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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後的某一天，來寶渾身是血地跑進家門，肚子上被火槍打出了一個血窟窿。

……

孫老闆連忙扶住他們：「快起來，別折了我的壽。薛先生介紹來的人，肯定錯不了。你有繡花的手藝，來寶長得機靈能跑腿，我這鋪子里正缺個這樣的夥計，你們好好的幹活，就算幫了我了。」

他像以前一樣安撫地拍拍來寶的肩膀，可是來寶像見鬼一樣地躲開他的碰觸。

那張照片是七年之後拍攝的。來寶成年後也是個好性子的孩子，對他的相機好奇不已。

他問他：「如果我要你殺人呢？」

來寶眼眸一暗，心如死灰。

來寶被嚇住了，眼中的貪婪之色一瞬間變成了恨意。薛靈喬有這個能力，卻不肯分享給任何人，這才是自私！

來寶被摔在泥里，嚇得六神無主地指著他，「你會飛！你會飛！你到底是什麼怪物！」

……

他在旁邊看著，也替他們開心。母子倆以後能在這個地方呆下來，也算是有了家。

「大娘請講，只要我能做到的，我絕不推辭。」

來寶娘一邊抹淚一邊點頭。

他被來寶這副頹廢的樣子激怒了，一腳將他踹翻在泥里。

他搖頭：「來寶，那不是一回事。」

他低頭查著自己的腹部，只見血跡下面竟然是完好的皮肉。他面色驚恐地推開他：「你……你……你是什麼東西……」

他有些失望：「你娘去世前，我答應她照顧你。我很快就離開這裏，你以後好好過吧。」

他一把抓住了來寶的領子，騰空起來，將來寶帶和_圖_書回了後院。

他站在來寶面前，來寶看了看他的臉，臉色一沉，面無表情的穿過他，準備離開。

「來寶，你心裏清楚的，你娘的病藥石難醫，人有生老病死，這是自然規律，好好的陪你娘度過最後一段日子吧。」

……

來寶吃著月餅，抬起頭傻笑：「大喬哥不嫌棄，那我一輩子都給大喬哥當牛做馬。」

「對，一百年。」

「我父母都去世很多年了，現在孤身一人。」

來寶一直都很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平日里沒事就會跑家裡來幫他幹活，做得不亦樂乎。來寶娘偶爾會幫他縫補衣服上掉落的扣子，跟他拉拉家常。

來寶驚駭地看著他，無言以對。

那天晚上，大雨瓢潑，他在酒館外找到了來寶。

之後來寶娘病入膏肓。雖知道人類的生老病死，可薛靈喬看著相熟的人死去，難免悲傷。來寶娘拉著他的手道：「薛先生已經幫了我們母子太多了，可是我老婆子臨死之前還有一個請求，不知道薛先生能不能答應。」

來寶娘很感恩，拉著來寶就要跪下：「來寶，快，給孫老闆磕頭。」

來寶冷冷說完，將匕首橫在了他的頸上……

幾天後，突然有人急切的跑來找他說，來寶瘋了！

行走人世的幾百年，薛靈喬明白人類的貪婪之心是把利劍，想不為其所傷，就要學會隱忍之道。

……

他有些不忍，卻依舊講了實話。

見他來了，來寶的眼珠終於動了動，手抬起來，慢慢地指向冷庫裏面。

……

他驚住，急忙hetubook.com.com去碼頭找他。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來寶的心已經徹底被慾望吞噬了。就這樣一直到他被凍得失去行動能力，來寶才出現，穿著厚棉衣，拿著匕首，他想要放干他的血。

來寶乞求的眼神讓他猶豫了一下，但這麼鮮活的生命，他最終還是沒能看著他死去。他把來寶扶起來，拿起桌上的茶盞，含住杯子咬破舌頭，口中的鮮血滑落進杯子中。在來寶不解和恐懼的眼神里，他把那杯混著鮮血的茶水強行灌進了來寶的口中。來寶被嗆得咳嗽起來，大口地喘氣，而後卻發現疼痛的感覺慢慢消失了。

他毫不遲疑地走進去，只見冷庫深處，一個身上掛著破布的骷髏坐在牆角里。他正要走過去，冷庫門卻轟然關上了。

「我最不放心的，就是我這個兒子，他這個莽撞又一條路走到黑的性子早晚會吃大虧，還求薛先生照拂。」

來寶以為說動了他，正要上前一步，他突然用傘尖指著來寶的喉嚨。

「那這個影像可以留多久？」來寶問。

來寶瞬間就慌了，求他：「大喬哥，你的洋人醫生朋友可以救我娘的對嗎？你說過的，把人開膛破肚都能活的，對嗎？」

「會很久。」

「這種癆病是治不好的，平日里又操勞，人是不中用了，我開幾副鎮咳鎮痛的葯，你一會兒讓來寶來取。」

沒想到一語成讖。

「是的，我遇到了那麼多人，也只有我是特例。而且，這並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狼心狗肺之徒！滾！否www.hetubook.com.com則我殺了你！」

