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納步成城
第76章 生死一線
強烈的不安直撲而來,劉濃眉頭緊皺,額間密汗已出,雙眼猶似鋒刃,左右掃視!乍然,只見在雜草起伏時,隱隱約約之間,驚現重台青步履!
顧薈蔚紅著臉喝制,疊在腰間的玉指顫抖得厲害,半晌,秋水明眸幾番剪裁,方才漸爾平復下來,眼光撤向茫然之地,輕聲道:「葛師在著書,恐是……」
二人來得甚好,尷尬氛圍略減。
「是,郎君!」
「劉郎君,稍待!」
再行一陣,巨石突現於眼,仿若一柄利劍,將漫漫青野剖作兩半。
四人再來!
顧薈蔚淡聲道:「著策論文章,其實與辯談相差仿拂,只是需得洞釋世態劉郎君昔日在虎丘所言,詩賦皆發乎於心爾經世之道,薈蔚亦不敢妄談,然……咦……」
葛洪搖頭道:「師妹,何苦介入小兒輩情事,家世相差偌大,難勝登天……」
三十步!
與此同時,斜面不遠處,有人高聲問道:「敢問這位郎君,可是華亭美鶴劉瞻簀。」
「哼!」
「後山。」
小隨從在身後遠處叫道:「劉郎君,往左!」
茶!西湖,西湖龍井。
守于籬笆牆的幾名葛氏隨從見人群漫過,皆搖頭而笑這個郎君,定是個不修詩書之輩,所詠之詩,所歌之賦,儘是哩曲,走了亦好,免得有辱耳聽……
石塊飛出,正中!一名隨從應聲而倒!
「唰!」
「甚書啊……」
話尚未盡,冷哼已起,隨後便見顧薈蔚抓著裙擺疾踩,鞋尖上的紫心蘭不停的顫動。
一眾隨從闔首而應,擁著高冠郎君踏向後山。
「侍墨!」
樹下,用兩片葉子蓋住眼睛的壯漢,聞言挺身而起,眼睛一鼓,抽出腰刀,喜道:「提刀殺鳥!取首眾者,賞酒眾!」
來福按著刀大步踏來,身側尚跟著個葛氏小隨從,二人有說有笑,仿若遇到甚趣事。
劉濃被其一眼定住,空靈的眼眸皎潔如月,裏面盛滿戳穿人後的不屑待得濃濃的意味褪盡,其中則夾雜著莫名的心悸。
來福染成血人!橫目一瞪,身側有白袍肩上中刀,www•hetubook.com.com白袍並不退後,向上一撩,與同伴兩刀齊削!嘩……血水如漿!
刀光!
「鏘!」
……
顧薈蔚瞥見劉濃冰冷的側臉,心中驚駭莫名,話剛呼出一半,便見劉濃就地一滾,順手捉起地上一截樹枝,而後雙足猛地一蹬,身形激射而起。
籬笆牆外稍遠處,有個頭頂高冠,身穿寬袍的郎君站在樹下負手而歌,遙遙見得劉濃等人踏出牆來,面色頓喜,嘴角綻裂。
鮑潛光將婢女僕婦一頓訓斥后,側身看向籬笆牆,見牆外已無人,嘴角緩緩浮起笑意轉身往回走時,在廊中遇上師哥葛洪。
來福見小郎君微奇,便笑道:「那兩位郎君下了會棋,便歇著去了!」
來福稍側身子,柔聲道:「顧小娘子,我家小郎君煮的茶,喝了可變神仙呢!」說著,挑了挑濃眉,眨了眨眼睛,挺了挺胸,仿若如此可讓人更信服!
劉濃愣了,搖了搖頭,著實不知她在哼甚,只得默然而隨。
劉濃暗嘆,非禮勿嗅,非是涼荷香,又遭誤解了!不著痕迹的將眼光慢慢一轉,隨即定在小隨從手中的樹枝上,枝條嫩綠如碧玉,最是尖端處,幾片葉子滴透瑩水,而香味正是自其而來。
夏末餘光,總是軟的懶懶漫遍廊檐,眷顧人間。
「哼!」
「噗!」
「這,這是導引術……不,非也……我,我閱的是軍書……」
刀光下切!
一塊石頭飛出,被長刀一挑,碎作石渣!
聞言,劉濃猝然而怔,委實跟不上她的節奏,竟愣愣的答道:「尚未吃!」
數息后,劉濃踏步而出,合著書卷,揖手道:「劉濃多有失禮,尚望顧小娘子莫怪!」
嗯……
劉濃心中驚奇,稍稍側身,但見半人高的草叢中,有個郎君滿臉笑意的行來,身後則跟著幾名隨從,細細一辯,並不識得,揖手道:「正是,劉濃!」
「簌!」
不避,反手持劍,引劍而上,一劍抹過,捉頭而走!
