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官盈朝？
在一邊的初七初時聽姜煜桓要雅座，便有些吃驚，不由的多看了他一眼。她一直以為姜煜桓只是花有重手下的一名掌柜，但如今看他神情氣質，穿著用度，竟遠不似一般掌柜。
她口中說著，已是直接伸手從腰間的荷包中取出紙與炭筆，直接繪了起來。她如今身邊時時帶著炭筆與紙，以防忽有靈思隨時記載，這一習慣她前世便有。
姜煜桓亦是同初七一樣住在花枝衚衕的宅院里的，只是初七在東院，他在西院，隔得也算遠。再加上初七是個現代人出身，太過抵觸反倒顯得做作了。只要在日常中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做到問心無愧便是了。
「大哥你看，這是單個的衣架，上頭裝一隻鐵質挂鉤，可以將它掛在起來，這兩端延伸開去，可以撐出衣衫的大致形狀，造型又比那人體要簡單許多，雖說效果略有不及，論起來，總是要比將衣物擱置在箱籠中來的方便許多……」
「確確是不錯的！」姜煜桓亦是瞭然含笑，他是何等精明之人，一聽初七這話，心中已明白過來。
買完必須的一些用品，她走在街上，便覺沒了目的，只是安步當車，隨性而行。走了好一會子，卻已到了玉帶河邊上。這玉帶河原是通聯晉京城外護城河的，經了這些年的營建，儼然已是花紅柳綠，碧草成茵，好一派春深美景。
初七聞言一怔，旋即抿嘴笑了起來，這小二還真是擅能推銷。想了想，她也就點了頭道：「好，就來一壺我們嘗嘗吧！」
小二忙答應著，看看二人又問道：「二位可要嘗嘗本樓的酒？」
效果或比不上這個，但總比將衣服疊在一塊要強得多。而且到時候給模特穿上了衣服，自然也就將原本模特身上雕著的衣物給蓋住了，倒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姜煜桓忙也舉起酒盅，二人對飲了一杯。初七慢慢的品著口中米酒，那酒微甜，酒味雖淡薄，口感卻是極好，又細糯綿長，不虧那小二極力推介。
她還在回味之中，那邊姜煜桓已忍不住開了口贊道：「這酒倒還真是不錯！」
一眼望去，滿目檐角高翹，朱戶深深。想來這靠河兩岸所居之人，非富即貴，無一平民。
姜煜桓亦是瞭然一笑，正欲揮手令小二下去。不想那小二已伶伶俐俐的對著初七開口又勸道：「本樓的米酒素有盛名，酒味淡卻滋味醇厚，最是適合女子的。更有養顏的功效，姑娘不妨試上一試！」
姜煜桓倒是頗為同意，連連點頭道：「也好！」
草草結束了行程，二人走出「霓裳」。此刻已是正午用飯的時辰，姜煜桓猶豫了一下，便指著對面那家懸挂著高高酒旗的酒樓道：「已是中午了，不若陪我到對面吃個午飯吧？」
這金晉可是沒有女子優先，享有點菜權的規矩，因此便聽得那邊姜煜桓已在吩咐小二：「不必上太多，只揀清淡拿手的隨意來個三四樣，其餘蜜餞果子，只斟酌著配上便是了！」
想著自己大概無意中刺中了姜煜桓的痛楚，她連忙歉然的對姜煜桓笑笑道：「姜大哥，抱歉！我並非有意如此說，只是見大哥談吐頗為不俗，才……」
出了酒樓，姜煜桓仍去了霓裳，初七想著要購一些物什，便辭了出來，自去逛街。春日的天氣已愈發的暖和了，街上行人更是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她這話裡帶著試探，姜煜桓豈是聽不出的。想著自己方才也在疑惑著初七的身份，姜煜桓不覺淡淡一笑道：「如若不是簡單的商人，那你看我，豈還能是做官之人么？」
姜煜桓靜靜看她，一時竟為她的神采所折，於她口中之言，不過聽了個七八成。雖則如此，這奇思妙想卻還是將他聽得瞠目結舌。待她說得完了，他才微微的嘆了一聲，帶了幾分讚佩：「初七，我有時真不知道你是如何想到這些的？」
看著他出去后，初七這才低頭看那桌上的米酒。是米黃的色澤，隱隱帶著一股清淡的酒香。光是聞起來，她已是不覺起了幾分興，便舉了酒盅向姜煜桓笑道：「姜大哥，這一杯便算我敬你的，預祝霓裳一切順利！」
姜煜桓便問他可還有雅座，那小二聞言，笑容更顯ｈｔｔｐs://ｍ•ｈeｔubｏｏk•ｃｏm.ｃｏm殷勤，一路引著二人直上二樓。
