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談判
「沒有車禍現場的照片？」
反正有錢人的宅第，格局大都大同小異，有的只是規模上的差異。更何況趙家本來就是房地產商，那屋子自然應該更出挑的。這座宅第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大。第二印象是綠。四周繞著一片小森林，到處都是大片大片的草坪，在陽光下簡直像刷了一層綠漆，油亮油亮的。草坪的長勢太好，孟緹行走在草坪中的石頭路上，很擔心其中有沒有生活著蛇、青蛙之類的動物。
答案他很清楚。她到孟家的時候將近六歲，是個大孩子了。忽然多出來個孩子，教職工宿舍沒人不知道她的身世。
趙初年墨玉般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光，語含疑惑地問：「你說什麼？」
孟緹冷冷地反問：「我答應了又怎麼樣？我還以為你做夢都在想著你的趙知予，希望你的趙知予叫你一聲『哥哥』。原來是我搞錯了。」
孟緹瞄了一眼桌上，茶壺茶杯都很齊全，就說：「喝茶就可以了。」
「這個嗎……」宋漢章微微頷首，「華大的老池，也是研究拓撲學的，水平不錯，你可以去他那裡念博士。當然，首先你要考得上才行。」
趙初年盯著她的背影，忖道她和剛才判若兩人，但表現得卻十分自然。他能隱約想到在剛剛的幾分鐘里她有的什麼樣的主意，下了什麼樣的決心。她和他寒假期間見到的那個女孩又不一樣，眸子里多了堅毅和果斷，少了原來的天真和爛漫。
「吶，趙老師，我們說點兒正事。當年我們一家人分開的事情，你還有什麼秘密沒告訴我？」
所以這麼多年來，他一直認為，她還活著，而且她會活著，不管遭遇到了什麼，她都會想方設法地活著。
「那就沒問題了。」趙伯光靠上椅背，溫和而慈愛地說，「知予，去年這個時候我就想見見你，結果晚了一步，你去北疆支教了。剛剛我真是吃了一驚，你長得跟同與很像，女兒就應該像父親。」
趙律和震驚地看著她，張張嘴一句話都沒說，就把嘴閉上了。
孟緹謝道：「有勞了。」
孟緹心裏頓時就有數了，微微垂著頭，「您一直知道我的身世？」
「母親去世的第二天，父親就帶著我們連夜搬家，除了幾件衣服，什麼都沒有帶走。我記得那時候還下著雨，我還生了病。」
趙律和瞧著兩人在日光下遠去的背影，眉心漸漸鬱結。
師生倆討論了一上午，大致定下了這兩年研究生的研究方向。
趙伯光完全不放在心上，「不是什麼大事，你有空的話，到時候過去看看就可以了。」
一旁有人給他們三人斟了茶之後便退了下去。
趙伯光態度嚴肅，面含威嚴。
趙伯光放下茶杯。
宋漢章果然說：「知道。但我收你當研究生跟你爸媽沒什麼關係，雖然我們是多年的老朋友了。這大學四年，我一直關注你，你做事學習一天比一天踏實，又喜歡數學，這就很難得了。」
「好。」
趙伯光臉色微變，「你當我是什麼人？」
「至於姓名，也要改回來，你到底姓趙。」
「您放心，我一定會努力的。」
「這件事我記得，不是你的錯。我指的是其他事情。」
趙伯光出人意料地說：「但是……他那年已經快大學畢業了。」
孟緹表情乾脆，「給我。」
在鄭家待久了，孟緹也能簡單地鑒別茶葉茶具。白瓷的茶壺、茶杯、茶托都很精緻，白中帶青，摸起
hｅtｕboｏｋ.ｃoｍ.ｃom來像玉，溫潤晶瑩；茶水碧綠，在水裡一滾，濃郁的香氣撲鼻，一看茶葉就知道是極品。她小心地喝了一口。
趙初年風風火火地走來，一把扣住孟緹的手腕拉到自己身邊，「爺爺，讓我跟阿緹談一談。」
孟緹看了他一眼，「你為什麼又不想讓我做回趙家的孫女？錦衣玉食的，難道不好嗎？」
「到了。」趙律和說，「爺爺來了。」
「媽媽因車禍去世，他感情上無法接受，沒有辦法在以前的屋子住下去了。」
