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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年來他一步一步從點滴做起，終於成為顧溪居的心腹。顧溪居自認謀算過人，又怎能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從鼻子里嗤了一聲，「教主對百曉生下了最後通牒，只怕那顧溪居再也活不過今日了。」

龐彎立刻乖乖起身。

「好好對她。」半晌過後，南夷終於開口打破了沉默，他走上袖拍了拍賀青蘆的肩膀，假如你讓她傷心半分，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將你挫骨揚灰。「甫夷丟下這句話便揚長而去，孤傲的背影看起來瀟洒極了。

手臂卻忽然被人拽住了。

「你知道孤宮為何永不介入正邪之爭了？」賀青蘆嘆了一聲，「因為根本就沒有辦法簡單劃分正與邪，我二叔又恰好是個喜歡逍遙的懶人。」

龐彎吃了一驚，抬起頭眼巴巴地看著他。

「看來顧溪居下了本錢，威逼利誘收買了一群武林元老，有這群人撐腰，就算他拿塊石頭出來說那是玉龍令，恐怕也不會有人有異議。」賀青蘆朝她笑了笑，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是對是錯，是正是邪，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桿秤，秤蛇便是自己的利益，所有人都會選對自己最有利的答案，而不是最接近事實的答案。」

阿濁wｗｗ.ｈeｔubooｋ.ｃｏｍ•cｏｍ臉色一變，隨即去探她的鼻息，摸她的脈搏。

「公子……」她下意識地吞了口唾沬.

「今天有沒有頭痛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賀青蘆照例攬過她的肩對她噓寒問暖。

小心我先剁了他的手！「龐彎摸著腦袋嘿嘿傻笑。

龐彎搖了搖頭，輕輕依偎進他懷裡。

「哇，我都不知道師哥會這麼寶貝我！」龐彎望著南夷遠去的身影咂舌，隨即笑嘻嘻地朝身邊的人拱了拱，「公子你聽見了沒，師哥幫我撐腰呢！」

龐彎呆住，隨即有些害羞地低下頭——她是依戀賀青蘆的，捨不得他有半分傷心難過，也許，這就是喜歡的一種？

龐彎忽然想起，方才他說的是「教主」，而不是「阿爹」兩個字。

然而龐彎這次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睜開眼睛，她的雙眼始終緊閉，沒有絲毫反應。

賀青蘆正一臉僵硬地站在門口，修長手指停留在銅扣環上，顯然是剛推門進來。

南夷微微一怔。

南夷看著她這小女兒家的羞澀表情，心中多少明了。他沉默了片刻，伸出手將龐彎腮邊的頭髮撥至耳後：「你真打算隨他一起離開？」

龐彎聽完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想和-圖-書起了羅生門。

賀青蘆眉頭蹙得更深，他選擇無視南夷，只是偏頭朝他身後輕飄飄地吩咐一聲：「過來。」

龐彎不由自主「啊」地叫了一聲，她奪取玉龍令讓顧溪居失信于天下的目的雖沒有達成，卻陰差陽錯害他丟了性命，這算不算歪打正著？

「大人的事，你不需要知道。」南夷一怔，隨即溫柔摸著她的頭髮，你只要知道，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是你師哥就行了。「龐彎聽到這句話，眼淚撲簌撲簌地掉了下來。

師兄妹二人坐在一塊兒說了許多話，包括南夷離開拜月教之後去了哪裡，做了些什麼，自然龐彎也將自己與賀青蘆的故事和盤托出，只是隱瞞了他的孤宮少宮主身份，南夷聽完后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才道：「這賀公子，可是個值得託付之人？」他漆黑的眼珠子凝視著龐彎，一動也不動。

清晨時分，阿濁一如既往地端來湯藥送到龐彎床邊，打算將她推醒。

「正是，百曉生是教主十年前就安插在顧溪居身邊的，他一直都是拜月教的人。」南夷取下臉頰邊的黑巾，胸有成竹地笑了。

南夷嘆了一口氣：「那顧溪居一直以來都表現得與他惺惺相惜，甚至將玉龍令託m.hetubook.com.com付給他，百曉生差點就要不顧體內的蠱毒徹底叛變，多虧你盜取了那玉龍令，他才知道顧溪居從頭到尾沒有相信過他，所以才願意接下教主的命令。」

