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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子獵國

作者:西門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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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或為匪

第一章 或為匪

早春的空氣中透露的濕氣讓曹老漢嗓子驟然其癢無比,頓時劇烈地咳嗽了起來,他捂著嘴繼續勸說:「我兒啊,咱們干這打家劫舍的買賣,可是要殺頭的啊,跌這不是擔心你嘛。咱們老曹家祖祖輩輩都是老實本分的人家,可不敢這麼干啊。」
距離潼關六十裡外的安樂鄉大黑山一條林間小路上,兩個人披著笠衣蹲坐在枯草之後,遠遠地望去,與那枯草融為一體,就像兩蓬枯萎的隔冬蒿草。雨水拍打在蒿草之上,發出啪啪啪的聲音,笠衣下的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打了一個冷顫,相視苦笑起來。
曹躍在地上尋了一個剛剛長出的嫩草,銜在口中,品嘗著嫩草的甜美,安慰說:「爹,你回去吧,這事兒我一個人干就行。您老本來身子骨就不好,還不回去好好休息,要我怎麼勸你才好啊。」
狗日的王三少爺,你終於來了,老子等你很久了。曹躍心中大喜不已,立即蒙上了黑巾,左手握緊菜刀,右手按著飛刀袋子里的飛鏢,蓄勢待發。銳利的目光穿過枯草死死地釘在山坡下的主僕二人。
「你啊,都十八了,還跟個孩子似的。」曹老漢苦笑著應和說,他心裏還是不同意兒子做土匪劫道,無奈兒子是個安生不住的主兒啊。
毛驢脖子上的鈴鐺叮叮作響,遠處一個少爺坐在毛驢上,走在驢的前面是一個乾瘦的少年,兩人不緊不慢地走來。那毛驢上的少爺舉著傘,不耐煩地打了一個哈欠,這人就是安樂鄉大地主王有財的三公子,https://www.hetubook.com.com今兒個是特地來桃家村收拖欠的地租的。
曹躍興奮地跑了過去,把兔子拎了回來,濃眉大眼的臉上綻放出滿足的笑容說道:「運氣不錯,爹,今天就算是沒劫到什麼王老三,有這隻兔子也不錯了,這才叫做守株待兔,哈哈哈哈。」
現在曹躍感覺自己的手腳冰冷,便搓了搓手,翹首企盼著什麼人的到來。
這曹躍自稱是二郎神的徒弟,在村裡先是打服了村裡閑漢,成了村子里的誰都不敢惹的主兒,再也沒有人敢叫曹躍曹大傻子了,然後召集人上山打獵,抓了不少獵物。
從過年到現在,自己家裡伙食倒是豐富極了,村裡的小夥子漸漸地都都服他,尊他為曹二郎,意為二郎神的徒弟。
看到曹老漢的表情,張越心裏也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他忍不住心中也嘆了口氣,我容易嗎我?借屍還魂,好不容易擺脫了傻子的稱號,結果這個身體的父親曹老漢得了肺癆,不發橫財怎麼救老漢?難道我想做土匪劫道?還不是被現實逼得。可憐我曹躍穿越之前可是職業雇傭兵,曾經在非洲與各種政府軍、反政府軍、敘利亞政府軍以及索馬里海盜打仗,甚至受雇於美國CIA就去烏克蘭和正了八經的俄羅斯大兵也作戰。如今做一個小小的劫匪,當真屈才了我。
「你懂個驢球。」三少爺哈欠連天狠狠地抽了一口旱煙,語重深長地說:「驢糞腦袋瓜子,你打聽打聽潼關大門大戶的和*圖*書少爺們,誰不抽一口大煙?我去潼關縣城和他們各家各戶做生意,要是不會抽大煙還怎麼談?你娃不懂里個道道哦,這都是學問,都是學問啊。」
曹躍道:「那何大夫說要想治好你這病,至少要三十兩銀子,還免了咱們的診金。要不是逼得沒法子,我也不會做這殺頭買賣。爹,要是咱們大清國的皇帝幫你治病,我肯定做一個順民。只不過當順民就得順應天命,憑啥咱們要順應天命?爹你老老實實一輩子,憑啥你到老的時候就得了這個病。爹,我不甘心,我不甘!」
北風吹在人的臉上,略微有些寒冷,萬物伊始,初像更新,林間偶有覓食的小動物也開始探頭探腦起來。
細雨斜風,大清朝的秦川子民心中期盼著能有個好年頭。
曹老漢的傻兒子曹大傻子的身體被自己佔據了,于情于理自己都要好好扮演老漢的兒子角色。前一生自己是子欲養而親不待,這一生為了報答曹大傻子,無論如何也要做一個合格的曹躍。
曹老漢道:「你是我兒子,哪有老子生兒子氣的,咳咳咳……」
曹老漢堅持道:「兒子啊,我得在這裏照看著你,萬一你有個閃失……」
曹躍看到曹老漢低下頭,意識到自己的話傷了父親的自尊心,連忙說道:「爹,兒子不是這個意思,你別多想啊。」
