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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繼續,愛我到時光盡頭

作者: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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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醫生一邊檢查一邊點頭:「好,做得不錯。」
「剛來不久的那個年輕人嗎,很精神的小夥子,能說會道的。」
她一直懷著這種不安的心情等到醫生來。幾聲剎車聲之後,她終於稍微鬆了口氣。來的人倒是不少,把車子圍了一圈,七嘴八舌的問她情況。她沒時間回答,探身準備叫人的時候,恰好看到吳維以和錢大華,還有醫生抬著擔架從公路上匆匆跑下來。忽然覺得烤焦的心臟恢復了活力。
又忍不住想,這位領導不過比他年長四五歲,走到街上也許還會有人以為他們同齡,可他怎麼會有這樣的目光,也不知道是怎麼修練出來。
陸筠一怔,回答:「是,我有豐富的經驗。」
他面前是一張幾經修改的水工建築分布圖,他低頭看著,用鉛筆在圖紙上標記。片刻后才抬頭看他,沒有表情的臉,顯得如此生人勿近,這位吳總工私下是個絕對好說話的人,目光銳利果決。這不是工作狀態中常見的認真神色,更接近嚴厲冷峻,完全不留情面。周旭後背發涼,皮膚上滾過一陣陣戰慄。
剩下小半天的時間幾乎是在醫院和路上渡過的。鄉鎮醫院的醫療條件可想而知,巴基斯坦西北地區最常見的泥牆小院,病房只有三間,好在袁祥的情況漸漸穩定下來,他身體素質一向不錯,運氣也不錯。這樣嚴重的車禍,他居然只是頭部和臉受傷,怎麼說都是不幸中的萬幸。下午的時候他甚至勉強開上兩句玩笑,說陸筠:「你出現的時候,還以為是仙女出現了。」
吳維以迎上抬送擔架的人群,下屬出了事,他心裏比誰都焦灼躁亂,卻不能完全行之於色,俯身握住袁祥的手,安慰他:「老袁,堅持住。這麼多大風大浪都過來,這點傷,不算什麼,咬咬和圖書牙就過去了。」
理論指導實踐,重新考察水庫現狀修訂數據就成了當務之急,陸筠每天的工作之一,就是在整個工地巡視一圈到兩圈,從上游的圍堰算起,沿著剛剛動工的壩體基址查看一遍,同時做好記錄。這項工作是她和同為水工布置組的劉工共同完成,可今天他恰好有事,只剩下她一個人。低頭一看,泥土被雨水打濕,偏偏粘性很強,簡直可以拿去糊牆。身上濕透不是問題,走一步帶一腳泥,最後鞋子重得提不起來。
依然沒有反應,她低頭看他的雙腿和腰,沒有被卡住,也沒有血。應該沒有受傷。一咬牙,扶著他的手臂,用了平身最大的力氣把他上半身平放在車座上。
頓時醍醐灌頂。脊背不由自主的僵直,思考再三還是從實招來:「呃,是。前幾天他跟我說,老婆跟他提出離婚申請……所以,我——」
那時雨已經停了,空氣清新,呼進喉嚨甚至有點香甜。陸筠特地沿著江邊的壩基走回來,江左坡度平緩,壩基地勢略低,距離十余米,抬頭往斜上方看,雄厚的山體巍然不可犯,一輛運輸車從遠處駛來。
「應該做的,」陸筠說,「只要能救人,這不算什麼。」
就是在這樣身心俱疲的時候,她看到了那起事故的發生。
「那好,醫務室人手不夠,你跟著醫生一起去幫忙做好急救,然後送到最近的醫院,一分鐘都不能耽誤!」
在心裏默默咀嚼著他的話,周旭緩緩點頭:「我明白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聽到一聲微弱的「啊」從他的喉嚨里溢出來。
