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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睢溪段，2011號公安檢查站攝錄……」

「誰？」他下意識地去摸腰間，卻發現已經空了，正踏進候車廳前，武器已經扔車上了。

「介紹一下，他是津門市特種警察訓練基地出來的自己人……你們現在手裡看到的嫌疑人信息，大部分都來自於他，失憶前那個他……本來是保密的，可要全盤拿下李振華和蔡青少不了他，他暫時留在專案組，以嫌疑人的身份。」孫啟同道。

……

「嗯，方向是荷東市，往那兒再有七十公里，有一個小型機場。」馬文平道。

尹白鴿臉拉長了，忿忿道著：「怎麼凈想不著邊的？還記得叫了幾個小姐是不是？」

大個子笑道，另一隻手伸出來握手狀：「李振華是吧，我們追了你一夜了，給個評價，我們特種警察訓練基地出來的水平怎麼樣？你一定沒發現破綻，一定覺得安全了，才把武器卸了對吧？需要我點評一下你的破綻嗎？其實真不好找，你這種特勤編製的，如果不是背著家當溜，我們還真沒法抓你……哎，對了，去五嶺縣接應蔡青的是不是你？你半路知道張官營鎮出事了，然後自己就溜了，真不地道，當警察你特么沒忠誠，當壞人你特么又沒義氣……哎，我都替你慚愧啊……」

「好吧，你專業聽你的。」

尹白鴿氣急反笑，重重地把平板扔桌上了，兩位曾經的戰友，現在形同陌路了，瞪了片刻，尹白鴿冷冰冰地道：「你如果放不下以前，可能就不會有以後了。」

窗外，列車在疾速地前行，黑沉沉的夜幕里究竟有著什麼景色，依然無法看到，不過尹白鴿卻覺得大兵的眼睛好像比曾經認識的更清明了一樣，似乎能穿破這些黑暗，能看到……

「這麼確定？」尹白鴿問。

話音剛落，孫啟同推門進來了，笑著對身後的尹白鴿道著：「你們幹得非常震憾，他們全部不及格。」

……

「顧總，到了陰曹地府，別記恨我們倆啊，你實在不該壞人財路。」郭金榮把甩棍，往水裡一扔，像在祈禱。

……

「換組，呼叫B3小組、C7小組、A11小組。」

「想起來了嗎？」尹白鴿問，此時正坐在疾行的高鐵上，乘警住的小間，特別待遇了。

此時另一個黑影從車上跳下來，郭金榮抹著臉上的雨水道著：「媽的，這狗日不好對付，不是這麼大雨，我還得不了手呢。」

郭金榮抱著那堆衣服，等了一會兒才扔，然後匆匆上了前車，快速駛離……

介紹完，大兵像下意識一樣，舉手，敬禮，目光肅穆、禮姿標準，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警察風格。這可真把那三位都怔懵了，好半天沒回過神來，把回禮都忘得一乾二淨……

「誰啊，這麼神秘？」馬文平好奇問。

下一幕卻是郭金榮驚恐的聲音：

最後的真相！

不過這似乎不是他忌憚的事，可奇怪了，幾個睡著的人，包就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腳下他沒拎，反而落落大方地坐到了他的身邊，他下意識地手放在自己的包上，沒理會。

「嗯，會是最不起眼的方式，會是最普通、平常的方式，會是人多眼雜不易排查的地方……這種地方就剩一個了，火車站。每天擱那兒排隊，甚至過夜的不在少數啊，混跡到那裡面，應該非常容易。」孫啟同道。

尹白鴿凝視著他，不敢該怎麼誘導，就能誘導了人，也誘導不了他的記憶啊，她拿起了平板，翻回了開頭道著：「這位是貨車司機王傳兵，被槍殺的那位……你『逃走』的消息剛出來，他就被槍殺了，四月十四日，你應該見過他。」

「我擔心你的判斷失誤。」尹白鴿道。

「樹倒猢遜都散了，這麼隱敝的一個猢猻，怎麼可能讓人接應？不及格。」孫啟同道。

「顧總，顧從軍，也就是那個腦殘的大兵。」孫啟同道。

驀地，郭金榮打著信號，車燈一暗，正走向車的顧從軍一愣，後面的郭金榮驀地出手了，棍影閃過，顧從軍的脖子像斷了一樣，呼咚聲栽倒在地……郭金榮迅速把他拖著，到了大貨車側面，扔在輪右側，遮擋住視線。

