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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立，蘇立，沒有人知道這樣一個名字對宋佳南來說意味著什麼。

「感覺很謙和的一個人，雖然口頭跟筆頭功夫相差甚遠，也許是之前跟記者打交道時候出現一些不快，回答問題時候都很謹慎，很低調，甚至有些乏味，但是給我印象挺深的是，採訪結束時候，出版社提出宴請他，他沒有去，簡單和我們道別後，轉身向街頭走去。我從背後看他融入到街市人流中去，真的像一個普通老百姓的身影，隨後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我知道了，原來是你。」

你會知道嗎？

「哦，死不瞑目啊。」

前台一個經理打扮的人站在前台，宋佳南走過去說明了情況，無意中看了一眼那個人手上的宣傳冊，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龐映入眼帘。

宋佳南白她一眼，說話有氣無力的，「許大媽啊，不要破壞我難得醞釀的少女情懷，我在追憶似水年華，青蔥歲月呢！」

他一邊說一邊摸起來手裡的電話，是內線的聲音，宋佳南在獃獃的失措中，聽到他說，蘇總，打擾一下，這裡有位客人找您，好像是您的舊識。」

「呦，走後門拿的啊？」

航班定的是早上的十點，她去退房時候，前台小姐遞給她一張名片，上面有蘇立的聯繫方式，然後告訴她蘇立去開會了，有什麼事可以留言給他。

宋佳南回想了一下，「今天主要採訪的劉心武老師，其他有看到，但沒注意。」

再看一眼蘇立，他還在說話，宋佳南微微笑起來，轉身便走。

「老頭怎麼樣？」

宋佳南不知道怎麼回答，這時候兩個人電話同時響了起來，她手忙腳亂的去看來電顯示，接起來是主編打來讓她回去準備稿件，而之前的那通被掐斷的電話則是席洛嶼的。

許顏愣住了，她抬起手，輕輕的按在額和*圖*書頭上，笑聲輕輕的傳來出來，慢慢的有些上氣不接下氣，「要命，宋佳南，你在寫電視劇本嗎，棒子劇？喜歡他，喜歡他你就告訴他啊。」

再見，蘇立，再見，她的眼淚終於不可抑制的狂奔而下，再見，我永遠無法提起，又不能忘記的初戀。

然後她抬起頭來，眼眸里似乎有閃閃的光芒，「太煽情了，扛不住了。」

好像她一輩子的愛戀全部在年少的時候被揮霍一空，她所有的感情全在蘇立一個人身上消耗殆盡，連半分都不給自己剩下。

宋佳南也笑起來，笑聲讓自己都驚訝，西餐館水晶燈撒下耀眼的光芒，把她的眼睛照得生疼，口袋裡手機輕輕的在振動，偷偷的把手伸了進去，掐斷了未知的來電，「可是沒有機會了，許顏，我預感我永遠見不到他了，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忘記他。」

宋佳南不滿的嘟囔，「我的真實感受嘛，說道煽情，我今天下午看到郭敬明那本《夏至未至》的時候才煽情呢，對了，我這裏還有一本簽名的。」

那些記憶深處的東西，如果可以與這座城市一起埋葬在時間的洪流中，該多好。

宋佳南拉了車門坐了進去，整個人立刻陷在座椅上，動都不想動，一天的採訪讓她精疲力竭，拽了許顏的肩膀就倒下去，「好累啊，早上兩個腿站的哆嗦，下午一張嘴就沒合過，還好有種叫錄音筆的東西，不然我靈犀一指就要費掉了。」

時過境遷，那份心情，年少時候淡藍的信札，不知道往心的哪個方向投遞。

他似乎沒有改變，還是記憶中的那個樣子，瘦削脊骨，硬凈如玉，只不過臉上不再是那種虛妄的蒼白，而是一種漫不經心的掩護色，如果說十幾歲的蘇立是一湖透明的清泉，在炎炎夏日散發微微寒氣，那麼和_圖_書現在的蘇立就是深夜下的海水一般的深沉，深不可測。

