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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閥風流

作者:水煮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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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三尺功名 第393章 何人情深

第九卷 三尺功名

第393章 何人情深

劉濃看了一眼小樓曉燈,以竹簡輕輕擊掌,狀似漫不經心的道:「彥道,若劉小娘子並非劉并州之女,君將何如?」
眾人心有同感,當即齊齊望向小樓,劉濃亦然。殊不知,小謝安卻飛快的一歪身,拿起案角竹簡,揣入袖中,奈何竹簡過長,袖囊不及,用力的塞了塞。劉濃眼角餘光瞥見了,見他面紅耳赤,便故作不知,微微一笑。
「安石,男兒行事,觀者觀之,何需愧顏?」劉濃淡然一笑,將竹簡合於手中,朝袁耽走去。
……
落日緩移,至小樓之顛,徐徐漫至西窗。
「然、也。彥道,用情至深!」劉濃吐字如針。
桓溫冷笑道:「宮闈乃何地也?若無人外窺襄助,小小侍婢豈可來去自如?昔年,刁尚書怒撞大司徒,血諫朱雀橋,何等英豪,實乃名士之楷模,我等難以望背!而今,為何卻知而不定,莫非……乃畏懼成都侯乎?」說著,神情懊惱,好似痛心疾首。
籬笆掩畫院,小樓浮綠水,余日褪畫,清風徐來,各自斂艷。劉濃牽著小謝安闊步入內,木屐起伏時,踏碎滿院寂靜。袁耽、謝奕、褚裒團座于碧潭邊,聞聽木屐聲,謝、褚二人擱盞回望,袁耽卻恍若不聞,猶自深情的看向小樓,眉目間略顯不安。
聞言,溫嶠中目閃爍,按著膝的手輕輕顫抖,沉聲道:「真即乃真,假即乃假,並非溫嶠已改!」
「溫長吏!」
「娶之於室,臨月描月……」袁耽下意識的說著,繼而,猛然回神,定定的看著劉濃,顫https://www•hetubook.com.com聲道:「瞻,瞻簀,為何言此?」說話之間,水勢頓竭。
潭邊有修竹成林,袁耽歪歪的靠著青竹,正行放水,目光卻看向小樓,恬靜而溫柔。
「妙哉!!」
褚裒亦道:「此事,勞瞻簀與無奕甚多,褚裒雖力弱,也亦持阿父名帖拜訪錢塘吳氏、徐氏、李氏等族,當助彥道一臂之力。」說著,扯了扯袁耽的衣袖,喚道:「彥道!!」
「彥道勿憂,事已畢。」劉濃微笑,點了點頭。
「怪哉,怪哉!」
褚裒皺了皺眉,暗知難敵這古靈精怪的小舅子,只得摸了摸下巴,面呈尷尬,不與他言。
屏中人掌著屏風緩緩起身,慢慢走向西窗,黑白二色融于夕陽,眸子微垂,看著碧潭畔探首仰望的袁耽,嘴角情不自禁的一彎,低喃:「蔑兒不知也,人生自古是難,篾兒不負郎君,即負于袁君,何其難也。」喃著喃著,眸中泛淚,輕輕一閉眼,待淚回收,徐徐轉身,面對愕然的溫嶠,深深一個萬福:「溫長吏勿憂,蔑兒自有去處。」
袁耽神情一松,璇即,繼續放水,目光卻愈來愈沉,邊放邊道:「妙光言其乃劉并州之女,即乃劉并州之女!瞻簀,以為然否?」言罷,抖了抖雙手,將小衣合上,系著腰帶看向劉濃,目亮如海。
謝奕嘴角一歪,抿了一口酒,笑道:「族伯與劉并州有舊,當即應允。遂后,謝奕投貼沛郡劉氏、餘姚虞氏,山陰孔氏等,想必,暨待來日庭議,和*圖*書諸氏當從。」其人所言諸氏,俱乃與謝氏有舊世家。
刁協見桓溫順意,心中怒意稍斂,溫言道:「桓駙馬,此事暫且擱議,若真有其事,刁某定當怒斥于朝。」
稍徐,謝奕與褚裒行手談,劉濃旁觀,小謝安疊手疊腳的靠過來,把竹簡往劉濃懷裡一塞,輕聲道:「美鶴,謝安無意得見……」
城南,刁府。
日薄西山,晚霞滿天。
劉濃瞭然,默默落座於一方空案后。
「刁尚書莫怒,桓溫並非此意!」桓溫坐不住了,趕緊起身,朝著刁協沉沉一揖:「刁尚書,桓溫之心,天日可表也!實乃眼見有人窺帝之室,悲怒滿懷,是故,言語有所不當,尚望刁尚書莫怪!」心中卻道:「瞻簀乃何人?陸氏共一體,謝袁如聯襟,若桓溫可議,何需求請與汝。」思及此地,神情愈發恭敬。
卻與此時,院外傳來爽朗的喚聲,劉濃神情大喜,漸而,有人頂月而來……
溫嶠眼中神色極其複雜,自幼習聖人詩書,如何作假?良久,沉聲道:「如今王敦已亡,帝位已異。何不請謝袁等公,僅替劉并州正名爾?如此,亦勿需背負……」
聞聽悲聲,屏中人慢伏于席,端手于腰,淺淺萬福道:「溫長吏,機不可失,去不復來。」