趙律和會意，語重心長地勸說：「孟緹，我知道你從感情上暫時無法接受我和爺爺，任誰活了這麼大，忽然發現真正的身世，都會受不了的。但爺爺不是拋棄你們。當時離家出走的是小叔，他一直到最後也不肯回來。爺爺一直不知道你的存在。你被拐走後，多方找你的是他，一直擔心你的是他，你可以去找找當年的報紙看一看，到處都是尋找你的廣告。你還可以看看爺爺是怎麼對趙初年的。」
孟緹靜靜地想了一會兒。可這糊塗和錯事能是什麼，顯然不會有人告訴她。
孟緹一屁股坐在草坪旁邊的大理石欄杆上，語氣僵硬地回答：「大概是想讓我認祖歸宗。我沒答應，正要打算離開，你就把我拉到這裏了。」
孟緹當然已經料到趙家的本家必然擁有豪華大宅。
孟緹心裏五味雜陳，一股腦兒地對著面前的人發泄道：「你幹嗎？」
孟緹心跳頓時加快了十倍，右手掐住左手的虎口，壓制住心髒的劇烈跳動。
「怎麼不告訴我？」
宋漢章揮了揮手，「好了，別扯遠了。說說，你這兩年想研究什麼方向。」
孟緹氣得眼前發黑，大吼道：「你以為我想來啊，趙律和拉我過來的！」
孟緹沒料到話題朝著這樣一個詭異的方向變化，一下子愣住了。雖然她從來不願意住在鄭憲文那裡，一有時間就在琢磨怎麼搬出去，但如果搬出去的結果是住在趙家，那就更非自己所願了。
他不提倒好，一提孟緹就想到戴昭陽那張喜悅的臉。她冷笑，「我怎麼拒絕？趙律和是什麼人你難道不比我更清楚？或者你是指望我跟趙律和打一架？啊，像我這樣的女中豪傑，那麼驍勇善戰，一定可以把他打得滿地找牙，讓他一輩子不敢出現在我面前。」
這一聲「爺爺」其實很輕很輕，但足以讓趙伯光面露喜色。他站起來，擁抱了她。他隨後握著她的手坐下。孟緹也順勢蹲下，仰起下巴看著他，就像是一朵純潔的荷花。
孟緹驚訝地喃喃，「他離家出走的時候竟然這麼小！」十九歲，也就是剛剛成年，剛上大學的年齡。
「我沒有親人，沒有誰是我的親人。」孟緹臉色瞬間變白，但很快回復鎮定，「孟家父母是在利用我，鄭大哥也是因為愧疚而補償我，這些我都知道，但誰對我不是這樣？」
「好的，謝謝你。」
「一個物流公司的司機，那時候已經開車三十多年，很有駕駛經驗，這麼多年他都未出過車禍，你母親的車禍是他這輩子唯一的一次事故。他很老實本分，有老婆和一個兒子。車禍后他立刻打電話給醫院和警局，送你母親去了醫院。」
「像你哥哥孟徵那樣，再有天賦又有什麼用？還不是跑去給美國人研究太空梭！什麼時候回來才是正道啊！」
老人頷首，身上那種微妙的肅然www.hetubook.com.com嚴厲消失了不少。孟緹真切地感到那種視線掃來時「刷」的一聲和在她身上滾動時的滴答聲。
「你肯認我就好了，我對不起你爸爸，可我不會再對不住你的。」
「你可以把話說明白。」
「我聽說你現在跟一個年輕男人住在一起。」
「阿緹，我沒有瞞著你。」
孟緹不希望被人控制，反抗性地掙扎了兩下，可是完全無用。她只好在語言上痛斥：「趙初年！你幹嗎？放開我！」
男人把一張照片遞給她。
趙律和感慨，「到底是血濃於水啊！」說完看著負手站在桌前的趙初年，莫名地笑道：「到底還是你厲害，三言兩語就讓孟緹回心轉意了。」
孟緹這下子才真正吃驚了，「啊？」
趙律和從剛才到現在都在沉默地喝茶，現在精神一振，很有興緻地插嘴道：「阿緹，你不知道吧？！小叔非常聰明，十五歲就上了大學，在很多方面都非常有才華。」
趙初年表情也不好看，一別陰雲密布、風雨欲來的樣子。他幾乎是用質問的語氣道：「你怎麼來了這裏？」
看著孟緹被趙初年像拉幼兒園的娃娃那樣拉走，趙伯光沉吟著，沒有因為她剛剛的拒絕而生氣，神色看起來反倒很滿意，「還真是我的孫女，不但長得像，連脾氣也跟她爸爸一模一樣。」
