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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醫館水月錄

作者:唐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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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君&湘夫人篇 沅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 第七十三章 絕壁立千仞

湘君&湘夫人篇 沅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

第七十三章 絕壁立千仞

蕭四,就在此刻,你,又在做些什麼,想些什麼?
說著,東皇太一忽然轉向季無月:「山鬼,我勸你少折騰,別干這些作死的事,沒人感激你。你受了我的真氣,七日之內必定複原,我勸你原地休養,莫要亂跑誤事。少司命,我另有他用,先帶走了。」
這個人,竟然憑著一己之力,關閉了三界門!
如此大量的鬼邪,簡直是見所未見。如果命運就是要我們死戰於此,我們已然重逢,倒也再無遺憾。
無月?陸渺渺心裏大急,怎麼不好了?凌佐寒待要起身,卻被她按在榻上。
猩紅的血淅淅瀝瀝地滲入腳下的土地,在暗夜之中顯得觸目驚心。如同挑釁一般地,一株碧綠的草從土地中生髮,就在三界門的前面迅速生長。這綠草如蘭似蕙,健碩茁壯,充滿生機。綠葉飽滿,枝苔抽發,就在那碧綠叢中,一點點地綻開了嬌紅似火的花朵,傳奇一般地點亮了周圍的黑暗。
但是他的手臂一下就被陸渺渺攙住了。陸渺渺抬起他已經在愈合的左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用小小的身軀撐著他,眼睛里全是感激的淚水。看著她這付模樣,無月忍不住淡淡地一笑。什麼,都值得了啊。
有那麼一天,我會像凌姐姐牽著遲大哥的手那樣,牽著千羽的手嗎?不知道哥哥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他應該跟蕭四一樣的年紀,會不會也像蕭四一樣高了?記得最初覺得蕭四親切,還真是因為他跟哥哥有些像呢。
凌佐寒發出撕心裂肺的慟哭。怎麼,會是這樣的結局?
剛剛深吸了兩口清晨冷冽的空氣,陸渺渺就看見遲峰從樓梯上下來。
無月躺在床榻之上,看上去極度虛弱,如玉的面孔上竟破天荒地泛著潮|紅。陸渺渺將手指搭上他的腕脈,他心跳原本就快,現在快得如擂鼓一般,而且,搭在他手腕的指尖,居然傳來了熱度。渺渺用手覆在他額頭一試,頭一次,感覺到https://m.hetubook.com.com了「熱」。
都不知道是怎麼回到了隨縣的離憂茶社,只知道遲峰和凌佐寒始終手牽著手,一刻都沒有放開過。無月在途中就有些體力不支,回到茶社馬上就歇下了。陸渺渺也早早地躺下,卻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陸渺渺忍著心裏的悲痛,上前兩步,走到凌佐寒的身邊,牢牢地盯緊了她。如果她有任何異動,陸渺渺就準備先下手為強。
她非常興奮。想到凌佐寒八年的苦痛相思,終於有了一個圓滿的結局,從此可以與她的心上人廝守終老,她就忍不住想要笑出聲來。本來,這都是不敢想的事情,可是,托無月的福,這做夢一般的幸福,居然成真了。
無月抬手指著陸渺渺道:「帶著她走,離我越遠越好。」
這邊凌佐寒也紅了臉。兩個人手拉著手,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氣氛十分尷尬。卻在此時,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遲峰焦急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少司命,你在么!快來看看,山鬼他,不好了!」
就在這時,在遲峰與三界門之間,忽然爆發出一股極為強大的力量,這股力量籠罩了天地,黃昏忽然被夜幕吞噬。這股力量與三界門對抗,居然打了個平手,周圍的一切剎那歸於靜止,風不在了,聲音不在了,光影都不在了,只剩下一個黑色孤寂的影子,手持冷黑色的長劍,緩緩割開了自己左手的腕脈。
「不要問。」無月凝望著她,「你照顧好自己。」
遲峰愣了一下,見陸渺渺站在院里,笑吟吟地望著他,臉上忽然一紅,露出了一種十分古怪的表情。陸渺渺簡直想象不出,這個「冷」型的成熟美男臉上居然會出現這樣的表情,竟好像是――羞澀?
「姐姐你躺著,我去看看,有事再叫你。」說罷,陸渺渺急匆匆地跟了出去。
季無月靜靜地立在三界門前,身影冷傲和*圖*書,不似在人間。他與他腳下逆天而生的曼珠沙華如同強大的守護之神,傲然直視那彼岸之物,宣告著,你要的,已經全部都在此處,所以,回去吧!
