中。一千多個骨灰盒將大坑佔得滿滿的。她雙手凝聚著一股雄渾的鬥氣。猛地劈在地上。大地震動。裂痕一條條蔓延開來。石塊將大坑填滿。形成一個巨大的山包。那是一千多名慘死在白虎手中的少女。最後的安身之地。

他朝著十二拋去一個媚眼。目光瀲灧光華。似有能蠱惑人心的魔力。十二嘴角一抽。神色漠然。八風不動。「那些屍體可有處理好。」

十二閉上眼。幽幽一嘆：「我知道。」

也是被白虎吞掉的第四座城池。

今日墳前對天起誓。他日定凱旋而歸。以安她等在天之靈。

利落的將紅布撕開。十二仰頭。辛辣的烈酒滾入喉頭。連胃液彷彿也在翻滾。

凌宇寒悄聲站了起來。手攬住她的肩頭。將十二的腦袋抵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柔聲道：「不是你的錯。」他如何看不出。十二最為痛苦的。是什麼。玄武、白虎兩國交戰。打著的是她司馬如意的名義。雖和*圖*書然嘴上沒說。可在她心裏恐怕是自責的。

「血債。血償。」一襲黑衣凜凜。十二孤身立在大火邊上。一字一字堅定狠決的說道。每一個字都帶著冷入骨子的戾氣。彷彿一尊殺神。馬尾在身後隨風搖曳。

「我記得白日城後有幾百畝農田。」十二頓了頓。「派人將屍體運送過去。」

「邱樓她們可有到。」

十二輕拍著邱樓顫抖的身軀。抬頭朝李岩說道：「都齊了嗎。」

農田乾涸。成塊狀。彷彿多日來未曾受到過雨水的澆灌。順著田地上方的田坎一路緩行。田坎兩側。古樹蕭條。枝椏枯黃落葉隨風而落。這些農田種植的大多是稻草、米穗。只可惜。還不到收穫的季節。

十二靜靜凝視著這漫天的火光。天上彎月。似被火染成了血色。彷彿連天也在為她們低泣。

「她醒了。」凌宇寒邪肆的笑開。「真難為你從下午一直守在這兒。」

血債血償。

自責著。為何當初要重創白子旭。

「我想將她們安葬在此處。也算是落葉歸根。畢竟這裡是她們的家。」十二淡淡的說道。

明明有時候心善到讓人哭笑不得的地步。卻偏偏要故作冷酷無情。這性子。真是讓人不知該說什麼好。凌宇寒心頭一笑。伸出手狠狠捏了捏十二的鼻尖：「你已經做到了可以做的一切。要怪只能怪白子墨狼子野心。只要他一日有吞併三國的想法。一日想要一統江山。如今的場景總會出現。」

凌宇寒心頭嗤笑。若他真有這個想法。早就已經化作餓狼。將她撲倒了。又怎會等到現在。

十二雙手緊握。發出咯咯的碎響。白虎和圖書。那些人居然連這麼小的少女也不放過。

自責著。為何自己沒有早些趕到；

凌宇寒嘴角的笑加深幾分。雙手一攤：「我可不敢。就是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你說對不對。」

「我出去等你。你先換衣。」凌宇寒微微一笑。不似往日的妖嬈。倒多了幾分醉人的溫柔。俯身。在十二的額頭落下一吻。隨後。便起身離開。

玄武的五萬餘眾士兵。平安無事。

說來說去。只不過是一句捨不得。

「起來。我們送她們最後一程。」周全扭曲著一張臉。一把將士兵從地上拽了起來。隨後。親手抱起那屍體。緩緩走到木柴堆邊。將屍體安放好。

十二運起鬥氣。將體內的酒意散去。聞了聞身上有些許異味的衣服。眼眸中掠過一絲厭惡。

「還有一半。」李岩語帶哭腔。

「放手去干吧。」凌宇寒握住她冰涼的小手。看著她眉目冷峭的模樣。嘴角劃開一抹寵溺、妖嬈的笑：「就算你把這天掀翻了。還有我為你善後。」

「我司馬如意在此立誓。必將白虎驅逐出境。將他們千刀萬剮。你們就在九天之上看著。瞧著。我定為你們報仇。」這是她第一次為了毫不相識的人。立下誓言。

「血債血償…」

「如意。」將手中的草席放下。邱樓直接撲到十二懷中。雙手緊緊抓住她的衣襟。嚎啕大哭。連李岩這樣的鐵漢。此刻也不覺紅了眼眶。誰家裡沒有妻子。沒有婦孺親人。此情此景。就好像是一把把刀子在剜著他們的心。