「阿緹，我說過，你是趙知予或者孟緹都不要緊，我只要知道你在這裏，能看著你好好的就可以了。」趙初年嗓子暗啞，「至於你承不承認我是你哥哥……不，我現在沒有這種奢求了。」
她略微抬起頭，來人的身型相貌躍入眼帘。那並不陌生的長相，和趙律和的父親趙同訓長得很像。他精神矍鑠，連頭髮都沒有白上幾根，看上去比他的實際年齡年輕十歲。他的眼睛也極其有神，銳利如鐵。老人穿著一身白色的寬鬆運動服，把手中像球拍一樣的東西遞給身邊的助理，走到草坪上的太陽傘下從容落座。
「我當您是可敬的長輩和給昌河中學捐款的慈善家。」孟緹說著抓起包離座而起，欠了欠身，避開這祖孫倆的眼睛，「抱歉，我還有些事，先告辭了。趙老先生，麻煩您找輛車送我回去吧。」
她逆光坐著，冷淡的臉上有一種白玉的光輝，神情中帶有不符合她這個年齡的疲憊和壓抑。趙初年想起半年前在昌河跟她分手時，她也是這樣壓抑。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臂，理智卻讓他在最後一刻將手停在她的臉頰邊。
「嗯。」
「有，我取出來了，但你沒有必要看。」
他力氣本來就大，抓得她手腕都紅了。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讓孟緹不高興。所以她的怒氣越來越大，幾乎要燒紅的眼眶。
「趙老先生，我沒有懷疑您的誠意。」孟緹抬起眼睛，直視趙伯光，「但我暫時無法接受您的好意。」
孟緹美麗的臉上隱約寫著譏誚和嘲諷。她不信他們不懂。
老人抬高手臂，手心一壓，示意趙律和住口，又對孟緹頷首，「不用拘束，這裏也是你的家，喜歡喝什麼？」
「你爸媽不在國內，我當然要照看著你了。」
趙初年的眸子像墨一樣，「爸爸從趙家出走，自然想跟他們劃清界限。」
兩個人慢跑著。孟緹把準備好的錢遞給他，他則遞過來一個小型的文件夾，比一本三十二開本的書略小。
「沒答應就好。」趙初年鬆了口氣。
「為什麼沒有和_圖_書回孟家去住？」
「孟緹，過去吧。」趙律和也說。
趙伯光看著孟緹，心中愀然。孟緹長得很美，臉龐和眼睛讓他想起曾經的人。
這座宅第就在城外郊區的山上，距市中心不遠，汽車通行無阻，從學校到這裏，居然只花了四十分鐘。在這個隨便去什麼地方都要花費一兩個小時的大城市，四十分鐘已經算是很近的距離了。
趙初年完全置若罔聞，拉著她的手臂從小桌前撤離。
「不過，父親長什麼樣子，我差不多不記得了。」
「太多了吧。」孟緹吃驚，「跟著您的兩位博士生師兄也就拿這麼多。」
孟緹心想，面前的這位老人還真是知己知彼，於是很客氣委婉地說：「由於我個人的一些原因。」
對自己的導師，她一直充滿了感激。她保研的時候，導師是他。後來因為要去美國，不得不放棄這個名額，他也沒多說什麼。去年這個時候，她找到他，問他能否再接受她當研究生，他二話沒說就說「可以」，等她從北疆回來。
照片上顯示得很清楚。她穿過的是一條八車道的主幹道。這條路是當時洛州最繁忙的道路之一，過馬路時需要通過天橋轉角處的人行橫道。而車禍的發生地，就在天橋和人行道之間。
「……嗯，從小照顧我的一位哥哥。」
綠樹遮住了陽光，樹蔭下陰涼宜人。這裏比市中心涼快不少。
「這樣很不像話。」趙伯光皺起了眉頭，表現出祖父的威嚴來，「你是我趙家的孫女，應該搬回來，跟我一起住。這裏這麼多房間，你隨便挑。」
老人的喜悅很大程度上來自後輩的孝順和聽話，雖然之前兩人從來沒有見過，也沒有在一起生活過，但這樣的動作卻做得十分自然，像是一直生活在一起的祖孫倆。
她這一吼，趙初年也清醒了一點，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看被他捏得通紅的手腕，帶著一絲歉意道：「抱歉。阿緹，趙律和帶你過來，你難道不會拒絕嗎？」
