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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她失魂地躺在床榻上，一襲白衣使她看上去柔弱而無助，他幾次都伸指去探她的鼻息，深怕她無知無覺地永遠睡去。現在好了，她醒了，一開口就譏嘲他是閻王。

可是她只是喇了咧嘴，再次忍著劇痛，撐起受傷的身子，搖搖晃晃地繼續前行。竹林已經快到盡頭了，她已經看到了竹林外的白牆，只要走出去，翻過高牆，她就可以成功地出府了。

瑟瑟勾唇淺笑，從容不迫地脫下外衫，拿在手中，暗運內力，輕輕一揚。霎時間，衣衫好似鼓風的帆，瞬間膨脹起來。又如傘一般不斷旋轉，護住了身前身後。飛鏢全部被擋住，半分也近不得她身前，一陣噼噼啪啪，全部掉落在地上。瑟瑟盈盈輕笑，用暗器對付她纖纖公子，這不是班門弄斧嗎？在習練發暗器前，她最先學的便是如何躲避暗器。

瑟瑟羞怒道：「王爺，還是我自己來吧。」

一陣風揚過，紫袍翻飛，使他看上去恍若謫仙欲飛。

「你為我換藥？」瑟瑟驚異地問道，堂堂王爺屈尊為她換藥，她是不是該高興？若是別的女子，或許還以為他對她忽然傾心了。可是，她是江瑟瑟，她不是那種會做夢的女子，她知道，他不過是在想著法子折磨她罷了。

本來已經沒有危險了，可是，斷裂的竹棍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這一瞬間爆裂。

「住口！」他冷聲打斷了她的話，「就算你找本王，本王也不會給你解媚葯的。」

看起來是她多心了。

*

瑟瑟壓下心頭的屈辱，雙眸一彎，甜甜笑道：「莫非王爺是嫌我沒找王爺解媚葯了。早知道這樣……」

她左臂撐地，迫使自己一點點從地上站起來。這個動作要在平日里，會是輕而易舉，可是對於現在的她，是如此的艱難。

夜無煙凝視著她，眉頭忽皺，忽而漫步向她走來。從床畔的小几上拿了一個藥瓶。

「醒了？」冷寒的猶如閻王的聲音。

忽然，一陣強風襲來。所有的竹棍在這一瞬間紛紛射向旁邊的空地。有人出手救了她！

瑟瑟不知自己在黑暗中飄了多久，她感覺到又冷又孤獨。可是無盡的黑夜裡，沒有一絲亮光也沒有聲音。心慌亂無章地跳動著，但是，她不允許自己害怕，她安安靜靜地飄來飄去。

「還是算了吧，怎麼能勞駕王爺呢，還是請侍女進來吧！」瑟和圖書瑟啞聲道，若是他在換藥之事，故意用力猛點，她害怕她的傷口會留疤。

她的輕功，很容易地避開了那些侍衛，到了後園那片竹林。

刀光清澈如一泓秋水，輝映著月色，照亮了瑟瑟眸中的斗意。

瑟瑟忍受著斷竹從傷口逼出來的劇痛，幾乎將唇咬破，才沒使呼痛聲逸出。痛意難忍，她終於陷入到無盡的黑暗之中。

又一陣飛蝗般的嘈雜聲襲來，瑟瑟揮刀一舞，一團團彎月形的刀光閃過，好似乍看的煙花，所有的暗器都在刀光中淹沒。

瑟瑟凝眉瞧去，只見夜無煙身姿挺拔地凝立在黑暗之中。被樹枝分解的月光，零零星星照在他身上，看不請楚他臉上神色，但是，卻可以感受到他的眸光，是前所未有的寒烈。

終於，在一個夜無煙進宮見太后的深夜，瑟瑟便行動了。

好不容易爬起來，身子搖搖欲墜站不穩，她慌忙伸手去扶旁邊的竹子。

她要闖陣。

「換藥！」他擰著眉，淡淡說道。

首先是將青梅和紫迷送出府，然後，她的日子便在等待中度過。

他抱著瑟瑟，大步離去。

瑟瑟淡淡笑了笑，一扯唇，這才感覺到唇已經乾裂了。嗓子一陣癢，她忍不住咳嗽了幾下，只覺得傷口被震裂，她忍不住顰眉，蒼白的臉襯著倔強的眼，柔弱和堅強在她身上同時展現。

