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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歌

作者:玄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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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欲蓋彌彰,畫像之謎

第九章 欲蓋彌彰,畫像之謎

幾乎是同一時刻,錦夜迅速起身抓過外袍,也顧不得腳傷,兀自提氣躍出窗口。無奈待得追出去時,那人影早就消失不見,她倒也不見慌張,慢吞吞轉回身一瘸一拐的往房裡走。
「對不住小姐。」男子不慌不忙找了椅子坐下,神色泰然的道:「本來隨身攜在身邊,但半路上忽然就沒了影,想必是讓偷兒順手牽羊取走了。」
青石板鋪成的街巷,各色衣著的小販或挑扁擔行色匆匆,或坐立一旁大聲招攬客人,偶有插科打諢的,三三兩兩圍攏在一起,放著貨擔子,大聲嬉笑。
宋汀月仰高下顎:「你好大的膽子!」
「小姐不該擅自離府,宋大人知道了定會大發雷霆。」男人按著自己的衣袖,細心為身前的人擦乾淨桌面。
錦夜挑高眉:「然後呢?」
阿楚抬眸,對上她異常明亮的眸子,猶豫片刻便沉聲坦白:「我去處理了一些事情。」
心猛然一頓,錦夜擰著眉,厲聲:「阿楚,你拿這個人的畫像做什麼!」
聞言初晴不解:「那會是誰?」
「姑、姑娘,喝什麼?」跑堂的夥計眼睛都直了,活了幾十年幾乎未曾見到如此絕色美人兒,更何況,這美人看起來還是個鮮少機會能拋頭露面的大家閨秀。
初晴搖搖頭:「老爺眼下已經入睡了,方才查房時我騙他說是有仇家尋上門來,本以為還需多費一番唇舌才能讓他相信,誰知道老爺聽完這句話臉都綠了,急急忙忙奔到小姐房裡,一邊嚷嚷著要搬回瑤州城一邊不斷四處尋找小姐,後來我只好搪塞說是阿楚先行帶走了小姐,他才肯和我去隔壁街尾暫避。」
果然,不到半刻,畫軸就呈現在她眼前。
阿楚撇開頭,面上浮現掙扎神色,而後微微嘆了口氣:「他知道你還活著,所以我便又去了那別業一趟,尋了新入亂葬崗的女囚屍首,敷上人皮面具https://m.hetubook•com.com來代替你。」知道對方定會不依不饒,他乾脆一次解釋清楚。
話音剛落,青色身影瞬間就逼近,動作極快,一把攫住她的手腕不放。
坦白說,錦夜鮮少有這般夜不能寐的時候,只是,待得一切重回寧靜之時再來回想今晚的一切,她才真真覺得從頭到尾都是場古怪的鬧劇。先是毫無徵兆的官兵查房,繼而那些人匆匆忙忙繪了畫像便走,也不曾交代任何來由,甚至詢問周遭的住客,都無一人能略懂內情,均是一頭霧水……
錦夜扯了下嘴角:「不巧,我正是在等你。」目光停留在他的衣衫上,一襲黑色勁裝,蒙面布巾都未完全摘下,這種裝扮……顯然有鬼。
「睡不著。」錦夜輕嘆一聲,緩緩移步坐至床頭,頓了頓又低聲問道:「爹就寢了么?有沒有追問什麼?」
阿楚不吭聲,木頭一般杵在原地。
「這位爺兒,你是……」夥計看著高出自己一個頭的斯文青年,不明白怎麼一瞬間功夫他就會出現在自己眼前。
「腿上不過是些皮肉傷,又不影響行走;至於手,估計也是廢不了的。」錦夜淡淡的笑:「我只是在想,照我爹的反應,這京城裡或許真有什麼仇家也說不定。」
夥計悻悻的走開,摸摸鼻子道:「二位慢聊,有什麼吩咐再喚我。」
宋汀月端坐木椅上,輕搖著羅扇,隨口道:「那你為什麼不問?」
「大小姐站穩了。」溫潤男音,漾在夜色里,別樣動聽。
喧鬧間,有馬車平緩馳過,陳舊車廂搭著幾匹老馬,踢踏踢踏的繞過零散攤販。趕車的中年男子一臉謹慎,四處張望后又轉頭同裡頭的人詢問意見,大約是後者不想引起過多注意,馬車兜了兩圈后不緊不慢的停在街尾處的小茶館外。
聞言男子愣住,低著頭一聲不吭,耳根處和*圖*書泛開些許窘迫色澤。
總而言之,怎麼看都蹊蹺。此刻,即便涼意撲面而來,錦夜依然無法平復心情,內心隱隱的火灼感,使得她坐立難安。
