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翠蕊
屋外稀稀疏疏的飄起了雪，像是春日里盈盪在空氣中的微小柳絮，彷彿不存在卻有無處不在。
直至再也看不見，什麼也看不見……
只見屋內粉色的床帳猛烈的搖動，壓抑的嗚咽與野獸一般的低吼攪在一起。忽而，一隻青蔥玉手自裏面探出，連著帳子一同，死死抓住床單，用力之大，已是有些扭曲：「不……不……要……」
雙眼裡卻汩汩的漫著淚水，順著臉頰，沿著脖頸，一直落在衣衫里。
但是經過方才那一幕，翠蕊這時候會想見到她嗎？不會給翠蕊更大的刺|激？
等翠雪離開后，初七才從暗處慢慢的走出來，看了一眼離開的翠雪，她眯著眼想了一下。總覺得怎麼想怎麼不對勁，隨即便轉身快步向翠漪園走去。
翠蕊……
一瞬間，初七隻覺猶如五雷轟頂，一顆心彷彿要被擠得爆炸了一般。
除了這個名字，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什麼。
她在說，救我。
她腦子像是擠滿了粘膩的東西ｍ•hｅｔｕbook.ｃｏm.com，又像是空白得什麼都沒。只是蹲坐的牆邊，獃滯的睜著雙眼。
說完，她站起身頭也不回的向遠處走去。
她的嗓音有些嘶啞，不知道怎的像是破了嗓一般，說出話來，一字一字的，疼得厲害。
她還記得下午自己拉著翠蕊的雙手，喜不自禁的叨念著這話。記得翠蕊埋著頭，洇紅的臉色里透露出羞澀的樣子。
翠萱這下猛地見到初七，先是一怔，隨即慌裡慌張的說道：「初……初七，你……你來啦？」
初七卻是仰頭看向渺無邊際的天際，雪花細細碎碎的落在她的臉色，伴著徹骨的寒風：「下雪了。」
帶著哭腔的歇斯底里的聲音，傳到耳邊似乎有著無垠的熟悉感。
聞到撲如鼻的熟悉氣息，她猛然瞪大了雙眼，用力搖頭，想要開口說話。卻因嘴巴被堵住了，如何也說不出來，只是一片嗚嗚的模糊聲。
「娘，她是翠蕊。」她看著黑沉沉的天際開口一
ｗｗｗ.hetｕｂｏｏk•cｏｍ•cｏｍ字一字的說道，是那個打小陪著她嬉笑打鬧的翠蕊。是那個事事向著自己的翠蕊，是那個馬上就要成親的翠蕊……
太好了，這可真是太好了。
是進去找翠蕊，安慰她？
「蕊」字尚未出口，她的嘴巴全猛然被人堵住了。這忽如其來的變故弄得一懵，來不及反應究竟除了什麼事。只覺得身後之人使出全身力氣硬生生的拖著她要往外走。
「看，我就說要落雪了。」
「初七……」過了良久，那人輕輕的喚她，帶著一絲不忍、一星膽顫。
她不敢去找翠蕊，卻又放心不下，只得走到院，靠著牆邊蹲了下來。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該做些什麼，又能做些什麼。
她正覺得奇怪，那女聲有斷斷續續的傳了過來：「不要……老爺……奴婢求您了……」
她想也未想的，三兩步朝著發出聲音的方向疾步跑去，而此時翠萱早已不見了身影。等她來到門前，見那朱紅的雕花門半掩著。和_圖_書想也不想，她忙推門朝著內室跑去。
「辛……辛綉娘拿了好些樣子來，」那翠萱似乎十分緊張，講起來話來也是磕磕絆絆：「說……說是給院里人一人綉條帕子……都……都去綉樓選綉線去了。」
她似乎也未曾料到此刻初七竟然會在房內，在絕望中，她張嘴說了幾個字，卻是無聲的，彷彿再發不出聲音一般。
看著紛紛擾擾的落雪，看著沉寂的黑夜，看著光禿禿的枝椏……
「翠……」
初七疑惑的四處張望了一番，正準備去找翠蕊，忽然卻見一個綠衣的丫環跑了出來。
「我……我現在就來去的。」聽初七這樣問，翠萱忙回罷話，便抬腳向院外走去。
不好，猛然想明白這熟悉感緣何而來的初七，一顆心不由嘭的一跳，腦子一下子變得空白無比。
難道真像翠雪說的，都跑出去偷懶了嗎？
然而掀開內室的垂簾一看，她卻愣在了當初。
見她也是這樣一副樣子，初七不禁越發覺得奇怪：「出什hetuｂoｏk.cｏｍ.cｏｍ麼事了嗎？院里其他人呢？」
「翠萱？」她認出是伺候在夫人身邊的丫鬟，是年前才買進來的一個丫頭。雖彼此不太熟稔，但也說過幾回話的。
翠蕊……
「啊！」
是翠蕊！翠蕊出事了！
等到了花園裡那人才松罷手，她一鬆手，初七便癱坐在了地上，雙眼獃滯的望著前方。來不及了，她知道，就算現在趕過去也來不及了。
她忽然覺得透骨的荒涼，彷彿經過了滄海桑田一般，眼看著繁華落盡的荒涼與無助，徹骨又絕望。
兩人均是沒有說話，細小的雪花揚揚洒洒的隨風飄落，附在鼻尖，迅速的化為極小的水珠。
隨即似乎床內之人在使力，將她一下子拉近了帷幔里。這一回，卻再也沒聽見她的呼救聲，只餘下那粉色的帳幔在空中輕輕的搖蕩著，像是方才的一幕從未發生一般。
腥甜的血氣混合著淚水的咸澀一瞬間咻的湧進了口裡，她死死的盯著前方，直至完全退出了屋子。
她勾著唇角，無聲一笑。
然httｐs://m.ｈeｔｕbｏｏｋ.ｃom•ｃｏｍ而越接近翠漪園，她卻越覺得奇怪。按說這麼大個園子，又是夫人住的，少說是有十來個丫鬟婆子的。然則此刻除了滿園為了應景而掛上的燈籠外，卻無端端的讓人覺得寂靜得慌。
正在這時，忽然翠蕊從帳中掙扎著探出頭來，臉上帶著凌亂的淚痕。深皺著眉，眼神絕望的望著某處。雙手向外胡亂抓著，似乎是想逃離開那個齷齪的地方。
初七睜著雙眼，看著晃動的床幔，內心浮現出從來未有過的無力和深深的絕望。她的淚順著臉頰啪啪的打在捂住她嘴的手上，是那樣的炙熱與滾燙。她張嘴死死的咬在那人的手上，卻只讓那人將她的嘴捂的更死。
正在這時忽然從不遠處傳來一聲女子的尖叫，凄厲的聲音裡帶著不可磨滅的絕望。在這種時候忽然聽來，初七隻覺渾身猶如倒澆一桶涼水。
但初七卻看得清清楚楚，是救我。
「這樣啊！」她說得斷斷續續的，初七費了好大的神才弄明白過來她的意思：「這可是好事，你怎麼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