「費那勁幹嘛？扔河裡喂王八還那麼多講究？這麼大水，活人下去都出不來。」郭金榮道。

「你想得美，他沒看到我，只會記恨你的……快走。」他斥了句，返身登上了車。

「不會的，警方沒有掌握定罪證據，那他們的攻守同盟就破不了。而現在有了，那他們之間就要開啟狗咬狗模式了，為了自保，做出什麼事來都不稀罕。」大兵道，看著尹白鴿憂心重重，他反而寬慰著：「太看重一件事，就會患得患失，我曾經也是如此，可當我放下一切，準備魚死網破的時候，就覺得一切無所謂了，所以判斷和眼光，就清楚多了。」

……

「這是郭金榮……我們是通過獵頭把你介紹給招聘的上官嫣紅，然後你暫露頭角，接引你的人就是他，這是曾經你在津門，和他一起吃飯的照片……」尹白鴿又亮著一組照片，卻是大兵和郭金榮幾位保鏢吃飯、渴酒、健身房的照片，郭金榮短寸頭，人格外剽悍，那組吃飯喝酒的照片讓大兵噓聲吸氣，尹白鴿喜色外露問：「想起來了？」

可能大兵身上殘留的不堪、無恥，有點刺|激到尹白鴿了，大兵笑了笑道：「你不覺得和我這樣的，談未來有點奢侈了？」

「對，我不知道他們怎麼謀划，可他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想起來了……就即便我不知道第四個人是誰，那他肯定也坐不住了，醫院的人，全折了；張官營鎮現在刨出來了，郭金榮的死訊還被捂著……你說要是你是那個隱藏最深的人，你還敢獃著？我不知道他，可郭金榮肯定認識他。」大兵道。

夜宵早已經吃完了，就這麼枯坐等著ｍ.ｈｅｔｕｂｏok.ｃoｍ•ｃｏm，每每消息一來，幾個人就豎著耳朵生怕漏了，好一會兒沒再來消息，馬文平起身到了地圖前，順著追蹤的方向手指一劃，驚訝道：「我明白了，這人很謹慎啊，繞了個大圈，而且在睢溪有窩，似乎還存了車以防急用，已經換第三輛了……不對呀，怎麼越換越差了，都成麵包車了。」

「我記憶丟了，純潔丟了，可能良知也丟了。」大兵笑笑道：「可我自信並沒有丟，相反的是，生活在爾虞我詐的環境里，會有助於提高你的智商。」

嘀……嗽叭聲響，沉浸在回憶里的他，驀地驚省，然後看看紅燈變綠，後面的車在催著。

嘭，一隻大手壓到他包上了，那大個子眼如銅鈴，人像見財起意了，他瞥眼道著：「就一堆舊衣服，想拿你拿走吧。」

這個悍警沒看出來，是個話癆，不過他可沒有假扮，說話間，一隊特警自出口處進來了，期間還有兩位戴著白盔的督察，幾個人挾著已經愧得不敢抬頭的李振華，匆匆而去……

是生前的照片和被槍殺的現場，大兵盯了幾眼，搖了搖頭，確實記不起來。

這個表情讓尹白鴿很難讀懂，一點也不像在特種警察訓練基地里，她知道，這是因為上過社會大學洗禮的緣故，呆得時間越久，察言觀色對這種人越不起作用，於是她直道著：「四月十日，押車的人是誰？今天晚上，接應劉茜和蔡青的人是誰？操縱醫院和張官營銷毀證據的又是誰？是同一個人，還是不同的人？」

他幾次回頭，什麼也沒有發現，安全！

孟子寒噗聲笑了，接著道：「坐高鐵吧，荷東高鐵站，再有半個小時他就到了。」

他附身探了探鼻弱，已經很弱了，他道著：「弄死還是弄殘，老闆咋交待的？」

看了不知道多久，大兵輕輕地放下了，閉著眼睛想著，可記憶這東西真不好琢磨，仔細去想時，腦子裡卻成了一片空白，就即便有什麼東西，也走進岔道了，那一槍的驚艷讓大兵想起的不是卧底的經歷，而是喚醒了他的另一重記憶。

猜上官嫣紅的，猜顧從軍的、猜萬江華的，孫啟同都似笑非笑，不置可否，又問到了，他道著：「那再簡單一點，判斷一下他的出行方式。」

通過了安檢……其實安檢形同虛設，安檢員伏在桌上點瞌睡，終於到了候機室，最接近出口的位置，他長舒了一口氣，閉著眼，壓抑著怦怦在跳的心，過了好一會兒，又不確定地四下張望，沒事，很安全，現在是清晨五時，處處昏昏欲睡的旅客……噢，不對，有一個奇怪的人出現了，個子很高，足有一米九開外，腦袋上纏著繃帶，絡腮鬍子，像尋找獵物一樣，四下掃著。