她迅速的合上手機，通話，戛然而止。

他的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這是宋佳南記憶中他第二次對她笑，「記得，你跟我同校不同班，而且我們在一起領過獎學金。」

而蘇立那邊還在講，他背對她，隱隱約約的聽見是女人的聲音，他說話很隨意，沒有任何寒暄，她暗暗的猜測他們是親密無間的關係。

從沒有想過，她和他，可以這麼戲劇的，在現實中相遇。

飛機緩緩的在跑道上前行，忽然一陣強大的衝力，脫離地面吸引巨大的力量，她的脊背很沉重地壓靠在座椅上，只是瞬息，已經騰空而起。

「不知道啊，宋佳南，若是那麼容易的忘記，也許人活的就會快樂一些了。」

大堂經理有些意外，低頭看了一下手中的資料，聲音還是那般平靜，「您認識蘇總？他是我們酒店的總裁。」

一路上堵車，到酒店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宋佳南嘰嘰咕咕的又喊餓，酒店的西餐廳還在營業，她坐下來點了一份甜點，然後從包里摸出那本書，遞給許顏，「拿去膜拜一下吧。」

許顏慢慢的翻著書頁，宋佳南漫不經心的啜著柳橙汁，酒店的西餐館布置的溫馨而不至奢華，讓人不知不覺中沉溺，忽然許顏開口，緩緩的出聲，「我們都忘記了，以後的歲月還有那麼漫長，漫長到我可以重新喜歡上一個人，就像當初喜歡你一樣。」

她就這樣站在空曠的大廳里，看著很多年很多年沒有見過的蘇立，一身筆挺的黑西裝，緩緩的向她走來，好像看著那段永遠不能回去時光，慢慢的向自己走來。

而他的世界，沒有她。

握著手機的手指麻麻的，張開嘴，嗓子里卻全是支離破碎的音符，宋佳南腦中一和*圖*書片空白，旁邊有空姐面帶微笑的跟她說，「小姐，請您關閉手機，謝謝。」

許顏笑到，「這是什麼話，你寫的稿子，這麼煽情這麼文藝？」

許顏摸摸宋佳南的包，「書呢，給我看看啊，你幹嗎不選那本《當悲傷逆流成河》？」

宋佳南很想笑出來，嘴邊微苦的巧克力在慢慢溶化，不知怎麼的心下一動，脫口而出，「遺憾的是，當我遇到別的男子，我只在乎，那眉間是不是有你的影子。」

「說說今天看到哪些大牌了？」許顏倒是很好奇，「有沒有看到于丹，易中天，安妮寶貝，郭敬明，閻崇年，余秋雨？」

是那個跟你高中在一起讀書的女孩子，是那個偷偷跟你發信息的女孩子，是那個幫你找到酷玩、小野麗莎唱片的女孩子，是那個安慰你一切會好起來的那個女孩子。

當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在陽光之下，迎來自己的夜晚，又會是怎麼樣的漫長。

送走了許顏，宋佳南沿著酒店的草坪慢慢的走回去，夜已經很深了，連十月的廣州都微微有了寒意，她剛上電梯時候發現門卡沒有帶出來，於是只好走去前台。

照片上的人，三分職場氣息，六分冷清寡淡，還有一分不易覺察的傲氣，眉眼少了分青澀多了分篤定，幾乎跟她記憶中的那個蘇立，完完全全的吻合。

她啞然失笑，隨意的把名片放在包里，拿了筆，卻不知道該寫些什麼，最後她只是留了自己的號碼和名字，其它什麼都沒有留下。

「我好像沒看過，這本不是很火的樣子。」

如果那個時候，再勇敢一點，也許那句「我喜歡你」不會那麼困難，即使被拒絕，也沒有了那麼多的遺憾。

「你知道大學的那幾年，你們笑我聽陳升，聽酷玩，看周星星，玩七巧板九連環，講電話到半夜，https://ｗww•hｅtuｂｏｏk.coｍ.com一個人躲在水房哭到早上，你知道，我曾經那樣的，愛過一個男生。」

