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牧宸似乎習慣了牧可的「不友好」，他沒頭沒腦地說：「是你嗎，老姐？不會串線了吧？」

洗碗的時候，赫憶梅從軍訓是否辛苦詢問到工作是否順心，語氣顯得小心翼翼。牧可一一作答，覺察出她的欲言又止，她問：「您有什麼事嗎？還是我做錯了什麼？」在這個家裡，她始終都是這麼客氣。

戚梓夷聞言笑得牽強，她沒有說話，似乎默認了賀雅言的話。

沒有給牧可過多感傷的時候，卧室門被象徵性敲了下，牧宸探頭進來：「老姐，吃飯了！」

賀雅言美麗的臉龐上現出一絲驚喜，她追問道：「你認識賀泓勛嗎？」

對於賀泓勛的存在，牧可沒有想過隱瞞，她很坦然地說：「是的。有什麼問題嗎？」

心尖不可抑制地顫抖了下，隨即又陡然釋懷地笑了笑。她朝牧可略一點頭算是打招呼，客氣而生疏地叫了聲：「左醫生。」然後禮貌地對赫義城說：「赫參謀長，又見面了。」

「小宸，不許管姐姐要禮物。」赫憶梅系著圍裙從廚房裡出來，望著牧可慈愛又尷尬地笑了笑，柔聲叫她名字：「可可。」

有些意外赫義城和賀雅言認識，牧可放下手中的酸奶，緩緩抬起頭，目光恰好迎上戚梓夷的。這時，賀雅言發現新大陸般突然前言不搭后語地問了句：「你叫牧可？」

順著她疑惑的目光看向那份寫著她名字的陸軍醫院檢查報告，牧可輕輕點了點頭：「是的，牧可。」想到她是男朋友的妹妹，牧可莫名有些緊張。

牧可有家裡的鑰匙，但從上大學時起她就收起來沒再用過，每次和赫義城回來都是按門鈴，這次也一樣。

賀雅言打量著眼前笑容恬靜的女孩兒，笑彎了眼晴，她親熱而鄭重地自我介紹道：「你好，牧可，我是賀泓勛的妹妹賀雅言。前天我哥打電話讓我去看你的體檢結果，沒想到今天就和*圖*書見到你了。認識你很高興。」

牧可生生打斷了她：「您不是也嫁給了軍人嗎？還是您覺得過得不幸福？小舅舅也是一名軍人，難道他以後都不打算結婚了嗎？」

接近七點的時候，赫義城來接牧可回家。二十分鐘後到了目的地，警衛兵認識赫義城的車，迅速開了大門，還在他們經過的時候敬了個禮。

突來的肢體接觸令賀雅言怔忡了下，回身看見服務員手中端著的熱湯，她皺了皺眉，朝赫義城赧然一笑：「怎麼每次都出醜。」嘴上這麼說著，心裏卻想都是高跟鞋惹的禍，回去非把跟掰折不可。

來到餐廳的時候牧凱銘和赫義城已經就坐了，見牧可進來，赫憶梅說：「來，可可，坐你爸爸旁邊。」

牧可沒好氣地回嘴：「我更較習慣削你！」

聽著他小大人般的提醒，牧可不自覺想起分別那天賀泓勛字字句句的囑咐，以及沒見面這幾天他準時打電話叫她起床的情景，她忍不住翹起了嘴角笑了。覺得這種嘮叨，是親人最可愛之處。

賀雅言沒有多想，她還沉浸在見到嫂子的興奮中，隨口說：「聽我哥說牧可才二十二歲，今年剛剛大學畢業，是C大的老師。」想到老哥打電話讓她去看牧可體驗報告時的情景，她樂了：「看得出來我哥對牧可特上心，我媽要是知道了估計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良久，她站在一個長輩的角度出發，輕聲說：「可可，我們都不太贊同你和軍人談戀愛，我們希望你以後和丈夫過普通的生活，能夠在一起相互照顧……」

牧可吼他：「串成國際長途了！」

對於赫憶梅的雙重身份，十五年了，牧可始終無法釋懷。

看著個頭比自己高的弟弟，牧可不客氣地掐他稚氣未脫的臉：「沒禮物！是你打電話串到國外，又不是我真出國去了，哪來的禮物……和圖書」

並不知道戚梓夷與牧可之間的交集，左銘煌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賀雅言，隨即優雅地站起身，目光的落點是牧可黑黑的發頂，語氣溫和地解釋說：「過來看一位朋友，她在這附近上班。」泰然自若的表情倒像是與牧可關係非淺，眼底的眷戀更是一覽無遺。