「噢，我是說顧從軍。」大兵笑道，思維又回到了在想的事上，他點著郭金榮的照片道著：「其實這個事想不想得起來，是一樣的。」

是啊，放hｅtｕｂｏoｋ.ｃｏm•ｃom下以前恐怕很難，但不會比開始以後更難，尹白鴿一念至此，微微嘆氣，卻不料把臉上的失望表露出來，她輕聲道著：「對不起，我有點急了，現在到了關鍵時刻了，王昊一行已經被滯留，蔡青和劉茜出逃，剛剛被抓到，這些人和刑事犯罪的不一樣，想釘死他們並不容易……他們會否認認識郭金榮、否認認識在醫院襲擊你的殺手，甚至會把彭州的髒水，潑回到你頭上。」

「他離開了，一輛昌河，車號32＊＊。」

「快點。他身上說不定有東西，來不及查了，萬一是警察，咱們就死定了。」他叱道。

「那應該在荷東，沒準還有接應，還有窩點？」鞏廣順道。

「不及格。」孫啟同道。

十幾分鐘后，傳來了新一期的監控彙報：

顆粒粗糙的畫面，那是交通監控最高的解析度，在大兵的手指下一頁一頁拔過，畫面里一輛奧迪A6，據說就是顧總在出事前駕駛的車，車裡模糊地能辨認出兩個人，可大部分交通監控都沒有攝下完整的面部，因為，這兩位像故意一樣，一直放著遮陽板。

「呵呵，這堆衣服應該很值錢。」大個子嘿嘿笑了，笑得絡腮鬍子帶著臉上的橫肉在顫，他驚懼間，那大個子說道：「有人托我來給你送行。」

「所以，等著見面吧，這個人一定會撞到槍口上的。」大兵道。

「是啊，我們的內線，居然是內鬼？」馬文平震驚道。

「睢溪北入口，通往京滬、京大、京珠高速，請求下一步指示。」

噢，也對，那位拉菜的、做小生意的、忙於奔波了，也頂多買得起這種車，馬文平笑著問著：「孫組長，我們猜的對不對啊？」

「你在擔心什麼？」大兵問。

「太官僚了，不懂民情啊，在現在二三線城市，只有這種麵包車才會在凌晨出來。」孫啟同笑著道。

他媽的男人就喜歡那調調，尹白鴿怒了，不料大兵像是不諳人事一樣，一伸手回答著：「對，記得，三個人，叫了五個。」

「這是個什麼人啊？怎麼突審都沒結果？蔡青應該知道吧？」馬文平問。

鞏廣順笑了，這是馬後炮了，馬文平斥著：「笑什麼笑，想不出來很正常，就孫副廳他也想不到，肯定有內部消息。」

……

「B3組收到……」

「又錯了，還是不及格。」孫啟同道，他笑了笑，又逗著幾人道：「不過白鴿正帶著那個人來專案組，就快到了，你們見著千萬別太驚訝啊。」

領導去接白鴿了，這個問題沒人回答了，馬文平瞅著隨身搜查的物品道著：「應該早點想到啊，能指揮了郭金榮那號人的，除了老蔡，再有肯定不是普通人。能和我們當對手的，怕得是自己人。」

「……欣加欣小區，現在是凌晨三時，我們無法靠近……」

「……」

「哥們，去哪兒呢？」大個子好奇地問他。

兩人讓開，一身便裝的大兵踏步進來了，有和_圖_書點羞赧，專案組三位驚得離座而起。

大兵搖了搖頭道著：「岔了，想起的，都是我服役時的經歷，四月十四日發生的事，我卻一點也想不起來，頂多有個模糊的印象。」

……

屏幕是黑的，隔很久偶而會傳回一兩句話，傳回來的話勾勒著這個跨地區的追蹤，從五嶺縣到睢溪市、停留四十分鐘，又到淮南。車從一輛豐田換到了宏光，現在又換成了麵包車，已經到淮南市了。

誰身後有陰暗層面的人，也不會公開承認的，那怕警方也是如此。大兵思忖著，表情平靜得像僵硬了。

……

說話間，郭金榮還在開槍，驀地一聲槍響特別清晰，之後就一切沉寂了，他分辨出來了，那是陸肆手槍的聲音，子彈初速快，是近距離射擊，噗……像洞穿了什麼。

「所以，這就是『逃走』消息出來之後，能收效的原因？」尹白鴿道。

「到底怎麼回事啊？」孟子寒咽著發乾的喉嚨，驚訝地道。

嘖，馬文平大失所望了，居然讓領導猜對了，幾位經偵奇也怪哉地看著，領導經偵出身，怎麼成刑偵高手了，孫啟同笑笑道著：「不要太崇拜啊，我是有人告訴我的，比你們知道的多那麼一點。」

郭金榮和他一起，把這位可憐的顧總剝了個乾淨，又探了探漸弱的鼻息，然後摟胳膊抬腿，自橋上扔下去，扔下去的時候，他支身往下看，一個白生生模糊的影子，轟聲進入水裡，轉眼便被一片黑色吞沒了。