瑟瑟在心內哀嘆道，於是閉上眼睛，不再理他。不過，令她驚異的是，他為她換藥的動作極是輕柔，他小心翼翼地撕開布條，細心地擦去她肩上的血跡，輕柔地為她敷上清涼的藥膏，他沒有觸動她的傷口。

她早就知道是那樣的結果，所以她才沒去求他。不過，就算是如此，還是要受他的冷嘲熱諷嗎？

她望著他近在咫尺的俊臉，看著他冷靜深幽的黑眸中那宛若潤玉般的光澤，那儒雅溫文的神色，瑟瑟不得不承認，這個男子，是相當有吸引力的。

夜晚的竹林，靜的駭人。唯有月光透過竹葉在林中灑下微茫的柔光。

這句話，就像是一根刺，刺到了瑟瑟心口處。

接下來的路，也無外乎是一些機簧暗器，這看似危機重重的竹林陣，對瑟瑟而言，竟如履平地。除了機簧暗器，似乎並沒有陣法和幻術。

「你更像個閻王了。」江瑟瑟撇唇啞聲說道，既然她有武功的事實已經被他識和_圖_書破，她也沒必要再在他面前裝出大家閨秀的端莊。她骨子裡就不是那樣的女子。

瑟瑟終於挪到了林外，雙足點地，向高牆上躍去。但是，受傷的腿不能使力，躍起的力道不夠，不及觸到高牆的頂端，她就好似斷翅的蝶一般，向下直直墜去。

瑟瑟歇了歇，運掌揮去，將釘在腿上的竹棍削斷。這一運力，傷口處的鮮血漫出，疼痛襲來，她再也沒有氣力將留在傷口的斷竹拔出。從衣裙上撕下來一塊布條，簡單將傷口纏繞了一下，然後，她再次左手撐地，右腳點地，忍著劇痛，從地上撐起來。

「這麼不情願，或許你願意讓那個為你解媚葯的男人來為你敷藥。」他毫不留情地譏誚道，手下一用力，用布條緊緊搏住了她的肩。

「金堂，竹棍中的霹靂彈是怎麼回事，為何沒有拆除？」夜無煙冷冷眯眼，平日里隱藏的極好的桀驁和霸氣在這一瞬展露無遺。

果然，剎那間，飛蝗一般的飛鏢從四面八方射來，黑暗中，寒芒點點，冷光徹骨。

「放開……誰讓你救我的，放開……」她斷斷續續喘息著說道。

「害羞已經晚了，昨夜就是本王幫你換的葯，怎不見你拒絕，可見你是願意的。」夜無煙聲音冷澈地說道，一邊說一邊早已動手開始解瑟瑟肩上的布條。

他雙臂環胸，居高臨下睥睨著負傷倒地的她，良久，聽到他冷冽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地說道：「要本王救你嗎？」

夜無煙冷冷挑了挑眉，倒是他的疏忽了。當時沒留意到這一點，可偏偏是這疏忽差點要了她的命。

瑟瑟緩緩轉首，這才看到窗邊有一道人影轉了過來。

「啊……」隨著一聲輕輕的呢喃，瑟瑟終於從昏迷中蘇醒過來。

月光灑在她清冷艷絕的臉上，黛眉深深凝著，很顯然是忍受著劇痛。但，縱是如此，她依舊吃力地搖了搖頭，可是，這個細微的動作牽動了肩頭的傷口，鮮血從傷口冒出來。

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陌生的床頂，一時間，瑟瑟不知置身何地。微微一欠身，身上便疼痛難耐，洋身的力氣好似被人抽走了。口乾舌燥，頭疼欲裂。夢中那無邊無際的黑暗在腦中掠過，難道她進了地府？

