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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兒行

作者:酒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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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滿江紅 第四十三章 名將

第三卷 滿江紅

第四十三章 名將

手裡拿著擎張弩的督戰隊士卒,彎下腰,用大腿和腰部的力量,配合著拉開弩弦。然後,默默地將一支支弩箭安放在射擊槽中,對準百餘步遠處,還在猶豫不決的自家袍澤。
「慈不掌兵。這種然生怕死的廢物,留之何用?」董摶霄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咬牙切齒,「來人,再送十架雲梯過去,讓他們登城。先上城頭者,無論能否站穩腳跟,皆賞銅錢二十貫,官升三級!」
百余名輔兵抬著十支粗壯的長管虎蹲炮,冒著密集的羽箭,將其探出垛口。隨即將炮口壓低,炮尾抬高,用炮身下的虎爪迅速固定。
「送雲梯,趕緊送雲梯過去!」一名千夫長打扮的色目軍官,揮舞著鋼刀,向被臨時抓來的民壯大聲命令。
那是一種充滿了死亡味道的美麗,肆虐地在人體和雲梯上跳動。無論是皮甲,還是鐵甲,只要被濺上一點,就跟著冒起火苗。用手去拍,手掌立刻起火。用兵器去削,兵器也變成火把。從雲梯上摔落於地,地面亦跳起無數星星點點。躺在泥土中打滾,泥土也很快騰起濃煙。
十幾個爬得最快的畲兵發慘叫著墜落,但更多滿臉刺青者,卻頂著火槍的攢射繼續快速上爬,對近在咫尺的死亡視而不見。
「啊——啊——啊——!」已經亡魂大冒的替補兵心頭湧起一陣狂喜,大叫著將打空了子彈的火槍向身後丟去。
民壯們不敢違扛,忍氣吞聲地抬起雲梯,走上還冒著青煙的浮橋。沒等他們抵達對岸,蒙元浙東宣慰使董摶霄又咬了咬牙,低聲咆哮,「把所有火炮和弩車給我推上去,瞄準城頭。炸,什麼時候咱們人上去了,什麼時候停下!」
然而,敵軍卻不甘心失敗。很快,距離城牆外百餘步遠處,就有數不清的江浙毛葫蘆兵,用雞公車推著藤牌,分散成十幾個小隊,護大批蒙古神射手,再度沖了過來。
「呯!呯!呯!呯!」,當敵軍進入到五十步範圍之內時,城牆的火槍也加入了戰鬥。但密集的子彈,和圖書卻穿透不了厚重的藤牌。轉眼間,毛葫蘆兵和弓箭手就跨過了護城河,來到了距離城牆只有十幾步位置。(注2)
他們是華夏講武堂的學生兵,也是這個時代唯一一群經歷過系統軍事訓練的軍官種子。作戰能力和對戰場的適應性,遠非光憑著個人本能作戰的畲兵能比。走到哪裡,哪裡就很快化險為夷。
僥倖未死的潰兵慘叫一聲,再度加快腳步沖向自家本陣。
眼見著他們的雙腳就要踏上城頭,一小隊上身穿鎖子甲,肩膀上沒有任何軍銜標記的士兵從城牆內側的甬道上沖了上來,手中五尺短矛上下翻飛,將面前的城垛口變成一隻活動的鐵刺蝟。
周圍的士兵也被炸翻了四五個,此處垛口立刻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防禦空檔。幾名畲族武士看到便宜,迅速拋出一個帶著繩子的鐵爪,抓住城牆。然後雙腳脫離雲梯,從半空中猿猴一般飄了過來。
「轟!」又一枚裝填了火藥的弩箭,砸在了垛口外。劇烈的爆炸,震得城牆搖搖晃晃。
僥倖沒死於火槍,沒死於手雷,沒死於猛火油的潰兵,被破甲錐成片成片割翻。在血泊中翻滾掙扎,死不瞑目。
幾名民壯在一名伙長的指揮下,迅速將新兵的屍體抬走。另外一名剛剛入伍不到兩月的替補兵則大叫著撲上前,填上死者空出來的位置。扳機扣動,夾著火繩的點火鉗迅速下落,點燃葯池裡的引火藥。有一道白煙迅速鑽進槍管,點燃火藥,推動著鉛彈飛出槍口,擊中一名畲族武士的胸口,將此人打了個透心涼。
