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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躍抱著陶悅騎在馬上，將她伏在自己胸前，說：「我去哪，你去哪。」

「這……」

陶模苦笑道：「我是不贊成冊立皇太子，只是太后如今行事高深，我不能估測啊。」

水玲瓏道：「你別看二小姐平日拎著皮鞭呵斥人很兇的樣子，其實她內心裡軟弱極了。」她嘆了口氣，說：「二小姐也是可憐得很，五歲的時候娘就去世了，姐姐大了她十歲，姐妹感情雖好，可畢竟相差太多。她又是一個把話都埋在心裏表面上裝作毫不在乎的人，你的出現成了她的港灣，可是你這個港灣卻突然塌陷了，你讓她如何受得了。」

「我不要天下，我只要你在我身邊。」陶悅抓緊了曹躍說。

忽然聽到身後門「啪」地一聲關了，他愕然地回頭看到眾僕人都跑了，而陶模關了門窗也跑了——好你個老雞賊！他嘆了口氣，心中苦笑起來，看來老雞賊沒有搞定女兒，反倒是把女兒給惹毛了。

曹躍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能說什麼，該說什麼，此時似乎說什麼都無力解釋，也無法解釋自己的忘恩負義。

是啊，皇帝駕崩不駕崩，還不是慈禧太后一句話的事兒，慈禧太后出手毒辣，人人都不會想到他將譚嗣同楊銳等朝廷重臣給殺了，但她偏偏就殺了，而且是當著數萬北京百姓和西洋諸位大使的面殺了。慈禧就是告訴大家，大清國還是她老人家說了算，別人再重要，不過就是她手中一件玩物而已。

和*圖*書鐵石心腸也化成指柔，曹躍除了對不起不知如何對這個女孩說，在看不到她的時候，他能夠痛下心來用無數個理由說服自己，國事為重兒女情長為輕。可是看到她之後，那一切理性全都化為浮光掠影。

曹躍抱起了她，她的身上似乎只有以前的一半重量，他說道：「走了，咱們回家。」

最終他們還是回到了甘陝總督府，曹躍住在軍營，不方便帶女眷入駐軍營。他們還沒有成親，只能回甘陝總督府去。

曹躍心中撇嘴，什麼叫做你不能估測，你是怕死而已，不過就是殺了湖北巡撫的兒子譚嗣同嗎？至於把你嚇成這樣嗎？你身後還有我和將近六萬大軍呢。

一瞬間，曹躍堅硬的心宛如被鐵鎚砸中的石塊一樣碎裂開來，碎成無數個碎石粉末，每一個碎石都掛著鮮血淋漓，掛著他自己的懺悔和憐惜。

「嗯。」陶悅乖巧地點頭。

不過陶模這麼說其實也不全對，因為現在的光緒皇帝的確不像是皇帝的模樣了，在遭受了維新變法失敗的打擊之後，光緒皇帝整日神情恍惚，還大病了一場。按例每次去覲見慈禧的時候，除了跪下來磕一個頭之外，便獃獃地站在一旁，不和別人說話也不與任何人交流接觸，彷彿一個活脫脫的傻子一樣。

「對不起，我對不起她。」曹躍心痛地說道。

我不能對不起這個女孩了，我再不能對不起這個女孩了。

陶悅茫然地抬起頭看和圖書著關羽的塑像，說：「他會顯靈嗎？」

但粗心大意的曹躍沒想到的是如今陶悅的身體虛弱的很，躍這個壯漢坐著在馬上一路狂奔曹能受得了，可是體重只剩下八十斤的陶悅卻受不了。天氣漸冷又吹著風，陶悅寒氣入體外加顛簸，便劇烈的咳嗽起來，咳了一會兒她居然昏迷了過去，險些從馬上掉了下來，幸虧曹躍一把抱在懷裡。

有人說晚清四大名臣是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張之洞，曾國藩和左宗棠已然去世，現如今有人又說四大總督來，分別就是這四位了。其中資歷最輕的就要數陶模了，如果不是陶模手下有數萬血軍，還真沒有人會把他當成一回事。

曹躍感動不已，拉著她的手，一起向關二爺磕了三個頭。

曹躍一縱戰馬萌萌，從甘陝總督府直接跑出來，身後的何順王兵立即騎著馬跟隨曹躍一起走，也不知道他要去哪，身後的人叫苦不迭。

倒是一旁的水玲瓏小聲說：「二小姐得的是心病，只要她一睜眼看到的是你，病自然而然就好了。可是一醒來看不到你，病就加重三分。」

「現在。」曹躍心痛一笑。

慈禧本來就對他不滿，現在看到光緒如此頹廢，更加不滿，於是想到了廢帝立新皇帝的想法。軍機大臣之中榮祿、王文韶、剛毅、徐桐、啟秀都支持廢帝，反倒是一向不理世事的世鐸和總署大臣慶親王奕劻公然反對廢帝，並且向慈禧建議說皇帝廢立和_圖_書問題事關國體，不可輕率決定，不如詢問各方總督一番。慈禧也明白如今各個地方總督的的重要性，沉默許久之後讓人詢問張之洞、李鴻章、劉坤一和陶模四人。

