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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會是會，只不過有些過時了，沒幾個人願意梳。」大媽如是說。

任墨予的眉梢又挑了挑，整個眼睛內的光澤都彷彿笑著蘊開來，他模模糊糊解釋道：「方才抱你的時候感受了一下，比四年前好多了。」緊接著他擺出一副勉強能夠接受，你要再接再厲的鼓勵表情，眼神若有如無得又在我的胸部飄了一下。

我將將回屋不久，任家二公子便差遣隨從來催，說今兒個天氣剛剛好，不冷不熱，微風拂面，適合下山。

我倒不指望任墨予能屁顛屁顛得湊過來聽，最起碼要改善一下我單方面屁顛屁顛得講給他聽的局面。

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依然覺得肚兜很邪惡。近些年我雖不再用裹胸布緊緊勒起，可因著了男裝，裏面也不曾穿肚兜的，這會兒在一個大男人面前大刺刺得擺一個肚兜，我……甚尷尬。

我剛要扭頭去望，他卻扯著我的手腕拽進店鋪，淡淡吩咐道：「挑件喜歡的女裝！」

四年前我就覺得任二公子的性格彆扭的緊，未成想幾年不見，亦發彆扭起來。

我初時不理，可晌午剛過，迴廊上隱隱傳來孩童的話說聲，奶聲奶氣得撒著嬌，我聽到他的娘親故作不滿的嬌嗔道：「朔兒乖，別總讓爹爹抱，爹爹受了傷，身體不好。」那聲音減了當年的清脆，增了少婦的柔媚，不虧是真女人。

不一會兒，我們便進了黃菊村，今日沒有攤上趕集的日子，街上行人不多，整齊的店鋪門可羅雀，任墨予隨行帶了m.hｅｔｕbｏok•ｃｏｍ.cｏm個小廝，跑前跑后很是賢惠，於是三個大男人浩浩蕩蕩得逛了半天，將走路發揮的淋漓盡致，愣是沒抽出功夫停下腳步看看店鋪里都賣了些什麼。

大媽對我嗤之以鼻。

我也被二公子憋得快要斷氣了，勉強抬頭去瞅他，只見他望著馬匹賓士而去的方向若有所思，一雙狹長的鳳目微微眯起，閃爍出一點危險的亮光，看他那樣子倒好似識得那些黑衣人。

我……默然半晌后，忽而覺得確實該出去散散心了，一抬頭髮現對屋開了窗，任墨予正抱肩斜倚在窗側，眼梢挑了挑，似笑非笑。

引著客人試衣的大媽顯然沒有見過世面，甫一見到三個男人進店愣了半柱香，而後恍然大悟得撲向那隨從的小廝，滿臉的皺紋笑成了一朵花：「這位姑娘一看就賢惠得緊，原來是女扮男裝，來來，大娘給你挑件合適的……」那小廝靦腆的連腦袋都抬不起來，相比較而言，他誠然是比我更像女人。

身側幾匹快馬疾馳而過，為首的黑衣人甩著鞭子吼道：「沒長眼睛啊！？」顯然……是沖我吼的。

任家二公子低聲悶笑：「甚好，還學會害羞了。」

然後我還特想說，雖然你們武功不是很好，長相確實很爛，眼睛的確很小，但是你們的毅力是值得肯定和誇讚的，能夠四年如一日的追殺一個目標，從太傅之子追殺到流放邊關，再從流放邊關追殺到高中狀元……不曉得秦延之會不會在他們孜孜不倦的和-圖-書追殺中封侯拜相，流芳千古。

我未將那話往心裏去，眼梢卻掃過一個衚衕，方才那幾個黑衣人正鬼鬼祟祟而來，黑衣黑褲黑腰帶，眼睛以下也全部被黑布蒙起，大白天的煞是惹眼。

「作為你一個已婚男人，要自尊、自愛、自潔……」這話是娘親教導幾個妹妹時說過的，我當時眼巴巴的湊過去聽，爹爹卻大掌一揮，拍著我的肩頭豪邁道：「這些話夕兒不用聽，好好練武去！」結果我還沒有走出房門，娘親抬眼淡淡說了一句：「郁野，你也過來聽聽吧。」於是爹爹便屁顛屁顛得湊了過去……

這二公子倒是讓我很是省心，目不斜視得走了好幾趟街，總算在一家店鋪門前停下，說是要進去買樣東西，我應了一聲，「好，你去，我到別處逛……」我這最後一句話的尾音還沒有拖完，忽覺胳膊被猛得一拉，跌進一個堅實的懷抱。

以往大妹二妹她們逛街時，蜂擁而至一通掃蕩，有用的沒用的，好吃的好玩的，只要你敢擺，我們就敢買，你若要價太高，她們還會搶……

掙扎著要從任墨予的懷中爬出，他的手臂卻緊了緊，大手掌往我腦袋上一摁，將我的半邊臉緊緊貼在他的胸膛，勒得我好生氣悶，只聽他的聲音由頭頂傳來，少有的清冷：「若是眼睛長成各位那樣子，我倒寧肯不長。」