「我記得說過讓你低調處事。」略顯惱怒的女子嗓音自裏面傳出,伴隨著清脆的嗓調,淺粉色的羅裙先行漾出。
「什麼都不需要。」低沉的男子語調如天外來音,打斷了滔滔不絕的介紹。
錦夜皺著眉:「誰的畫像?」
因著舉動過大扯動了傷口,錦夜痛得呼吸都不穩,慘白著臉,勉強維持微笑:「必要時我可以同你在這裏打一場。」
阿楚輕鬆避過,一掌截住她的攻勢,低聲道:「大小姐,莫要再鬧了。」
市井之輩大多目光放肆,換了脾氣火爆些的姑娘或許會當場氣怒叫罵,可宋汀月卻充耳不聞,從袖口裡摸出碎銀,交到車夫手裡,輕聲吩咐:「一個時辰后再來接我。」略微加快步子,她邁入面前簡陋的茶舍里。
「心虛了?」宋汀月睨他一眼,微提著裙擺站起身來,臨出門之際涼涼拋下一句話:「你真是我爹身邊最衷心的一條狗,連我吩咐的這點小事情你都想著要顧及他的面子,你放心,今後我找別人便是了,不會再來麻煩你。」
「不。」錦夜眯眸:「該是與我們蘇家更宿怨綿長的人家才對。」
錦夜反倒愣住,手中攥著皺巴巴的畫紙,盯了那扇緊閉的房門好一會兒,良久,才稍稍釋懷,唇畔微勾,醞開耐人尋味的弧度
夜半寒氣驟襲,有白衣身影靜立窗前,風吹漣漪,擾亂一池心湖。
「巧合而已。」他守禮的退開一步距離,不留痕迹的將手背到身後。
宋汀月笑了笑:「沒事,他是同我一起的。」
「請小姐收回方才的話。」他緊緊盯著近在咫尺的那張美顏,斯文面龐難得覆上了陰霾之色,「小姐可知,別人的嘴未必牢靠,此和圖書事傳出去必定遭來無妄之災,而老爺與那人不和眾所周知……」
「這是誰家的閨女,仙女兒似的。」眾人驚嘆,眼神飽含讚賞之色。
「別跪著了,我沒有怨你的意思。」宋汀月白蔥手指攀著另一側的車門,裙擺下的金絲百鳳繡鞋毫不猶豫的踏在泥濘地面上。芙蓉玉面,娉婷嬌媚,她站在那裡,身姿纖細美好,面上幾乎沒有什麼表情,可骨子裡透出來的清高和矜貴又恰到好處點出了其非富即貴的身份。
錦夜心滿意足的接過,抬高手臂指尖一抖,那半人多高的捲軸就全部展開來,畫上所繪的是個男子背影,姿態清雅孤傲,瞅不見面容,惟有如墨長發傾瀉在身後。她細細看了一遍,忽而大驚,男子所處的庭院景色好生熟悉,竟同她前日晚上去過的那處噩夢之地如此相像……
「就隨大小姐的意思吧。」阿楚眼都不眨,看著原本華美的捲軸變為一團廢紙,他素來溫文爾雅的面容竟然莫名浮現快意,不過只是一瞬,又很快被微笑掩去:「夜露寒重,還望大小姐早些就寢。」語畢緩步離去,黑衣很快消失在房門后。
車夫惶恐,連連道歉:「怕污了宋小姐的鞋,所以才出此下策,還望小姐莫要怪罪小人。」
「你可不準再偷偷起來。」見對方刻意迴避,即便心裏百般疑惑,初晴也不好多問,替她拉好被子就旋身離去。
聞言宋汀月面容難掩失落,仔細琢磨了一番對方的話,忽而又覺惱怒,隱忍了好半晌,終是不悅,轉身對著跟在身後的男子,冷冷開口:「你以為我是三歲孩童,街巷裡的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哪裡懂得欣賞字畫,更勿論盜取,眼下你若弄丟了錢袋我姑且還能信你。」
錦夜半掩著口,語氣困惑:「可是我瞧你的懷裡好像是藏了什麼東西,莫非是我眼花了?」話音未落,她深吸一口氣,並指hetubook.com.com為手刀,直直往他身上探去。
眼底有悲哀一閃而過,再抬頭他已換上一貫的溫和表情:「我從未問過小姐收集那人畫像背後究竟是何含義。」
燭火熄滅,月光很快透進屋內,斑駁樹影投在紙糊的窗扇上,不時順著風勢搖曳,發出悉悉索索的響聲。
阿楚低下頭:「我是仆而你是主,應該的。」
眾人哪裡見過這種陣仗,紛紛停下手邊動作,目光齊刷刷的看過來。
「是么?」錦夜涼涼的道:「只可惜我拍不了手,真是遺憾。」不等對方回應,她又忽而上前一步,眼睛直盯著他胸口處的衣襟,狀似不經意的道:「阿楚,你是不是順路帶了什麼糕餅點心回來?」
錦夜不接話,單手扶著傷臂,側頭靠在床柱上。
「怎麼個意外法?」宋汀月冷了臉色,不依不饒:「楚律,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儘管之前你都在替我偷偷的辦這件事,可你心裏卻從未情願過。」
又是畫?