此時馬蹄聲傳了過來，何順帶著親兵隊才追來了，曹躍拉起陶悅說：「咱們回家，雖然我沒有房子，但我遲早會給你一個天下。」

這個年代的大英帝國就是二十世紀的美帝，是世界霸主，日不落帝國，全球二十四個時區只有兩個時區沒有大英帝國的領土，所以大英帝國代表一發話，所有大使一致反對廢帝。慈禧太后此時對西洋各國大恨，我們大清國的事兒，管你們洋人什麼關係。

曹躍心中琢磨著這件事應該和老成持重的桑治平說說，剛剛從書房退出，便看到一雙怒火中燒的雙眼，曹躍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這雙眼睛，他對不起這雙明亮可人的雙眼，那雙眼之中充滿著信任和依賴，而自己卻背叛了她。

一直以來理智的曹躍此時失去了理智，他一把抱住了消瘦的陶悅，哽咽地說：「對不起。」

陶模揮揮手道：「你且下去吧，容我仔細想想。」

她是多麼的清瘦啊，瘦得臉上的顴骨已經看得出來，瘦得一陣風能將她吹跑，瘦得彷彿是那搖曳的柳枝一般。

假如愛有天意，那麼此刻便是天註定。

「架！」

陶悅此刻不知道是自己的幻覺，還是真實，她希望這都是真實的，但又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在昏迷之中。她www.hetubook.com.com楠楠地說：「你說過要娶我的，我等著你，我等了你一天，兩天，三天，四天，我等了你二百一十七天。天快亮了吧，我等了你二百一十八天，你什麼時候回來娶我？」

陶悅咬著銀牙，一步一步緩慢且徑直地走到曹躍跟前，曹躍微微抬起頭來，卻不知如何與她說話。此時見到陶悅已然淚眼婆娑地看著他，更是讓曹躍不知所措，伸出手來希望替她擦去淚痕，但抬起的手卻見到一張面色蒼白的臉龐。

「你要是死了，我還活著什麼意思？」陶悅看著他痴痴地說。

「他已經顯靈了，我就在你身邊。」曹躍說，又看著關二爺的塑像說：「關二爺，我曹躍曹百川在此對你發誓，我這輩子一定要娶陶悅，我若得了天下，她就是天下之母，我若身死……」

曹躍此時才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意義，他有需要用生命來保護的人，他不是機器，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曹躍嚇得夠嗆，飛奔著跑回到陶府，立即讓何順把最好的醫生請過來給陶悅看病，何順也嚇壞了，趕緊跑了出去找大夫。

家這個詞對於曹躍來說遙遠而陌生，遙遠是因為他很難有家的感覺，曾經作為一名雇傭兵的他，根本不敢有一個家。陌生是因為他很久都沒有家了，征戰攻伐算計敵手，就是沒有給自己算計出一個家來。

李鴻章、張之洞和劉坤一均表示反對，他們表示反對沒什麼，但是西洋各國大使卻急匆匆地跳了出來，英國大使和*圖*書竇那樂直接說：「我們大英帝國不會幹涉貴國內政，但我們大英帝國只認光緒二字，其他人不認。」

曹躍問：「大人，你怎麼想？」

背負著沉重的歷史的他，此刻前所未有的輕鬆，他和她來到一座空置的關帝廟前，又見她扶下馬，抱著她走入關帝廟之中。

「我就陪著你死。」陶悅雙手合十看著關二爺說。

陶悅看著他，摸了摸她的臉，似乎是在對曹躍說話，也似乎是在自言自語道：「我每次都能夢到你，可是最近你的臉越來越模糊了，讓我仔細記住你的臉。」

同樣的問題來到了陶模的跟前，陶模所以有一些難以把握，這才問起來曹躍。

「曹躍！你混蛋！」陶悅憤怒卻無力地喊著。

「你混蛋！你混蛋！你混蛋！你說過你要娶我的，你混蛋！你說過你會娶我的！你說過的，你說過的……」陶悅淚雨如下，徒勞地捶著他的後背，她的手消瘦無力，身體上似乎全都是骨頭一樣，和半年前的她判若兩人，唯獨那雙明眸如月彎如鉤讓曹躍一下子就認出來，這個自己深愛的也深愛自己的女孩，他是將他傷害得如此之深。

走到哪，哪就是家。

曹躍一笑，說：「你陪著我死，我怎麼捨得？」

曹躍說：「不著急，以後你要看一輩子。」他起身點著了關帝廟的蠟燭，紅色的蠟燭，然後拉著她跪在蒲團之上，哄著她說：「我們以後再拜天地，今天我們拜關二爺。」

「嗯，好。」曹躍呲著雪白的牙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