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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閥風流

作者:水煮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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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風雲起兮 第163章 上元桂燈

第五卷 風雲起兮

第163章 上元桂燈

車行於人海,紀瞻挑著邊簾,遙望遠方厚重的三重宮牆,那裡是晉室的皇宮,但見危檐如刀斬斧切,漫漫若煙水雲瑤。而守門的甲士,明甲灼刀,眼光卻略顯散慢。紀瞻嘆了口氣,如今之晉室便若這守門的甲衛,看似光鮮依舊,實則已呈頹勢。
樓外,千眾翹待,每人手裡都提著燈籠。
蔡謨年已四十,位也不低,卻侍師極孝,恭聲道:「回稟老師,今日乃上元節,學生特來拜見大司徒,不想大司徒卻閉門謝客。」
白袍如雪,青衫影卓。
兩人將將一走,紀瞻卻又再出,跨上牛車,命車夫至大司徒府。
「紀瞻雖老,然,禮不可廢!」紀瞻壓著司馬紹的手,正正一個重揖。
「唉,大連所言甚是。而今之晉,若非固本追源定難挽其傾!走吧,道有不同也……」刁協遙望著紀氏莊院,捋了捋短須,鑽入車中。
留顏默然一笑,提著燈籠朝羅環與曲平萬福,問道:「小郎君可在?」
紀瞻瞅了瞅門外的人群,問道:「何故?」
刁協出自饒安刁氏,乃中等門閥家世,少好經籍、博聞強記,與周顗同為尚書左僕射。劉隗是彭城劉氏子弟,上次士族,現為鎮北將軍。
「臣,見過殿下……」
三元節為三官大帝誕辰之日,正月十五上元,祭祀天官大帝。
每逢誕辰之日,天帝便會駕御九龍之車暢遊青冥,並隨意的向世間灑福賜祿。相傳,因九龍飛得太高,天帝又喜飲酒,故而常分不清東南西北,往往飛至深山野海一通亂灑。於是乎,和圖書勤勞善良的人們左思右想,終有一日,有人掛燈于檐。
朱紅燈籠高桃,錦車來往如流水,但無一例外都被拒在門外。中書侍郎蔡謨正欲迴轉,突見紀瞻之車,趕緊急行幾步,揖手道:「蔡謨見過老師,學生正欲前往老師府上。」
李催眉宇間風塵僕僕盡顯,哪敢當小郎君的禮,側身便避過,隨後抹了一把臉,笑道:「李催隻身一人,行的又是水路,往返皆迅,有何辛勞之處?小郎君切莫折殺李催!」頓了一頓,又道:「禮已呈上,紀尚書甚喜,衛氏李催也去了,王羲之郎君不在府中,禮收了。」
這時,車後傳來一陣鼎沸人聲,紀瞻一回首,便見司馬紹挑簾而出,兩側被拒在門外的晉臣紛紛大揖見禮。下車,迎向司馬紹,正欲見禮,司馬紹卻幾個快步,一把扶住銀眉銀須的紀瞻,親和的笑道:「紀翁,何需行禮。」
用爆竹驅逐走兇猛而愚蠢的年獸,終於等到這喜慶的日子,華亭劉氏上上下下一片歡騰。一大早,劉氏在中樓做桂燈,這是一幢祈福燈,華而不艷,燈首是她親自描的小老虎一隻,八面燈身上也各綉著喜乎乎的小老虎,出自楊少柳之手。
而這疊捲紙,便是李越在烏程搜羅的張芳各種不法之舉。原本,劉濃想待年後,親身前往建康拜見紀瞻,未料紀瞻操持土斷,竟迅捷至斯,若不在此時便將此事了結,恐將再生事端,故而,只能命李催星夜兼程趕往建康。
城東,紀瞻府。
劉隗冷聲道:和-圖-書「周伯仁斂聲隱入會稽,又與謝裒同至建康,想必他們早便謀划已畢。之所以教紀瞻主事,無非是妝表門庭爾。」
司馬紹瞅了一眼大司徒府的朱紅大門,笑道:「紀翁可見過大司徒?」
「哦……」
自漢而始,有三元節。
刁協看著紀瞻雄闊的背影,長長一嘆,疑道:「而今思遠公奉命操持土斷,吾觀此土斷,看似軟綿,實則兇險,揚抑之間如何取捨?莫非王謝袁蕭已聚席共談,議出章程了?」
但笑不語?
「那,婢子再待會。」
羅環收回追著夜拂背影的目光,瞅了瞅室內,笑道:「李叔剛進去,想必尚得一會。」
紀瞻白眉一挑,朗聲道:「此事,紀瞻並不曾聞,故而不知。」
燈輝于夜,龍見之,以為珠,大喜,當即攜福而臨。
八百里建康,冬雪已融,早春漸起。
夜拂飛快的溜了一眼羅環的腰間,見那粗大的手掌邊緣顯露著一角香囊,俏麗的女婢莞爾一笑。
從室內而出,提著留顏送來的燈籠,沿著迴廊一直走,至中樓。綠蘿扭著小蠻腰跟在身後,提著個小花燈,滿臉都是嫵媚笑容,她的燈籠上畫了兩隻老虎,一隻公的,一隻母的。雖然很醜,被墨璃嘲笑像極一對小狗,可是……
劉濃微微一笑,此番給紀瞻送了一柄百鍛寶劍,一套盤獸鱗甲,還附帶了一封信以及厚厚的一疊捲紙。
