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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醫館水月錄

作者:唐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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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伯篇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第二十三章 葛生蔓於野

河伯篇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第二十三章 葛生蔓於野

但是這一次去揚州,渺渺是非常希望能與無月一起的。她向東皇太一告假,說自己有事要去揚州一段時間。東皇太一痛快地答應了,並對她說,揚州那邊正巧有人求診。渺渺趁勢言道:「許久未能向山鬼討教藥理了,不知山鬼此番可否同行?」
這雖是一首悼念逝去愛人的詩歌,渺渺每次讀到,卻會想起亡故的族人,想起江琴,想到如果千羽已不在世上,自己的一顆心,又當如何安放。如果千羽現在正一個人睡在不知何處的地下,那麼他該何等孤獨,自己又該何等孤獨?
陸渺渺隔些日子,便會到季無月的結燈草廬訪他。無月有時在,有時不在,倒也不會特意打招呼。二人見面,除了交換些探得的信息,便是無月拿出一兩種藥材,指點渺渺如何使用。
陸渺渺吃了一驚,江陵,那可是千里之外了。
陸渺渺回來,不久便去結燈草廬尋季無月。無月果然不在。通常,他要外出,或是去哪裡,是不刻意對渺渺言明的,但這一次,他卻讓麾下鬼眾帶了一張字條給渺渺,上面寫著:
無月凝望著她。許久。方默默地點了點頭。
不知是不是跟著無月學習藥理的緣故,渺渺醫病的能力增強得很快,不但診得準確,竟還巧妙用藥,獨立治好了兩三例疑難雜症。東皇太一對此也頗為讚許。
這一路奔波得緊,還是十分累人。陸渺渺一覺醒來,天色已經大黑了。溽暑時節,室內頗為悶熱,渺渺見窗外新月升起,十分明亮,便披了件紗衣,乘著月色到外面散起步來。
無月點點頭:「蕭大人我也多少了解一些,這個人的心思手段,比常人沉穩老辣得多,這種事不會信口開河。再和-圖-書者我在內衛,名為護衛皇族,但新帝即位后卻從來未能接近過內庭,由此便可窺見一斑。」
「葛藤纏繞著酸棗樹,蘞草長滿了這墳墓。我的愛人埋葬在這裏,誰和我一起?只有孤獨地睡去。」
這都大半年了,蕭敬煌始終一付無欲無求的樣子,實在弄不清他究竟是出於什麼目的,把那麼寶貴的羊皮卷拿來給自己看。不過,是狐狸,尾巴總有一天要露出來的。
有時候,無月會讓極其稀有的藥材當場生長出來,並一點點地剖開給她看。每每看到這種奇妙的場景,渺渺總會慨嘆花鬼這個種族的神秘莫測。只是,無月每次讓植物生長總要或多或少地流一點血,彷彿流血對他來說是十分平常的事情,這一點總讓陸渺渺的心裏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這段時間,陸渺渺跟隨東皇太一出診了數次。她驚奇地發現,除了極其危重的病人之外,東皇太一很少渡自己的氣血給別人。他多數時候只是用普通的方法診斷用藥,治療方法極盡出人意料,毫不在譜,卻不失簡潔明了,又極為有效。這種跳脫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風格讓渺渺頗為敬佩,也從他身上偷師了不少技藝。
行走間,不知不覺已來到了湖邊。七月的湖面上隱隱送來荷花的清香,岸邊垂柳拂堤,在黑夜中影影綽綽。隨著一陣輕風吹過,卻有輕輕的歌聲飄進了渺渺的耳中。
「葛藤纏繞著牡荊枝,蘞草長滿在田野里。我的愛人埋葬在這裏,誰和我一起?只有孤獨地居住。」
唱的正是詩經唐風裡的《葛生》。
蕭敬煌替她付了房錢飯錢,卻並未露面。渺渺知道他定然就在身邊窺伺自己,心裏負和*圖*書氣,也並不想見他。她慢慢地走著,心裏揣度著蕭敬煌的用意。如果說是想保護她,她總也沒辦法相信。但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掌握了什麼,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就這樣,值得花這麼大功夫在自己身上么?
而那個唱歌的男子,一身白衣,就立在遠處的一株大垂柳下,背倚樹榦,長發披散,有些濕漉漉的感覺,整個身軀,彷彿風一吹就會飄零一般,瘦弱無比。
你睡的角枕閃閃發光,你用的錦被華美絢爛,但是你已經死了,又有什麼用呢?你就這麼一個人死了,你可知道夏天有多麼炎熱難熬,你可知道冬夜有多麼凄涼漫長?等我苦苦挨過了百年之後,便可以與你睡在同一處墓穴里,永遠都不分離了。
「角枕粲兮,錦衾爛兮。予美亡此,誰與獨旦?」
世人皆知道,扁鵲是一位神醫,卻沒有人知道他是會使劍的。尤其是「重劍」,這必是十分了解妖瞳、知道扁鵲力大無比的人,才會選擇把秘密留在這樣一件物品上。由此可見,留下這七件秘寶的人,必定與妖瞳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荊楚和大漠,畢竟都相當遙遠。渺渺和無月商量了一下,決定從離建康最近的地方查起,也就是揚州。圖中記載,在揚州方位的寶物,是「夫差劍」。