遠處的來福大驚,抽劍而出,大步狂奔和圖書突地,斜斜插來十幾人,橫拖長刀殺向來福等人!小隨從一邊驚叫,一邊反向而奔,草叢中急閃一道刀光!
隨從道:「自無不可!」
兩廂一對,顧薈蔚皺眉。
「諾!」
「賊廝鳥!」
侍墨瞪著眼睛,點著頭,一字字道:「劉、郎、君!」
銅鏡中的容顏,美麗而嬌艷。
頭飛!
三人如牆而進,一陣金鐵交接,長刀紛折!
呼、呼、呼……
「鏘!」
「小郎君!」
「夏風驚不得蟬,朝露聞不得鳴……」
山後有山,綿延成嶺。
夕陽湮盡了,四野微茫劉濃與顧薈蔚並排而行,間隔一步小隨從本想越前領路,讓來福一把給揪在身側,走著走著,四人離他們愈來愈遠。
劉濃情不自禁的轉目後山,此茶定是龍井無疑,而今雖是夏末,既非雨前亦非明前,然龍井便是龍井,份屬茶中臻品,芬芳非俗茶可比,若能移植兩株回華亭細心培養,料來亦是美事。
言至此處,顧薈蔚睫毛眨了兩下,眸子驀然頓住,而後整張唰的一下紅透,嗔道:「你,你看的甚!!!」
一瞬間,綻放,徐斂而後眸子轉走,看向遠方,逐著茫茫浮白,亦不知在想甚看甚,聲音似喃:「式微,式微,胡不歸……」
長刀橫切,高低不齊的雜草被瞬間掃平。
五六個破落戶自叢中縱出。
「鏘鏘!鏘!」
顧薈蔚!
「唰唰!」
「嗯……」
眼見即將及身,間不容髮之際,樹枝打斜抽出,正中刀背,將刀挑向半邊人卻藉著二者相觸之力,順勢向後便滾,避過兩側。
言至此處,稍頓。
言罷,轉身便行,來福領著兩名白袍緊隨其後,途經前院時,未見褚裒、孫盛。
清風漫來,撩起二人衫角,一個深紫,一個月白,皆是飄然。
三人結陣!一劍、二刀!
藏於樹叢中的破落戶見得此景,回頭低聲道:「大哥,廝鳥貨盡去矣!」
「噗嗤!」侍墨掩嘴而笑,顯然不信。
「唰!」
「嗯,走吧!」
劉濃臉亦紅了,捧著書,胡亂的解釋著結果hetubook.com.com,不解釋尚好,越解釋越亂!
合圍之勢已成!
劉濃笑道:「來福,有甚趣事……嗯……」倏地一頓,香!淡淡的清香,似有還無,若空山新雨浸人脾神,忍不住的嗅了嗅鼻!微眯著眼睛細尋,卻陡然撞上顧薈蔚的目光。
劉濃淡然一笑,抬眼瞅了瞅檐外天色,待見日已盡落,只余天邊一線,遂對顧薈蔚揖手道:「顧小娘子,時已不早,劉濃先行別過!」
來福摸了一把小隨從的腦袋,笑道:「恐他只會美兮……」說著,加快腳步,直直行向小郎君,將至時,忽然瞅見顧薈蔚悄悄立於廊角,面色一愣,隨後嘴巴一裂,摸著腦袋傻笑,心道:顧小娘子與小郎君真有緣,在哪都能見著……想嫁小郎君么,我看合適……
鮑潛光一聲冷哼,頓時清靜!再瞟一眼,葛洪矮了三分!
顧薈蔚嘴角微揚,端著雙手,聲音慢漫:「劉郎君,薈蔚陪你行路採茶樹,君既擅茶,若得來年新雨後,可否以一茶相酬。」
五十步!
「賊子!滾!」
劉濃微笑道:「昔日不知,是以冒昧得之,尚請見諒!」
顧薈道:「茶,劉郎君擅茶。」
將將避過攔腰一刀,險險被一拉兩斷,來不及穩住身形,雙足在地上猛瞪,木屐應聲而斷,身子竟打橫往後飄出數步!
侍墨道:「劉郎君,你便一直準備在室中與我家小娘子答話么?」
來人笑而不語,越行越近!
提刀者大怒,幾個疾步竄向巨石,欲將那紫色的嬌艷斬于刀下顧薈蔚哪裡見過此等廝殺,能強撐到現在,並扔出石塊已是極致!愣在當場,竟不知避!
碎石濺臉,匆匆一瞥,前後左右!六人!六柄長刀,亂斬亂削!
「小郎君!!!」
……
房中術!
「罷了!」
顧薈蔚見他對一根樹枝如此興濃,悄聲問道:「劉郎君,此是?」
顧薈蔚偏過頭,問:「了得么。」
……
侍墨問:「小娘子,要梳髻嗎?」
兩刀落空,斬中山石,碎、裂、飛!