一頁……一頁……又一頁……

「如果釘不住其中任何一個人，都可能留下後患。」尹白鴿道。

武警、刑場、處決……越來越清晰的記憶告訴他，殺人這個職業，給他心裏留下了多重的陰影，以至於在擊斃郭金榮之後，他意外地感覺到一種快|感，心平、人靜，彷彿內心深處的某種渴望得到了滿足一般。

「魚死……網破？你又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尹白鴿斥道。

他把車泊在路邊，背著旅行包，一瘸一拐地走向車站，腿有點痛，不過還撐得住，這個髒亂的環境讓他找到了安全感，匯在這種人群里，再也不用一種擔驚受怕了，等上了車，等列車開動，等到了陌生的地方，就可以開始全新的生活了。

是李振華？那位潛伏在鑫眾，最後拚命攔下顧從軍的內線？

「媽的，不是個好鳥。」

「那給你個更驚訝點的，把嫌疑人變成自己人……大兵，進來。」孫啟同道。

「豐田卡羅拉，車號E23＊＊，套牌，剛駛過睢溪站。」

「隨便逛逛，怎麼了？看我像個有錢人？」他睥睨道，準備拎包起身走。

「哥……壞了，那個腦殘帶著警察來了……我艹，什麼他不知道這兒，他就在我眼前，我特么看見他了……銷毀？還銷個屁，沒聽著微沖火力在壓著我們……咱們玩完了，哥，我家小交給你了啊，今兒老子走不出去了，他媽的，早知道這樣老子就崩了他……」

大兵和_圖_書數著指頭道著：「四月十四日行動失利，我想的身份肯定被識破，就不被識破也要被懷疑，唯一沒有二次滅口的原因，應該有兩重，一個是不需要，另一個或許是，我被警察盯得很緊……這種情況蔡中興不可能不知道，那對他來說，我是誰無所謂，反正他要走，不管我是警察的探子，還是被警察抓了，都無所謂，因為更高一層的設計，我根本無從知道……也就是說，第四個人，我根本不知道是誰。」

一條淹沒在黑暗裡的公路，疾馳的車慢慢停下了，副駕上下來一位，駕駛位置上的人也下來了，他對著迎面來的大貨車招著手，貨車慢慢靠邊停下，在車燈光線里，看得是郭金榮、顧總。

擁擠的人群，大多數是背著大包小包的旅客，這裏永遠那麼熙熙攘攘，拉客的計程車，乞討的乞丐，還有兩眼木然，不知道自己身處哪裡的盲流。

「對，好像我和他一起K歌來著。」大兵脫口道。

「當然，因為那種心態我經歷過，失去一切的恐懼感，會讓人喪失理智的。」大兵幽幽地道，嘴角斜斜地撇著嘖了聲，那目光是如此的憂鬱，讓尹白鴿把還想問的話，都咽回去了。

「不及格。」孫啟同道。

「什麼意思？」尹白鴿聽著他的奇談怪論，不理解了。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啊，你特么居然是警察？」

「孫組，那您說呢，會是什麼方式？」馬文平問。

「扒光，扔河裡，這麼大水活不了，別留明傷。」黑影道。

甚至他把身份證遞進去的時候，心裏還有點緊張，不過很安全，售票員打著哈欠蓋著戳，連找零一塊扔出來，看都沒看他一眼，安全！

專案組裡，馬文平幾人，被回傳的畫面驚得大嘴合不攏了，可由不得他們不相信，這位逃命的隨身旅行包里，成摞的銀行卡和成扎的現金，連持有的身份證都是假的。

「白鴿？」孟子寒脫口而出。

他暗暗道了句，魚龍混雜的地方，就不缺這種找生活的爛人，看那架勢，不是拎包的就是明搶的。

呃……幾聲輕輕的噎喉聲音，餘眾幾人面面相覷，對於這個震憾效果，孫啟同非常滿意……

「對啊……他不動，我們毫無辦法，可他要動，那就好辦了。」尹白鴿釋然道。

「A11收到，重複命令，原地待命，等待目標出現……」

排隊買票的時候，沒人注意他，安全！

「這些見了棺材都未必掉淚的，指望人家交底？沒那麼容易，至於劉茜嘛，恐怕她都不知道這個人的身份。」孫啟同道。

「顧……從……軍。」大個子笑了，手一挽，像變魔術一樣，一隻銬子已經銬住了他的手，他頹然而坐，眼神發滯地看著這個剽悍的大個子，不相信地道：「你……你特么居然是警察？」

他趕緊掛檔，加速，駛向那個遠遠已經能看到的地方：火車站。

「靠近市區，環城路上，方向似乎是火車站。」

「用無人機拉近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