趙律和只看到趙初年臉色越發難看，可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例如趙初年藏在身後的一雙手都捏成了拳，骨節分明，手背上青筋歷歷可見。
「這是撞死你母親那起車禍的資料。當年的錄像帶已經沒有了，但她被認定是自殺，有十多位路人作證。她不顧交通規則，橫穿車輛高速行駛的馬路，撞上迎面駛來的貨車。文件里有當時的照片，你可以看一下。」
身邊不知道姓名的男人把照片收回，說：「事故認定她橫穿馬路，負主要責任。你父親也沒有上訴，甚至都沒有要司機的賠償。這件案子就這麼了結了。」
孟緹提著一大兜北疆買回來的特產找到宋漢章。她笑著說：「宋老師，也不值什麼錢的。多了我也買不起啦。」
如果說趙初年那棟別墅是小家碧玉，面前的這座宅第完全是大家閨秀。體積大了若干倍，庭前屋后的大片空地可以容納幾百人。實際上這裏也像要舉行宴會的樣子，三三兩兩的人從屋子裡出來，搬出長度驚人的桌子，鋪上桌布。
孟緹不再追問，手按著欄杆，跳下來徑直向趙伯光和趙律和所在的地方走去。
趙初年看著她的背影，大步追了上去，跟在她身後。
期間他問她是否選擇直博，因為他兩年後也要退休，可能她要轉到別的老師名下。孟緹想了想，搖了搖頭，「既然您退休了，我想考別的學校念博士。」
「這是難免和-圖-書的，其實我也快不記得了。」趙伯光表情苦澀，一副追憶往事的樣子，「我最後一次見到他時，他比你還小一點，也就剛滿十九歲。」
不知道何處來的壓迫感陡然而生，孟緹抿住了唇。
十幾年前的攝像頭像素很低，畫面也很模糊。地上的白色人影倒不像人形，更像是滴落在照片上的淚痕被風乾了一樣。
「有幾天了。」
一問一答都很利落。
趙初年竿子一梯狀杵在草坪上，脊背筆直，「你想知道什麼？」
因為今天要去見宋漢章，孟緹一大早就起了床，跟鄭憲文道別後就去了學校。 前往學校的公車上，她看到手機里已經有了一條未知發件人的簡訊。
「我一直也很想見到您。」
趙伯光喝茶不言。他喝茶的動作有一股莫名的威嚴，孟緹心裏抖了一下。
孟緹眼睛亮了亮，「是嗎？」
孟緹覺察到，趙律和明明在人群中鶴立雞群，要多醒目有多醒目，可在老人面前，就像參天大樹旁邊的小灌木一樣，氣勢全無。
約好的人在學校外五百米的小公園等著她。那是她上次在洛州大街上會面的男人，在人堆里非常不顯眼。早上公園裡鍛煉的人特別多，有打太極的，有跑步的，有使用健身器械的，不一而足。在這麼噪雜的環境里，自然不會有人注意到一身運動服的她。
趙伯光輕撫著她的頭髮，「留在這裏吃晚飯吧。」
「是的。」
跟男人分別後，孟緹把文件夾揣到兜里，回了學校。她先去食堂吃了個早飯，再去實驗室找宋漢章。他十分嚴格，但除了學術外並不苛刻。
當年的趙知予也是這樣，聰明機靈，在某些事上表現得那麼敏銳。
孟緹看他一眼，踩上草坪。碧綠的草踩在腳下，颯颯作響。
孟緹正想說話，手機卻響了。她翻出手機看了看，神色自若地說：「今天就不在這裏了，明天上午我要去見導師，明天下午怎麼樣？」
趙伯光突然變得目光黯淡，「聰明的年輕人更容易犯糊塗，做錯事，甚至走上歧途。」
「過來坐。」
趙初年放開她的時候，兩人已經來到了草坪的盡頭。這裏四周無人，異常安靜。翻過四周的大理石圍欄，再往裡走就是樹林了。那棟大屋比起剛才的小了一倍。
她決定用最簡潔而委婉的話回答，「趙老先生，我暫時還沒有改姓或者搬家的打算。」
趙伯光端起茶杯，吹了吹漂浮的茶葉，喝了一口，「知予，讓律和叫你過來是我的意思。」
趙伯光和趙律和還在草坪中坐著，孟緹對著趙伯光深深鞠了一躬，「我跟趙老師說完了。剛剛無緣無故跟您發脾氣是我不對。趙……呃，爺爺，請您給我時間想一想，等我想好了就搬過來。」
