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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發僅用藍色帶子縛住，散發碎在耳側，看上去極是乾淨。

瑟瑟沒有直接到定安侯府，而是先宿到了客棧，打算用完晚膳，再到府內悄悄去探望爹爹。

只是，神色間有些憔悴，似乎是趕了很久的路，有些風塵僕僕。

一瞬間無語凝咽，眸間瞬時湧上了淚花。

坐看雲起雲生。

「飯食定安侯可是用完了？」夜無涯掃了一眼立在門口的牢卒，沉聲問道。

守牢的一看是五皇子，也未敢阻攔，恭恭敬敬提著燈籠，引著夜無涯和瑟瑟到了牢里。

出了牢房，遙遙看到夜無涯靜靜倚在門口，看到瑟瑟出來，他很想上前攙扶住她，只是考慮到她目前是自己的侍衛，克制住了自己的衝動。

「哦。」來人眯眼，但見的前方那輛馬車已經徐徐走了很遠了。他翻身下馬，帶著侍衛進了牢中。

日出觀海，月落聽潮。

瑟瑟和沉魚一路向南，起初路上還隱見殘雪，越往南走，積雪愈少，唯見草木蔥蘢。冰雪，雖然摧毀了無數草木，卻又在滋養著草木的新生。

「來人，備馬車，我要到刑部大牢。」夜無涯沉聲吩咐，溫雅的聲音里透著一絲不動聲色的威嚴。

瑟瑟和夜無涯剛走，幾匹馬踏著夜色奔了過來，馬上為首之人，一襲絳紫色華服，墨發高束，用玉簪簪著，一雙鳳眸，在暗夜裡比寒星還要清冷。

爹爹怎會蓄意刺殺皇帝？他對皇帝忠心耿耿，戎馬半生，受了多少苦難。最終，要落的如此下場嗎？

她心頭有些詫異，忍不住向院內走了兩步，這小屋還有人居住嗎？

定安侯江雁俯首疾書，冷笑道：「你告訴他，我誰也不見。」

是夜無涯，這麼晚了，他竟然會在這裏。

這座牢房和其他的牢房完全隔絕開來，相對而言，是比較高級一點的。

去歲，瑟瑟因為海上一戰，夜無塵知曉了她是海盜之首，不知可曾向皇帝和-圖-書稟告。現下，她進帝都，不知可否安全。瑟瑟在牛家鎮住了兩日，打聽到並未有通輯她的告示，才和沉魚一起向緋城而去。

每年此時，京師都有一場春闈。兩人扮作上京趕考的學子，一路上來，倒也算是平安。

瑟瑟拿著玉佩，踉蹌著後退了兩步，她還從未將爹爹這般惱怒過。一時間，心中五味陳雜。

此番進京，只想去看一眼爹爹，便轉道東海，這一世，她不打算再回南越。

「侯爺，有一個人很想見您。」夜無涯低低說道。

那侍衛收劍在手，眸光犀利地打量了瑟瑟一番，回身向屋內走去。

「爹爹，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爹爹怎會去刺殺皇上，一定是別人陷害的，對不對？我聽說，聖上消去了爹爹的兵權，全部給了太子，是嗎？」瑟瑟問道，將在客棧里聽到的議論問了出來。

夜無涯抬手制止了牢卒的呼叫，冷眼一瞥，示意他退下去。

據說，是璿王前去探監時發現的。

定安侯府，朱紅的大門緊緊關閉，門上貼著大大的封條，夜風灌來，吹得封條簇簇作響。瑟瑟從慣常出府的后牆翻牆而入。

房門忽然打開，昏黃的燈光從房裡透出，籠在那個立在門邊的男子身上。他一身家常的藍衫，在燈下發著淡淡的光暈，光影之中，他的面容有些模糊，只是一雙黑眸，卻一片灼亮，好似暗夜裡的寒星。

瑟瑟煙波流轉，悄然觀察著牢里的守衛狀況。不愧是刑部大牢，果然是守衛森嚴，想要劫獄，怕是很難了。

「走吧。」江雁定定說道，「好在聖上開恩，此事並未連累你們，不過，若是能離開緋城，還是離開的好，你不像你姐姐，她有你姐夫罩著。」緩步走到牆角，背對著瑟瑟，再不說一句話。

這一路行來，瑟瑟已將身上的首飾變賣殆盡，身上僅有紋銀五兩了。不過，好在已經到了帝ｈtｔｐs://ｍ.ｈｅtubｏok.cｏm.ｃｏｍ都。瑟瑟尋了一處便宜的客找住下。