他皺眉，黑眸中迸出懾人的壓迫感。

夜無煙眯眼，眸中冷光乍現，面容雖淡定，但，瑟瑟還是和_圖_書感到了危險。但是，他並沒有發怒，而是莫測高深地問道：「如何溫柔呢？」

瑟瑟下意識躲避，但是動作還是慢了半拍，躲過了致命的胸，卻逃不過肩頭被巨力重創的命運。

她想她有武功的事，夜無煙應當已經知道了，不然也不會和她打這樣的賭。只是她一直隱藏的很好，若說露出破綻，也就是那晚她出府去解媚葯時露出的。畢竟，她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出了府。

一朵陰雲飄過，遮住了清冷的月光，竹林內瞬間一片暗沉。不小心踏出的一大步，似乎碰到了細線。瑟瑟輕輕顰眉，暗叫糟糕，應該是觸動了機關。

不管如何，瑟瑟眼看著就要順利通過竹陣了。

他即刻冷了臉，寒聲道：「江瑟瑟，想見閻王，也要得到本王的許可。」

瑟瑟記得第一次發現此陣時，似乎並非這般簡單的。難道是夜無煙故意撤走了那些陣法？瑟瑟搖首，她想他才沒那麼好心，知道她要闖陣，只怕會故意加上些難度才是。

瑟瑟小心翼翼挪動身子，步步為營，不敢大意。

夜無煙原本所有注意力都在瑟瑟肩上的傷口上，待包紮完畢，他才注意到瑟瑟清澈的眸中，儘是冷然。

「你這是害羞嗎？別忘了，你可是我的側妃。」夜無煙俯首瞧著她，深黑的眸中閃耀著複雜的光芒，他的神情，倒像是早已將瑟瑟看光摸光了一般。

不過，瑟瑟沒看到夜無煙籠在陰影中的眼。他的一雙鳳眸，狠狠瞪著她，狂怒的眼神好似火一般燃燒，雖然說出來的話寒烈凍人，其實他已怒的幾乎失控，他幾乎要衝過去掐死她，反正看樣子，她也不想活了。

昨夜她是昏迷的，怎麼可能拒絕他。不過，人如若是無賴的話，說什麼都沒用。

夜無煙看到她徹底昏迷過去，將視線從她蒼白的臉上移開，犀利的眸光掃過緊隨身後的金總管身上。

「閻王？」夜無煙失笑地挑了挑眉。

「你……」瑟瑟轉首，憤怒地眸光幾乎要燒起來。

她就那樣，一瘸一拐地向林外走去。

瑟瑟咬了咬牙，對他的話恍若未聞。

她的話，好似火種，點燃了他眸中殘餘的火星。剎那間，狂怒的火再次在他眸中燃燒起來。他平素極會隱藏感情，可是此刻，他臉上的平靜和冷漠被打破。

他的話，就像寒冬屋檐上垂下來的冰凌，有一股清冽深冷的意和*圖*書味。

瑟瑟聞言，手慌忙一收，身子砰然一聲，再次直直摔倒在地。

竹林中的陣法和璇璣府中的陣法是明顯不同。她感覺到足下步步都是陷阱，若是大意，不僅僅是被竹林困住，還有可以性命堪憂。

一步，兩步，三步……每挪動一步，都是那樣的艱難。可是，瑟瑟沒有回頭的打算，也沒有求助的打算。她知道，一旦她屈服，她就是輸了。她是江瑟瑟，不需要依靠男人的江瑟瑟，尤其是眼前這個冷酷的男人，她更不需要。

不過，她沒有如預期般跌落在地上，而是掉入到一個寬厚溫暖的懷抱里。

夜無煙冷眼瞧著瑟瑟被疼痛折磨的樣子，忽然一掌拍在她傷口上，將她傷口處的斷竹震出，然後，伸指迅速地點了她周身大穴道。

夜無煙穿了一龔黑衣，深沉的黑色襯著他冷絕的面容，看上去沉穩而冷凝。

「來人！」夜無煙忽而沉聲道。

只聽得夜無煙冷漠的聲音再次悠悠傳來：「如若你還嫌傷的輕，就去扶那棵竹子」

夜無煙凝立在黑影中，黑眸緊緊鎖著前方那抹倔強的背影。只覺得心底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將他平靜的心湖打破。看著她狼狽地向外走，心底的那股氣就那樣噎在胸中，無法紓解。他抬手，一掌拍向身畔的竹林。好似狂風卷過平靜的海面，一大片竹子頃刻間撲倒在地。