三百步,兩百步,一百步,督戰隊果斷扣動扳機,「嗖!嗖!嗖!」一排排破甲錐水平著飛出。
「啊——!」一名身穿鐵甲的蒙元百夫長被嚇破了膽子,掉頭跳進了護城河中。滾滾河水,瞬間將他身體的脖頸以下部分吞沒。但鐵甲上的猛火油卻浮在了水面上,繼續烈烈燃燒。很快,就將他燒得面目全非,徹底變成了一具焦糊的屍骸。
「嗚嗚https://m.hetubook.com.com,嗚嗚,嗚嗚,嗚嗚……」滲人的號角聲忽然響起。
一百名壯漢抬著裝滿猛火油的木桶,快速跑到垛口旁,衝著城外的雲梯潑去。將竹子打造的雲梯和雲梯上驚魂不定的畲族武士,潑得一片漆黑。
注2:毛葫蘆兵,即由地方士紳出資募集的鄉勇。受當時的族權和鄉土意識影響,他們的作戰意志,往往比蒙元的正規官兵還強悍。
「呯,呯,呯呯呯!」連綿不斷的火槍聲,從江灣新城並不算高大的城牆上響起。正在沿著雲梯向上攀爬的蒙元士兵,如同下餃子般掉落於地,翻滾,掙扎,大聲哀嚎。
身穿鎖子甲的無軍銜士兵則抄起各自的短槍,迅速匯聚成隊,奔赴下一個可能出現疏漏的地方。每個人的動作都身經百戰的老兵一樣嫻熟。
「轟!轟!轟!」城頭上的火炮陸續發威,將開花彈一枚接一枚射向元軍。但效果卻非常寥寥。無論是加刻了膛線的「新式」火炮,還是沒有膛線的「舊式」火炮,準頭都非常有限。在對方刻意將陣形分散開來的情況下,大部分炮彈都落在了空地上,徒勞地炸起一團又一團濃煙。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催命的戰鼓聲,在元軍本陣響起,不容拒絕。
說罷,猛地一提韁繩,策馬向後退去,遠遠退出城上火炮的可能最大攻擊範圍之外!
這個動作,立刻給他換來了一記皮鞭。負責臨近幾個垛口的都頭紅著眼睛,破口大罵,「找死啊你,敗家玩意!摔壞了火槍,你拿什麼來守垛口。」
「呯!」一名剛剛緩過神來的新兵,將火槍頂在畲族武士的腦門上開了一槍。子彈脫離槍口之後就開始變形翻滾,藉助火藥爆燃的巨大動能,將對方的顱骨攪了個稀爛。紅色的血,白色的腦漿,還有破碎的骨頭,濺得到處都是。
「呯!」白煙騰空而起,鉛彈打在一名正在彎弓搭箭的蒙古神射手腰部,將其打得接連後退了數步,坐在地上,和_圖_書手捂傷口,厲聲慘叫。
躲在藤牌后的蒙古兵彎弓搭箭,將白亮亮的破甲錐一波波地射上城頭,雖然絕大部分都被板甲擋住。但螞蟻多了咬死象,那麼密集的箭矢,總有一兩支能射中板甲和頭盔無法提供保護的地方,給守軍造成極大的困擾。
注1:畲兵,畲族部落兵。屬於生活在兩浙和福建山區的少數民族。驍勇善戰,宋亡時,曾經抵抗蒙古人十余年,最後才被鎮壓了下去。元末時,也有許多被當時的官府徵召,對付紅巾起義。
炮長向下看了看,乾淨利索地點燃炮管尾部的引線,「轟——!」,「轟——!」「轟——!」「轟——!」……
「轟隆!」「轟隆!」「轟隆!」爆炸聲不絕於耳。正在保護雲梯的蒙元輔兵們,被炸得東奔西逃,抱頭鼠竄。
剩下的人後退也不是,前進也不是,夾在火槍和強弩的準確射程之間,不知所措。董摶霄見狀,立刻又猛地揮了下手,「擂鼓,命他們過河再戰!」
「啊——!」半空中的畲族武士失去接力點,接二連三摔下。沒有軍銜標記的士兵們迅速左右分散,將各自的身體藏在垛口后,雙手緊緊捂住耳朵。
「督戰隊!」距離城牆五百步外的位置,浙東宣慰使董摶霄鐵青著臉,發出一道殘忍的命令。
「啊——」陸續退下來的第二波潰兵被嚇得魂飛魄散,停住腳步,倒退著向護城河靠近。
剩餘的潰兵嘴裏發出一連串悲鳴,掉轉頭,再度湧向浮橋。步履踉蹌,就像一群孤魂野鬼。
只是,被它們波及的地方,就瞬間變成了地獄。畲族武士和其他蒙元士兵慘叫著,推搡著,徒勞地在身體上拍打著,試圖將火焰拍熄。然而,特意混入了硫磺粉和木屑的猛火油,只要燒起來,就根本不可能被撲滅。凡是粘到的地方,也立刻騰起了橘黃色的火焰,明亮鮮活,美艷不可方物。
