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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閥風流

作者:水煮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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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風雲起兮 第155章 搏虱如故

第五卷 風雲起兮

第155章 搏虱如故

滿紙如雪,僅作一行婉約:「蒹葭蒼蒼,白露為霜。」在邊角處,落下一小字:簀。皺眉想了想,再落一字:葭。剛捺完最後一筆,又想了想,握著筆把兩個字都胡亂圖作一團。抬頭時,額間竟見細汗密布。
風姿更秀?
禮畢,劉濃長身而起,退出室內。
劉濃微微一笑,不理他,雙手托著木盒,笑道:「常聞顧舍人愛字,今有王逸少所書《大人先生傳》一部,本想與舍人共賞于雪下……」看了看天,渭然嘆道:「唉,天不從人願,其奈何哉。」說著,搖了搖頭,拉起橋然便往回走。
橋然愣愣地點了點頭,嚼虱如故,確非俗人,又想起了那捲《大人先生傳》,嘆道:「瞻簀待橋然之厚,橋然難以為報……」
劉濃道:「天地猶存雪,乃大美而不言;舍人心中已印字,故而捫虱如故。既已存乎于天,藏乎于胸,何需再觀再賞!」
部曲刀眉顫了幾下,高聲問道:「王逸少何人?」
劉濃與橋然靜候,甲士快步而來,將兩人請至庄中。幾多樓台掩映于雪,一眼望去,連綿不絕的屋脊仿似疊障山巒。
「噗……」顧和又擠暴一虱,問道:「為何不宜賞之?」
人行於其中,若無人引領,定將迷失。
甲士待顧和眉目盡放之時,問道:「郎君,可見否?」
「君孝,切莫藏書,且獻之共觀……」
半晌,顧和抖了抖袍擺,將虱屍一掃,淡聲道:「知也。」
「橋然,見過顧舍人。」
顧和一聽竟是王羲之的書法,趕緊把木盒揭https://m.hetubook.com.com開,但見其中卧著金絲裱卷,當即便鋪展于案上細看,一邊看一邊懸腕作擬。
一聲微弱輕響,顧和擠暴一大虱,經此聲響提醒,顧和回過神來,收回目光,見指蓋染血,順手抹了,又翻起寬袍下擺,繼續找虱子,頭亦不抬地問道:「所為何來?莫非真為賞雪觀字乎?」其時,世家子弟們因服散之故,皮膚細嫩、觸覺敏銳,不可著緊衣新裳,只能穿寬袍舊裘,養些虱子,不足為怪。
橋然頭亦不回地道:「無知之輩,王氏郎君羲之知否?」
橋然險些便笑出聲來,顧和面相確實秀麗,但此時他的姿態卻極是不雅,歪歪斜斜不說,兩隻手竟在懷中不停摸索,時不時摸出一隻虱子來,下意識地兩手拇指的指蓋去擠,而他渾然不覺,眼光猶自緊盯著美郎君,笑顏細看。
當下,部曲叫住劉濃與橋然,捧著木盒快步入內。
踏月洞入院內,直行至水階下,見寬大的室中坐著一人,室角四個侍婢低眉垂首,劉濃揖手道:「劉濃,見過顧舍人。」
劉濃笑道:「玉鞠勿憂,顧舍人已應下,三日後,玉鞠依舊遞譜,只是需內附一信,呈以祥情。想必,尚有後福……」
顧淳道:「阿父,何不就在此地見美鶴。」
藉著飲茶之機,顧和斜挑劉濃,美郎君淡然一笑,仿似不聞不見。
橋然看向劉濃,劉濃微笑點頭,橋然心中一橫,索性也不再繞彎客套,直接將橋氏核譜一事說了,說完m.hetubook.com.com,身子略作前傾,眉宇稍呈不安。
婢女上茶,顧和眼神灼灼,卻只顧著打量劉濃,一時寂靜。
劉濃瞅了瞅他頂上之柳,搖了搖頭,接過來福遞來的木盒,大步上前,對部曲半半一拱:「華亭劉濃,拜見顧舍人,煩請通稟。」
駙馬都尉顧侍中,顧眾,身為洛陽三俊之一的顧榮亡后,顧眾便為顧氏家主,但橋然因核譜之事來拜見顧氏,不去見顧君孝卻拜見顧眾,怪道乎讓他飲了半日風雪。
王羲之!
劉濃邊行邊道:「在虎丘時,劉濃曾見過顧舍人一面,顧舍人英姿非凡、豪爽通達,你我既拜見於他,自不可俗眼相加。」
千金之墨,求而不得!
劉濃抖落肩上一蓬雪,問道:「玉鞠兄拜見何人?」
甲士話將一落,滿座驚咦聲。
顧和乾咳了一聲,忍住笑意,說道:「請至書室。」
顧和看了兒子顧淳所書之字,頗是讚賞,又命顧薈蔚一同觀之,顧薈蔚俏步上前,低頭一看,輕聲道:「阿弟所書大有增益,只是尚需納形入意。」
顧和更喜,嘆道:「世人皆言,華亭美鶴,當以妻之嫁之,今日一見,果真如此也。」見劉濃揖手欲謙,擺手一制,又道:「非世俗之人,何故以俗禮相待。」看了看橋然,再道:「說罷,且來何事。」言罷,懷中又癢,再度尋虱。