她不僅右肩受傷，左腿也被竹棍刺中。

「王爺，您前日只是吩咐，說暗器留下，其餘危險的機關全部拆除，可是這霹靂彈是裝在暗器之中的啊。」金總管頗有些無辜的樣子。

瑟瑟開始為自己離開做準備。

瑟瑟淡淡顰眉，她伸手撫向腰間，將纏繞在腰間的新月彎刀一點點拔出。新月彎刀是一把軟刀，平日里縛在腰間，和腰帶一般無二。一旦出鞘，卻是一把絕世好刀。

他這樣羞辱她，是在故意懲罰她嗎？是懲罰她那夜沒有去找他解媚葯嗎？

她跌倒在地，又一輪竹棍襲來，而此時，她卻根本無暇去揮舞彎刀，只得在地上翻滾。只是，她不確定是否能躲過所有的竹棍。

原本在門外伺候的侍女掀簾走了進來。

「娉婷，玲瓏，你們兩個好好照顧側妃！」夜無煙撂下話，轉身出去了。

冷月從雲中移出，柔光再現。

「我再說一遍，要我救你嗎？」夜無煙的話，冷的似乎能凍死人。

看到她眸中暗涌m•hetubｏoｋ.cｏｍ.ｃｏm的怒色，看到她瞬間有如斗敗了的公雞一樣斂下清眸，他閑淡地開口，聲音涼涼的，「隨便在外面找一個男人，他就會溫柔待你嗎？」

瑟瑟不知他為何惱怒，她輸了，他贏了，他應當高興才是。只是，她沒有氣力去想了，傷口的鮮血不斷釋出，意識開始慢慢飄遠，她感覺到她快要撐不住了。

這片林子佔地很廣，如能避開竹林，從竹林上方運輕功躍過，便可避開所有的陣法。可是，瑟瑟目測了一下，她不能一下子躍過，中間勢必要落腳換氣。如此一來，必要踩到竹梢。竹梢上定是有機關，那樣一來，她就被逼到了明處，若是再被暗衛發現，屆時弓弩伺候，她就必死無疑了。

是以，只有從林中闖陣，才有一線希望。

不過，昨晚她受傷后，他那樣冷絕地袖手旁觀，她怎麼可以因為他為她敷藥就認為他好心呢。

飛鏢過後，瑟瑟知曉還會有第二輪攻擊，因為那根細線顯然是激活機關的開關。

在他眼裡，她本就是不知廉恥的女子，再加上是會舞刀弄棍的悍婦，怕是比起他心目中的仙兒，更是差得遠了。

夜無煙不愧在邊關鎮守多年，見慣了生死，果真是無情的很啊，瑟瑟在心中低嘆。

他知道了也好，免得遮遮掩掩。

瑟瑟痛呼一聲，冷眼望著他，聲音波瀾不興地說道：「那是自然，他比你溫柔多了。」

可是長久的黑暗還是使她感到了懼意，她不會永遠困在這裏出不去吧。終於，當重重黑暗中，乍現一束亮光，她就像飛蛾撲火一般飛了過去。

這一瞬，瑟瑟有一種衝動，她幾乎想要從腰間拔出彎刀，在他脖頸上劃一個口子透透氣。

只是，縱然如此，她也不允許自己的心深陷。這樣霸道、狂妄、冷情的男子，一旦愛上，對於任何女子，都無疑是飛蛾撲火。

聰明人最會做傻事了，她竟然真的敢闖竹林陣。

「做什麼？」瑟瑟低聲問道。

「閻王有這麼俊嗎？」他一開口，才發現他和她的對話，好像不再是原本王爺和侍妾的身份。

又一輪攻擊襲來，瑟瑟眯眼瞧去，看出是一根根的削尖了頭的竹棍，從竹枝上方，鋪天蓋地射來。瑟瑟足尖一點，曼妙的身姿飛速橫移，瞬間向後退了十幾步。大多數竹棍都釘在地上。有兩根橫飛的，直直向她襲來，瑟瑟伸刀一揮，竹棍斷為兩截，向她身側偏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