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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發炮彈都帶給他深深的痛楚，他抱著腦袋大聲叫喊著，彷彿叫喊能夠讓他的痛苦縮減。但他發現叫喊只帶給了他滿嘴的泥土和冰塊或者其他陣亡德軍的肉塊，他一頭砸在地上，雙手握緊了十字架開始禱告，祈禱主能夠讓他平安。

連長是原血軍的老兵，來自陝西潼關的杜大頭，杜大頭沒有名字，因為一出生頭就大，所以家裡人一直叫他大頭，等長大了，外面的人也叫他大頭，所以以後人們都叫他大頭。潼關很多人都會當兵，因為潼關縣出了一個戰神曹躍，潼關男人都以當兵追隨曹躍建功立業為傲，杜大頭也當了兵。從陝西打到甘肅，從甘肅打到新疆，從新疆打到四川，又從四川打到直隸，一直打到現在。

「那咱們也這麼干。」汪兆銘道。

「你不會是死了吧，怎麼這麼輕？」穆勒坐起來說道，接著炮火，突然看到施密特只有半個身子，下半身被炸得不知道去了哪裡。

「他們怎麼厲害？」汪兆銘刨根問底道。

「主啊，主，請告訴我，我到底是錯了，還是正確，我殺死異教徒，殺死那些野蠻落後的人，我是錯了嗎？」穆勒對著十字架說道。

杜大頭趕緊將他拉下來，一發子彈從汪兆銘的頭上掠過，嚇得兩人一陣冷汗，杜大頭給了他一腳，罵道：「混蛋，想死嗎？把腦袋伸這麼長。」

杜大頭捂著耳朵給了他一腳，罵道：「你他娘的以後回答的時候，在ｈtｔｐs://m•ｈｅｔuboｏk.ｃom.cｏｍ我耳邊就不用這大聲，我又不聾，娘了個蛋的，差點把我給震聾了。」

難道是炮彈？我死了嗎？

杜大頭一撓腦袋，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便問：「你咋會大老遠從廣東跑到這兒來當兵？」

「是，連座。」汪兆銘大聲地回答道。

爆炸的熱浪在他的頭頂上掠過，讓他在冬日里感覺不到冰冷，但隨後數不盡的石塊土塊冰塊砸在他的身上。穆勒只覺得自己彷彿被埋在土裡，他僥倖地想著，也許這樣還能夠保護自己吧。

「咱們？咱們不行，咱們的訓練不行，派人去包抄簡直就是送死。所以還是要先練出來，百鍊成鋼，平時訓練刻苦，戰時打仗才能獲勝。」杜大頭教導說道，「所謂為什麼我訓練你們幾個新兵蛋子這麼狠，就是為了保護你們，知道嗎？」

等了一會兒，雙方依舊在炮擊，杜大頭閑得無聊，問：「小汪，你說你一個秀才當什麼兵？」

「合著想著當兵當官啊？」

他今年才二十六歲，看上去卻像是三十多歲的樣子，人們也開始稱呼他為連座，杜連座。

「殺！」

「是啊。」杜大頭嘆了口氣。

連勇敢的施密特都死了，自己也會死吧，穆勒忽然想到了那個被他刺死的中國女人，充滿怨恨的眼睛似乎就在不遠處看著他，詛咒著他。

「現在知道了。」汪兆銘忙說。

「戰神？」杜大頭愣了一和_圖_書下，俄而哈哈一笑道：「戰神可不是那麼好當的，咱們曹大將軍那是屍山血海里殺出來的，手下沒死一千，也殺了八百，你行嗎？小廣東？」

穆勒狠狠地咬了一下舌頭，非常疼，這種疼讓他清醒了一些，他覺得有液體滴下來，藉著火光和爆炸，見到了紅色的血液，是鮮血流淌下來。他艱難地回過頭去，見到在他的身上的並不是重物，而是一位戰友，是他在e連的戰友家裡住在柯尼斯堡鄉下的施密特，這個鄉下小子非常勇敢，曾經殺了四個中國人，雖然都只是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中國人，但同樣他們也是舉著各國國旗的壯年男人。

忽然，噗通一聲，一個重物砸在他的背上，痛得他慘叫起來。

汪兆銘數了數口袋，又看了看手中的漢陽造，說道：「二十發子彈。」

「當然有區別，區別大了，秀才就可以做官了，童生可不行，秀才還可以參加科舉了，童生只能參加鄉試。」

施密特還說過，他要在中國搶走一公斤的金子和銀子，回家之後娶磨坊主鮑耶的大女兒馬妮娜。

施密特說過，中國人蠢得就像是他家鄉鄉下的鵝，甚至還不如他家的鵝，起碼在宰鵝的時候，他家的鵝會反抗，但是中國人居然不反抗，只是求饒。

施密特說過，這些可笑的中國人真以為投靠了外國人，就能夠得到外國人的保護，甚至有個手中舉著德國國旗的人，依舊被他一刀刺中心臟殺死https://m.hetubook.com.com。