轉過被雪覆蓋的假山,乘車入後院。
橋然見劉濃也被拒之門外,心中莫名生出一種好笑感,面上卻不敢顯露,猶豫道:「瞻簀,莫若改日再來和圖書訪。」又低聲耳語道:「上次我來,這部曲竟充耳若不聞也。」
「家主,有人拜見。」便在此時,甲士捧著木盒疾疾行來。
部曲面色一變,他不知道華亭劉濃,但卻知曉王氏王羲之,前幾日還聽見郎君在感嘆,恨不能一賭王羲之書法,惜乎王羲之雖是少年,但為人卻極是怪異,性起之時可隨興作書、贈予田婦老農;性頭上來時,司馬睿命其作彰表,他卻只顧低頭戲鵝,愛理不理。
部曲道:「郎君有言,雪日來訪者,一律不見。」
「美鶴來也……」
「這,這便妥了?」橋然愣了,竟未聽清劉濃後半句。
劉濃被他看得略有不安,便捧茶而飲,茶一入喉,于胸中環環一盪,頓時令人神清志明,迎上顧和的目光,揖手笑道:「半載不見,舍人風姿更秀。」
「哦,阿姐所言甚是……」顧淳挑了挑眉,心中卻想:「阿姐,到得而今,你猶要護著他……」又看了看滿臉笑意的阿父,暗嘆:「唉,阿父,你莫笑別人,阿姐也一樣……」
「兩位郎君,且留步!」
橋然眼望著那高大的庄門,面色冰冷的護衛,心中不由得一陣情怯,搓手澀然道:「瞻簀,橋然上次來拜見過,實不相瞞,足足在這株柳下候了兩個時辰……」
「甚好!」
甲士將二人引至一棟幽院前,入內傳稟,稍後回歸,沉聲道:「二位郎君,且進。」
劉濃揖手道:「雪中探擾,尚望舍人莫怪,勞舍人廢心,尚望舍人莫惱。」言罷,長長一揖,顧和點了點頭,還禮。
「阿父www.hetubook.com.com。」顧薈蔚嬌嗔。
恰於此時,有人大步而來,人尚未至,笑聲已聞……
劉濃與橋然對視一眼,劉濃道:「雪中賞字乃盛雅之事,此時,驕龍飛跡于紙,鵝羽飄鋪于檐,景確適之,然則,卻不宜再賞。」
有一虱,極大,擠之不死,顧和怒,置於齒下嚼之,嚼罷,唾出虱屍,拍了拍手,再次細細打量劉濃,見美郎君依舊面帶微笑而雲淡風輕,心中極是欣賞,半晌,指著案上之書,說道:「欲將此書贈我否?」
庄外。
顧和頭亦不抬的問:「來者何人?」
「阿弟!」顧薈蔚又嗔。
「咦!」
「嗯!!!」
大不過十五、六歲,小不及三四歲,不一而同,但見其顏,粉妝冰雪,但聞其語,靈敏聰慧。
劉濃笑道:「玉鞠無需如此,舍人乃識書之人,此書歸識者,于書而言,幸甚,於人而言,幸甚!」
顧薈蔚亦在其中,渾身大紫依舊如故,梳著巾幗髻,青絲作籠系,桂枝為籠鉤;明眸若嵌珠,流盼不需憐;三掌寬的鳳幀將小水腰細細一握,滿眼卓約不盡書。而此時,她正低頭寫字,皓腕玉指與潔白的紙一較,難分你我,更襯得紙上所書醒目之極。
劉濃揖手道:「舍人識得此書,便歸舍人。」
「薈蔚,且來觀汝弟之字。」
小顧淳卻眉頭一跳,將筆一擱,大聲嚷道:「我不學美鶴,好不知羞,忘……」
顧和皺眉道:「雪中不見客。」
顧和摸索著案上王羲之所書,抬頭看向劉濃,但見美郎君雖然面色略顯蒼白,氣宇卻卓爾不群,劍和圖書眉若刀斬,眼似亂星湖海,鼻若孤峰倒懸,唇略薄,不抿已見寒。心中暗贊:半載不見,此子又美幾分,若是再過兩年,天下尚有何人敢與其並肩?
甲士將木盒恭敬奉上,道:「來人持王羲之書,說是要與郎君共賞于雪下。」
劉濃與橋然站在雪柳下。
「噗!」
「快快進來。」
橋然丈二摸不著頭腦,只得跟著施禮退出來,見劉濃揮袖走向院外,心中委實忍不住,趕上去悄聲問道:「瞻簀,此事可妥?」
顧和提起案上茶壺,婢女欲代執,他揮手摒退,自顧自斟了一盞,再將茶壺往劉濃面前輕輕一推,劉濃接壺自斟,陪飲。
「然也……」顧和扶著短須微笑,眼底精光一閃,亦不知想到甚,竟拍著兒子的頭,笑道:「吾家麒麟兒當在汝,待汝長成后,需得,需得若美鶴……哈哈……」言至此處,忍不住放聲笑起來。
顧薈蔚瞪了顧淳一眼,嗔道:「阿弟,休得胡言。禮行於士,豈可輕辱!」
「哦?」
劉濃與橋然默然入內,落座于矮案兩側。
「華亭,劉濃。」
橋然正色道:「自是拜見駙馬都尉顧侍中。」
青石道間,一群婢女正默然掃雪,見得劉濃踏雪而來,俱是無聲。待美郎君身影飄過,有婢悄問:「何家美子,竟與雪同。」
天寒雪濃,燕字迴廊上升騰著簇簇火盆,顧和身著寬大錦袍坐于正中,身側環圍著三五子、四六女。被雪困於家中,踏不得游,訪不成友,顧和便將家中兒女、子侄召在一塊,講詩經、論文義。
銅木作朱漆,甲士似鐵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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