白牆黑瓦疊障若雲,車滾馬嘯時,行人似蟻陣。
巧思也在埋頭做桂燈,準備掛到院外最高的那株古槐上去。當然,www•hetubook•com•com那裡太高,她爬不上去。為此她衝著來福笑了一笑,來福頓時三魂去了兩魂,一疊連聲的應下。
室內,劉濃與李催對座。
曲平瞥了一眼夜拂手中的燈籠,朝著羅環擠了擠眼,笑道:「昔日,武帝炎後宮存粉黛萬千,武帝炎喜乘羊車游宮,羊走則過,羊停則宿。有宮女幼時曾養羊,知羊喜咸,便以鹹水醬枝,掛枝于門,潑水于地,以引帝至,得償心愿而盛寵。」言至此處,悄聲問道:「而今有人持桂燈行廊,卻不知將引何人?」言罷,望著欄外莊院,嘴角卻朝著夜拂擼了擼。
刁協正欲上轅之際,突似想起甚,又轉身朝著紀瞻一揖,謹重地道:「思遠公,此事關係重大,萬不可泄,尚望默而守之。」
紀瞻闊步將刁協、劉隗二人送至道口。
……
守門之人早就認出了司馬紹,飛奔入內通傳。
眾婢紛紛投目那胖乎乎的小老虎,再與心中的小郎君一較,個個眨著眼睛,神色皆是不可思議。
「刁尚書,紀瞻老矣!」紀瞻抱著湊,半半一拱。
少傾,朱門洞開,稱病謝客的王導在王羲之的攜扶下,緩緩邁出……
自此,每遇上元節,家家戶戶必掛燈迎福。
紀瞻道:「尚未,正欲前往。」
李催猶豫的接過茶碗,淺淺一碰,說道:「尚書將信閱后,無言,但笑不語。」
劉濃將案上的茶碗遞過去,笑道:「紀尚書可有言?」
劉濃道:「逢著年歲,卻讓你往返千里奔波,幸苦了。」說著,朝著李催深深一揖。
「哐hetubook.com.com啷啷……」
紀瞻看也未看劉隗一眼,冷聲道:「時至上元,紀瞻尚需回府祭告天帝,兩位但且自便。」說著,轉身便走,氣得劉隗在車轅上頓足不已,忿聲連連:「安敢如此,安敢如此……」
刁協點頭道:「然也,理應如此。然,思遠公並非阿諛之人,吾料,其中必有深意。」
劉氏有些尷尬,更多的卻是歡喜,笑道:「幼時,虎頭便是這般的……」
羅環側身,不敢迎視夜拂。
「臣等,見過殿下……」
北地遙不可期,江東混亂無比。刁協一心侍晉,而劉隗不過是探火取木,雖然倆人所行之事于晉室有利,但在紀瞻的心中,倆人都太過稚嫩。竟妄想依仗皇位名份,從而號令天下門閥,實乃滑天下之大稽。豎子,難以為謀。
待得夜起時,此燈將首綻。
長長吐出一口氣,車已至大司徒府。
紀瞻喜水,莊院雖不大,卻傍著半潭明湖,青青籬笆被鏡湖一映,頓增幾許水墨畫色。下人們正在院門口掛燈籠,見家主與客人聯袂而出,有條不紊的避在一旁。近些日來,府中來往客人甚眾,皆是紫服玉冠之輩,下人們早已習慣。
「啊,這……」曲平氣咽而無語。
上元節,城中人頭簇擁。
留顏提著小虎燈行向東樓,將將轉過楠木廊,便見羅環與曲平背靠扶攔閑聊,而稍遠一些的地方,夜拂正提著個燈籠俏步迎來。
刁協嘆道:「公乃高義之人,而今晉室勢危,公身為晉臣,為何卻一再避之?若是公願振臂高呼,想必此事定成。」說著,眼和_圖_書露殷切之光,他這次與劉隗來拜訪紀瞻,是希望能將紀瞻拉至陣營中,一同上書彈劾大司徒王導。
夜拂微微一愣,提著桂燈旋身而過,扔下一句話:「怪哉,溪邊無青草,何來多嘴驢也!」
上元,正月十五;中元,七月十五;下元,十月十五。
紀瞻眯著眼睛想了想,刁協與劉隗雖然尚未正式彈劾王導,但王導何等人物,想必早就嗅出風聲,故而默聲斂跡。屆時,任他二人如何折騰,王氏自是危然而不倒,反倒落個清淡之名!唉,跳梁之子,豈可與深林野狐作斗也!
司馬紹揚眉一笑,看了看左右人君,笑道:「紀翁且稍待。」言罷,大步邁向司徒府門。
劉濃將手中幢燈交給來福,來福一聲吆喝,走到高大的木柱下,將幢燈以繩子系了,慢慢拉動繩子的另一端,幢燈緩緩上升,所有人的目光隨著那上升的燈籠而仰首。
「唉……」
「老矣,確已老矣……」劉隗斜視著紀瞻,搖頭嘖嘖連嘆,他一向自負甚高,肯與刁協一同來見紀瞻,已是自認居下之舉,不料紀瞻竟軟硬不吃,早存暗怒於心。
劉隗看了看刁協,不以為然的道:「不過軟刀割肉爾,若刀軟而膛硬,可能探肉乎?」
中樓,劉氏、楊少柳皆在,俱是一身大紅喜氣。碎湖領著蘭奴、巧思、研畫等十余大婢將二人環圍,而外側則是藍裳白裙的小婢。
留顏提著個小燈籠走進來,劉氏把自己做的桂燈細細打量,愈看愈喜,命留顏拿去給兒子看看。留顏瞧著桂燈上那胖乎乎的小老虎,掩著嘴噗嗤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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