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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繼續,愛我到時光盡頭

作者: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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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交給你我是很放心的,」周旭頓一頓,笑言,「就是想跟你多說幾句話而已。」
半晌后陸筠喘息放定,才有功夫開口:「我,我快累死了。吳總,你的體力怎麼那麼好?真佩服。」
因此這一覺睡到了日頭過午。她暗暗懊悔,把頭探出門外四處看了看,宿舍區這塊沒人,才出門去衛生間洗漱。房子是臨時修建的,蓋得有些隨便,沒有用什麼磚頭,是水泥澆灌起來的,因此屋子裡特別冷,空氣很冷,水龍頭流出的河水也冷,比冰箱的效果還好。陸筠想,冷水洗面絕對是酷刑,不過,對睡過頭的人而言,同樣是絕好的提神劑。
不但他們不清楚,正在交戰的吳維以和陸筠也不甚清楚。丟球失球兩人早就沒在意了,運動起來也看不清對方的臉,更無暇交談,酣暢淋漓不言而喻,心裏有的是一種棋逢敵手,他鄉遇故知的快|感。
「怪?」周旭假笑,「這倒是前所未聞。」
說她好色也罷,說她把持不住也罷,說她鬼迷心竅也罷,總之,她覺得自己忽然理解王子為什麼要去親吻睡美人時那種留戀和不能自已的心態。她輕輕撥開他額前的碎發,一寸一寸俯身下去,雙唇在他冰冷的臉頰上輕輕一碰。
陸筠把大衣一脫就上場。起初幾分鐘還覺得冷,奔跑下來,也漸漸找回來以前打球的感覺,也摸到吳維以打球的規律。他左手直板快攻出眾,跟他平時的認真性格相得益彰,靈活中透著訓練有素的務實打法;她也不差,尤其喜歡打快球,輕巧的白色小球迅速來回,給人一種險峻的美感,看花了旁人的眼睛。畢希古本來是在計算勝負,現在也徹底糊塗了,跟旁人哀嘆:「看都看不清楚,怎麼統計呢。」
在心裏面想著這句話,陸筠開口:「周旭,這段時間我總覺得你怪怪的,怎麼回事?」
吳維以當然說好。
越到年底事情越多,事情越多就會越忙越亂,然後脾氣也會變壞。
她覺得奇怪,伸手叩門,半晌沒有反應。也許他是睡著了,這麼想著,不由得擔心起來。看上去他只穿著秋衣秋褲,屋子是沒有暖氣和_圖_書,而且他今天晚上被人灌酒無數,這樣下去費著涼不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推門走到他身邊,才發現——他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眼瞼低斂,眉梢微翹,面孔沉靜如畫,是真的睡著了。
「你球打得不錯。」
「感覺怎麼樣?」
「體力好,是水電工程師必要的素質。」吳維以笑著回答了一句。
果不其然,在門口就聽到英漢夾雜地笑語聲從屋子裡傳來。她努力分辨著是誰和誰在說笑,推門而入。
陸筠一直知道吳維以笑起來迷人,卻不知道他沉睡的時候更加動人。她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他的臉上。他是那種只要看了一眼就能觸動到你心裏的男人,這跟他是否清醒沒有關係。睡著也好,沉睡也好,都不要緊,只要是他,就夠了。
陸筠聳肩:「我隨口說的,你別在意。好了,回宿舍吧。」
陸筠身體一僵,想要玩笑著說一句「這是在誇我嗎」,可聲音卻被另一陣歡呼聲蓋過。抬起頭,原來是另一場乒乓球大賽開場了。
毫無疑問的勝利者口吻。一時無人接聲,陸筠看大家的臉色和額頭上的汗珠,琢磨著估計所有人都是吳維以的手下敗將,不由得燃起躍躍欲試的興奮:「我來!不過,我好久沒摸球拍了,吳總你先陪我練習幾分鐘再正式開戰吧。」
話里玩笑的意思他根本沒藏,陸筠一時忘記他的身份,把他當成周旭那樣,也跟上去一句:「你這話跟我老師一樣。反正,反正,我就算我不夠格,也還有你嗎。」
吳維以聞之會心一笑,又看她一眼:「是啊,還有我呢。不過你能堅持這麼久,也難得了。」
他於是忍不住微笑:「睡醒了?」