很快,有黑影一掠而過。
宋汀月望著窗外,淡淡道:「一杯涼茶。」
「小姐,到了。」車夫瞅了瞅車門外略顯泥濘的小水坑,尋思片刻就曲著膝蓋趴在地上,同時儘可能的壓低身子,用自己的背好做對方下車時的塌墊。
電光石火間,倏然出現一雙手,輕輕扶住她的腰,帶她脫離了險境。
初晴一愣:「是指那個嚴大人?」早些時候小姐把那晚的遭遇詳細敘述了一遍,在她聽來,那美麗殘忍的男人應該是最大的仇家才對。
「你可真是忠心耿耿,讓我聽了感動不已。」她說話的語速不急不緩,一如此刻毫無表情的面容,叫人難以窺得其內心情緒。
他苦笑了下,並未接過話,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挫敗的像個窩囊廢。
錦夜五指漸漸收攏,冷笑一聲:「那麼毀了也不要緊。」她倒要看看,這畫是不是真如他口裡所說的這般無關緊要。
和-圖-書問,也許就可以假裝不知道。
就……這樣?
男子兀自站定,口氣不輕不重:「這些年我為小姐收集那人的畫像少說都有上百幅了,從未讓小姐失望過,而這次……實屬意外。」
「沒有。」他矢口否認,悄悄朝後挪了些許位置。
錦夜笑而不答,半晌又道:「我困了,你也早些歇著吧,明日就要搬去新宅子,該養足精神才是。」語畢,她配合的打了個哈欠,半垂著眸靠到枕上。
這麼簡單的道理,她……卻不明白。
「不做什麼。」輕飄飄的四個字。
一陣沉默。
「爹進宮了,晚膳前不會回來。」宋汀月不知不覺絞著手絹,盯著他的眼睛易發明亮:「楚律,我讓你找的畫呢,帶來了沒有?」
天色蒙蒙亮,雞鳴剛過。
「小姐,再不睡天都快亮了……」房門被推開,初晴一臉倦容,口氣帶著淡淡無奈。
錦夜抬高下頷,淺淺的笑:「阿楚,你倒是來得及時。」
錦夜冷冷道:「你不說也行,明兒個我便去那別業門口,讓守衛瞅瞅死而復生的人是怎生模樣。」雖然不知道他出於什麼原因處處保護自己的安危,但是既然這個弱點被她掌握了,那麼不拿來利用一下實在太對不起自己了……
「那麼楚律,為了宋家的名聲,這等見不得光的醜事還是由你來替我完成吧。」她微笑著打斷,晃一晃手腕:「放手。」
見狀初晴反而焦急起來:「怎麼了?傷口又裂開了?大夫說過小姐萬萬不能隨意下床,可你倒好,拖著傷腿四處亂走。」她垮著臉,喋喋不休的小聲嘮叨,語調是掩不住的心疼。
步入門檻時,她刻意踉蹌了下,身形不穩,眼看就要摔個頭破血流——
「還需要什麼,我們這兒還有瓜果,還有上好的糕點甜品……」夥計諂笑著,死皮賴臉的不肯走。
見她不像是在開玩笑,阿楚終於妥協,咬牙道:「是一幅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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