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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兒行

作者:酒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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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黃河賦 第二百三十八章 內訌(上)

第二卷 黃河賦

第二百三十八章 內訌(上)

「你給我閉嘴!」參軍羅本氣得站了起來,指著張明鑒的鼻子罵道,「拿出點兒人樣子來!好歹你也是成名多年的豪傑,別一點兒臉也不要!」
「千刀萬剮,將這狗賊千刀萬剮!」
劉子云見狀,趕緊命令維持秩序的弟兄們,將盾牆架穩,頂著人群,不准他們繼續靠近。好不容易才將周圍的怒火平息了下來,卻聽見張明鑒大聲喊道,「冤枉,罪將冤枉。姓余的當初想繼續帶隊去投奔蒙古人,罪將沒聽他的。所以他心裏怨恨罪將,這才故意把罪將往死里整!」
「啪!」羅本狠狠拍了下驚堂木,打斷了他的辯解,「你也坐回去,繼續當你的陪審。至於其他事情,審完了張明鑒再說!」
第二個被帶入場內的,是張明鑒的一個親兵。上來之後,沒等羅本問,就大聲喊道,「青天大老爺,小的招。小的全招。小的當日帶領兩百名弟兄,奉命堵了一戶大鹽商的家。張總管說,要他們家交三十萬貫銅錢,或者等值的金銀、珠寶。那家一時湊不齊,小的就下令弟兄們沖了進去,先殺光了他家的護院。然後一個一個殺他的家人,逼他把所有值錢的東西,還有銀窖里的金銀,全都交了出來。然後張總管派人跟小的說,這家如此有錢,怕將來會有麻煩。小的,小的就一時狠下了心,把那家老少近百口,全給殺了。然後又放了把火,將宅子給燒了個乾淨。」
「張明鑒,你確定殺人放火的事情與你無關?」羅本將目光再度轉向犯人,大聲追問。
恨張明鑒將大夥推出去白白送死,卻自己偷偷跑路。余大瑞如竹筒倒豆子般,將當日的整個事情經過,抖了個一乾二淨。包括其他亂兵和地痞流氓參与進來之後,四處殺人放火,張明鑒不肯阻止的理由,也如實交代了出來,「……當時小邱,就是戰死的千夫長邱正義說,這麼下去不行,這麼下去,整個揚州就全毀了,我等都是千古罪人。可張總管卻說,毀了才好,毀了之後,淮安軍這仗就白打了。非但從揚州城得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到一分一毫,還會被災民所累,沒有力氣再去攻打廬州。」
「好,那你站到一邊!」羅本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大聲命令。隨即又一拍驚堂木,「啪!來人,押本案第一證人上堂!」
「你不要哭。等審完了張明鑒,本官接你的狀子便是!」參軍羅本也覺得劉老漢的遭遇可憐,狠狠瞪了吳老漢一眼,柔聲勸解。
正方臉漢子余大瑞不願意看他,朝地上吐了口帶血的吐沫,咬牙切齒地回應,「張總管,余某沒死,讓總管失望了是不?余某怎麼敢死?張總管沒死,余某怎麼敢死在張總管前頭?」
當了半輩子衙役,像這樣審案的方式,他們還是頭一次見到。以個人經驗,像這樣審案,能審出個明白案子來,才怪。
「你這背主求榮的狗賊,那是我叫你乾的么?」張明鑒大怒,撲過去就打。
「你,你這賣主求榮的狗賊!老子天天好吃好喝養著你,你,你居然敢出賣老子!」被兩名差役架著,張明鑒兀自像瘋了般張牙舞爪。
「罪將只是阻止不得,罪將根本沒有動手殺人,也沒指使手下去殺人放火!」張明鑒豁出去了一切,咬著牙死撐到底。
張明鑒被對方冰冷的目光看得心裏直哆嗦,轉過頭,衝著主審羅本大聲強調,「他,他冤枉我!他怪我不該臨陣逃脫,想拉著我一起去死。」
「帶證人耶律齊、韓忠、蕭顯貴、朴哲元!」「帶證人耶律齊、韓忠、蕭顯貴、朴哲元!」「帶證人耶律齊、韓忠、蕭顯貴、朴哲元!」