周旭拍拍胸口,鬆了口氣:「小筠也在?那我就放心了。」
吳維以眼睛一沉,拿起桌上的電話,再開口時聲音就像這個季節的溫度:「叫施工和*圖*書布置組的周旭到我的辦公室來。」
危急的時候才能看出一個團體的效率。醫生一聲令下,一群人齊心協力,把老袁從車子里搬出來,抬到擔架上,急救車在馬路上,離這裡有一兩百米。陸筠跟在醫生幫旁邊,把所有的情況一一彙報:「我檢查過,老袁身體沒有明顯的傷痕,也沒有明顯的大出血,最開始時他休克了大概一分鐘,我做了人工呼吸和胸外心臟按壓恢復了他的呼吸,依我看,極有可能是大腦撞擊引起的昏厥……」
「好,保持清醒。一次小車禍,就是頭被撞了一下,不要緊,不是什麼大事,」她言之鑿鑿,偶爾停下來看他是否還有意識,「堅持住!想想你的孩子老婆,為了他們,你要堅持下去。我在這裏照顧你,你會安全的。」
「周工程師?」
陸筠奔過去。她邊跑邊拿起懷裡的通訊器告訴了管理處。情況介紹完畢,人也到了那輛巨大的運輸車前。
瞥他一眼,後悔清清楚楚的寫在他的臉上;吳維以把斷掉的兩截鉛筆扔回筆筒里,沉默了片刻,呼出一口氣,換了一種語氣說下去:「周旭,你非常聰明。想要在這行幹下去,一定要學會自我約束。不確定因素太多,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變化永遠都不會按照你的想象發展,隨時要保持清醒的頭腦應付一切可能發生的事情。知道一句話嗎?哪怕對自己的一點小小的控制,也會使人變得堅強起來。」
事故是在從採石場到下游圍堰這條路上發生的。關於這一帶的地形,學術一點的解釋是:砂泥岩互層,泥沙含量非常高,遇水后易崩解——惡劣的地址環境使本就坑窪不平的路變得更加難走。運送石料的車子大概二十分鐘來回一趟,在泥路上拖成了長長的https://m.hetubook.com.com痕迹。
掛上電話,吳維以目光在屋子裡的每個人臉上停留一下,問駕駛組的十多個組員:「袁祥你們也是知道的,他這個人,謹慎了一輩子,今天怎麼會犯這種錯誤?是不是他家裡出了什麼事情?」
吳維以手指敲在桌面上,以極緩的速度開口:「我只是想知道原因。如果只是下雨路滑就再好不過。我不希望看到你們中任何一個人出事。駕駛員的注意力是安全的保障,你們應該比我更懂這個道理。」
她半跪在駕駛副席上,疾呼:「老袁!」
吳維以還是不動聲色:「你們昨晚在一起喝酒了?」
陸筠停止了動作,看到他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大喜過望,俯身下去問:「老袁,你醒了?這次別再昏過去!救援人員馬上就來了,跟我說話!聽得到我的聲音就眨眼!」
老袁艱難而微弱的眨眨眼。俯瞰著他的是一張熟悉的臉,亮亮的眼睛里滿是焦急,名字就在嘴邊,卻怎麼也出不了聲音。
沒有回答,怕是昏迷了。陸筠準確的找到他手腕處的橈動脈,測試著脈搏,又去探他的呼吸,在他耳邊叫:「老袁,聽得到我的聲音嗎?醒一醒!睜開眼睛。」
「陸筠剛剛打電話回來,說現在沒什麼大問題了。」
工地上並不禁酒。實際上,對酒這事,大家都是掙一隻眼閉一隻眼,這麼多男人,遠離大城市,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幾乎沒有任何消遣,喝點酒完全不是什麼錯,前提是,只要他們有酒。當然,除了初了運輸部門的駕駛員。他們是絕對禁酒的。
吳維以面色不改:「老袁出車禍的事情,知道了嗎?」