回到房間，沖涼寫稿整理行李，幾乎忙到無法思考，可是蘇立的影子，青煙薄霧般的浮現在她的腦海里。

宋佳南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否有過那段記憶，僵硬冰冷的手指輕輕的攥住了衣角，她平靜而面帶微笑的問，「你認識我？」

幾乎如雷擊一般，她感受得到心底被擊穿那樣的尖銳，卻感受不到任何應有的疼痛，只是怔怔的站在那裡，直到前台小姐喚她，宋佳南才如夢初醒，那個人似乎也感覺到她不尋常的視線，狐疑的看著她，臉上仍是職業化的微笑，「我是酒店的大堂經理，請問小姐有事嗎？」

好像那麼虛弱的聲音不是自己發出來，隔了千山萬水般那麼遙遠，「蘇立？」

能說些什麼，她能給他的記憶，不過就是那麼多。

他就這麼背對著宋佳南，他的背影那麼筆直，那麼挺拔，他不再是那個高中有點憂鬱蒼白的少年，他已經長大，有自己的事業，有自己的世界。

她累極了，竟然也能睡了過去，卻睡的極不安穩，醒來時候髮鬢都汗濕了。

「可能題材有些冷僻，或許不是那麼商業吧，不是很討好讀者的。」宋佳南拿起勺子，輕輕的挑起一點奶油，「不過味道不錯，可以一試。」

宋佳南坐在座位上忽然想起什麼，便發了一個信息給席洛嶼，興許他在忙，沒有回復，過道人越來越少，她掏出手機打算關機，忽然，屏幕極速的閃亮，一個陌生的號碼，她猶豫了一下，接了起來，那麼熟悉的聲音再度傳了過來，「宋佳南，是你？」

不知道深淺，不知道溫寒，不知道流向，神秘而隱忍。

那一年，離她認識蘇立，整整十年。

「別亂摸，養只狗回去慢慢摸，書等我回酒ｈttps://ｍ•ｈｅtｕbｏoｋ.coｍ.ｃom店再給你，我沒看過你說的那本，《夏至未至》我比較喜歡，我還記得我上大三時候，在課上看，一個人哭的稀里嘩啦的，三天時間硬是那口氣沒咽下去。」

說完自己都愣住了，「誰說的，怎麼那麼熟悉？」可是笑容漸漸凝結在嘴邊，只聽得到自己說話的聲音，緩慢而艱難，「許顏，好像很可笑，我竟然暗戀了一個男生有了那麼長時間，長到我也不知道多久，好像昨天才跟他說過晚安，而今天，就物是人非。更加糟糕的是，我已經習慣了把他和周圍所有的人比較，原本我以為可以忘記，可是一來到這裏，我就拚命去想他。」

原以為他們有生之年遭遇，本是飛鳥與魚，可是他那麼沒有預警的出現在她的面前，突如其來的，措手不及的，他向她走來，那麼真實，宋佳南僵硬的支撐著自己的冷靜，用平靜的表情來掩飾內心的翻江倒海，直到他微微笑起來，說道，「是你？」

原來他記得她，宋佳南忽然意識到這是他們第一次面對面的講話，而以往，她總是通過電波相隔千萬里他討論生活的每一個細枝末節，他的聲音和電話里有略微不同，語調清凜，聲音低啞，聽起來更加有空曠遼遠的感覺。

是我，是我，可是我是誰？

「是呀是呀，郭敬明四個月前來我們那裡簽售，我們報社專門給他發了一小塊的地方，之前我沒見過他，今天跟他打了一個照面，感覺還行，好像過一個月又要來簽售，可能是因為之前庄羽那事，他對記者也挺敏感的，話不多，也很謹慎。」

儘管她一直想隱去那些晦澀的過往，使自己的那段暗戀看上去唯美又浪漫，可是那些錯綜的情事總會在陽光明媚的時候跳出來，嘲笑自己的滿足和快樂。

「原來，那個時候，那麼多男生，你連正眼也不瞧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