中間的大廳一反往日的空曠,變成了乒乓球運動場。吳維以和那位總是笑眯眯地巴基斯坦工程師畢希古對戰,賽事正酣。兩張書桌,夾了一塊擋板,就是最簡單的運動場地。白色小球跳躍不停,三四個人圍觀,看上去無不熱氣騰騰。參与運動也是最好的休息方式,乒乓球不單純是身體運動,更是一種腦力運動。陸筠第一次發現吳維以的乒乓和圖書球打得如此之好,不論是防守還是進攻,直板還是反板,幾乎是滴水不漏。讓觀者為之讚歎。
兩人一起回宿舍,還是以前的習慣,周旭送她至房間門口。他費了很大的精神,把所有情緒都壓制下去,最後只在她削瘦的肩頭一拍:「小筠,春節快樂。」
她輕輕叫他:「維以。」
兩人的對戰非常精采,風生水起,如火如荼。所有到實驗場的工程師技術人員都被這一幕吸引過去,大廳里人越聚越多。歡呼聲才起又歇,擦邊球,扣球,旋球,扣人心弦不過如此。
過了吃午飯的時間,食堂也沒人,幾乎是冷鍋冷灶,連炊煙的味道都沒有了。食堂大叔看到她來,直樂:「小姑娘,我給你留了點。等我熱一熱。」
那個下午,直到晚飯前整個試驗場都是歡暢的,在外人眼地,這也許是苦中作樂,強作歡顏,但實際上,對水電人而言,不論是哪個國家,就是有一種天生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有一種一往無前的英雄氣概。
「吃了,然後才過來的。」
吳維以看著在座百餘人,一張張樸實到了極致的臉,無數的感慨悠然而發:「……我不會說什麼漂亮的話,只想說一句感謝。感謝你們在座的每一個人這一年的支持和付出,感謝你們的犧牲和無私,任何一個水電工程都不是某一個人能完成的。你們是這片工地上的英雄!」
後面的沒有了。字跡流暢漂亮,或許因為下筆的心境不一樣,跟他在圖紙和設計方案上的批註似乎不太一樣。曉曉,是誰?聯繫到檯燈旁邊翻開的手機,很有可能,他本來已經睡下,在接到電話之後,臨時決定起床寫信。畢竟,今天是除夕之夜,誰打電話來都不奇怪。
那天晚上鬧到凌晨之後才睡。大概是白天睡得太多,又或者酒精在她血液里沸騰,她很久都沒辦法入眠,披了件衣服坐起來,順手摸起枕邊的書看了一會,困意還沒有上來。江水拍岸,聲聲入耳。心神不寧,乾脆離開宿舍,去外面散心。
幾乎可以用微妙來形容。
驚訝的是,門卻是虛掩著的。透過窄窄的縫隙和_圖_書,簡陋的房間一覽無餘。可以看到他在檯燈下伏案而睡,影子在地板上拖了很長,直到她的腳畔。
陸筠眯起眼睛:「我是半吊子罷了,今天的水平絕對是超常發揮。」
彷彿水墨山水畫一般,所見之處全是大塊大塊的黑色。只有一間屋子的門下流瀉出水銀一樣的光澤。那是吳維以的房間。她忽然很想見他,腳彷彿不聽使喚,朝那間屋子走了過去。
吳維以攤手:「這倒是未必了,我沒算。」
正如那天晚上吃飯時,吳維以說的那番祝酒辭。雖然是只有中國人才過的春節除夕,但食堂做了一番精心準備,張燈結綵,甚至門上還貼了一個倒「福」;與此相比的,電視上的國內的春節晚會五顏六色花團錦銹歌舞昇平,華美得不切實際,彷彿另外一個世界。
現在這個時候,說什麼後悔都沒用了。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會變成這個樣子。理智呢,節制呢,都去哪裡了?未見好德如好色者,說得就是我這種人。陸筠抓著自己的頭髮,絕望地鄙視自己。也許他沒醒,只是翻個身而已。哪裡這麼巧呢,他好像沒睜開眼睛,也許根本不知道是我呢。懷著這種僥倖的想法,她再次轉過頭去——只看到,漆黑的夜空背景下,門下水銀般光芒,一瞬間流走了。
周旭要回家一趟,雖說時間也不長,但是,暫時自己手上的工作交接給她,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工地上的中國人畢竟是少數,且幾乎都是技術人員,只要前期準備工作到位,進度也不受太大的影響。兩人平時的工作不太一樣,但互相之間經常交流,加上圖紙和資料的說明,很快的也就明白了大概。
「你從來都是做得比說得好。」
吳維以略一頷首,握著球拍笑著環顧屋子:「下一個是誰?」
她恢復了精神,對著牆壁上的一面小鏡子開始梳頭。她昨天晚上洗了頭,沒徹底干之前就倒下睡了,今天的頭髮簡直亂成了一團,怎麼都梳不好,邊後悔為什麼出國的時候不剪了頭髮,邊胡亂地扎了個馬尾,然後去食堂吃飯。
