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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為聘

作者:行煙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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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乾德二十五年 第五十三章 情(中)

卷二 乾德二十五年

第五十三章 情(中)

王奇聽見聲音立時抬頭,看清是她,想也未想便起身走來門邊,張嘴便朝她狠啐一口。
獄吏微有遲疑,想了一想,才答道:「未有定罰,但由孟大人發落。」
她吩咐幾人候在一旁,自己也撇座不入,只站在牢房外面,與王奇四目相對,久而淡淡一笑,「王大人這牢房太過舒服,待我走後,你們換一間給他。」
孟廷輝到牢房門外時,恰見王奇捧著飯碗在吃,不由止住跟著她的獄吏,一個人走過去,隔著冷冰冰的牢門望向他。
然而薛鵬卻以太子特旨准允孟廷輝參審此案,而孟廷輝位微品低不足以與三司重臣共列公堂之上,便正好使她下獄問審王奇,也省去了太子日後再遣殿中侍御史來獄勘察。
王奇憤容滿面,張口便罵:「你不過一個媚上佞小,安得入台獄來審我?太子是瞎了眼才會讓你入朝為官!」
王奇拒言,那獄吏手指便一動,銀亮針尖微微戳進他耳側皮膚,他立時便抖叫了一聲:「是我!」
羈押王奇的牢房算是台獄里條件頗好的,四壁下皆是厚茅以避濕氣,有床有褥,又有案檯燈燭,一日三餐也比旁的犯臣要好得多。
孟廷輝挑眉,「王大人為官已近十二年,和_圖_書怎會還是如此幼稚?薛中丞名曰聯審,卻只讓我一人獨來,其中何意王大人竟看不出?」她又淺淺一笑,「我孤身無家,縱是惹出了什麼事也不懼不怕。薛中丞向來獨善其身,只怕是巴不得由我『大胆妄為』才好。若是能將你逼出供來,那自是皆大歡喜,倘是你死也不肯認罪,那便是出了事也由我一人扛責,薛中丞他何樂而不為?」
他嘴裏嚼碎了的飯菜渣滓濺至她官服上,一片狼藉。
孟廷輝會意,微微蹙眉,隨即遣退幾人,讓他們在十步外候著,然後才道:「何事?」
王奇道:「我知孟大人是恨那一夜的事情,才對我下手如此之狠!可是孟大人,那無恥之事是魏少卿派人乾的,與我全無關係啊,孟大人萬不能把此恨泄在我頭上!」他盯著孟廷輝手中的供紙,又道:「倘是我告訴孟大人一件秘事,孟大人可否將青州大營月頭銀一罪抹了?單就芾縣民馬一案已足以令我減官罰俸了,孟大人又何必如此狠絕?」
王奇微驚,卻仍是怒罵道:「你孟廷輝好大的膽子,薛中丞只說是入獄聯審,你安敢背著他私自用刑?」
她回頭,面冷聲涼:「王大人是不是又要威https://m.hetubook.com.com脅我?王大人是想不到這三司重臣們顧慮重重不敢對你用刑,而我卻真敢下此毒手逼供,我知你縱是要被貶流,也定想出獄后找人『收拾』我,對不對?」
她忽而冷笑:「我朝是不殺士大夫,可若是王大人畏罪自殺又如何?」
這理由如此冠冕充足,朝中無人能奪其議,而孟廷輝更是恭拒不如從請,知道這是薛鵬看在廖從寬的情面上而私與她的好處,當下就於開審無果后的第三天夜裡孤身去了御史台獄。
王奇一怔,隨即瘋了似的掙紮起來,「你敢!」
幾人一鬆手,王奇便顫著倒在地上,半伏半跪,許久才略微回神,抬頭看她欲走,忙抖聲道:「孟大人,孟大人留步!」
孟廷輝好整以暇地打量著,半晌,沖一人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們動手。
她淡望著他,不答卻問:「有何秘事能值得我把你的罪抹了的?」