陸渺渺皺了皺眉頭,凌姐姐身體不適,你作為神醫一名,不照顧她,反倒在這裏怪裡怪氣地瞎溜達?
有那麼一天,我會手刃了仇敵劉裕么?會禍亂了他的天下么?不知為什麼,劉車兒那張充滿朝氣的面孔和亮星一般的雙眸清晰地浮現在眼前。車兒,到那時,我該以什麼樣的姿態,面對你?
黑衣人身形一晃,已到了陸渺渺面前,這下陸渺渺的一驚非同小可。這個人,是……慕君歡?
陸渺渺頭腦里亂七八糟的,一夜沒有睡好。第二天天剛亮,她就起身穿好衣衫,梳洗完畢,到茶舍的庭院里散步。
遲峰與凌佐寒忽然感覺身體一陣輕鬆,彷彿壓制了他們八年的枷鎖一下子解開了。遲峰活動了一下手指,發現流失的生命力,又一點一點回到了身上。所有人都不可置信,悲喜交集。只有無月的身形晃了一下,右手將渡鴉重重地插|進泥土。
金色的山峰發出耀眼的光芒,衝擊的波動如群山周圍繚繞的雲霧,一圈一圈地向外蕩漾,凈化著周圍的鬼邪,將它們衝擊得魂飛魄散。對面的牌樓上,靜靜地立著一個黑衣人。他抬起手掌,催動內力,金色的閃光爆漲,所有的山峰一瞬間壓向了三界門。一片眩目的燦爛之後,所有的一切忽然歸於空無。
在他們的面前,忽然平地拔起了一座座金色的山峰,像一道道壁壘,將他們牢牢地保護在裏面。鬼邪撞擊在這金色的壁壘之上,就像水珠觸上了燒紅的烙鐵,呼地化為一縷縷淡色煙塵。
幾道藍光在人群中炸開,數道黑煙從寄主身上析出。卻是凌佐寒手持弓弩,加入了戰鬥。
一切,都有了一個歡喜而寧靜的收梢。
「佛祖之道,壁立千仞。」
「我有點和*圖*書累了,需要好好地睡一覺。」無月的聲音很輕柔。
凌佐寒撲在遲峰的身體上,慌亂地感覺到他的手越來越冷。但是,遲峰還記得她,他的一雙眼睛仍含著笑,痴痴地望著她。
彼岸的魔鬼,雖然惡毒,卻從不食言。遲峰安靜地躺在地上,覺得所有的生命力漸漸地從身體剝離,被黑洞洞的三界門一點點地吸引進去。
陸渺渺道:「別傻了,你本來也不會騙人,不要費心思編瞎話哄我,反正我絕對不走,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會走。」
「我去看看凌姐姐!」話音未落,她已丟下遲峰,「蹬蹬蹬」跑上了樓。
三界之門幽深地靜止了片刻,忽然之間縮小、關閉,苦難的契約化為灰燼,霧靄散去,夜空點起一顆最亮的星。
只在陸渺渺的影子消失的剎那,無月手指輕彈,就在她的體內,種下了一顆小小的種子。
東皇太一向季無月的體內渡入了大量真氣,起身的時候,額上居然隱隱地滲出了汗珠。陸渺渺道:「東皇,你怎麼來了!要不是你來,我們今天真是凶多吉少。」
東皇太一冷笑道:「我怎麼來了?一群狼心狗肺的東西!你們四個占我國醫館半數的人手,居然私自湊在一起瞎胡鬧,難道我能不來看看?」
三界門大開,一時間凄風苦雨,鬼哭厲號,一縷縷黑色的霧氣從三界門中噴湧出來。鬼邪從三界門逆行至人界,這是見所未見的事情。清晨鬧市中心已有不少人,一見此景,嚇得四散奔逃。但人的腿腳哪敵得過鬼魂的速度,剎那間便有大群人被鬼邪上了身。
陸渺渺用起妖瞳,試圖摸清鬼邪的行動。我也必須做些什麼,她拔出彎刀,就算拚死,也不能讓它們近了無月的身!
陸渺渺和季無月同時明白了這個人的身份。這樣的真氣,這樣的力量,除了東皇太一,還能有誰?只是東皇太一的模樣千變萬化,這一次變的這個,著實有些嚇人。
https://www.hetubook.com.com無月,我該以什麼樣的姿態,面對你?