她想著怎麼才能把他弄到床上去,卻忽然看和*圖*書到被他手肘壓著的一沓信箋紙。他一直有寫信的習慣她是知道的,那時她很驚訝,他也只是說了句「我這人比較跟不上時代。而且有些話,還是信里說比較好」,然後一笑置之。現在她面前的這封信上只有短短几行:曉曉,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這件事情從來都沒有變過,我也說過,只要你需要幫助,我總是站在你看得到的地方。只是——
陸筠已經坐下,吳維以順勢拖過來凳子坐在她旁邊,看到她漲得通紅的臉和額角細密的汗珠,忍不住想伸手出去,手腕下意識一動,抬到半空時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陡然停住,轉而扶上自己的額頭。
接下來的兩天是意料之內的忙碌,直到除夕當日終於得了一天的假期。對於長年累月奮鬥在第一線的人而言,哪怕只有一天的時間,也會覺得奢侈。
「吃午飯了沒有?」
這時吳維以才看到陸筠,大概是因為睡得好,她的精神比平日更好,穿著件深色的格子大衣,襯托得皮膚特別白;頭髮稍顯得零亂,笑起來的兩個酒窩,年輕俏皮的感覺,看上去就讓人愉快。
「我也是,就想著怎麼把球救起來,壓根不知道誰輸誰贏,不過感覺上,你失球的機會比我少得多。」
陸筠喘氣:「那有什麼用,還是敗在你手下。」
陸筠感動得只想叫「大叔萬歲」抒發感情。以前覺得枯燥的菜色居然這一瞬間變得美味無比。心滿意足的吃了飯,身體也有點溫度,她開始在工地上轉悠,跟所有擦身而過人點頭微笑,遠處開山劈地的機聲、炮聲隱約入耳,江面山頂都反射著太陽的白光,她歪著頭想了想,去了試驗場。平常這個時候,大家應該都在那裡。
時間已經是深夜了,他們明天一早出發,陸筠一邊把複印好的資料分門別類一邊說:「放心回去吧。別羅嗦了,不過一個星期,也不會真出什麼問題的。」
吳維以還沒搭話,陸筠在旁邊插話:「這是我們的國球嗎,自然打得好。十億人民至少一半都能上場揮舞兩下拍子的。」
相比起來,畢希古就差得太多了,被打得東倒西歪,滿地找球www•hetubook.com.com。他沮喪得把球拍放下,伸手擦著頭上的汗,心悅誠服:「你們中國人的乒乓球都打得不錯。」
沒有反應。看來真的是累到了極致,睡得很沉,她想起以前錢大華無意中說過,上一次連續加班三天之後,他睡到雷都打不醒的境地。她扶他上床,幫他把拖鞋脫下來。小心地調整了他的睡眠姿勢,拉過被子給他蓋上,然後坐在床畔,慢慢地把他的手塞回被子里去。他手指冰冷,在她手心裏微微發顫。
「你也是啊。」陸筠盈盈一笑,「晚安。」
他的氣息近在耳邊,有著一點點酒氣,平穩而綿長。觸碰的那一瞬間,他的身體明顯顫動了一下。她像犯錯的小孩般猛然站起來,連連倒退數步,在臉還沒來得及徹底燒紅的時間里就已經逃離了房間,順手帶上了門,發出「咯吱」一聲響動,在夜晚聽起來,效果驚人。
值得嗎?
陸筠這時才抬頭看他,周旭平時不正經的時間居多,此時也在笑,不過神態似乎有了點不一樣。那要非常了解的人才能看出來著細微的差別。
所以住宿舍就有這個壞處。只要稍加留心,連你睡到什麼時候這種私密的事情都知道。陸筠不好意思的一笑,訥訥開口:「是啊,我也沒想到一覺睡到這麼晚,見笑了。」
但不論多精採的球賽,總有結束的時候。陸筠漸漸覺得體力不支,眼睜地的看著一個擦邊球凌厲的掃過來,想去救可動作比起球速來到底慢了一步,只得眼睜睜看著小球跳出球桌,在地上彈跳兩下滾入角落。此時的她連去角落撿乒乓球的力氣都沒有,幾次感覺到頭暈,身體有一種飄忽的感覺。最後扶著桌子只喘氣;眼角餘光看到,相比她的窘迫,吳維以從容得簡直像從舞台上下來,雖然也一樣地在調解呼吸,但從容尤在,目光在屋子內掃過,把球拍拍在桌上:「你們來吧。活動一下筋骨。」
陸筠也是心潮起伏。她的感慨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多:對於水電人而言,遠離都市,遠離熙攘的人群,遠離摩天的高樓,遠離華麗的櫥窗,將美好的年華只投入到水電事業,這是一種近乎自虐的忠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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