光緒二十二年即公元1896年三月初二,春雷陣陣,春雨如油,位於陝西、河南、山西三省交匯的陝西省潼關縣安樂鄉桃家村迎來了入春的第一場雨和*圖*書,對整個冬天沒有下過幾場雪的豫陝晉大地來說,因為這場寶貴的春雨顯得格外生機盎然。
「你娃啊,腦子開了竅開多了,也不知是福是禍。」曹老漢無奈地搖頭苦笑起來。
而傻了十八年的兒子忽然變聰明,當真爹的曹老漢以為是祖上積德。
狗娃點點頭道:「好咧,少爺。」走了幾步路之後,狗娃忍不住說:「三少爺,您就不該抽大煙,聽說那東西是禍害啊……」
牽驢的狗娃回頭說:「還有不到二十里地,少爺。」
這兩人其中一個看起來是個五六十歲的老人,另一個是年輕後生,兩人眉目之間依稀相似。仔細看一下那年紀大的顫抖著雙手,手中的柴刀也握得不穩。反觀那生得虎背熊腰濃眉大眼的年輕後生,嘴角時不時露出一絲不羈的冷笑,他坐在一塊木墩子,手中的一把菜刀翻來覆去地在一塊石頭上擦磨著,發出吱吱吱的磨刀聲。
在他的身後是局促不安叫做曹老漢,是曹越的親生父親,看上去五十多或者六十了,但實際上曹老漢才四十歲。作為黃河上的老縴夫,歲月的打磨讓他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老了許多,滿臉的褶子和充滿忐忑的表情,時不時伸長脖子探出去的小心翼翼,無不說明了他此時內心的恐懼。他顫抖的雙手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害怕,害怕兒子的劫道帶來殺身之禍,他被官府殺了沒什麼,但是兒子還年輕,他不能死啊。
曹老漢聽兒子反駁的話之後一愣,感覺有些羞愧,是啊,做老縴夫的,有什m•hetubook.com•com麼不本分的,兒子都十八了,自己家窮的連個說媒的都沒有,哪還有臉提本分二字。
「祖祖輩輩本分?哼哼!咱家祖祖輩輩都是黃河邊給人拉縴的,能不本分嗎?」曹躍單單地說道。
不過,曹躍看了看身邊這個乾瘦的、對自己關心備至的老人家,尤其是老人家的緊張和關切,讓十六歲就失去了父母的他心中感到了溫暖。
狗娃撓著頭說:「俺真不明白。」
「不知道。」
曹躍站起來眺望了一下,沒有人來,又重新坐到了木墩子上,回身溫聲說:「爹,這邊風大,你不如……」
曹躍笑道:「爹,你且放心吧,我有這個。」說著掏出了這三個月精心打造的一排飛鏢,笑嘻嘻地擺弄了一下,忽然右手一揚飛刀一閃,一隻剛剛從洞里露頭出來覓食的兔子很不幸地被飛刀擊中,蹬蹬兩下腿兒死了。
王三少爺哈哈大笑道:「你能懂個球,少爺我可是從小就站櫃檯邊長大,比你見識多了,你看看這黑霞峪,少爺我就走了七八十趟了,這地方要是有個土匪,咱倆都完蛋。你知道為啥我還敢來嗎?」
「叮噹叮噹……」
這年輕人叫做曹躍,以前人們叫他曹大傻子,不過自從三個月前,大冬天去黃河冰面上鑿冰打漁卻不幸落入水中僥倖得救后,曹大傻子就變了一個人一般。他接二連三地把村子里的閑漢揍了一頓,成了桃家村新的村霸,並就此宣布誰再叫他曹大傻子他就把誰打成傻子。村裡人本本來就有欺軟怕硬的習慣,見曹大傻子腦子和_圖_書忽然好用了,雖不明白怎麼回事,卻也接受了他強悍的一面,更是當他的面只敢稱呼他為曹二郎。
王三少爺指著自己的臉說:「那是因為三少爺我面子大,誰敢不給我安樂鄉王三少的面子,誰敢碰我,我日了他祖宗!」
只是兒子最近行事風格越來越大胆,因為自己得了肺癆病,居然要綁票安樂鄉王大財主的三兒子。他嘆了一口氣,呼吸著濕潤冰冷的空氣,努力壓制住了氣管里奇癢的感覺,生怕打擾到乾兒子的「劫道大業」,無論兒子是傻子還是聰明人,是好人還是壞人,這總歸是自己的兒子,總不能看著他一個人受罪,曹老漢拖著病體也要守在兒子身後。
「驢球,二十里地,爺不得饞死。」
三個月前自己的傻兒子掉入水中被人救起來,之後就開始瘋言瘋語,什麼漂流、驢友、穿越之類的。曹老漢無奈請了鄉上的著名神婆來給他招魂,豈料到這傻小子忽然之間就學會了一身的武藝,十七八個村裡壯小夥子降不住他。後來還是他自己打累了,然後忽然一個激靈倒在地上,爬起來就說剛剛自己是天上的二郎神附身,現在二郎神走了。
「爺,煙癮犯了?」
「是啊。」王三少爺又打了一個哈欠,抽出旱煙袋來,自言自語道:「解解饞,解解饞,狗娃,好好看著路啊。」
王三少爺咧著嘴刺著大黃牙,無精打采地又打了一個大哈欠,用驢鞭子捅了捅前面拉驢的少年,說道:「我說狗娃啊,咱還有多遠啊,爺撐不住了,這要是有一口大煙抽就好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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