王奇連連搖頭,嗓子亦啞,道:「孟大人,我還有話要說,能不能……」他轉眼看看周圍幾個獄吏,眼神猶疑。
孟廷輝嘴角微彎,道:「在芾縣強索民馬、縱吏傷人之事。」
大理寺卿潘聰雲力斷當將王奇貶流倉州,卻遭https://m.hetubook.com.com刑部侍郎劉若飛因王奇本人未曾供罪而駁之,一樁官案左右分立東西兩班臣黨,互不相讓,終是劍鋒側轉,但看御史中丞薛鵬如何請斷。
王奇臉上一副豁出去了的神色,壓低了聲音道:「孟大人可還記得去年騎射大典上被馬摔傷的事兒?」
二日後孟廷輝歸門下省入朝視事,又三日,王奇一案三司會審乃開。
兩個獄吏諾應,開鎖進去收了東西,正欲落鎖,卻被她止住。
獄吏的動作一停。
薛鵬自乾德十八年入主蘭台後便以清貴之姿聞名天下,朝中眾人雖知他於此案必不會偏倚兩黨之一,卻絕無想到他會許允孟廷輝入御史台獄問審王奇——便是潘聰雲與劉若飛也是在將王奇提至都堂后乃審的,她孟廷輝身列二省諫院,又如何能享台諫之例、下獄聯審王奇?
王奇眼珠微微充血,狠狠瞪著她道:「我朝歷來不殺士大夫,你焉敢今夜一再用刑逼我?倘是果真將我逼死,你又何來活路?」
孟廷輝臉色淡然,回身對獄吏道:「王大人已是吃飽了,去收了他的飯碗,撤了他的水菜。」
孟廷輝聞言小驚,想起去年那時他人尚遠在青州,又怎會知道京中此事,且又是一副神和圖書秘不已的模樣,顯見是知道內情的,於是更加不解,不禁蹙眉,厲聲道:「你是今年三月初才奉詔回京入太僕寺的,如何能知去年北苑騎射用馬之事?」
孟廷輝眼底一黑,使眼色讓獄吏住手,又轉身叫在後記供的台吏將供紙拿來,使王奇畫押。
王奇一聲驚喘,渾身都開始發抖,沖她大聲叫道:「你想要我說什麼?」
獄吏們已遵薛鵬授意,入夜後見孟廷輝來了,便一路放行,直將她請至羈押王奇的獨囚牢房中,又在外給她備了座案筆墨、細錦軟墊、茶水小食,生怕她在這陰濕牢獄中遭一點兒不適。
她沒想到薛鵬手下的人竟然如此知顏識色,不由微微一笑,望向王奇,卻是吩咐獄吏道:「我是不懂台獄里審犯的種種手段,只是平日里若有什麼法子能不留傷痕,便拿出來讓我瞧瞧罷。」
她冷眼看著他,「王大人若是不肯招供,只管試試我敢不敢。王大人是不知,我沒有潘寺卿只將你貶流至倉州的公明之度,更沒有薛中丞聞名天下的清貴之態,我不過一個媚上佞小,清譽名聲在我眼裡皆是糞土,我又有什麼不敢的?」
她道:「衙兵出手傷人,是你授意與否?」
孟廷輝點點頭,又道:「青州大營月頭銀m.hetubook.com.com一事。」
那邊兩個獄吏已拿了一板細細的銀針過來,又有人在旁掌燈,將針尖用火燎過,熾焰噬銀,微泛藍光,那色澤在這陰暗的牢房中看起來竟是極為駭人。
王奇卻不答,只是低聲道:「孟大人不知,那次的事情也是魏少卿乾的!」
孟廷輝輕聲道:「我自是不比王大人官威浩蕩,在青州遠郡竟敢將皇上心血佔為己功,而在天子腳下亦敢對百姓行苛霸之舉。」她轉頭,問獄吏道:「對太子口出悖逆之言,該當何罰?」
兩人將王奇的身子按住,一人持針在他眼前晃了晃,低聲道:「王大人,下官可要得罪了。」說著,就要往他耳側扎去。
在御史台獄拘了二旬有餘,又被連審二日一夜,王奇卻仍是神清智明,拒不供認青州大營月頭銀一事,更對京郊芾縣百姓聯名所訴之狀不屑一顧,只道太僕寺少卿魏明先已按往年馬價盡數賠償了那些百姓,而當日出手傷人之事又非他本人所為,縱是要論罪,也不過是追減官俸罷了。
王奇仍在發抖,口中飛快道:「太僕寺少卿魏大人已按往年馬價賠了錢給那些百姓了,你還想要如何!」
獄吏的手指微轉,王奇登時抖得更加厲害,大喘道:「沈知書所劾之言俱是真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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