赫憶梅沉默了一瞬，似是在斟酌措詞，然後才說：「可可，我聽義城說你交了個男朋友。」

不知是不是被「準新娘」三個字刺痛，戚梓夷居然蹌踉了下，她茫然地望著賀雅言近在咫尺的臉，神情愈發恍惚起來，好半天才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故作無事地說：「別瞎說了，我是在想泓勛的女朋友真是又年輕又漂亮。」

望著那張和母親極度相像的臉，牧可抑住不住地想流淚，她沒有開口，只是點了下頭，沉默著隨牧宸進屋，先回了自己的房間。

「飽了。」赫義城沉鬱地對經過的服務員說：「結帳！」

牧宸嘿嘿笑：「主要是我習慣了你的『暴力』。」

「可可……」赫憶梅有些猶豫，她想了好幾天，直到此時見到牧可，依然不確定該以什麼身份和立場阻止她與一位軍人談戀愛。她沉默著，牧可也無語。

望著賀雅言臉上燦爛的笑，赫義城好不容易培養出的一點好心情瞬間煙消雲散，他甚至有點火，心想賀泓勛的話題還沒繼續完，怎麼又憑空冒出個妹妹？他居然還兩次出手相救？於是，他沒好氣地插話進來，問牧可：「吃飽了嗎？飽的話就走吧，我還有事。」

有一種記憶叫疼痛。無論何時想起，痛感都如翻江倒海般強烈。

房間里的擺設都沒有變。除了單人床上鵝黃色的薄被被疊得很整齊外，一切還是上次她離開時的樣子。從抽屜里取出一本很舊的影集，牧可坐在白色的長毛地毯上細細翻看。

赫義城蹙了下眉，玩笑著說：和_圖_書「你的意思不會是怪我出現的不是時候吧？」

心緒不佳的赫義城收斂了臉上的不悅，他站起身來，有禮地稱呼了聲：「賀醫生！」話音未落，他眼疾手快地將她摟了過來，避開了端著托盤快步經過的服務員。

情緒因看到媽媽美麗甜笑的臉龐被瞬間調至無人觸及的頻道，牧可摸著照片上赫巧梅的臉，喃喃了聲：「媽媽……」

尖銳的牧可令赫憶梅覺得陌生，她被噎得無言，還沒回過神來，又聽牧可說：「我很想知道，您是以什麼身份和我說這些話。」牧可的眼晴忽然紅了，她語帶哽咽地問：「是小姨？還是，繼母？」

「當我逗你玩吶？看我回來不削你，沒大沒小！」

儘管是賀泓勛的親妹妹，但賀雅言對牧可來說是陌生的，而他嫵媚的前女友她也沒什麼好感，所以牧可並沒打算和她們打招呼。反正依她們現在的「交情」，也沒必要。然而，戚梓夷和賀雅言像是看到了她，徑自向他們的餐桌而來。不過，牧可猜錯了，她們的目標不是她，而是坐在她對面的左銘煌和身旁的赫義城。

牧宸聽到門鈴聲從房間里跑出來，門打開的瞬間他很沒形象地抱住了牧可，興奮地喊著：「老姐！」

牧可很乖巧地叫了聲：「雅言。」心裏想著：這個傢伙真是很愛罰人，除了站軍姿和跑圈難道搞不出點有新意的嗎？

這是一本記錄著牧可成長的相冊，是赫巧梅過世前親手整理的，收集了牧可從出生到百天、周歲，直至五歲時每個不同階段照片。從頭翻到尾，厚厚的一本相冊中，除了自己的單人照以及與媽媽的合影外，只有一張三人的全家福。

赫義城穿著軍裝，身為軍人的他自然不可能是左銘煌嘴裏那位在附近上班的朋友。那麼，他來看的人是誰已經不言而喻了。賀雅言的目光越過他，移向他對面坐著的牧可臉m.heｔｕｂook.ｃoｍ.com上。她當然沒有忘記上次在醫院碰到的那個靈秀的女孩兒，且記憶猶新。