汪兆銘一梗脖子說道：「我咋……」

「不是那個意思。」汪兆銘忙解釋說道，「我非常崇拜曹中堂，我希望能夠像曹中堂一樣成為戰神。」

「小屁孩，打起來跟在我屁股後面。」杜大頭敲了一下汪兆銘的腦袋說，這小傢伙眉清目秀長相俊朗，走在大街上估計能迷死不少女人吧，可是卻來當兵，來做炮灰，當真是嫌命長了。

「死了，你他媽的死了！」穆勒最後發出沉重的呼吸說道，施密特死了，被炸成兩截，那一半都不知道在哪。

「還有德國人嗎？」

六連以一排為刀鋒沖了出來，最前面的是一排長胡開春，他們散兵衝鋒弓著身子，按照步兵操典走s型前進，隨後是連長帶著六連二排，接下來是潘成子帶領的六連三排殿後。

「啊……」穆勒慘叫起來，他一腳將施密特踢開，但施密特被炸斷的那一部分正對著他，穆勒可以清楚地看到是施密特的腸子，內臟，甚至肝和胃。

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了，他只想著回到家裡，吃著媽媽做的烤腸，那是天底下最美的食物。

「不管趴著多少，我都不在乎，我一個一個全都把他們幹掉。」汪兆銘激動地說道。

當號角聲響起的時候，杜大頭一躍而起，喊道：「六連的兄弟們，決戰了！」

穆勒感到一陣陣噁心，重新趴在地上，乾嘔了半天卻嘔不出什麼，早上那兩片麵包已經消化了，也許只有胃液了和*圖*書吧。一想到胃液，他再一次嘔了起來，依舊嘔不出什麼東西。

施密特還說過，鮑耶家有四個美若天仙的女兒，如果戰爭結束，他去了大女兒馬妮娜，就會把他家的二女兒露易絲介紹給穆勒。

「連座！連座！你看對面，好多人被炸死啊。」在杜大頭身邊的是一個剛剛當兵一個月的廣東小孩，才十六歲，叫做汪兆銘。據說還是書香門第，聽聞曹躍大戰八國聯軍將八國聯軍打得屁滾尿流，便和幾個同學偷著家裡的錢坐船一路北上來到天津，入了伍，成為29軍293旅的士兵。

汪兆銘微微抬起腦袋，望著對面德軍陣地上炮火連天的景象，說道：「從軍四五載，不負少年頭！」

從凌晨兩點一直到天亮早上七點鐘，雙方持續不斷地進行炮擊，彼此都損失慘重，但是由於曹躍要求中國炮兵打光最後一門炮彈，似的雙方在炮擊過程之中中國炮兵無論從火力還是持續性上都好過德軍。

293旅是29軍的補充旅，一般情況下是不會上前線的，不過現在不是一般情況，現在所有軍隊都在前線。

汪兆銘立即說道：「我不是秀才，我是童生。」

「你有幾發子彈？」杜大頭忽然問。

德國士兵穆勒此時正處於崩潰的邊緣，他抱著腦袋絕望地嚎叫著，屎尿橫流。他想跑想爬，想逃離陣地，逃離中國人的炮火，但是他的身體僵硬地躲在戰壕內。

「二十發子彈……你能打死一個德國人就行了。」杜大heｔｕbｏｏｋ•ｃom.cｏｍ頭打擊他道，「別一個都打不死，被德國人殺了，德國人厲害著呢，291旅牛不，愣是讓德國人趕下陣地，傷亡慘重，要不然也不會把咱們293旅給拉上來。」

「廢話！」杜大頭說道，「你不知道，人啊，命硬著呢，輕易死不了，別看德國人好像都沒了，那戰壕里趴著不知道多少呢。」

「有區別嗎？」

「決戰！」

上午八點鐘，隨著曹躍的一聲令下，一路軍一百多個突擊連在炮火和重機槍的掩護下向德軍陣地薄弱處開始突擊。

「德國人真這麼厲害？」汪兆銘瞪著眼睛不肯相信的樣子。

「他們配合的非常默契。」杜大頭回憶著說道，「我聽僥倖活著回來的291旅兄弟們說，德國人的班組經常是幾個人掩護，一個人或者兩個人突擊，尤其是擅長包抄。德國人經常包抄到291旅兄弟們的身後攻擊，很多兄弟們都不習慣德國人這種打法，在狹窄的戰場上完成穿插包抄，你要知道這有多難，可是德國人人偏偏就能幹的出來。他們死了就死了一兩個人，可是要是成功了就能殺死十幾個人，所以啊，德國人可不好打。」

在距離他一千米的地方，29軍293旅1團2營6連全連76個人靜靜地等待著軍令，進攻的號角還沒有吹響，他們早已經迫不及待。

「施密特，施密特，你醒醒，你他媽的壓到我了。」穆勒喊道，可是施密特沒有反應，他回身推了一下施密特，施密特從他身上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