鐵管內噴出成排的石頭彈丸,數以千計,冰雹般掃向城下的敵軍。厚重的藤牌被打得千瘡百孔。藤牌后的hetubook.com.com蒙古弓箭手和兩浙毛葫蘆兵要麼被打成篩子,倒地慘死,要麼嚇得丟下兵器,落荒而逃。
更多的羽箭,順著這個垛口|射進來,打得替補兵身上的板甲叮噹亂響。技術的進步,很好地彌補的替補兵在經驗和技能方面的不足。已經失去大部分動能的破甲錐,根本奈何不了冷鍛的板甲,除了幾串火星之外,什麼都沒有留下。
果然,新的一波敵人,已經又順著雲梯爬了上來。動作迅捷宛若猿猴。是董摶霄重金徵募來的畲兵,嘴裏叼著狗腿短刀,額頭和臉孔上的刺青清晰可見。(注1)
「轟!轟!轟!」臨近的垛口中,幾門四斤炮衝著護城河對岸的弩車同時開火。將剛剛施放完畢的弩車,還有弩車旁邊的蒙元士兵,統統炸成一堆碎片。
盪過來的畲兵根本無處落腳,從嘴裏取出狗腿短刀,凌空亂劈。身穿鎖子甲的年青士兵們臉上沒有絲毫畏懼,相互配合著,將半空中劈過來的狗腿短刀一一撥開。然後又一槍挑斷鐵爪后的繩索。
「輔一營,潑火油!!燒他娘的!」沒等爆炸聲停下,陳德又迅速下達第三道將令。
「大人,他們今天已經儘力了!」同知程明仲心軟,湊到董摶霄耳邊,低聲替倖存者求情。
「呯、呯、呯、呯、呯、呯……」城牆上,淮安軍的新兵老兵們打出一次漂亮的齊射,隔著護城河,將數十名潰兵從背後射殺。
「草民錯了。草民知罪!」替補兵被打得呲牙咧嘴,習慣性地拱手作揖。
「嗚——!」一支長長的弩箭呼嘯著射上城頭,轟然炸開。躲避不及的淮安軍都頭被炸得飛上天空,四分五裂。
「要回答是!你是士兵,不是草民。混蛋玩意,你還要老子教多少遍!」都頭又是一鞭子抽過去,隨即從身後的輔兵手裡搶過一支裝填火槍,擠開替補兵,衝著城下開火。
「嘔!」新兵丟下火槍,趴在城垛上大口大口嘔吐。一支破甲錐從城牆下迅速射過來,擊中他沒有任何防護的眼眶,帶著鐵盔的頭顱猛然後仰,m•hetubook.com.com「鐺」地一聲,金鐵交鳴。新兵倒栽于城牆上,氣絕身亡。
一隊輔兵快步衝上,抬走城頭上的傷者和死者。
另外一個連輔兵則高舉著火把,衝到城垛口,朝著雲梯投擲。從大食海商手裡高價收購來的猛火油,立刻被點燃。橘黃色的火焰在雲梯和人身上跳起來,快樂地飛上半空,如同一隻只出巢的小鳥。
旁邊督戰的蒙古百夫長手起刀落,將神射手的頭顱砍下,以振軍心。下一個瞬間,幾顆鉛彈同時打中了他,將胸口打成了一隻篩子。
一隊手持擎張弩的探馬赤軍迅速上前,迎向潰退回來的隊伍。
「呯!」老兵們衝著各自的目標扣動了扳機。隨即迅速抄起送上來的第三支火槍,夾火繩,瞄準,擊發,有條不紊。
「噴子,上噴子!」副指揮使陳德衝上城頭,大聲喝令。
另一小隊淮安軍戰兵拎著火槍默默上前,填補自家袍澤空出來的位置。
更多的被猛火油波及者,則順著浮橋,沖向自家隊伍。他們跑一路,火焰掉落一路,很快,浮橋也被火焰點燃,冒起一股股青煙。
他們都來自福建和兩浙的山區,從小與毒蟲野獸爭奪食物,能生存下來的,無不是心志堅毅之輩。即便拿自己的性命都不太當一回事,更何況是與自己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同伴?踩著被血水潤濕的雲梯,節節向上,轉眼間手指已經快摸到了城牆垛口。
「擲彈兵,城外三尺,投!」趁著元軍攻勢出現停頓的機會,副指揮使陳德果斷地發出命令。
一股白茫茫的煙霧籠罩了所有垛口,硫磺燃燒的味道,熏得新兵們大聲咳嗽。但是有經驗的老兵們,卻早已習慣了硝煙的刺|激。一個個瞪著猩紅色的眼睛,迅速將火槍交給身後的輔兵,然後抄起另外一支已經裝填完畢的火槍,夾上火繩,從射擊孔中重新探出槍管。
「嗖!嗖!嗖!」又一排破甲錐水平著飛出,將逃得最快的人當場釘死!
兩排只穿著皮甲的擲彈兵從城牆內側站起,點燃手雷,迅速像距離城牆三尺遠的位置丟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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