話音未落,陸渺渺驚訝地發現自己已被扛在東皇太一的肩頭。東皇太一身形一閃,已然到了對面的房頂,再一閃,便消失在眾人的視線里。
「為什麼!」陸渺渺怒道。
說時遲,那時快,原本已經大亮的天,忽然間暗了下來。觸目驚心地,就在這離憂茶舍樓下的院子里,空氣忽然被撕開了一條黑色的口子,越來越大,越來越黑暗。緩緩張開了的,是三界門。
無月緩緩地張開眼睛,對遲峰言道:「托你一件事。」
無月眉頭一皺,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卻是無力追上東皇太一的步伐,只得任由他攜著陸渺渺離開。
遲峰和凌佐寒聽說這個是東皇太一,倒也不太吃驚,因為他們每次見東皇,東皇的模樣都不一樣。二人便向東皇太一作了一揖,表示禮敬。
陸渺渺敲了敲門,也不等回應,便推門進了凌佐寒的房間。房間里瀰漫著淡淡的香氣,凌佐寒斜倚在榻上,身上穿著一件大紅色紗衫,蓋著錦被,紗衫輕透,隱隱約約地露著白膩的肌膚。
就在陸渺渺用身體擋住了季無月的一剎那,似乎有神跡就這麼發生了。
遲峰道:「你儘管說,我豁出命去,也要做到。」
「遲大哥!」陸渺渺親熱地招呼,「凌姐姐起了沒有?」
「山鬼,對付鬼邪,原本就是除鬼師與渡鬼師的責任。我們的命是你給的,今天能為你一戰,是最好的結局。」
「你們快走。」無月拔出劍來,輕輕地從窗口躍出,落在院內。至少,希望最後的力量,可以確保她逃離此地。
花葉共生的曼珠沙華,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的花!
遲峰穿了一件灰色的袍子,長發隨意地挽起,十分素淡,並無平日的華麗,但面色卻不像以前那般冷峻,眉梢眼角都含著笑意。
這,怕是昨夜情難自持,太過激烈了吧!
慕君歡示意季無月坐下。二人一前一後,盤膝席https://m•hetubook.com•com地而坐,慕君歡雙掌貼上無月的背心,兩股真氣便源源不斷地向他體內輸了進去。
慕君歡並不理她,繞過她徑自走向了季無月。無月皺起了眉。不是說,這個人死了?但是,不像他,因為這個人的身上,根本就沒有屍氣。
「她,有點不適,還在休息。」遲峰忽然慌裡慌張地說道,「山鬼睡了好久了,怎麼還不起,我去看看他!」
季無月吃力地支撐起自己的身體,用手去摸床頭的渡鴉。他已經感受到了,一切都沒有結束。這一次,是他逆天行事,來自三界的反噬,迅速地找上了他。可是現在,他的體能已經完全虛脫,不要說保護陸渺渺,就是自保都難。
陸渺渺使勁地點點頭,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
現在早已經過了三界開門的時間,而且,鬧市中心,陽氣極強,根本不該是三界開門的地點。一切,都是異象。
看到那重重疊疊的金色山峰的時候,陸渺渺的心中忽地鑽入了兩句偈子:
但是遲峰從腰間掣出一條銀色的軟鞭,站在了他的前面。
那麼我的夢,會不會也有那麼一天,可以成真?
這,也不算是食言。生命都沒有了,記憶還怎麼會在?
壁立千仞!
這,大概真的是糟糕了。昨天的一役,他也許極度虛脫了。
他用長劍支撐著自己的身體。這一回,用盡全部的力量了,真的是身心俱疲。
「渺渺。」凌佐寒支撐著身體想要坐起來,臉上卻掠過一絲苦楚神色,陸渺渺忙上前兩步扶住。她正待出聲詢問,卻忽地發覺,凌佐寒長發披散,眉眼間卻含著春色,白膩的脖頸上落下紅梅點點,床榻間一片凌亂,床頭還放著一件夜藍色的男人衣衫。
陸渺渺當即面紅耳赤,暗罵自己腦子怎麼如此糊塗。這兩個人苦苦相思了八年,一旦見了面,看得見摸得著了,互訴衷情之下,若還能把持得住,那簡直不是人了。
無月皺了皺眉,言道:「湘君,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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