二人一面走一面商量著，姜煜桓指著一層架子道：「這邊我打算擺放各色綾羅綢緞，供人挑選，而這裏……」
初七嘆了口氣，這也正是她心中所想的。這些木質的人體模特平日里是不怕的，但是等霓裳開得大了，難免有人效仿，亦免不了有人存心生事，那時這木製模特怕就成了禍患了。
「不了。」初七搖頭一笑回絕道，她可沒有在酒樓與男子對坐喝酒的興緻。
那聲音本是放得極低的，然而聽起來確實熟悉無比。初七聽在耳里只覺得一陣轟隆隆之聲，于青天白日之下，彷彿一記驚雷。她驟然抬頭，對著那小車衝口叫道：「盈朝！」
對面的酒樓名喚仙客來，上下三層，看著倒也氣派。此時正是中午，樓中客人雖算不得滿座，卻也著實不少。二人才剛行到門前，便有小二迎了上來。
討論完模特后，二人便相偕過去鋪子里看看。花有重顯然是花了本錢的，這鋪子內部極大，上下三層，一層後頭還有間布置精巧的書房，可供人暫作休息。
他指著另一頭空曠之處，又繼續道：「我打算放置一些成衣樣式，供人挑選、定製！」
她打量一下周圍，尋了一家中等規模的鋪子，走了進去。買了各色絲線並大小綉架各一個，又留了地址，請掌柜的遣人送往花枝衚衕。雖說霓裳裡頭絲線必是有的，她便取些，姜煜桓想來也不會說些甚麼，但她卻並不想因這些個小便宜，沒得讓人小覷了她。
「初七……」姜煜桓看著地面，猶猶豫豫的開口道：「你看這東西，會不會……有傷風化？」
霓裳成衣鋪的開張行進的很是迅速，只是開張的吉日卻需等到下月。
金晉雖未規定殘疾之人不可為官，但卻是約定俗成，為著朝廷的顏面，幾乎見不到官場上有殘疾之人。當兵之人，若殘疾，不過是得幾個撫恤，打發回家了事。即便是成了將軍，亦不過得個虛銜，子孫蔭官，從此在家養一輩子。
「無妨的！為官之人，十有八九，也不過是為著錦衣玉食、妻妾成群。如今我雖未為官，卻也並不比多數為官者來的hetubook.com.com稍差，實也無需自慚！」姜煜桓呵呵一笑，擺了擺手打斷她道。
見他說的如此豁達，初七便也是抿嘴一笑道：「這倒也是！」
初七忙也點頭稱是。二人又飲了幾盅，話便漸漸多了起來。原來這米酒酒味雖淡，後勁卻是足的，加之二人又無多少酒量，說話更是隨意了許多。
走出綢緞鋪子，她又去買了畫筆及各色顏料，這些東西的價值遠遠超出她的預期，但將後來的事兒，卻是少不了它，她也只得硬著頭皮買了。
數日後，姜煜桓差人送了一具木質人體模特的零部件來說是要先看看效果。
初七聽他這樣說，不覺怔了一下。她說的這些，在現代不過是三歲小兒都知道的常識。擔心被姜煜桓看出什麼破綻來，她不禁下意識的抿了下唇，好一會才勉強笑道：「姜大哥謬讚了！」
想了想，他便順著她的話說道：「東家對於有才之人，素來寬厚，絕不會虧待了你！」
只是當初七將整個模特組裝完后，看著那木製人體模特，他的面上卻現出幾分猶疑來。雖說金晉民風還算開放，但這身體曲線畢露無遺的模特卻還是有些超出他的接受能力。
講起這些前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東西，她一時只覺得盈著滿腔的激動。恨不得將所有知道的都娓娓道來，秀眉輕揚之下，明眸光彩熠熠，手上還比劃著大略效果，遠非平日那謹慎的模樣。
他這問題來的唐突，初七心中其實不大想答這個問題，只是自己適才冒失的問了他，此刻卻是不好不說。斟酌了一下，她把玩著手中混黃的米酒，低垂著眼瞼輕聲道道：「我不過是想多掙些錢讓弟弟過上好日子罷了！」
心下不由腹誹著那隻蟲子看人倒真真是眼光獨到，也不知是從何處尋來的姜煜桓這樣的能手。心底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她終忍不住嘆道：「原先對姜大哥不甚了解，我倒是不清楚的。今日與姜大哥閑話了半日，才察覺大哥看著倒果真不似個簡簡單單的生意人！」
但從眼下來看，卻已讓他愈來愈好奇。雖心中好奇，但他並非不知輕重之人，也沒有探人私事的癖好，因此此刻也只一笑主動結束了眼前的話題到：「罷和_圖_書了，我們上去二層看看！」