劉濃提著樹枝,將嫩葉之端迎于鼻下和_圖_書,微微一嗅,清香徐懷不散,微笑道:「此乃,好茶!」
劉濃略一回頭,便見她抓著裙擺飄來,身姿輕盈若蝶,四個近婢一個沒帶!而遠遠的,一群婢女與僕婦則被鮑夫人叫住,其正低聲說著甚。
劉濃極是贊成,趕緊將那惹事的書卷揣入懷中,想了想,澀然道:「有誤,有誤……」切實有誤,《軍書檄移章表箋記》誤夾了一卷房中術。
隨從舉了舉樹枝,脆聲答道:「後山撿來!」
顧薈蔚身子輕輕一顫,抬首看向劉濃,眼底的迷離聚作一處,漸漸明亮,晶瑩的耳墜悄悄紅了,粉|嫩的臉上卻淡了,不著痕迹的將手臂抽出,邁了兩步,慢聲道:「劉郎君,虎丘泉中得的雞蛋,尚好否?」
「簌!」
砸過去!
劉濃側首道:「薈蔚,避在石后!」
「然……」
咦,尚有圖解……合氣導引……
劉濃沉沉呼吸,身形則敏捷不似物,憑著銳敏似嬰兒的直覺,擒著樹枝,滾、翻、進、退,縱身於六刀之間,徘徊于生死邊緣不可逃,不可避,逃避將會死得更快,必須撐到來福趕來!
靜!
「喀絲絲!」
「啪!」
臨面一道刀光豎斬!驟然頓住,身子疾往左側,將將避過,又是一柄長刀橫切而來,重劍架住,順著刀身往前切!
刀已出鞘!腰間有光!
左臂中刀!血染白袍!
劉濃笑道:「若顧小娘子不嫌,稍後便可行茶……」
當即作決,笑道:「可否帶我前往。」
劉濃笑道:「顧小娘子此番來錢塘,是為專程探望尊師否。」
顧薈蔚披著微濕的青絲,緩緩起身,漫眼看向窗外對面窺視的人已不在門前,藏進室中低頭讀書卷,隱約可見青冠。
劉濃道:「顧小娘子,針術了得!」
小隨從揮著手中的樹枝,笑道:「來福哥,適才那個郎君詠的詩,可真難聽……青山美兮,湖水美兮,美兮美兮,美兮……哈哈……」
「然也!」
「噗!」
……
眾人將將踏出籬笆牆,顧薈蔚的聲音響在背後。
拉起火星四濺,力將竭時,奮力一振。
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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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被她嚇了一跳,莫名其妙的將書揚了揚,猛地發現不對,書的背面,背面尚有一卷書不對,是,是……此處已是山顛,起伏漸緩,仿若龍背蜿蜒。
擲出頭顱,暴吼!髮指毗裂!身卻不停,掄劍疾撞!
青冠一顫,劉濃抬起頭來,淡然笑道:「然也!會稽至吳郡來往多有不便,是以……」
岔路口。
不可再頓!小郎君危急!!!
「哦……別吃!」
來福一聲狂吼,重劍挺斬,巨大的力量絞斷長刀,順勢一劍橫切,面前之人猛地一矮,脖子噴出血液濺得滿臉!來不及抹,雙手持劍掄作扇圓,盪開四面八方的長刀,與身後兩名白袍合作一處,沉聲道:「殺出去,救小郎君!」
……
眼睛一眨,微微一愣,陷入裙褶的指節作白,悄悄瞥了一眼劉濃,見其淡淡的笑著,臉慢慢紅了,淡聲道:「而後,而後……就拜葛師為師了!」
唉!
紫金絲履頓住,顧薈蔚側身,眯眼問道:「吃了。」
郎君怎會穿重台青步履!!!
雞蛋!點著絳紫的……
切斷鐵刀扣,將抓刀的手切爛,向上一揚,脖子上顯出一道細線,繼爾,血線爆裂而開轉身,揮劍疾撩,自下而上,一剖!
「當心!」
顧薈蔚抓著裙裾,輕巧的轉過一個小坑,額間雖有細汗,心中卻很靜愉,輕聲道:「嗯,葛師乃我族祖舊屬,時有往來小時薈蔚頑劣,極喜弄針,時常以其扎人……嗯……」
「喀嚓!」
眼見顧薈蔚將踏入荊棘叢中,劉濃探手拽住她的手臂,微微往身側一拉。
嘴裏輕輕喃著,紫金絲履則踩上了木廊,行至中廊頓住腳步,聲音飄過去:「劉郎君,上次來信所言不便再復,是因將至會稽求學否。」
「碰!」
揮枝攔挑!
高冠郎君逐著他們前往後山,背影已漸遠,淡然而笑:「聽聞後山風景獨異,恰適賞月,走,瞧瞧去!」
血腸滿地!
踏前一步,笑問:「此枝何來。」
「劉……」
齊齊一拉,兩名刀客被拉成稀爛!趁此機會,來福拖劍而走,朝小郎君瘋奔!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