他沒動，眼睛依舊頂在腦瓜頂上，只是鼻翼微扇，約略是「哼」了一聲。

我……後腦勺上確實沒長眼睛。

看來，人果然ｈttps://ｍ.ｈetuｂoｏk.ｃoｍ.coｍ是要在逆境中成長的。

秦延之曾說：「這三年半以來，我但凡遇到衣著光鮮的女子，總會想，若是子寧兄這身裝扮，又是何等的美貌。」

我在內室反覆將衣飾整理半天，那大媽才蹭了進來，低聲呢喃道：「外面那位不曉得是公子還是小姐的人讓我進來為您著裝梳理，他說您應該不會……」

自我陶醉半晌，大媽更加猶疑得問：「公子，還滿意嗎？」

身後響起大媽一疊聲得叫喚：「那位公子……那位公子……」

出得山寨，任墨予還有些不樂意，俊逸的面容冷酷的緊，一雙眼睛恨不得放到腦袋上頂著，瞧都不瞧上我一眼，默然行了半晌，我發自肺腑得開導道：「你身為駙馬爺要潔身自愛，我若穿上女裝跟你逛街，倘若傳出去，公主定要生氣的。」

穿好衣服后，大媽又猶疑得為我梳了一個時下最流行的反綰髻，我整日里見幾個妹妹綰來綰去，卻沒想過這髮髻到了我的頭上效果是如此的驚人，我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忽而想到了娘親……

又走過一條街，那小廝好心提醒一句：「落雲山下盛產瑪瑙，駙馬爺不如為公主挑選件首飾如何？」

得，可憐的大媽已經完全不確定公母了。

於是我終於大徹大悟，思忖了一下最正確的反應，遂跺腳恨恨罵道：「色狼！」語畢一把奪過大媽手中水紅色邪惡肚兜竄進內室，順便從水深火熱中將賢惠小廝拯救出來。

「你……」一句話還未說完，忽聽有人長ｈｅｔubｏok•com•cｏｍ長吹了一聲口哨，馬蹄聲又起，幾個黑衣人瞬間一鬨而散。

我從內室出來時，任墨予正坐在藤椅上喝茶，只抬頭望了我一眼，便起身去賬房那裡付錢，我本欲自力更生，可摸了摸懷揣的一兩銀子，禁不住扭頭對伺候我更衣的大媽說道：「去將我方才的男裝包起來，回去洗洗還能穿幾年。」

可我想說，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昨天剛剛見著柳蝶衣和花之，這會兒大批量的刺客兄也來了，難怪當時任墨予抱著我的腦袋死活不撒手，怕是我被他們認出來壞了大事吧。

於是一家人在我的門口親熱一番后回廂房午睡去了，末了我聽到房門「吱嘎」一聲閉了起來。

我依舊厚著麵皮要回了舊衣，一面思忖這身裝扮如何回山，兄弟們看到會很沒面子的……一面又憶起楊離的塤膜壞掉了，前幾日他堅持不懈的同兩位公子哥兒進行才藝展示，終於將他從小用到大的塤給吹壞了，他鎮日里忙的很，大概也沒時間去買新的，不若趁此次下山多買幾個備用。

緊接著我便一頭撞進花花綠綠的紗衣堆里了，擺在最前面的是一個綉了並蒂蓮的邪惡肚兜……

我心裏思忖著那秦延之果然不是個追趕潮流之人，大媽已經開始動手解我的髮髻，我忙擺了擺手，起身道：「罷了罷了，這樣便挺好。」

我作為她們的護花使者感覺壓力很大。

我又望了望銅鏡中的自己，下意識得問了一句：「你會梳倭墮髻嗎？就是墮馬髻。」我依稀記得新婚那夜秦延之為我作的和*圖*書那副畫像里是墮馬髻，還有淡青色水荷羅裙。

我果然還是做女人比較美。

「無礙的，我抱朔兒回去午睡。」這是秦延之的聲音。

我再默……

我默了默。

只可惜那身裝扮過了時，於是感覺便不對了。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那廂小廝已經開始愴然若泣，大媽撫摸他的小柔荑低聲喚著「大妹子……」

今日楊離不在，叔叔伯伯們也忙著下山打探消息，沒人理我這個閑散寨主，也只有任家二公子三催四請得邀我陪他下山，不過這穿女裝，還是免了吧，非不能耶，實不會耶，再說我唯一一件女裝是及笄那日裁質，早幾年便本著勤儉節約的原則改小給了三妹妹，這會兒委實是沒有。

我跟那肚兜相看兩相厭，小廝也快被大媽調戲到撓牆，任家二公子的嘴角終於掛起一抹笑意，似是悶笑道：「你這些年倒不是全然沒有長進，萬幸……」說話間，他用眼睛覷了一下我的胸部，嘴角的笑意更盛，連帶眉梢都歡快的挑了挑。

一念及此，我便東張西望到處尋找樂器店，任家二公子好像也在尋找什麼，眼神飄飄忽忽，明顯心不在焉。

結果……他迅速加快腳步，氣哼哼得走了，理都不理我，全然不復他央我下山時的殷勤勁。

下山之後，我說往東走，他偏要往西走，結果往西行了不遠，他又甚是挑剔的說：「西側的路塵土大，還是往東走吧。」此番糾結下來，多少令我對他刮目相看，再往西走就是土坡，灰土誠然是很大的，他倒是很識時務。

原來是過時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