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男兒行

作者:酒徒
男兒行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三卷 滿江紅 第三十七章 平等之惑

第三卷 滿江紅

第三十七章 平等之惑

周圍還有其他幾家做海貿的同行,一直在探頭探腦地四下打探風向。當發現膠州城裡根子最深的張氏貨棧,竟然準備帶頭向淮安軍交抽水。也迅速收起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把自家的帳房和夥計組織起來,準備亦步亦趨。
那時候,蒙古人、契丹人、漢人和苗人的孩子,可以一起騎馬,一起放歌,一起讀書識字,彼此之間親若兄弟。而不是互相仇恨,互相奴役,互相殘殺。無謂地一批接一批死在戰場上,成為無定河中一具屍骨。
朱重九立刻命麾下將士原地休整,食用隨身攜帶的乾糧和淡水,做偷襲前的最後準備。俞廷玉則帶著一群精挑細選出來的勇士,開始更換借來的衣服,準備提前混入敵營當中。
「趙四,準備,準備衣服,一百六十套夥計穿的衣服。先從咱們自己人身上扒,不夠,就到外邊去買。快,一刻鐘之內,必須準備停當!」站在自己人當中,耶律昭總算又恢復了幾分精神。一邊彎下腰大口大口的喘氣,一邊急切地吩咐。
「小李子、張狗剩,你們倆跟著大劉,下午去碼頭,把咱們家的船都認領回來。淮安軍的老爺們說了,該是誰的就是誰的,他們不會拿任何人的東西。要是看到無主的船,你們也主動跟淮安軍的老爺們提醒一聲。別讓船隻和貨物都在水裡頭泡著,白白糟蹋了東西!」
「哦,的確,草民糊塗了!」耶律昭扭頭看了看淮安軍整整齊齊的隊伍,做恍然大悟狀。「你們淮安軍,經常走這麼遠的路么?我和_圖_書是說,我是說在平時訓練當中,也這麼走么?」
「要你去就快去。不該問的別問!」耶律昭粗魯地發出一聲怒叱,然後又長長的吐氣。平等?狗屁!如果老子沒這個掌柜身份,手下夥計憑什麼聽老子的?姓朱的一定是喝多了,才說出如此不著邊際的話。對,剛才俞廷玉也說過,這些話是朱屠戶喝醉之後跟他說的!
那時候,每個契丹人都不必被強迫徵召入伍,去幾萬裡外為宗主作戰。致死,都無法理解這種戰鬥對自己的家鄉父老有什麼意義。
「掌柜,他們……」大夥計趙四遲疑著答應,目光看向在不遠處主動停住腳步的俞廷玉等人,滿臉戒備。
「許虞、鄭二寶……」
那時候,無論他乘船到哪裡做生意,都可以大大方方地說出自己的姓氏,大大方方地抬起頭來看著別人的眼睛。無論對方的瞳孔顏色是漆黑、黃褐還是與自己一樣的深灰。
注1:此語出自孫子,原文是:五十里而爭利,則蹶上將軍,其法半至。
當然,這其中肯定會有人會在賬本和貨物清單上做手腳,以期矇混過關。也肯定有人還會試圖去賄賂淮安軍派出來的收稅小吏,盼望後者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且這些傳統花招,在今後很長一段時間內,還有可能大行其道。但對於膠州城所有海商來說,以往那種連報備都不用,裝好了貨物直接揚帆就走的好日子,肯定是一去不復返了。這個天然的深水良港,從今天開始,與淮揚三和*圖*書地一道,徹底進入了一個嶄新的時代。哪怕城內的很多人,心裏還充滿了抵觸、懷疑和迷茫。
「廢話,多耽擱一天,敵軍就多一份提防!」俞通海毫不客氣地白了他一眼,繼續朝自己身上套借來的夥計衣服,「古人那話,不可全信。他說日行五十里,弟兄會丟掉一半。你回頭數數,咱們淮安軍,一共才掉隊了幾個?」
作為海商們的名義行首,耶律昭沒時間,也沒能力,控制麾下其他各家商號內部具體的運作。在以最快速度安頓好自家內部事務之後,他帶著幾個心腹夥計,以勞軍為名,抬起臨時收集起來的衣物,快速返回了大總管行轅。
抱著姑且觀之潮的心思,耶律昭不折不扣地兌現了自己的承諾。朱重九見他動作利索,也投桃報李,直接命人從戰艦上卸下兩門正在服役的六斤炮來,裝入木箱,送上了耶律家的貨船。雙方間的關係,在彼此刻意的經營下,迅速升溫。待到大軍出發時,已經隱隱有了一些「如膠似漆」的味道。
那時候……
「果然是精銳之師!」耶律昭聞聽,立刻撫掌而嘆。
「這是短的!一天一百里的急行軍都練過不知道多少回了!」俞通海又看了他一眼,滿臉驕傲。
「劉一手,蘇老七,你們兩個負責通知其他幾個商號,願意跟咱們一道走的,七天後揚帆出港。走之前自己去淮安軍那邊把稅金問題解決清楚,別拖拖拉拉。到時候走不了,老子絕對不會等任何人!」