「你先站一邊去,本官再傳其他證人!」知道張明鑒不見棺材不掉淚,參軍羅本又拍了下驚堂木,大聲宣布,「把證人耶律齊、韓忠、蕭顯貴、朴哲元,一起帶上來!」
「是!」余大瑞又拱了下手,大聲回應,「當日兩個蒙古王爺任命張萬戶做了揚州路總管,卻沒給我們青軍留下任何糧食和軍餉。張總管為了買這個位置,還另外送了兩個蒙古王爺一大筆錢。他覺和_圖_書得自己吃了虧,就召集我們一起商量,說無論如何揚州城都不可能守得住。不如趁機撈上一票,然後去另找靠山。然後,就命令罪將和其他幾個千夫長,先關閉了陸上和水上的城門。隨即,又分頭帶人出去,把城裡數得著的大戶人家先堵了,挨家挨戶逼他們交錢交糧,並且讓他們互相舉報,誰家錢多,誰家可能還藏著準備復起的資本……」
「肅靜!肅靜!」參軍羅本拎起驚堂木,在桌案上猛拍。「咆哮公堂,成何體統?左右,誰再敢亂扔磚頭,就把他叉出城外去。在今天案子審完之前,不準進城!」
挨打的吳老漢自知理虧,雙手捂著臉,大聲喊道,「你,你別聽他挑撥。當時,當時我根本不是那麼說的。我只是,我只是……」
「我不聽!我不聽!姓吳的,我跟你沒完!」
「剮了他,剮了他,千刀萬剮!」
正在心中偷偷腹誹間,又聽見一陣鎖鏈拖曳聲。緊跟著,數名士兵架著一個正方臉漢子,緩緩走進了審判場。
他曾經是徐州府的編外衙役,欺負老百姓原本就有一手。起義以來帶著麾下弟兄們東征西討,身上又積累了非常濃郁的殺氣。幾鞭子抽下去,立刻讓陪審團先安靜了下來。隨即又是「啪啪啪」幾下虛抽,將場外的百姓,也震懾得鴉雀無聲。
在衙役們專業的吶喊聲中,幾名契丹、高麗士兵頭目,同時被押進了審判場。一個個垂頭喪氣,魂不守舍。當羅本命令他們如實敘說當日揚州城內發生的事情,則爭先恐後地招認道,「大人,我等罪該萬死。但當時,是青軍帶頭先殺人放火的。我等見沒人管這事兒,也就都紅了眼睛,跟著一起燒殺起來。」
「張明鑒,我家四十幾口的血債,你休想抵賴!」
「姓吳的你個王八蛋,老子跟你拼了!」話音未落,陪審團中,一個六十多歲的老漢已經撲到另外一個七十歲的老漢面前,拳打腳踢。
「是!」陪審團成員齊聲答應,然後幾個當事人互相拉開距離,拿目光當刀子互相投擲。hetubook•com.com
眾圍觀百姓見張明鑒一推二五六,怒不可遏。紛紛大叫著將手中的磚頭瓦塊向此人砸了過去。雖然被維持秩序的兵卒用盾牌截下了大半兒,但是依舊有七、八塊漏網之魚,砸到了目標附近,把張明鑒砸的抱著腦袋不停躲閃。
「那好!」參軍羅本點點頭,和顏悅色地吩咐,「你把揚州當時毀於亂兵的經過說一遍,如實說就行,不用指責任何人!」
「冤枉,冤枉!」陪審團中的劉老漢不敢再跟吳老漢打架,小聲抽泣著喊冤,「青天大老爺,小人要告狀。小人要告這姓吳的傢伙勾結匪兵,害死了我劉家上下七十余口。可憐我那小孫子,才七個月,才七個月大,就被,就被亂兵給搶了去,活活,活活摔……」
「是,是!」吳老漢不敢推辭,哆哆嗦嗦地站起來,哆哆嗦嗦朝陪審團的位置走。參軍羅本又嘆了口氣,抬起袖子擦掉額頭上的汗水,大聲強調,「從現在起,誰也不準再講與張明鑒無關的事情。除非你們想要讓他逍遙法外,否則,都給本官老老實實的坐著。其他案子,本官以後再問!」
「冤枉!罪將冤枉!」張明鑒聞聽,立刻沒口子地喊起了冤來。「罪將不知順逆,妄圖螳臂當車,與朱總管陣前一爭高下是有的。但這殺人放火之事,罪將絕對沒有做過!」
……
「剮了他,剮了他,千刀萬剮!」「剮了他,剮了他,千刀萬剮!」「剮了他,剮了他,千刀萬剮!」四下里,喊殺聲又響成了一片。百姓們舉著磚頭瓦塊,拚命地朝前擠,恨不得立刻就將張明鑒給砸成肉醬。
「冤枉!」吳老漢立刻跳了起來,衝到張明鑒身邊,「噗通」一聲跪倒,「大人,小的冤枉。是,是這張賊,張賊的手下,拿刀逼著小人,讓小人指認,周圍還有哪家錢多的。小的當時心裏害怕,就……」
「肅靜,肅靜,肅靜!」參軍羅本滿頭是汗,驚堂木都快拍裂了,也控制不了秩序。還是負責帶兵維持秩序的劉子云有經驗,從親信手裡抓起一根皮鞭來,和*圖*書凌空抽了幾個鞭子花,「啪,啪!都給老子閉嘴。誰再給臉不要臉,老子就先抽死他!」
……