不久之後，孫老闆專程來找他，告訴他來寶已經好些日子沒來上工了，家裡也找不到人，聽四合院的人說，最近來寶都是喝得醉醺醺的回去，也不知道是遇上什麼事了。

他失望至極，慢慢收起了傘，任雨水打在身上。

來寶娘問他：「薛先生一個人在這邊，父母家人呢？」

提起他娘，來寶好像被踩到尾巴一樣，憤怒地瞪著他：「閉嘴！你憑什麼提我娘！我們母子那麼信任你！你說沒有辦法，我信了！你明明可以救我娘！你明明可以！我娘本來可以不用死！」

他沒事的時候還教過來寶書法，來寶進步很快，學得也很開心。

誰知道，一心軟就是萬劫不復。

「那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大娘不必總掛在嘴上。這一年來多虧有大娘，衣物縫縫補補，隔三差五的做些好吃的送來。來寶也幫了我不少忙，是我該感激你們才是。」

他把那張照片放進翡翠盒的夾層里，作為他最珍視的物件之一。幾百年來，他遇到的每一個人，無論好壞，最終都會被壓縮進記憶里。

「你放心，我不會害你。」

他感動于這對母子的不離不棄，打開後門讓他們進來躲避。因為憐憫他們無處可去，他拜託相識的孫老闆收留他們。

來寶搖頭，突然像著了魔一樣：「可是我做夢都想！大喬哥，我求求你，你把我也變成這樣吧！我過夠了平凡的像狗一樣被呼來喚去的生活了！我不老不死的陪著你，這樣不好嗎？」看他不回話，來www.hetubook.com.com寶更加瘋狂起來，眼神狂熱而貪婪，繼續道：「你不用孤獨的一個人活著，你不喜歡做的事，我都幫你做，這樣不好嗎？」

「不用你管！」來寶煩躁地撥開他的手。

孫老闆領著他們去了一個四合院：「這裏住著十幾戶人家，我叫人給你們母子收拾出來一間，也送了舊被褥和鍋碗來，你們先住下，租金就從工錢里扣。」

「大喬哥，我聽人家說這個東西會把人的魂魄給拍進去，真的嗎？」

「你大喬哥說能把人像留下來做個念想，他還能害你不成？」來寶娘嗔了兒子一句。

升米恩，斗米仇，人類的慾望是個永遠都填不滿的無底洞。

那年中秋，來寶娘做了一桌子菜，三人在涼亭裡邊吃晚飯邊賞月。

他擺弄好相機，告訴來寶：「就像畫像一樣，只是留下影像。」

來寶娘笑了笑：「也就是薛先生不嫌棄我們。」

沒過多久郎中來了，診完脈，看著他直搖頭。

……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怎麼會知道你的弱點呢？呵呵，大喬哥，你還記得嗎？我邀請你去我的家鄉看雪，你說過，你不去東北，因為你怕冷。原來你這樣的怪物，真的有怕的東西呢。你死後，不要怪我，是你先辜負了我們。」

「可是你能逃過生老病死！」

他伸手按住了來寶的肩膀，冷冷的問：「我記得我救了一個人，什麼時候變成了一條醉狗？」

「來寶畢竟是薛先生介紹的人，還是要告訴薛先生一聲，明天若是他再不去上工，我就只能換人了。」孫老闆抱歉道。

冷庫門和_圖_書口，來寶痴傻地坐在地上，旁邊不見他娘的屍骨。他蹲在他面前，拍他的臉：「來寶！你怎麼了！你清醒點！你娘的遺骨呢？」

「我救回來的命，不是讓你糟蹋的。你娘泉下有知，也不願看你活成這個狗模樣！」

「大喬哥……救……救命……」

「十年？二十年？一百年？」

「昨天來寶突然吵著他娘可以活過來，我們都當他發癔症呢，可是……他把他娘的墳給刨了，帶著他娘的骨頭跑到碼頭那邊去了！」

一百多年前，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來寶，帶著虛弱的娘親坐在他家後門口瑟瑟發抖。當時匪兵在抓壯丁，而來寶的娘重病，失去兒子，她將不久於人世。

「是的，我可以，但是我也告訴過你，人終將有生老病死，我不會打破這個規律，這是我的原則。」

來寶喝得醉醺醺的，搖搖晃晃地走在雨中。

來寶答得乾脆：「那就讓媳婦一起當牛做馬唄。」

他覺得好笑，打趣道：「那你娶了媳婦呢？」

他心中一動，點頭答應了。

來寶娘嘆了口氣道：「這世道動蕩，能平平安安團團圓圓的，就是天大福氣了。要不是遇到您，我和來寶早就沒命了。」

他被這稚氣的言論逗得笑起來，那個中秋節，過得其樂融融。那時候，這對母子的親近和友善，讓他感受了久違的家人的溫暖。

「如果……如果那個不行的話，大喬哥一定有其他辦法的，一直以來沒有大喬哥做不到的事！」來寶看著他的眼神里充滿了渴望。

來寶愣了愣，神經質的笑起來：「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