「你就帶了酒去安慰他?」吳維以重重把筆往桌子上一拍,好好的鉛筆頓時斷成兩截,「做事要有分寸!行業的規m.hetubook•com.com矩你不知道?每年工程中的事故有多少!你以為是在幫助朋友,卻險些把他的命都搭進去!如果不是陸筠恰好在事故現場,否則什麼都晚了!無視客觀環境實際情況而想當然的自以為是,是最不可靠的行為!」
「好。」
感謝是誠摯的,語氣是公事公辦的。實際上自他們從格拉姆市回來之後,兩人第一次單獨說話。
周旭停了停,恭敬地開口:「吳總。」
幾個人互看了片刻,開口說:「這個他沒說,看上去這幾天他情緒不好。吳總,你也知道,這幾天下雨了,路很滑,我們開車都非常小心。安全問題每天都在強調著,我們哪裡敢掉意輕心。」
很普通的場景,陸筠正欲移開目光時忽覺不對——車子速度太快,連拐彎的時候都沒有看出剎車的跡象!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它便以一種難以想象的角度滑出路段;臨時修建的道路是不可能有護欄的,充當護欄的是路道一側的高約半米的灌木群。龐大的車身沿著斜坡跌跌撞撞奔跑,無數碎石水珠一樣從車廂里飛濺出來,一時間空中木石泥土亂飛;剎車的尖銳聲音,樹木紛紛折斷的聲音——彷彿是發狂暴走的巨獸,直到它被一塊矗立在江邊高達三米的巨石阻止了去路。
平時的陸筠肯定會不好意思,此時她只是笑了笑,終於可以安心了。然後去醫院門口打電話給吳維以彙報情況,他明顯鬆了口氣,卻用並不意外的口吻說:「看來他不會有事了。陸筠,辛苦你了。」
明明只有十分鐘,卻覺得度秒如年。
車子前半部分撞毀得非常嚴重,玻璃全碎。陸筠扔下背包,從外打開車門,爬進車廂,機油味和血腥味瀰漫。駕駛員的頭抵著方向盤。血從鼻尖一點一滴的滴下來。她扶起他的頭,只見滿臉血https://m•hetubook.com•com跡,額前有大塊的淤青,闔著雙眼,但五官尚能辨認,是運輸組的組長袁祥。
言語有力。看到袁祥微弱的眨眼,他抬頭看陸筠:「恩,你參加過專門的急救培訓?」
頸動脈沒有脈搏,鼻邊沒有呼吸,必須急救。車廂狹小,她蜷縮著身子,俯身下去,開始做人工呼吸,同時進行心臟胸壓急救。
「啊?什麼?」周旭一愣,幾乎就想笑著扔出去一句「開什麼玩笑」,然後想起吳維以這個人和玩笑從來也沒關係,著急地問:「沒什麼大問題吧?現在怎麼樣了?」
進辦公室前,周旭一點都沒想到幾個小時前發生了車禍。他已經在試驗忙了一整天,編寫程序修改建築方案,連門都沒出踏出一步;原以為吳維以找他是因為最新的設計方案中又有什麼問題,一路上斟酌著應對之辭,直到看到辦公桌后那皺起的眉頭才覺得隱約事情不妙。
元旦一過,接連著下了幾場雨。正是枯水期,這場雨對水位沒有太大影響;因這個機緣發現原始地質、水文資料中的種種誤差,理論的誤差導致種種問題:導流隧道工程因山體的忽發性滲水而進展緩慢,水庫壩體的正式修築時間同樣因為這場雨而有所延緩等等——水利工程就是這樣,千頭萬緒,任何一個方面失誤就會導致基礎設置和結構的變化調整,施工進度滯后。很少見到提前完工的水利工程,也就是這個緣故。
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發起火來,氣氛壓抑,正常的呼吸都維持不住。周旭平時也是能說會道的人,此時啞了嗓子,只覺得汗水滾過額角頸窩:「對不起,下次我一定注意,不會再犯。」
終於有人想起一件事情:「也許是昨天晚上喝了酒的原因。昨天晚上,我看到袁祥和周工程師一塊喝酒來著。一杯接一杯,兩人喝了很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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