東皇太一不假思索地答道:「山鬼不在。山鬼去江陵出診了。」
無月話並不多,普通的藥理也不講,說的倒大都是書上不曾記載的。十分簡潔的幾句話,常常讓渺渺有茅塞頓開的感覺,心中十分喜悅,只覺藥理之精妙,當真是變化無窮。每每她因為懂得了新知而歡喜雀躍,無月便只靜靜地望著她,眼神中https://www.hetubook.com.com彷彿生長著一種對他自己來說也十分陌生而新鮮的情緒。只那氣息,是一日勝似一日的柔和。
只是他小小的年紀,怎會將一首戀歌唱得如此撕心裂肺?而且他的聲音,比他的實際年齡,要成熟蒼涼得多。
只有一點,自從陸渺渺與季無月結成了攻守同盟,不知是東皇太一有所感應還是出與巧合,二人竟再沒有機會一起出診。多數時候,是東皇太一自己帶著陸渺渺,無月被派到哪裡就不知曉了。不過因為常常見到無月,陸渺渺對此倒也沒有太在意。
「葛生蒙棘,蘞蔓于域。予美亡此,誰與獨息?」
「江陵。歸來計議。」
唱歌的男子唱得極為動情,渺渺遠遠地站著,甚至覺得能從他的歌聲里聽出眼淚來。只聽他接著唱道:
「葛生蒙楚,蘞蔓於野。予美亡此,誰與獨處?」
渺渺道:「我知道你什麼都強,族群又擅長暗殺,但我還是希望,你做事之前,至少能知會我一聲,凡事多個商量。我孤苦伶仃了十年,見到你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可不想轉眼就又失了。」
當時從蕭敬煌的羊皮卷中窺得秘密之後,陸渺渺連忙回到千羽堂,關起門來連寫帶畫,將硬生生記在腦中的地圖和字跡,分毫不差地記了下來。
畫好之後,她才來得及仔細觀看思考,卻發現圖上記錄的七件物品,大都是名頭如雷貫耳的稀世珍寶。圖上繪著七件珍寶的分佈地點,是整個神州大地,東南西北無所不有,極為分散。實際上,這都過去數百年了,七件奇珍是否在藏在原來的地點,那可是誰也不知道了。
渺渺望著紙上清秀有力的字跡,嘆了口氣。她已對東皇www.hetubook.com.com太一告了假,又答應了揚州的出診,如若收回,怕他難免要生疑。無論如何,這次還是自己先去探探比較妥當。
揚州古稱為邗,曾作為吳國的都城,因此夫差劍留在了揚州也並不奇怪。羊皮卷上標註的方位倒是很怪異,陸渺渺找了一張揚州地圖來比對,發現這個地點並不在城外偏僻之處,倒是在城中心的樣子。看來,還是只能到當地去查探,才能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
另一邊,自從知道了劉瑾與東皇太一的密切關係,陸渺渺每次見東皇太一時都格外存了小心。既要顯得自然,凡事又要三思而後行,不敢多說一句話,不敢多行一步路。東皇太一待她反倒很隨意,診病方面哪怕她有些閃失,對她也頗為寬容。
男子歌聲中的傷感之情越來越強烈,唱到最後,聲音竟已有些嘶啞。渺渺驀然回過神來,竟發現自己已是淚流滿面。
陸渺渺抬頭望了望,但見皓月當空,說不出的澄凈,令人不自覺地想起無月清冷出塵的側影,心中便不由地念道:「也不知江陵的月色,是否與這邊一樣晴好?」
陸渺渺彷彿中了巫術似的,不自覺地緩緩移步向他走了過去。白衣男子發現了她,向她轉過頭來。月光灑在男子的身上,陸渺渺驚訝地發現,這實在算不上是個「男人」,最多算得上是個「男孩」而已。
東皇太一又道:「不必叫山鬼,河伯在揚州。」
季無月看了地圖,奇道:「其中有一處,竟就在花鬼的故里附近。」一邊說,一邊指著荊楚地區「隨侯珠」的方位。
陸渺渺更關心的,卻是西北地區所標記的一處寶物,名字稱作「扁鵲重劍」。
「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冬之和圖書夜,夏之日。百歲之後,歸於其室。」
他的身材並不高大,一張瘦削的面龐非常清秀,看上去最多十四五歲的年紀。方才唱的歌可謂極度悲傷,但他的神情卻並不顯得凄絕,整個人身上縈繞著一股柔和的光芒。有極少的人,見第一面便會給人非常善意溫暖的感覺,彷彿有神光籠罩在身上,眼前這個悲傷的少年,顯然就屬於這一種。
忽然掌握了太多的信息,陸渺渺一時消化不了,所以她決定不急於一時。一方面,表面上不動聲色,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另一方面,她開始留心收集宋帝劉裕的信息,也開始仔細研究那張羊皮卷上抄來的地圖。
就好像,一切從來都不曾存在過。
「你不要莽撞行事。蕭敬煌這個人靠不住,但是他說皇帝近不得身,倒恐怕並非空穴來風。不知底細,莫平白去送死。」陸渺渺勸無月。
唱歌的應當是一名年輕的男子,嗓音輕柔,飄飄渺渺,音色卻是說不出的悲傷凄涼。陸渺渺讀詩書,並無特別濃厚的興趣,所以對於大多數詩歌生不出什麼感慨。唯獨這首《葛生》不同,在第一次誦讀時便落下淚來,此後每每遇到,總是憂傷不能自已。
山鬼無月得了陸渺渺給的這些信息后,許久沒有說話,一張俊美無倫的面孔顯出異乎尋常的冷靜。從他的反應來看,他對尋找秘寶,顛覆天下並無多少興趣。渺渺感覺,無月心中所想,更多的恐怕是如何直接暗殺了劉裕比較痛快。
少年望了望陸渺渺,緩緩地垂下了眼瞼,長長的睫毛上不知是沾了水氣,還是掛著一滴淚。陸渺渺驚訝地看著他的身體在夜風中漸漸變得淺淡,最終忽然消散在湖上氤氳的水氣里。歌聲早已不在,只剩下了蟬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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