千夫長余大瑞又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然後拱起雙手,向主審官施禮,「大人想問什麼儘管問。就衝著貴軍這些天不惜本錢救治余某和眾兄弟的份上,余某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罪將的職位是當天中午才買來的,連手下的官吏和將領都沒認全。能調動的,不過是嫡系那六千多人,其他人名義上歸罪將管,實際上誰也不聽罪將的。罪將如果不是當機立斷,撤出了揚州。弄不好,罪將都得被亂兵給殺掉!」
「你這話什麼意思?」張明鑒被罵得耳朵發熱,怒氣沖沖地質問。
「大人有令,押本案第一證人上堂!」「大人有令,押本案第一證人上堂!」「大人有令,押本案第一證人上堂!」衙役們也擦了把汗,很專業地扯開嗓子,一遍遍大喊。
「我等手下弟兄,要吃沒吃,要喝沒喝,又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見到青軍把別人家大門堵住,挨家挨戶殺人搶劫。自己就管不住自己,跟著一起幹了起來。我等罪該萬死,請大人賞我等個痛快!」
「是將軍賣了我等在先!」親兵頭目冷冷地看了張明鑒一眼,不屑地反駁,「我在戰場上等為將軍效死,是份內之事。但將軍卻不肯讓我等死個明白。一邊讓我等朝東面殺出一條血路,掩護你突圍,自己卻掉頭朝北邊逃了。那麼多弟兄死不瞑目,小人如果不拖上了你,小人做鬼都無法安生!」
「住口!」沒想到張明鑒居然如此無賴,參軍羅本氣得一拍驚堂木,大聲打斷,「你可是揚州路大總管,整個城裡的兵馬都歸你調遣!」
那名親兵不躲不閃,任由他打了幾下,然後繼續招認,「小的自從幹了那件事後,天天睡不好覺。小的知道自己早晚必遭寶應。小的麾下的弟兄,已經在戰場上遭了寶應。小的該死,罪有應得。但這廝要是還活著,小的死不瞑目!」
轉眼間,審判場內外,就亂成了一鍋粥。那張明鑒為了求生,也https://www.hetubook.com.com豁出了一切。用力跺了幾下腳,大聲喊道,「姓吳的,你還有臉說我?我的人是從你家借了錢和糧食,但我的人拿了錢后,就沒進你家大門。倒是你,當初怕自己光一個人吃虧,告訴我的弟兄,坊子對面的劉家是做珠寶生意的,日進斗金……」
參軍羅本嘆了口氣,四下看了看,強壓著怒火說道:「張明鑒,你好歹也是個成名多年的人物,既然做了,就要敢當。何必逼著本主審非弄出一些難堪場面來,讓大傢伙都不得消停?」
「余大瑞,你怎麼也在這兒?」張明鑒看到此人,大吃一驚,本能地張口追問。他記得當時,自己曾經派了此人,帶著親兵去充當誘餌,吸引淮安軍的注意力。按道理,此人應該早就戰死沙場才對,沒想到最後居然也跟自己一樣做了俘虜!
「冤枉,罪將冤枉!」張明鑒求生之心一起,登時什麼臉面都不顧了,「那天下午,罪將的確命人關閉了城門,然後派遣弟兄到城裡的大戶人家募集軍資。本想著有了錢糧,手下人就不至於去禍害老百姓。誰料太陽落山之後,忽然有潰兵和流氓趁機作亂。罪將彈壓了幾次都沒彈壓下去,怕手底下的人也受起協裹,只好棄了揚州城……」
「放屁!」「撒謊!」「不要臉!」「信口雌黃!」周圍立刻又響起了山崩海嘯般的怒罵聲。就連陪審團中的宿老們,都忍無可忍,哆哆嗦嗦站起來,指著張明鑒的鼻子哭罵道:「你,你個不要臉的狗賊。還,還敢說自己沒參与。當初,當初是誰,是誰派了親兵堵了老夫家,老夫家的大門,非要,非要老夫交出十萬貫現錢,五百石米,才肯放過老夫全家?」
話音剛落,周圍立刻又響起了一片喊啥聲,「剮了他,剮了這沒人性的狗賊!」
罵完了,卻又命人將余大瑞帶了下去,帶另外一個證人。
「威——武——,威——武——,威——武——」衙役們用水火棍敲著地面,再度大唱堂威,費了好大力氣,才終於讓周圍的人恢復了安靜。
「張明鑒,敢做不敢承認,你算什麼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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