「你和教主……」她抬起小臉不無緊張地看著他。

龐彎聽見這冰涼的聲音，心裏知道對方已經到了瀕臨爆發的邊緣，趕緊從南夷身後探出頭。

片刻后，只聽啪的一聲，阿濁手中的葯碗被打翻在地，烏黑的湯汁沿著地板蜿蜒，靜靜朝不知名的地方流去。

賀青蘆又氣又惱，朝她的腦門拍了一掌：「你以後再貼他那麼近試試看！

話說回來，要是百曉生真的殺死了顧溪居，江湖會變成怎樣呢？盟主之位由何山奈接手？那老頭也不是什麼好鳥，拜月教和名門正派的糾葛還將繼續無休止下去吧。

「你喜歡他嗎？」南夷頓了頓，忽然出口問她，話語和眼神一樣赤|裸直接。

「公子，這是我師兄，你們見過的。」龐彎挽住賀青蘆的胳膊笑嘻嘻地朝前拖去，「來來來，大家認識一下。」

「我與我師妹講話，何時輪得到你來插嘴？」南夷搶先一步擋在她面前，臉色冷凝。

「來了來了。」她撥開南夷的手，步履輕快地朝門邊跑https://www.hetubook.com.com過去。

龐彎想起賀青蘆這一路來的表現，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他是真心對我好。」

賀青蘆眉頭一皺，身形未動，只是淡漠地喚了一聲：「還不過來？」語氣和神態儼然不耐煩至極。

現在的公子真好，信任她、保護她，並不會因為亂吃飛醋而傷害她，想當初他得知自己與顧溪居的糾葛時大發雷霆，將自己關在房間里三天三夜都不出門，最終卻還是依了她的復讎計劃，放她走，為她準備所需工具，又在緊要關頭助她脫險。

她摸著袖子里的玉龍令，久久沒有說話。

龐彎抬頭剛要回答，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一雙杏眼滴溜溜地盯著南夷身後。

龐彎打了個寒戰。她忽然想起百曉生被血霸抓傷后南夷喬裝前來解毒的事情，想不到裏面還有這層關係……「既然有百曉生這步妙棋，為何沒有早些拿出來用？」她大惑不解地望著南夷。

「只要你好好活著回來，心甘情願跟我走。」這就是他索要的唯一報酬。龐彎挽著賀青蘆的胳膊，絮絮叨叨地將那祭天儀式上的情形都與賀青蘆講了，隨即憤憤不平道：「也不知那群老掌門怎麼回事，個個都說顧溪居的玉龍令是真的，無論形狀、顏色都不和_圖_書甚相符，莫非他們集體瞎了眼睛？」

「咱們先在客棧里等著，最遲不過明天，應該就會有消息傳來了。」南夷拍拍她的臉，「教主比你更著急。」

等明天吧，等明天傳來百曉生成功的消息，她便可以安心將玉龍令交給南夷，然後與賀青蘆一道離開這複雜的世界，去那個充滿神秘的地方。

不過第二天她並沒有等來顧溪居死亡的消息。

也並沒有經歷過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只是在流水般逝去的日子里，發現了他拙於言辭、疏於表達的關懷，感受到他堅定而沒有遲疑的愛意，賀青蘆雖然外在是個冰冷倨傲的貴公子，內里卻有一顆再單純不過的赤誠之心。

龐彎想著自己踏入江湖以來的所見所聞，不由得心生寂寥。她曾經那麼羡慕名門正派的世家姑娘，因為她們生來就是身世淸白、不受歧視的白蓮花，然而現在看來，世事難絕對。

賀青蘆沉默片刻，漠然道：「不，不是集體瞎了眼睛，而是集體選擇性站隊了。」

賀青蘆不情不願被她拽到南夷跟前，兩個風姿綽約的年輕人就這麼站在屋中，大眼瞪小眼。

「什麼？百曉生是拜月教的人？」龐彎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緊緊抓住南夷的手臂，激動得手都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