不提昔年方好,一提昔年為劉隗暗攜,刁協頓時怒不可遏,滿臉漲得通紅,狠狠瞪了一眼桓溫,心道:「汝乃何人,提兵不前,坐岸觀火者也,安敢戲謔於我!」當即,猛地一甩衣袖,冷然道:「桓駙馬知之甚詳,理當hetubook•com•com自訴,何需告知刁某!」言罷,按膝而起,喝道:「來人,送客!」
劉濃笑道:「劉濃幸不辱命,季野,無奕行事暢否?」
陽光飄屏,劉妙光坐在屏風后,黑白相間的身影半明半黯。溫嶠坐在屏風外,凝視著案上琉璃茶盞,目中神光開合,顯然正暗自沉思,稍徐,微微傾身,冷然道:「此乃詐假……」
「呵呵……」屏中人輕笑,屏中影花枝亂搖,半晌,聲與影嘎然而止,其聲冷若寒冰:「昔日,溫長吏亦乃昂然男兒,何意今朝,百鍊鋼竟化繞指柔。莫非,已忘郎君昔言!」說著,屏中影緩緩起身,念道:「今晉祚雖衰,天命未改,吾欲立功河朔,使卿延譽江南。」念罷,冷聲道:「而今,溫長史錦繡纏身,確乃延譽江南。悲乎,我家郎君卻屍骨不知何處,枕野草而眠。溫嶠,溫泰真,汝愧乎?!」
「此事乃桓溫親目所睹也!」桓溫打斷刁協,將酒盞重重一擱,激起「碰」的一聲響。
「瞻簀,瞻簀!」
「無它,僅作戲言爾!」劉濃眯了眯眼。
新月悄起,冷色凝水,灑得水院影影綽綽。
「桓駙馬!!」
刁協端坐于林下,眉正而色危,仿若正奉朝于殿,心中則麻亂不堪,時而,思及郗鑒對嫁女之事,置若罔聞。倏而,復又想起桓溫所言,一時間,暗覺眉心脹痛難耐,忍不住的揉了揉,瞅了瞅神情淡然的桓溫,沉聲道:「桓駙馬所言之事,刁協已知。然,此事……」
溫嶠滿臉漲得通紅,渾身不住痙https://m.hetubook•com•com攣,顫聲道:「昔年,王敦假傳密旨,致使越石亡于段匹夫刀下,得聞此訊,溫嶠即行上書,奈何,奈何……」說著,重重捶腿,淚盈滿眶,當他上書時,因司馬睿畏懼王敦,且尚需段氏效力,故而,冷然駁回。是故,每每中夢忽起,憶及劉琨,溫嶠皆會羞痛難耐,卻無力申張。如今眼見可雪,卻遇詐假,教他如何不悲。
其後,小謝安偷偷模模躲至一角,將袖中竹簡取出,瞅了瞅左右,見無人,徐徐展開,藉著月色一觀,秀麗的眉緊皺,輕喃:「終風,終風,何人乃終風?」喃著,喃著,心中驀然一明,悄悄瞥了一眼潭邊劉濃,殊不知,成都侯此時正在看他。
「嘩啦啦……」竹簡墜地,小謝安尷尬不已。
「何需問,美鶴晨出暮歸,豈會無功而返!」小謝安坐在劉濃身旁,眼睛盯著案角竹簡,神情頗似不屑。
殘陽如血練,燒林似煮海。
這時,小謝安忽道:「溫泰真入內已有一個時辰,為何尚未出也?怪哉,為何佐證劉小娘子,需得將我等拒之門外?怪哉,怪哉……」說著,搖頭晃腦的看著小樓,神情極其費解。
劉妙光的聲音輕揚,將溫嶠話語生生掐斷,璇即,屏中影微閃,聲音似絮漫飄:「人生如夢,世情如燈。真真假假,何其難辯也。郎君已若燈,莫非溫長史亦然。」
「何為……」
半個時辰后,桓溫告辭離去,刁協送至前院即止,目送桓溫雄闊的背影閃出門外,眉頭越鎖越緊,繼而,慧至心靈,「啪」的一聲,拍了一個和*圖*書巴掌,喃喃自語:「然也,然也,陛下極寵此女,若可趁勢庭議此事,待得事畢,復再提及後宮無主,當可順勢……」轉念又一想,眉宇深重,搖了搖頭,捋著短須,嘆道:「非也,非也,此事關乎陛下大計與豫州安危,斷然不可輕言!唉,理當靜觀、靜觀……」既已作決,瞅了眼桓溫消失的方向,唾了一口:「豎子,某乃無知小兒乎!汝竟敢妄習劉隗!」
刁協心思電轉,冷聲道:「事關陛下宮闈,不容褻瀆。且,此事關乎重大,切切不可輕定!」
刁協微微一怔。
……
「此事,蔑兒已待數載,萬不容失!再則,箭已臨弦,不得不發也!往昔,郎君可為長吏延譽,如今,長吏當為郎君謀魂歸之處也!」言罷,屏中人輕輕一嘆。
「嗯……」袁耽驀然回神,匆匆回頭,見劉濃已然歸來,眼睛一亮,搓手道:「瞻簀……」
溫泰真已然離去,願為劉妙光佐證其身。袁耽喜不自勝,邀眾人醉酒賦月。其間,小謝安背負雙手,對月詠了一首《別眉賦》,深得月色,月魂,月心,引得眾人稱讚不休。
言語似箭,字字誅心。
「甚好,甚好。」袁耽紅著一張臉,不住搓手。
褚裒道:「瞻簀,何如?」
溫嶠神情驀然一頓,半晌,問道:「事若畢,汝將何為?」
桓溫一拍大腿,神采飛揚,舉起酒盞奉呈刁協,輕聲道:「此事,桓溫自知輕重,豈敢妄言。且待來日,奉朝前夜,桓溫當請南康殿下,入宮面聖。暨時,尚書複議于朝堂,定可復振綱常!」
窗中,沉香輕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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