瑟瑟妝扮成書生模樣，懷胎已四月有餘，腹部微隆，穿了寬大的衣衫，總算是遮掩住了。若是再過一月，扮書生便不適宜了。臉上，瑟瑟帶了風暖送她的人皮面具，早已和之前的面貌不同。如若不是面對面，距離極近地說話，很難發現她是戴著面具的。

江雁點了點頭，擦去眼角的淚。

只聽得一聲冷喝：「誰？」

沉魚扮作書童，她相貌清秀，但膚色偏黑，扮作男童，倒也極像。

夜無涯的聲音極低，然而伏案垂首的人猛然抬起頭來，轉首看向這邊。犀利的眸光從夜無涯的臉上掃過，便注目在他身側的瑟瑟身上。

江雁一邊說，一邊從袖中掏出來一塊玉佩，放到瑟瑟手心，悄聲說道：「聖上雖然收回了我的兵權，他卻不知，這些年，我已經在東部深山密林，悄然屯兵三萬，都是精銳之師。這些暗兵，是要相助有道之君奪取皇位的。可是，爹爹恐怕看不到那一天了，瑟瑟，這兵權爹爹就交到你手上。原以為女兒家，不要像你娘親那般好勝，只需相夫教子便可，卻不料……瑟瑟，以後爹娘都不能照顧你了，你要照顧好自己。」