風呼呼的吹動著。徐徐的風聲。似那千人在回應。十二利落的起身。最後回望了一眼佇立在農田之中的www.hetubook.com.com山包。衣決翻飛。她漠然轉身離去。

「血債血償。」

……

瞧見他臉上的譏諷。明夜冷哼一聲。移開了視線。十二換上一件乾淨的黑色錦袍。將馬尾重新紮好。一身清爽。從裏面行出。察覺到兩人之間若有若無的敵對。眉梢微微一皺：「你又招惹他了。」

一名士兵在搬運屍體時。雙腿一軟。整個人趴在地上捶地痛哭。咕嚕嚕從草席中滾落出來的屍體是一名看上去只有十四五歲的少女。青絲凌亂的貼在面部。一雙眼猙獰著。驚駭地瞪大。充滿了恐懼與絕望。表情就此定格。她的臉頰上還有被鐵烙印過的痕迹。皮肉外翻。那鐵痕似乎是個罪字。

第二日。十二清點白日城屯聚的兵力。神王殿八百魔獸。六萬三千精銳部隊。無一傷亡。

「太陽落山時已經到了。所有人都被安置在校場。別擔心。」凌宇寒細心的將今天發生的事一件一件告訴十二。「不過。邱樓一直嚷嚷著要來見你。被雲若寒攔下了。明夜還在外面。」他指了指帳外。白色的帳簾在燭光下隱隱可以看到一條黑色的剪影。

一萬名士兵齊聲高吼。宛如野獸般撕心裂肺的咆哮。響徹雲霄。

這萬里河山。只要她一句話。他便可為她傾盡天下。

「拿酒來。」十二冷然道。凌宇寒立即閃身。奔回營地。雙手提著兩個酒罈。原路返回。緊緊只一瞬的功夫。他將酒罈遞給十二。「喝吧。」

「咚」

「人渣…」邱樓雙手掩面。口中怒吼一聲。咆哮聲在這靜謐的田園中來回傳盪。驚得烏鴉泣血哀鳴。

遠方有火把的微光漸行漸近。十二收斂了面上的哀色。hetｕｂoｏk.cｏm.coｍ背脊筆直。宛如一隻孤狼。靜靜站立在月光之下。黑色長衫凜凜。衣決在涼風中獵獵作響。

似乎是察覺到十二想要抽出手的動作。凌宇寒雙眼睜開。鬱黑的眸子里流光溢彩。「你醒了。」鬆開手。從一旁的茶几上提壺滿了一杯溫茶。遞到十二手邊：「醒醒酒。」

李岩、周全二人率領三千士兵用草席、棉被將那上千的屍體搬運過來。明夜和雲若寒、邱樓三人也在幫忙。邱樓乍一看到那些死像極其慘狀的婦女。眼淚就簌地落了下來。只恨不得將白虎的人屠盡。

「先架柴火。」雲若寒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士兵們開始架起一座座乾柴堆。用草席裹著屍體放在頂端。一千三百個材堆。一千三百名慘死在白虎手中的婦女。

全部站立攻十六萬四千人。十二一身傲然。立於城牆之上。身側是飄舞的玄武旌旗。她唇瓣擒著一抹冷笑。有腳步聲從後方傳來。她頭也沒回。指著東方：「那裡是我們明天的目標。」

君子一諾。重值千金。

雲天門、落天門、點蒼派。傷亡甚小。只千餘人。

「血債血償。」

明夜雙手環抱住肩頭。如同一尊雕塑。守候在帳營外。面若寒霜。一襲黑衣染上了些許潮濕的水汽。見凌宇寒出來。他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

話意有所指。恐怕這明夜是害怕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自己會對如意做出什麼不軌的舉動吧。

一萬多名士兵肅立在她身後。神色凄涼。眼中跳動著的是想要撕裂敵人咽喉的狠決。

兩人並肩站立在農田上方的空地上。枯萎的田園。蕭條的風景。彷彿連這天。這地。都在為這些慘死的人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