憑藉在家族內部和在商場上摸爬滾和圖書打了三十余年的豐富人生閱歷,經歷了最初的混亂和迷茫之後,他已經將闖進自己心頭那些有關「人人生而平等」的異端邪說,徹底驅逐了出去。但是,他卻代表著自己的家族,更堅定的與淮安軍站在了一處。如果朱重九的那些無稽之談註定要落空的話,耶律家正好趁機取而代之。而萬一,當然,這種可能性根本不存在。萬萬一,姓朱的把事情做成了呢?這對耶律家又有什麼害處?與其擋了他的航路,被他撞得粉身碎骨,不若站在岸邊,看他風頭浪尖,且沉且浮。
耶律昭沒勇氣反悔,哪怕此刻心神再混亂,也不敢推翻答應過的事情。對於淮安軍來說,他的幫助不是唯一選擇。而對於耶律家,能不能搭上朱佛子這條線,結局卻完全不一樣。
「這是歪理邪說!歪理邪說,朱佛子故意讓他手下人說給老子聽的,老子不能上當!」一邊跑,他一邊告誡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要相信這種花言巧語。朱佛子出身於紅巾賊,而紅巾賊最擅長的就是蠱惑人心!俞廷玉雖然是個蒙古人,但早就成了朱佛子的虔誠信徒。所以,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話,一個字都不能相信!
「掌柜!」「行首!」幾個商行夥計衝出來,伸手扶住耶律昭,驚慌失措。從早晨到現在,他們一直在苦苦等待自家掌柜與朱屠戶的交涉結果。沒想到,最後卻看到前者如此失魂落魄地逃了回來。
想到這兒,耶律昭終於將自己的心神從混亂中擺脫了出來,開始著手給夥計們分派任務,「和*圖*書王三、徐六,你們兩個去通知胡帳房,今天下午把貨物清點一遍。每天開始裝船,出發前,把賬本和貨單交到市易署查驗,按十抽一交稅金。」
第一天下午走了四十里,第二天上午則是五十里,到了第三天下午申時,大軍已經渡過了濰水,神不知鬼不覺來到了目的地的上游二十五里處,一個叫做郭家屯的地方。
這不是佛家說的眾生平等,也不是十字教中的造物等價,而是現實世界中,人和人之間的彼此認同。每個人生來都是平等的,無論流著誰的血脈,長著什麼樣的頭髮,什麼樣的眼睛!
誰料俞通海卻根本不吃他這一套,翻了翻眼皮,不屑地說道:「這算什麼啊。你真是少見多怪。我家大總管說過,有一支鐵軍曾經冒著大雨,晝夜行軍二百余里,然後把攔路的敵人打了落花流水。人家那才是真正的精銳,咱們現在,還差得遠著呢!」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身後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如同陰魂一般對耶律昭糾纏不放。俞廷玉跟上來了,還帶著十幾名淮安軍精銳。他們都不再多說半個字,然而,他們卻用實際行動,清晰地告訴了他,現在想要反悔已經來不及。
得益於耶律昭這匹識途老馬,在預先制定行軍方案時,參謀儘可能地避開了靠近州縣和巡檢司的地方。並且對可能遇到的各種突發|情況,都給出了應急措施。所以,一路上,眾人走得極其順利。基本上沒遇到任何騷擾,偶爾有一兩個不開眼的「短命鬼」,也被老練的淮安hetubook.com•com軍斥候迅速幹掉了,誰也沒機會將警訊傳遞出去。
「這怎麼可能?」幾乎出於本能,耶律昭就想反駁這種歪理邪說。沒有高低貴賤,天下肯定一片大亂。提出這種觀點的,如果不是白痴,肯定就是一個瘋子。從上古至今,任何一個朝代,任何一個族群,都不可能做得到!
看著大夥一個個神采奕奕的模樣,耶律昭忍不住心中困惑,悄悄拉了距離子最近的俞通海一把,低聲問道,「非得今天就去么?一天半走了一百二十多里地,古語云,五十里而爭利,必蹶上將軍!」(注1)
退一萬步講,哪怕這種「歪理邪說」能兌現一半兒,腳下這片土地也會變得和原來完全不同。
「平等?」耶律昭可以保證,自己這輩子絕對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兩個字。但是,從沒有一次,如今天這般響在他耳畔宛若驚雷。
「啊——」猛然,耶律昭仰起頭來,嘴裏發出狼一樣的嚎叫。隨即用力晃了幾下腦袋,撒腿向前跑去。
但是,心中卻同時有個聲音在倔強地告訴他,這沒有什麼不對。沒有願意生下來就低人一頭,也沒有誰願意子子孫孫永遠為奴為婢。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決定人的能否受尊重的,只是他們的學問、能力和品行,而不是他們是誰的種,屬於哪一族。契丹人立不立國,還有什麼分別?
他是個浸淫于海上貿易多年的老手,一旦將心思全都轉回本行上,就變得越來越鎮定。不多時,就又變回了原來那個心懷溝壑的張大掌柜,將商號里的一切事務安排的井井有條。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