弦樂當空，月華如練。清冷的月光灑在地上，透出一種沁人心脾的可怕的冷。

牢里，燭火昏黃，江雁沒有注意到瑟瑟微微臃腫的身形，還以為她只是發胖了。

刑部大牢。

瑟瑟點了點頭，尾隨著夜無涯緩步離去。

「無涯，你不必自責，若這件事是有心人的陷害，這件事確實棘手。今夜來，我只想見爹爹一面，不知道，你能不能幫這個忙？」瑟瑟抬睫問道。

牢卒被夜無涯眸中的寒意嚇住，躬身後退而去。

瑟瑟正要去夜無涯的居室，乍然瞧見她之前居住的小屋，竟然從窗子里透出了暈黃的暖暖的光芒。

m.heｔubｏｏｋ.ｃｏｍ.ｃoｍ夜無涯抬眸掃視了一番，轉身退了出去，只余瑟瑟和江雁在牢中說話。

一帆扶搖。

恐懼，飢餓，無助，讓他們連自殺的力氣都沒有了。或者，對他們而言，活著只是煎熬，死去才是幸福。

下人們都已遣散乾淨，整座侯府靜悄悄的，無人打掃，處處一片蕭條狼藉，再沒了昔日的繁榮與熱鬧。

瑟瑟扮成夜無涯的侍衛，尾隨著夜無涯來到了大牢。

「爹爹，這個我不要，我只要爹爹能夠平安出獄！爹爹，我一定想辦法，將你從牢里劫出來。」瑟瑟語氣決絕地說道。

瑟瑟盯著那張已然蒼老的面容，心中一陣酸澀。

瑟瑟定定望著爹爹，她伸指將爹爹額前亂髮拂去，淡淡笑道：「爹爹，我很好……」

翌日，瑟瑟原本還要想法子營救爹爹，卻不想得來了噩耗，就是昨夜，爹爹竟然在牢中自刎。

夜無涯輕聲道：「我知道，到屋裡說吧。」

江雁怒聲道：「我江雁一生忠心，怎會越獄而逃。你若是這樣做，便是毀了爹爹一世英明。你若是存了這樣的心思，爹爹今夜便自刎。」

江雁看到瑟瑟，定定說道，聲音中卻隱含著哽咽，「這些日子，你到哪裡去了，過的好不好？」

在客棧大廳用晚膳，隱約聽到客人都在議論什麼事。瑟瑟凝神一聽，心中頓時一滯，心底湧起無邊無垠的冷意。她囑託沉魚在客棧獃著，自己出了客棧，運起輕功，向侯府而去。

「你來了。」他的聲音斯文溫煦，令人如沐春風。

瑟瑟望著爹爹的背影，良久，緩步轉身，向外走去。

屋內，依舊是瑟瑟當初離去前的擺設，一應東西，都不曾移位。而且，整潔異常，沒有一絲塵埃，很顯然，夜無涯派人日日打掃。

長風曼卷，驚濤駭浪，

「我也不相信，可是，父皇相信，我和朝中老臣聯名為侯爺求情，都被父皇據之殿外。」夜無涯低聲和圖書道，聲音里透著難言的歉疚。

他瘦了，老了，憔悴的不成樣子，瑟瑟一陣心酸，轉首不忍心看。

瑟瑟的心頭卻是更冷，方才她從客棧人們的議論中得知，定安侯蓄意謀害皇帝，現下已經入了京師詔獄，不日便將問斬。

牢室中一燈如豆，昏黃的光暈照出一個個縮在牆角的犯人。他們全都一動不動，無力地靠在牆上，一個個面如厲鬼，身似骷髏，只餘一口氣在胸口，似乎在等著解脫的那一刻。

瑟瑟凝眉瞧去，但見的昏黃的牢室中，擺著一張木扳床，還有一個桌案和椅子。

這一日，瑟瑟和沉魚到了牛家鎮，兩人宿到牛家鎮最大的一個客棧之中。牛家鎮距緋城也不過只有一兩日行程了。

瑟瑟沒料到，夜無煙會這麼快從邊關趕到了緋城，她再也在緋城呆不下去。悄然向無涯此行，帶了沉魚，就要去東海。其間，聯絡到了北斗和南星，這兩個也執意要隨瑟瑟前去。

瑟瑟聽聞噩耗，兩行珠淚，終於淌了下來。自此後，她真的無依無靠了。

夜無涯淡笑道：「是嗎，就連令千金定安侯也不想見嗎？」

「半月前，父皇遭到了刺殺，刺客被擄后，交代是定安侯所派，然後便自盡身亡。那刺客也確實是定安侯之前的部下，如今，事情已死無對證。」夜無涯沉聲道，目光柔柔地籠著瑟瑟的玉臉，看到她臉上的憂色，他眸光沉了沉。

江雁長嘆一口氣，道：「瑟瑟，這件事，你不要管，爹爹不想連累你。你趕快走吧，最好是離開帝都。」

一個黑乎乎的人影正坐在椅子上，伏案疾書，面前一盞小油燈，散發著只能照亮他臉龐的光亮。他對於他們進來的動靜絲毫不在意，連抬頭看他們一眼都不曾。

門外的侍衛得令，慌忙去備馬車。

「我不相信爹爹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瑟瑟清聲道。

江雁三兩步便撲到瑟瑟面前，雙手扶著鐵柵欄，黑https://m.hetubook.com.com眸定定瞧著瑟瑟，虎目中漸涌淚花。

夜無涯頷首，眸光在瑟瑟腰間凝了一瞬，便迅速轉首，俊臉上掠過一絲苦澀。

瑟瑟點點頭，道：「無涯，我今日來，是為了我爹爹的事情。」

*

瑟瑟緩步走到裏面，將手中挽著的小籃子放了下來。將碗筷擺到了几案上，眸光忽然一凝，只見桌案上鋪著一張宣紙，上面書著無數個字，都是母親的名字。

瑟瑟心中，對爹爹，原本是恨得。此時回京，也不過是想暗中偷偷看他一眼，並未想和他見面。可是，聽聞這個消息，心中還是痛極。

瑟瑟拐到夜無涯府邸的後門，輕車熟路地翻牆而入，越過前段日子居住的那間小屋，心底一片惘悵。當日，她騙了夜無涯，去了東海。不知，他是否怨她。

夜無涯瞧見瑟瑟，眸光忽而一滯，快步向瑟瑟走來。

五皇子夜無涯的府邸。

「無涯，我想聽聽我爹爹的事。」瑟瑟抬眸，望向夜無涯。

灼灼的劍光便向她逼來，帶著肅殺的冷意，原本守在門口的侍衛向她發招了。瑟瑟一驚，閃身避過，淡淡說道：「我是五皇子的故友，煩請通報一聲。」

九萬里，

瑟瑟藉著昏黃的燭光，看清了爹爹的模樣。

燈光照亮了他的臉，不似莫尋歡那般奪目，如描如畫，也不似夜無煙那般俊美脫俗，如琢如磨，更不似風暖那般輪廓分明，如雕如塑。但是，他是清俊的，也是秀雅的，有王室的貴氣，但卻並不凌厲。

路上，不時遇見趕考的書生，她們二人夾雜在其中，看上去極其自然，一點也不引人注目。

到了最裡間一座牢房，引著他們來的人，將燈籠掛起來，高聲喊道：「定安侯，五皇子來探你了，還不起來參拜。」

牢頭慌忙來迎，躬身道：「方才是五皇子來探監。」

「方才是何人來探監？」他冷聲問道。

原本是一點也不想再去見故人的，可是，終究還是不得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