其實，他也根本無所謂了。既然有了跟自己長得像的戴昭陽當替身，自己在哪裡也根本不重要了。他根本只是需要一個妹妹來填補心裏的空虛而已，至於那人是誰根本不重要。
孟緹想起前兩天沈林說過的話，起初以為是客套之詞，現在看來也許她的確跟趙同與長得有些像。
原來孟緹刻薄起來也有這麼大的殺傷力，趙初年被噎了一下，足足半分鐘一句話都沒說。最後他才呼出一口氣，放低了姿態，放軟了聲音，「剛剛是我不好，過後你怎麼罵我都可以。阿緹，剛剛爺爺跟你說了什麼？」
「司機是什麼人？」
趙律和推了推她的後背，「過去吧。」
孟緹ｍ•ｈetｕｂｏoｋ.com•ｃom有些吃驚，「這怎麼行？」
趙伯光瞥了他一眼，揮了揮手。
代他發話的依然是趙律和，他手指敲了敲桌面，「那你應該也知道，你養父養母、你哥哥他們收養你，不過是利用你而已。趙家才是你的家，你的親人是我們。」
老人倒是不以為忤地微微一笑。他的眉毛濃黑，笑容非常和藹和親切。
趙伯光顯然預料到她會排斥，凌厲迫人的視線在她身上一停，又看了身邊的趙律和一眼。
「比如，父親那時候為什麼寧可病死，也不接受趙家的錢物？就連二伯，他都恨之入骨，直到在自知命不久矣的時候，才讓我們去找二伯。」
孟緹靜靜地屏住呼吸，一點脾氣都沒有，「我說的中文，你不會聽不懂的。」
孟緹心裏煩躁，但還是竭力保持著客氣，「從血緣上說，您的確是我祖父。不過我已經成年了，所以是否搬回來或者改姓都可以自己決定的，您說對嗎？」
兩個人凝視著對方，試圖從對方偶爾閃過的神色中尋找到蛛絲馬跡。
對老人是需要禮貌的，孟緹及時欠身，「趙老先生，您好。」
她指了指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我身無長物，沒有任何值得籠絡的價值，也沒有什麼值得挖掘的秘密。大概就血還有用。如果要我獻血的時候，請您通知我一聲就可以。我可以盡我最大的力量幫助您，完全不用這麼刻意籠絡我。」
宋漢章看了她一眼，接著跟她討論助學金的事情。她是保研，自然是公費研究生，每個月學校會給幾百的補貼。宋漢章的實驗室也有不少實驗經費，每個月還給她一千。
「好。」
趙伯光微一沉吟，「好，下午兩點，我派車去學校接你。」
「我是你祖父，你當然要認祖歸宗！」
孟緹站起來向他深深鞠躬，「趙老先生，昌河中學的師生們很感謝您的捐款，等教學樓落成后，還打算請您過去看看。」
一縷山風吹過，趙律和帶笑的聲音隨後響起，「爺爺，這是孟緹，我帶她來了。」
他對孟徵直到現在還是心存芥蒂。其赤子之心，令人動容。
孟緹眼前發黑，被人勒住咽喉一樣地痛，痛得幾乎不能呼吸。
他們從寒假一別到現在差不多半年沒見，想不到一見面便發生了這種事情。
這張照片一看就知道，是攝像頭在高處拍的。場景跟剛才的照片毫無二致，但照片的中間卻有個穿藍色衣服的女人。撞人的卡車在女人前方不遠，被撞的女人面朝下躺在地上。旁邊的車輛模模糊糊地靜止在畫面上。
孟緹感動得鼻子發酸。
趙初年搖頭，「我了解你，這種生活你不會習慣的。如果僅僅是因為錢的話，我的都可以給你。」
「你剛剛那麼氣急敗壞，恐怕不僅僅是這個原因，你真的沒瞞著我什麼？」
男人搖頭，「拿人錢財而已。你要的案件相關資料都在文件里。」
孟緹抿了一下嘴角，「他這麼聰明的人，為什麼離家出走？」
孟緹瞥了他一眼，暗想，不告訴你，你正好可以完全跟戴昭陽熱熱鬧鬧繼續玩兄妹遊戲啊！但這話她不會說出口的。她挪了挪身體，跟他拉開一點距離，換了一種口吻說話。
趙伯光的視線轉向趙律和，「是以你小叔的名字捐贈的？」
可是她剛一轉身就看到了熟人。
「你回來幾天了？」
「如果你說的是我弄丟了你，那是我的錯。」
趙律和驚訝地「啊」了一聲，他沒想到她這麼叫自己的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