賀雅言很自來熟地說：「叫我雅言吧，要是讓我哥知道你叫我賀醫生，沒準罰我站軍姿或是跑圈什麼的，我可不敢惹他。」

與父親的目光有剎那的相碰，牧可無言地坐下。

晚飯就在這樣壓抑的氣氛中開始了。席間，除了牧宸說話外，沒人開口。夾了塊魚放進牧可碗里，他說：「老姐，你吃飯怎麼和貓一樣？趕緊多吃點，看你瘦得，讓猴子怎麼活……」又夾了些青菜遞過來：「也不要只顧吃肉了，葷素搭配才健康……」

「照抱不誤。女朋友哪有老姐重要。」牧宸鬆手，接過牧可手裡的包，笑嘻嘻地說：「給我買禮物了嗎？」

本性暴露無疑，電話那端的牧宸開始為未來姐夫默哀。

賀雅言只好對牧可說：「哪天我哥外出一起吃飯，再見。」

她的神情透著幾分俏皮，和淘氣時牧可的樣子有幾分相似，惹得赫義城微微笑了。

牧可怔了下，隨即又像是明白了什麼懂事地說：「我本來就不餓，到是你們吃飽了沒有啊？」

沒有錯過戚梓夷眼中閃過即時劃過的一道耐人尋味的鋒芒，牧可再次點頭，靦腆地說：「上次他陪我去你們醫院做完體檢去找過你的，護士說你查房去了就沒見著。」牧可沒有直接說明自己和賀泓勛的關係，她猜到賀雅言有此一問必是知道什麼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戚梓夷偏執地以為賀雅言話中隱含著別的意思，心裏空落得不行。

與賀雅言的意外相遇令牧可的心情很好，以至下午牧宸打電話來說等她回家吃飯時，她都沒有像以往那樣拒絕，反而問弟弟：「有沒有什麼需要的東西？我順便買回來給你。」

「怎麼回事？不是一直都和我說希望我哥早點找個女朋友嗎？」賀雅言不解戚梓夷的反應為何和圖書意，她說：「你的樣子有點哀怨，這可不是一個準新娘該有的表情。」

沒搞清赫義城和牧可是什麼關係的賀雅言自是不知道他與自家老哥的過節，對於他突如其來的冷臉沒反應過來，還在琢磨怎麼忽然就陰天了，赫義城已經動作利落地埋單，不顧軍裝在身，親昵地牽起牧可的手，招呼也沒打就往外走。

對牧可視而不見，戚梓夷揚起公式化的微笑，隨手撩著腦後長長的捲髮，語氣輕柔地說：「真巧，銘煌，怎麼你也來這麼遠的地方吃飯？」他們同在陸軍醫院工作，自然是很熟捻的。

赫義城司空見慣地踢了牧宸一腳徑自進屋，牧可抱怨：「男女授受不親不懂啊！看等你有了女朋友的時候還敢不敢抱我。」

賀雅言挑挑眉，有些認命地說：「你要非這麼理解我也沒辦法。」

對於好友的移情別戀，賀雅言已經原諒了，不是說她背叛老哥偏袒好友，只因賀泓勛告訴她說：「她沒錯。我們不合適，分開是早晚的事，不要因此影響了你們的姐妹情誼，沒必要。」

明知道女兒不會喊他「爸爸」，牧凱銘的失望依然很明顯，他沉沉嘆了口氣，說了句：「吃飯吧。」

不等牧可說話，赫義城冷冷拒絕：「最好別再見！」

牧宸大笑：「看來軍訓很好玩。老姐，你比以前還幽默。」

望著瘦小的大嫂被赫義城以類似綁架的姿勢帶走的身影，賀雅言很不滿地自語道：「簡直莫名其妙！參謀長就了不起嗎？拽得和二五八萬似的！」回身看到戚梓夷一臉的失落，她挽住好友的胳膊，半玩笑半認真地說：「你這個樣子，我會誤以為你對我哥舊情未了哦。」

原來他還惦記著她體檢的事。牧可笑了，笑容清爽而明媚，之前因和赫義城絆嘴的鬱悶一掃而光。一種被重視的感覺自胸口湧起，牧可心裏暖暖的，她說：「我也很高興認識你，賀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