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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延之面帶微笑的點了幾樣我喜歡的吃食，葷素搭配，倒也合理，他向來喜歡管束我的飲食起居，雖然分別數日，現在看來，習慣果真是一時半會改不了的。

我跟你沒完！

接下去的事情我便懶怠去想，懶怠去聽，只覺得滿桌的魚肉海鮮委實討喜，便不管不顧的盡全力與之搏鬥。

我被他們盯的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皮，指著秦延之手中的筷子提醒道：「那個……豆角要掉了……」

好你個任墨予，居然派人監視我！

秦延之也一杯接一杯的喝，我從未見他如此多話，他說起父親在世的日子，他說起伴駕陪讀的歲月，他還說，年少時與蝶衣表妹彈琴舞劍……

秦延之握住我的手緊了緊，眉宇間似有糾結之色，然而只是一瞬，他便抬頭含笑道：「我只是想帶雲公子出去吃飯，今兒個做的菜肴子寧都不喜歡吃。」

我喝到迷糊時，心裏只有一個想法，記憶果然是可怕的。

在我看來，倘若長公主非要在這昭文侯府配一個和圖書夫君，任墨予是下選，而這任景垣便是下下選，然而兩害相權取其輕，於是任家二公子便脫穎而出，瘸子裏面挑將軍，大抵就是如此。

若是走不了，那便留下吧。

想到這件事情，我倒是笑了，遂握起杯子跟秦延之說：「我的酒品很差。」這話是楊離說的，他只說過一次，我努力回想那晚我做了什麼，總是模糊一片，現在唯一清晰的是轉日被爹爹罰跪跪腫了雙腿。

「子寧，陪我喝酒如何？」他彎著眼睛看我，補充道：「你喝桂花釀，溫和香醇，不上頭。」

於是我便放心大胆的喝起酒。

我看著她嬌弱的咳，弱柳扶風的咳，忽而就產生這樣的念頭，如若我沒有下山，這對青梅竹馬的表哥表妹是否會同昭文侯府的那對是一樣的局面。

秦延之的笑靨漸漸迷濛，再次醒來時已近傍晚時分，我躺在秦府書房的軟榻上，秦延之在椅子上微閉雙眼，臉色紅的異常，大概也是醉了，柳蝶衣正絞著濕毛巾為他擦臉醒和*圖*書酒，儼然一副賢惠小媳婦模樣。

秦延之正舉著筷子夾豆角，那一刻，他抬起頭，整個人彷彿都凝滯在那裡，如玉般的面容，清澈如碧潭的瞳眸，一動不動，一動不動。

秦延之索性放下筷子，起身走到我面前，扯起我的手，很堅定的說道：「子寧，跟我走吧。」

另外，門口的那位老爺爺，雖然你假裝平淡無波，可我怎生兩隻眼睛都瞧出你站到了任墨予那一撥。

走？怎麼可能走的了。

其實，我在山上時只喝過一次酒，那會兒覺得好奇便跟楊離偷來去後山喝，十幾歲的小孩子不曉事，醉倒在山間便笑稱「以天為廬，以地為蓋」，事後才發覺，這種意境說起來蠻好聽，真正實踐起來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三更半夜困在後山聽鬼哭狼嚎的的確確是永生難忘的經歷。那會兒我還抱著楊離說：「師弟別怕，我保護你！」自己已然早嚇得哆嗦起來。

「吧嗒」豆角還是掉到了桌面。

「是。」我很誠實的點了點www.hetubook.com.com頭，遙指後院道：「長公主來了挺久，這會兒在書房跟二公子敘舊呢。」

大概方才那個「走」字太引人遐思，連我的內心都不免產生些許波動。總之……我掃了一眼桌上的菜肴，點頭應道：「是，太素了，我們出去吃點葷的吧。」

老管家小書童烏雲壓頂。

四雙眼睛齊刷刷的望向我，有驚有喜有怨有憂，五顏六色，好不豐富。

老管家的聲音又起，平淡無波：「任家二公子說，酒也喝了，葷也開了，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赤|裸裸的威脅！

我畢恭畢敬站在門側任他鄙夷。

我明顯看到眾人鬆了一口氣。

「咳咳咳咳……」蝶衣表妹被水嗆得咳個不停，一張小臉紅撲撲的，襯得那閃爍的大眼睛益發哀怨。

秦延之依舊一動不動的盯著我，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淡淡的淺笑，墨玉的瞳眸也似鮮活起來，溫潤俊逸如同往昔，只是真的有那麼點點不同，一點點不同……

大概我的樣子忒傻，惹得蝶衣表妹皺眉抗m.hetubook.com.com議：「表哥……」她驚叫著起身，帶倒了身後的凳子，一雙美麗的大眼睛驚恐的盯著我們，彷彿方才秦延之說出什麼大逆不道喪盡天良的話語。

秦府的人喜歡吃素，我無甚異議，窮日子當然要窮過，誰讓他窮還硬要包養個身價昂貴的花魁；老夫人喜歡吃素，那也沒啥，吃齋念佛的人應該如此，可她不該將自己的愛好強加於人，自從老夫人回府，昭文世子已經戒掉了在府內用膳的惡習，任墨予反倒乖乖的啃著青菜蘿蔔白菜飯，偶爾見我面有菜色，他便會毫不留情的狠狠嘲笑一番，可晚間南葉總會送來雞鴨魚肉之類的葷食，然而偷偷摸摸的開葷總不能盡興，此番秦延之帶我來到一個不大不小的酒樓，上了閣樓要了包廂，正式開葷。

昭文世子臉色微變，拂袖匆匆而去，看那樣子是要去做棒打鴛鴦的大棍，只是不曉得和襯不和襯？

旁邊的柳蝶衣抿嘴輕聲咳嗽。

噯！？什麼狀況？

我有些愣，腦袋卻不聽使喚的狂點，猶如搗蒜。

…m.hetubook.com.com…

我這廂還未完全思考透徹，秦延之已經焦急得拉著我出去開葷了。

我偏頭想了半晌，門外傳來老管家的聲音：「昭文侯府來人催雲公子回府。」

果然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公子……」老管家小書童亦齊聲呼喚，如同召喚浪子回頭。

我敲開秦府大門時已過晌午，秦延之和柳蝶衣還在正廳用午膳，我一見他還健健康康的活著方才安心，於是便站在院中笑著對他嚷道：「延之兄，延之兄，我回來看你啦……」這句話一嚷出口，徒增榮歸故里的豪邁之情，遂叉著腰笑的歡暢：「秦延之，你看我是不是瘦了，昭文侯府好生小氣……」

半晌，大概他也覺得無趣，只悶聲問我：「長公主可是在墨予那裡？」

我出府時正巧撞見昭文世子入府，他帶著一群家丁大大咧咧的樣子，見到我不滿的「哼」了一聲，遂仰頭，鼻孔朝天。

我不耐，閉上眼睛假裝睡著了。

朦朧記起秦延之說：「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信我便好。」

秦延之說：「不怕，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