同姜煜桓絮絮叨叨了半天的話，初七這才發現眼前之人雖言辭溫文，說起話來卻是恰到好處，議論風景、人物、時事更是一針見血，處處顯出非凡的才華。
姜煜桓聽她這樣說，心底知道她不過是說了些子明面上的話，但是也沒有再問下去。想多掙些錢讓弟弟過好日子，在當初的源城亦可，又何必非要來這人生地不熟的晉京？
說話間，終是不免多看了初七幾眼。這個丫頭，看著小小俏俏，溫溫順順，卻也不知從哪兒來的這般多的主意，偏還既新奇又想得周到。
兩人說話間，姜煜桓已是提起酒壺又為她倒了一杯酒，看著她問道：「那你呢？好好的怎麼卻想到背井離鄉的來這晉京？」
想了一想，她於是折中出了主意道：「姜大哥，我們不若雕幾個身著衣物的女子吧，這樣也不易出事！」
這樣多的奇思妙想，竟果真只是官家一名普普通通的小丫鬟么？
初七下意識的便想拒絕，但抬頭見他滿面歉意，心中也不免有些不安。其實這事也怪不得他起疑，畢竟此時若換了自己身處他的位置，怕也是要覺得奇怪的吧？一個小丫頭，又是官家的家生子，自小到大隻出過一次遠門，卻那裡來的這般見識？這麼多奇怪的點子？
初七自己看看，亦覺有些礙眼。前世看慣了擺放在玻璃裝飾櫃中的各式模特，她並不會覺得礙眼，只是在這種環境下看，身邊又有個大男人在，面對一個光溜溜的模特，還真是讓她很是不適。
初七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不覺揚了下唇角，回頭對姜煜桓挑眉提議道：「姜大哥，你看這夥計，還真是伶俐且又會招攬生意！」
「好嘞！」那小二清清脆脆的應了一聲，道了句客官少待便轉頭下樓去了。
二人又說了會子閑話，那小二這才將酒菜亦應送了上來。又為他們二人各自斟上方才所說的米酒，這才留下一句慢用，恭敬的退了出去。
只是那時卻是方便許多，鉛筆一枝，便簽一本足矣。如今雖有炭筆，無奈一來污手，二來易折，用了起來仍是極不方便。她手腳極快，那東西又是極簡單的，只幾筆便已繪了出來。
她忍住心下的疑惑，ｍ.ｈｅｔuboｏｋ.coｍ.ｃom倒也沒開口問些什麼，只安靜的在一邊坐下。
初七聽他這樣一說，不覺眸光閃動了一下，這才忽的想起另一件事來。一面想著，她不禁抿嘴一笑，看著姜煜桓道：「姜大哥不說，我倒險些忘記了，我這裏還有份圖紙，需勞大哥尋幾個木匠師傅做上百十來個。這東西雖是簡單，卻是極好用的！」
這般一想，她倒也不禁心生歉然，因抬頭對他一笑：「如此，就多謝姜大哥了！」
等從一旁經過的時候，只聽得車內傳來一個低柔悅耳的女聲：「莫耽擱，只折上一枝杏花便好！」
二人面面相覷了一會，都覺有些尷尬，初七的面色微微泛紅，便是姜煜桓也很有些不自在。
姜煜桓不置可否的微微挑眉，看了初七一眼，問道：「可要嘗嘗？」
二人沒再往下深說，又喝了一盅酒，微醺之後便不肯再喝。草草用了飯後，姜煜桓喚小二結賬時，又令他得了空，送幾壇米酒去花枝衚衕的宅內。且先付了酒錢與他，那小二滿口的應了。
故而他命人送酒過去的時候，初七隻當他是自己買回去要喝的，也沒太在意。她在旁看著，眼見只這幾個菜、一壺酒便是近三兩銀子的飯資，心中也不免暗嘆這京城物價之高，居大不易。
到底是混跡于商場中的老手，姜煜桓也察覺見了初七此時防備心頗重。心下不覺暗生悔意，只是此刻也實在不好再說什麼。
姜煜桓亦沒再追問，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前這個姑娘，從他的調查中來看，不過是官家一個普通的下人。
他說這話時雖則面上波瀾不驚，但初七亦能瞧出他深黑的眸中卻是滿滿的譏誚。她不由得怔了一下，這才想起他的腿腳不便之處來。
此時午時已過，一溜順邊的小轎與青綢帷車正紛紛返家，看著倒也熱鬧非凡。她無意爭競道路，便靠在一邊一株正自盛開的杏樹下靜靜發怔。春風拂過，杏花零落如雨，她不覺看得痴了，亦懶得動彈。
人生一張口，好壞都從中來，若硬是給你加個有傷風化的罪名，卻也難以推脫。
如此站了一陣子，她正抬腳要走。又有一輛別緻精巧的小車過來，她本是站在一旁要避開的，哪知那車倒是奇怪，竟直直的駛向她。